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赦批公文很快,有幾封他看的時候就皺眉,放置一旁不批。把批好的交給趙吉,趙吉先擺到書案上等墨干,再回王爺道︰「舢板已經放下來,王爺和姑娘要上岸,這就可以去。」
皺眉的趙赦把讓他惱火的公文丟到腦後,對著雖然低頭坐得老實,其實人唇邊有笑面龐明亮的真姐兒溫和道︰「去換衣服再過來。」
真姐兒難掩喜歡,她不是貪玩,只是覺得這疼愛很讓人溫暖。趙吉送她回去,交待給人︰「給姑娘收拾了,王爺要帶上岸去玩。」再對著丫頭們看看人數兒︰「去兩個跟著,別人都留在船上。」
花開一面找衣服,一面抿抿嘴唇。本來真姐兒去哪里,花開要在哪里。可是現在不同,紅箋綠管高她一頭,花開很想陪著,只是不敢說。
「花開姐姐和紅箋姐姐去吧。」綠管自動退讓,花開歡天喜地,還在謙讓︰「還是姐姐同去吧。」秦媽媽看到花開謙讓,倒也喜歡。最後還是葉媽媽拿主意︰「紅箋和花開陪著去。」羅媽媽和綠管收拾出茶碗錦墊等物包起來給花開,叮囑她︰「姑娘渴了,都在這里面呢。」
換衣服的真姐兒汗顏,她沒有想到古人有條件的,行個路是茶碗茶壺都帶上。再說自己不是趕路去,只是下船玩一會兒罷了。沈家的丫頭們大開眼界,就是沈家也沒有這樣的條件,沈吉安生意人行走外面,對于京里就是一個普通公子哥兒出門,老蒼頭會背路菜、坐墊的事情,沈吉安從沒有過。
換上一件八答暈春錦的長衣,紅箋給真姐兒戴上面紗,罩住頭上首飾也遮住面龐,才和花開一起把她送出去。趙赦在船尾等著,他是一身青色長衣,只有風微吹拂才看到衣上暗紋團團,如果不經意看,只以為是件普通青衣。
小小舢板在船下相候,真姐兒歡歡喜喜走過去,身子一空被趙赦單臂抱在手上,踩著木制梯子下去舢板才把她放下來,真姐兒紅著的臉一直到岸上才好一些。
果然是大集市,集市上人很多。四月近五月的天氣,暖燻得人在家里多坐不住,人群中不乏偷跑出來的富家少爺和姑娘們,身上羅衫和頭上首飾可以泄露他們的家境。趙赦和真姐兒帶著兩個丫頭兩個小廝走在人流中,就不算是太顯眼。
趙吉趙祥一個前一個後面,不時推開擁擠沖撞過來的人。趙赦攜著真姐兒小手,走在這熱熱鬧鬧的集市上,也是興致勃勃。天氣熱又人多,趙赦也有汗下來,他模到真姐兒小手也有汗水,拿出絲帕來給她擦擦手心,還是把她小手攜在手上,對真姐兒道︰「要是靜街倒也人少,只是就無趣了是不是?」
真姐兒嚇了一跳,為自己游集市靜街,那生意人還做什麼生意。真姐兒急急忙忙道︰「表哥不要,說是大集市,應該是一個月或三個月才有一次,他們難得有這樣機會賣東西,我不覺得熱,表哥要是嫌擁擠,咱們少一會兒也使得。」
「我不過是說說,」趙赦說過,又給真姐兒擦擦手心。治下繁榮,趙赦只有喜歡的,他興致一來,又道︰「這集市長呢,咱們走慢些,你累了就歇一會兒,中午在這里吃飯好了。」
真姐兒立即笑逐顏開︰「好,」說過又難為情,又要說我貪玩了。趙赦笑了一聲︰「盡力地玩一回吧,回家去可是要听話。」
「知道了,」真姐兒低聲答應,知道可以玩一個上午,再抬頭就只顧著往兩邊看。人雖然多,她左邊是趙赦,右前方是趙吉,卻很少有人能沖撞到她。面人兒攤子,泥人兒攤子,賣木頭雕刻的小玩意兒攤子,真姐兒玩了一個不亦樂乎。
中間茶館里歇了腳,喝了碗茶又去逛,逛到中午趙吉趙祥手上捧了面人兒泥人兒木頭玩意兒,這一行人才去酒樓上用飯。
在雅間里真姐兒去了面紗,重新淨了面。身上衣服汗濕,趙赦等人避出去又換過衣服,真姐兒舒服地透一口氣,大日頭底下戴著面紗逛集市,後面就有紅箋和花開搖扇子,天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滋味兒。
玩這一場再回船去,真姐兒笑語如珠,在舢板上把自己買的東西挑得意的,指給趙赦看︰「這個面人兒穿著盔甲,想表哥在軍中比他英武才是。」
趙赦驚奇的發現,自己的小媳婦兒要是她願意,也可以變成一個小馬屁精。這孩子倒是好哄,趙赦想起自己交往過的女人,全沒有過真姐兒這樣水晶般剔透。娶這麼一個小媳婦兒,晚上回來笑嘻嘻逗樂子,象是也沒自己初想象中那麼糟。
舢板到大船下,趙赦再伏身抱起真姐兒時,真姐兒沒有上午那麼羞赧,花開也不再睜大眼楮,紅箋早就視為應當。大船甲板上,丫頭媽媽們看到舢板過來,早就候在那里。趙赦把真姐兒給丫頭媽媽們︰「弄熱水來好好梳洗。」
真姐兒又漲紅臉,自己不過就是十四歲,比他小上一大截;不過就是身量還小,沒有長開。這位表哥未婚夫,不至于總拿自己當孩子待吧,人家出了幾身的汗,回來要洗澡,表哥也能問到。好在有面紗,真姐兒微嘟了嘴,也沒被人看出來。
午後回來,洗過是下午,真姐兒不再睡,怕一睡晚上入睡又難。取過自己正在做的針指,是一個藕荷色的荷包。
「姑娘的針指做得不錯,」葉媽媽陪著,和秦媽媽這樣說。真姐兒恬然一笑,苦學了兩年針指不為別的,就是為融入這古代環境。有人穿可以發明,有人穿可以路邊兒零售,可是穿越過來的,未必都是可以發明可以零售的妞兒。古代女性針指為第一,真姐兒以前就愛衣服什麼的,現在能學刺繡她很喜歡,是以在針指下了很大的功夫。
而葉媽媽夸的這一句,讓秦媽媽也樂開懷。葉媽媽手上在做的也是針指,這是真姐兒的一件衣服,葉媽媽的手藝才是頂尖,能讓她夸一句,秦媽媽就不用擔心去到王府,在做活這一條上會被人笑話。
大家說說笑笑做著活,趙赦走進來時,看到真姐兒的微笑也喜歡,過來看真姐兒做的這個荷包,卻是自己的。
「給表哥做的,」真姐兒這樣解釋過,趙赦更是喜歡︰「你有這樣心,表哥就高興。雖然我等著戴,你也別太趕,傷了眼楮就不好。」
花開听過想笑,看到別人都當听不到,秦媽媽又不經意地踫踫她,花開忍住笑,心里還是得意,看看我們姑娘多招王爺疼。當然別人和花開想的不一樣,花開她是想不到。
晚上趙赦在真姐兒船艙里用飯,用過撤下小飯桌子,紅箋帶著丫頭們去用飯,席間不經意地和綠管笑著道︰「這道菜施姨娘做的最好,」綠管也笑︰「水姨娘最會的倒是種花兒。」
兩句話把丫頭們听呆了,花開算是有急智,天天要打听的今天出現在耳邊,花開急急問道︰「還有的姨娘們會些什麼?」
紅箋綠管都坐得端莊在用飯,只當看不到花開急吼吼,徐徐道︰「只得這兩位。施姨娘娘家在京里,是京外的一個小官兒家,因和王爺聯了宗,施姨娘是他家外甥女兒。」
花開眼楮瞪得溜圓,听綠管也是不急不忙說水姨娘︰「王爺封王不過一年,但在西北駐軍卻有數年,水大人是這里一個官兒。」
這樣就算說過,花開忍不住還想問︰「兩位姨娘生得如何?」紅箋綠管驟然冷下面龐,丫頭們向來以她們為尊,看到她們擺臉色,都低頭繼續吃飯不敢再提。
花開得了這兩句話,當然是趁著無人來告訴真姐兒。晚上有一會兒巧,紅箋出去不在,綠管又不上夜,真姐兒眼前只得花開一個人,听花開說過,真姐兒細細追問︰「她們當然是什麼表情,在此之前說了什麼,在此之後又說了什麼?」
「在此之前沒在說這個,只說過這幾句我再問,就冷著臉子不理人。」花開覺得受了委屈,是她們自己要說,說過又不讓人問。
真姐兒低嘆一聲,表哥給的這兩個丫頭都精細如此,何況是表哥,何況是表哥的王府。對著花開沒有明白過來,真姐兒鄭重告訴她︰「以後她們說你就听著,她們不說你就別問了。」
「花開知道了,」花開嘴上可以掛油瓶,服侍真姐兒睡下來,紅箋才笑盈盈進來︰「看我糊涂了,姑娘明兒早上吃的拌菜,我以為我沒說,又去告訴了一次。」
真姐兒莞爾︰「勞你費心。」這個丫頭如花似玉,認真打扮起來不比大家閨秀們差,又因為她好心提前相告姨娘們的事情,真姐兒一時好奇︰「紅箋姐姐就是這里人?」
紅箋抿著嘴兒笑︰「我是京里長大,姑娘听我說的一口官話,其實我說京腔兒也不差呢。」然後就攀談起來︰「我是京里太夫人的丫頭,指過來服侍王爺,王爺常在軍中,讓我和綠管來服侍姑娘,我倒覺得趁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