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姐兒听說紅箋綠管是京里姨媽的丫頭,這就覺得親切許多。自己思忖一下,難怪她們肯提前告知姨娘們的事情。真姐兒一听花開說過,就知道是給自己提個醒兒,免得自己去了,什麼也不知道。
「以後還要姐姐們多多提點我才好。」真姐兒很是客氣柔和對紅箋道,紅箋恭敬地笑著︰「姑娘說哪里話來,王爺把我們給了姑娘,就是為姑娘打點事情的。」
這樣說來,表哥倒是有心人。真姐兒再想想這幾天在船上,表哥的確是和以前不一樣。以前沒有這樣機會親近,現在單獨在一處,表哥他……笑起來很迷人。對于一位男人用上迷人的笑這幾個字,真姐兒不覺得用錯,反而覺得自己用得貼切。
貼切過後真姐兒還是忐忑,對紅箋又陪笑道︰「表哥疼愛我呢,姨娘們是跟表哥的人,我……」說到這里,突然漲紅臉說不下去。不僅是花開著急,就是真姐兒心里也著急。她下面想說,姨娘們是什麼品性,以後也好相處。
問到這里問不下去,一位未來的王妃之尊,這樣問是不是合自己身份?如果紅箋是花開,那主僕私語又當別論。紅箋在面前笑得謙恭,又乍知道她是姨媽的人,真姐兒這就失言。
對著後悔不迭的真姐兒,紅箋流利自然地接下來︰「姑娘為尊,姨娘們為卑,王爺接姑娘為護持,姨娘們對姑娘當然是如對王爺。」
真姐兒細細品過這話,重新綻開笑容,她本是支肘睡著,這時微往前伏一伏身子,兩個面頰上淺淺一對笑渦謝紅箋︰「謝謝姐姐指點。」
「姑娘客氣了,」紅箋近前來,給真姐兒掖好被子,又笑著道︰「快要五月了,也不能大意,受涼可不是玩的。」
窗戶本是半開,微風吹進來都有暖意,花開坐在自己鋪蓋上對著紅箋羨慕,等去到地方,紅箋姐姐就是姑娘的貼心人。正在想著,紅箋重新睡過來,又對花開客氣︰「我和綠管都是初來,姑娘的喜好,還是要請花開多多教我們呢。」
睡臥平穩的真姐兒忍不住要笑,花開這個丫頭心這就滴溜溜轉個不停,自己的心也在滴溜溜轉個不停,可見有其主必有其僕,花開心不定,倒是隨著我。真姐兒取笑自己一下,再不覺得花開遇事著急,前路不明,人人都一樣。
花開就此心里舒服睡下來,紅箋也睡下來。船艙分里外間,外間是起坐間,里間是休息的地方,中間用珠簾一道隔開。朦朧中,簾外有人招手,紅箋起來,看是綠管。兩個人一起看花開睡得熟了,綠管才進來附耳道︰「王爺喊呢。」
重新穿好衣服,紅箋和綠管一起去見趙赦。更漏打在二更後,趙赦衣著整齊坐在書案後,面前放的還是一堆公文。初封王一年左右,諸事沒有理順,治下百官們未必服帖,趙赦案牘勞形之余,听听丫頭們回真姐兒的日常說話行事,算是關心也是解乏。
「姑娘平時多問的是王爺喜好,看她意思想知道姨娘們的脾性,後來又沒有問。」紅箋綠管不僅是趙赦指給真姐兒的服侍人,也讓趙赦對小媳婦兒想什麼作什麼可以了如指掌。為什麼這樣做,以趙赦來看,他還是關心的多。怕真姐兒初去被人欺負,怕真姐兒初去自己想的不到,她又自己委屈著不肯要,缺東少西的。還有當然就是真姐兒以後是妻子,一言一行當然要讓趙赦本人滿意。
丫頭們回過話,趙赦只說一句︰「好好服侍。」紅箋綠管退下後,趙赦才無聲一笑,姨娘們與我的真姐兒,那是離得相當遠。真姐兒自有住處,每天也有她要學該學的事情,不是姨娘們可以天天見到。這小小孩子也在擔憂這個?
紅紗罩里透出燭光,案上還有一堆公文,趙赦繼續伏身案牘,真姐兒的憂愁,其實是一件小事情。
第二天真姐兒來請安,陪著吃過早飯,兩個人對坐榻上說話。對于趙赦永遠是端坐的身姿,真姐兒只能說是羨慕,她自己就不能坐得這麼端正。
「下午就要到家,」趙赦眼眸里微有笑意說過,真姐兒愣了一下,低頭道︰「是。」船上這幾天,丫頭們漸有知心之感,表哥漸覺得親切之極。此時提起來王府,真姐兒腦海里浮現出大紅釘門,門內小橋流水,還有什麼?真姐兒突然心中安穩,既來之則安之不是嗎?再說我是要去京里的,要想的是京里的表姐妹們如何好好相處才是。
窗外呼啦啦一陣翅膀聲響,驚動趙赦和真姐兒兩個人。這船大且高,一群飛鳥從窗外掠過,真姐兒笑容盎然,卻是不慌不慢地看過去,沒有急匆匆讓趙赦又滿意一下。有時候他自己想想,為什麼要接到自己身邊去,以後等成親不好了,可以束之高閣,也可以關在房中;有時候再想想真姐兒年紀小偶然頑劣,其實見她的時候,多是體態舉動安詳。此時真姐兒不疾不徐地看窗外飛鳥,還指給趙赦看︰「表哥你看,那鳥兒雪白。」然後笑靨如花︰「不過我不要,就看看就喜歡。」
趙赦準備一心頭的話,被她這兩句稚語打斷,不由得笑上兩聲道︰「以後你說想要,得好好求表哥才能打給你。」
水波似千頃,碧空似萬里,真姐兒看得滿心歡喜,這自由自在的鳥兒飛在高空下,總有一種無拘無束的美感。對著趙赦的打趣,真姐兒仰起面龐輕輕一笑︰「等我想要了,再求表哥。」
帶著水香還似有荷香的氣息兒,拂動雕花的窗欞。趙赦突然不記得自己要說什麼,反正不過是進府以前交待她規矩,板著臉也是說,不板著臉也是說。對著真姐兒甜甜的笑容,趙赦決定不板著臉說,讓她這笑容在臉上多呆一會兒。
「回家去不許任性,缺什麼要什麼來對表哥說。給你的人都是表哥選中的,遇事情要听勸…。」趙赦說一聲,真姐兒應一聲,這些話是遲早要來的,不過表哥沒有讓人站著听訓,而是扳著手指頭苦口婆心的架勢,真姐兒又是甜甜一笑︰「知道了。」
幾絲亂發被風吹起,拂在真姐兒小臉龐旁。趙赦伸手為她理一理,問道︰「喜歡什麼樣的人陪你,名門多有,給你選幾位日常陪著說話的人。」
真姐兒想一想,其實自己沒有發言權,就道︰「請表哥幫我選。」自己一個人也不認識,選的不中他意,應該也呆不長久。
「那表哥給你選,」趙赦笑一笑︰「你有什麼要對表哥說的?」船上幾天處處都覺得關懷備至,想來到家里也不會差。真姐兒只想問一件事︰「幾時去京里?父親讓我帶的東西給姨媽。」
「這個听表哥的,」趙赦溫和地道,真姐兒下榻行個禮,乖巧地道︰「打擾表哥了。」趙赦又要笑起來︰「打擾什麼,這以後是你的家。」
真姐兒不可避免地紅著臉,趙赦話中多是說「回家」,真姐兒當然是能听得明白。
知道船要到了,沈家的人有些慌手腳,就是秦媽媽也不似平時鎮定︰「把四角瓖銅角繪玉蘭花的小箱子抽出來,里面是老爺準備的打賞銀子紅包,現在拿出來免得到時候著急。」
葉媽媽攔住︰「不用,賞封兒王爺吩咐早就備下。」這就讓綠管去拿,自己走來對真姐兒陪笑道︰「該賞什麼人,我知道的。」
「有勞媽媽費心。」真姐兒欠欠身子,難怪表哥是大將軍是王爺,不想他樣樣都周到。
漸近碼頭的時候,真姐兒在換衣服,花開打水侍候淨面,甲板上看到碼頭上好些人準備迎接,花開喜盈盈進來又要說話,先被真姐兒嗔怪︰「去收拾我的活計,回去還要趕著做好,早些給表哥呢。」
花開也覺得自己欠莊重,壓抑住心底喜色去收拾東西。看看紅箋和綠管拿出來的又是新衣,紅色喜相逢如意羅衫,下面是蔥綠盤金羅裙。這兩件衣服又是從沒有見過,花開又看呆一時才回過頭來。
打扮好了真姐兒就坐著,直到趙赦過來才陪著走出去。船還沒有靠岸,站在船頭上可見碼頭寬闊,停著幾十只大小船只,只是今天都避讓兩邊,給王爺這船讓開道兒。
岸上綠樹成蔭,間有鳥鳴,猛然一看好似江南。趙赦有得色,指給真姐兒看︰「去年我初來時,多是黃土地。是我讓人移來的多為成樹,不想倒活了一半。今年再種上桃杏樹,以後可以帶你出來看花。」
站在這里看,竟然不象西北模樣。真姐兒心中好笑,西北一定是荒涼嗎?在這里住上許久,听說過繁華城鎮也是熱鬧如南邊兒。再看碼頭上官轎馬車擁擠,真姐兒更是打定主意隨著趙赦一舉一動,免得沈大姑娘初入王府,就讓別人笑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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