向天雲的辦法很簡單,假扮兄妹混入當地的鄉村。魚進大海,鳥入樹林,目標自然沒有那麼大了。
「嗯,是個好法子。那邊有個小村,有河,柳樹成蔭,風景不錯,走吧。」元雪融覺得向天雲還不笨,立刻行動。
兩人找到里長家里。北魏用三長制取代早期的宗主督護制,五家為鄰,設一鄰長;五鄰為里,設一里長;五里為黨,設一黨長。三長制與均田制相輔而行,三長的職責是檢查戶口,征收租調,征發兵役與徭役。
元雪融拉住里長,小嘴一撇,說哭就哭︰「俺娘嫌棄俺找了個南朝道士,不讓俺和他好,可俺就是認定他了。他人多好啊,我們跑到這里,听人說附近有寶石挖,他還想著找些寶石、煉些丹藥去孝敬她……」
里長連道「可憐、可憐」,憂心忡忡地看著這對年輕人,這女娃粉雕玉琢,男的相貌普通,倒也虎背熊腰,尤其一張圓臉透著親切,「寶石是有,但那石頭太硬了,幾十年才挖到一塊啊,你們真的要住下嗎?」
向天雲沒想兄妹成了未婚夫妻,不過一想,也是,元雪融一看就不是漢人,說是同父異母也太扯了,趕緊上前道︰「多些里長關愛,我們就住在那山崖下即可,不會打擾村里人的,等挖到寶石或煉出丹藥我們立刻就走。」
「好的,好的,踫到官府來拉差,我會解釋的,平日里我也會讓村人關照你們,你們這樣跑出來是不對的,但也……」里長顯然是個好人,就是嗦了一些,元雪融拉著向天雲趕緊走人。
村子名柳河村,依山傍水,景色怡人。向天雲選的那處山崖與村子若即若離,兩人花了一天的功夫伐木搭棚,算是住了下來。這期間不斷有村人好心地前來搭訕幫忙,還有送上鍋碗瓢盆的,對他們的處境深表同情。
事實上,幾年後,梁朝即在湘西武陵郡僑置了南陽郡,專門接待從北方尤其是荊襄南陽一帶逃難而來的流民。
但他們一走,兩人即刻從儲物袋中拿出靈器,運轉靈力,對著山壁挖起洞來。向天雲想起元雪融說過這好比兩只小老鼠偷油,還真是有點像,不由暗笑不已。
但洞府才是他們真正活動的地方,不能懈怠。他們先挖了一個大口子,到了里面,便分成兩間,再處理洞頂和洞壁、通風口等等。好在對于修士來說,只要有打坐的地方就行,一切以處理礦藏為主。
「元道友,到了此刻,這到底是什麼寶藏,總可以說了吧。」
「向兄恕罪,並非我不說,這礦雖經老師和酈道元認定,但究竟什麼名字,誰也不知。」
「還有這樣的事情?禿發嵩前輩怎麼說的?」
「我得到酈道元消息,听他說的慎重,便悄悄挖了一些給老師看。老師認定這石頭里含有天下罕見的材料,可耐腐化、無毒、高強度、隱形等,不過他也說了,太難煉化,太費時,正好他又接到什麼傳信,要去東海,我便一直琢磨著自己來開掘。」
「哦,我看了墨子之徒煉制的十三根箭,的確潔白如雪,且堅逾鋼鐵,看來還真是前人沒有發現過的好材料。」
元雪融又拿出兩個儲物袋,什麼鼎爐、材料,甚至向天雲不認識的器物嘩啦啦放了一地,她歪著頭想了想︰「這東西這麼硬,又多紅色、棕紅,就叫金紅石吧。」
天下奇物眾多,諸如赤鐵石、輝銅礦、虎晴石、岩鐵地魄、雲晶石、玄武鐵岩、緋雲火石、虹光琥珀、自然金、寒月冰魄、奇異石、幽冥魂晶、昆侖紫鴉烏、雲母、雷魄晶、銀星晶魄、尖晶石、昆吾砂、耀金石、羊脂白玉、蟠龍瑪瑙、紫金土、日輝精魄、瑯環碧玉,都是修士煉器的最愛,但金紅石的確沒有記錄。
元雪融看向天雲在沉思什麼,得意道︰「傻了吧,放心,等我做好一件護甲了,剩余的就送給你。你呢,主要任務是挖礦、搬運,還有我煉制的時候,你要放哨看門,平時做做樣子種菜做飯,打掃清潔,就行啦。」
向天雲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成了元雪融的目標,但無論如何,自己的確得到了酈道元與墨子之徒等好處,他拍了拍腦門,道︰「好吧,不過咱們是合作,對不?如果我有辦法完成你說的任務,時間我自己支配,如何?」
元雪融一愣,眼珠滴溜溜轉動,笑道︰「向兄如此爽快,小妹豈敢他求,一切都指望你啦。」
向天雲哭笑不得,自己都快成了奴僕,她倒說得好像重任在肩一般。正要思考著做點什麼,就看見她又掏出一塊中階靈石,模索著放進了一個半人高的粗獷器物中。
這器具生鐵鑄就,上面雕刻著饕鬄圖案,猙獰無比,貌似諸葛武侯的木牛流馬。但它頭顱巨大,是一個大輪盤;而嘴巴是朝上的三角形,一邊掛在大輪盤上,左斜向下,在輪盤相接處形如一對大耳朵;另一邊則是直的,被固定起來,兩邊都有凸起的獠牙;它們又像兩片嘴唇般在最下處逐漸咬合,底部則懸掛一個精致的筒形器具,仿若下巴。
元雪融等到這器具之中隱隱閃出光芒,便隨手舉起一塊大石,往它的嘴巴中一丟,趕緊捂住自己耳朵。頓時,巨大的噪聲響起,嚇了向天雲一跳,伸手往洞府大門打出一道禁制,封鎖住聲音。
不過門戶被封,通氣口太小,聲音依然多數在洞府內回蕩,洞壁篩糠般震動。好在大石頃刻間似已被絞碎。元雪融伸手一指,這饕餮獸器具便停止下來。元雪融立刻走上前去,取下那筒形下巴。
向天雲也湊上前看,這饕餮真是厲害,頃刻間已經把石頭咬成了一堆細粒。元雪融模出一把石粒子,辨認良久,皺起秀眉道︰「這是白雲母,還要麻煩向兄把這些石頭和泥土等搬出洞外。」
挖出蘿卜帶出泥,何況是挖洞,此刻挖出這洞府後遺留的土石還小山一般堆積在洞口。
不料,向天雲似乎早已認出是雲母,笑道︰「沒問題,不過不知元道友是否想要住得舒服一些。「
「聰明人說廢話。」
「那就好,你看這些白雲母,里面還包括了一些金雲母,顏色也是棕色、淡黃色,甚至綠色。」
「那又如何?」
「你若再軋一些雲母石出來,我們把它熔化成漿,我可以把洞府涂上一遍,不僅可以隔音隔熱,也美觀許多。」
元雪融美眸閃動,這道士看來煉丹必有兩手,否則不會如此清楚這些材料,笑道︰「向兄真是淵博,那我們分工,我繼續壓榨,你把洞口的土石清理掉。」
她自然不知向天雲曾經花費多少時間閱讀前賢經典,逍遙峰二層的煉丹接待處、藏經閣的藏書,又有幾冊沒有向天雲留下的手印和汗水。至于到了三層後,在道術場又曾經花費多少靈石收購過多少經籍秘術。
這些東西和他小時候背誦的四書五經一樣,終究如同深深埋下的良種,只要土壤合適,陽光雨露及時,肯定會要生長出奇葩來。
洞內的轟鳴聲繼續響起,元雪融顯然早有準備,一個個器皿,如鼎、釜、罐、坩堝子;溶解裝置用的華池;蒸餾的、冷凝的,甚至保溫的灰池;加工、研磨藥物的器具絹篩、馬尾羅等;還有桿稱、匙、火鉗竟也帶來了。
向天雲則開始搬運泥土。不過修仙者自然不同常人,哪里還會真的動手動腳,向天雲念動「搬運術」法訣,一塊塊大石,一堆堆泥土便騰雲駕霧一般飛到了屋子外面。搬得太遠靈力不夠,搬到幾丈外還湊合。
當「颶風術」刮起,連殘渣帶灰塵都刮跑了,向天雲回到洞內,開始煉化小石粒。元雪融帶了足足四個鼎爐前來。一般來說,俗世道士的鼎爐使用期絕不會超過五年,但修仙者的鼎爐都是祭煉過,且滲入了靈氣,自然數倍增長。
當向天雲熟練地調制好金雲母,又出門找了些石灰石,從小河便帶回一些水。饕餮獸又是一陣怒吼,而後,一桶桶包含了細沙、黏土和石灰的石灰漿撒豆成兵一般鋪上了洞府四壁,向天雲又往這四壁扔出張張火球術符篆,進行烘干。
元雪融瞧得目瞪口呆,「你這是哪學的?你前生是個泥水匠麼?」
向天雲笑道︰「你以為你住的宮殿怎麼來的?你去看看外面那楚國長城遺址,其固化程度就是我們的靈器也要退避三舍。老祖們最先用蛤殼燒制而成的石灰材料,稱蜃灰,左傳記載‘成公二年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灰’,後來馬上便發現了用石灰石可以燒制石灰。在漢代,石灰的使用很普遍了;到兩晉,更厲害的三合土出現了,就是我剛才用的石灰、黏土和細砂。」
元雪融撇撇嘴,道︰「是不錯,但我用神識看過了,好像沒你說的這麼夸張。」
向天雲尷尬道︰「這又不是真的砌長城,如果問村人討要些糯米汁,再加入桐油或者牛血,我保證你的靈器絕劈不開它。」
元雪融得意道︰「哼,算了,咱們把金雲母涂上吧,還要忙正事呢。」于是兩人又是一陣忙活,不久,或透明無暇,或棕紅色,或淡黃色的洞府四壁便出現眼前。
元雪融滿意地點點頭︰「找你來真沒錯!走吧,讓這里吹一吹,再干透些,我們該找金紅石了。」
此刻,洞前是村人幫忙搭建的木頭房,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洞內分割兩室,除了饕餮獸和瓶瓶罐罐不大協調,倒也五彩繽紛,稱得上一個漂亮的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