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家門前還沒有敲,門從里面打開,倪夫人走出來全是關切,其實她關切的,是她自己。||飛天中文||
「老爺,王爺找你去什麼事兒?」
對著夫人不多見的關切,和淡淡月色掃過的眉眼兒,倪觀心里難過,他怕老婆是因為不想打女人。
女人和男人在力氣上沒有可比性,特別是倪夫人這樣在家里操勞的女人,而倪將軍又是戰場上的勇武將軍,這要是打起來,是不用問的一邊兒倒。
倪將軍隨便嗯了幾聲,悶聲不響的進來前,又回頭看看身後月色籠罩的街道上有沒有人。雖然沒有可疑的人,倪將軍還是服從王爺鈞命,炸雷一樣的嗓門上兒在家門口響起︰「問哪樣!進來,和你好好算!」
門內的家人嚇了一跳,將軍是個「怕」夫人的,他和夫人粗聲大氣說話,都不是小事情。家人揣著小心,倪夫人若無其事跟在倪觀後面進房。
一進門兒就嘻嘻笑著︰「王爺讓你責備我?」一路猜測回來的倪觀驟然回身,手里還提著他的粗硬馬鞭子,怒道︰「你怎麼了,」見到風吹門動,院子里家人探頭。走過去把門關上,氣急敗壞再加上苦苦追問︰「你又做了什麼?」
倪將軍很苦惱,打女人?還是打自己老婆真不情願。見倪夫人還在笑走去坐下,倪觀真的不願意打她。
老婆潑也好,悍也好,倪觀將軍不在乎。同僚們要談論,就少往家里來,但有吃酒的事情,就往外面去。
在京中的時候倪夫人站在營門口上罵,王爺命倪將軍發落教訓,倪觀回來也只在老婆肉厚的地方甩了幾巴掌,以他自己看,並沒有用全力,不過全是為應付王爺,為著應付過去好當差。
今天,像是不一樣。倪觀想想王爺不是生氣的面色,不是像上次一樣的面色難看,而是笑容可掬笑容滿面,以倪將軍跟著王爺的經驗來說,這不代表著是好事兒。
王爺對帳下將軍,從來是越嚴厲的越親近,越和氣的,是職級低的小軍官要麼就是小兵,最後一個可能,就是王爺防著的人。
倪觀聳拉著腦袋站在那里,等了一會兒不見倪夫人回答,抬頭見她坐在椅子上磕著瓜子兒還在笑,「格」地輕響中,兩片瓜子皮兒吐出在地上。
這悠閑讓倪觀上了火,怒吼道︰「快說!」王爺讓打,這雷聲至少要大上一些。
這響聲把倪夫人嚇了一跳,向來不怯丈夫的她怒沖沖站起來怒目,聲音比倪觀還要高︰「你再大聲!」
「再還嘴,我今天抽死你!」倪觀橫著鼻子瞪著眼楮大步「咚咚」上前,手中鞭子帶著風聲打過來。
倪夫人平時雖然凶悍,那是建立在倪將軍讓著她的情況下。這個家庭和王爺真姐兒一樣,也是男人力氣大的夫妻組合,比力氣上,女人不是對手。
見到鞭子真的過來,倪夫人嚇得「媽呀」一聲,聲音里帶上哭腔︰「啊!……」
「啪」地一聲重重擊打聲,讓院子里听信兒的家人心中一顫,再听房中並沒有夫人的哭喊聲,家人們心中佩服,听這一聲不小,夫人居然受得住。
房中燭光下,倪觀和倪夫人只隔著一步,兩個人大眼兒瞪小眼。倪夫人嘴唇哆嗦著,正在恢復精氣神兒;倪將軍手中還握著鞭子,另一頭,正慢慢從桌子上滑下來。
這一鞭子重重的響,是打在倪夫人身邊桌子上。
「給老子進來,老子今天打不死你!」倪將軍抓起夫人,大步帶她到房中,往床上一按讓她坐下,自己也不月兌靴子一只腳踩到床沿兒上,一只手拎著他的馬鞭子,低聲斥問︰「你到底怎麼了!」
還不說,真急死人!
倪夫人瞅著他焦急的眉眼兒,突然「撲哧」一笑。這個當口兒她笑起來,倪觀氣不打一處來︰「你……。」
「王妃有話交待你,」倪夫人不再逗自己的丈夫,胸有成竹的說出來這句話。倪觀深深吸一口氣︰「你說!」
倪夫人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紙箋,紙上淡淡的散發著馨香。倪夫人不認識字,見丈夫接到手中展開看,也湊頭過來看那娟秀的字跡,邊看邊問倪觀︰「寫的什麼?」
不用問,倪夫人也知道是好話兒。
看過紙條的倪觀又認真仔細地看了一遍,丟下手中馬鞭子,悶悶在床沿上坐下來︰「王妃讓我不要難為你,說今天晚上的事情全是她主張你說的,可是王爺他,要我鞭打你。」
而且要見血,而且王爺明天還要找人來驗刑。
倪將軍再細細回想書房中王妃也在,再看看手中紙箋,原來王妃早就料到王爺會生氣。將軍長長吐出一口悶氣,好聲好氣地問夫人︰「現在可以說了,你到底作了什麼?」
「我去看左夫人,」倪夫人回答時,覷著倪觀的臉色,不像平時大模大樣。倪觀心中一軟,聲音也放緩和︰「你說出來,或許能在王爺面前為你求情,我身上的軍功全不要了也行。」
倪夫人給他一個笑容︰「我去看左夫人,見左夫人在哭,問她才知道左將軍又陪王爺去花街柳巷了,我就……」
倪觀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警惕地問道︰「你就怎麼了?」倪夫人笑得好似一朵兒花︰「我去告訴王妃,你也知道,去那種地方不好,再說……」
面對倪觀黑下來的面龐,好似烏雲蓋頂的面龐,倪夫人聲音越來越小︰「你不是在家里也說過左將軍太會巴結,我這樣做,也是為你出氣……」
「夫人吶,你還想不想要為夫的命?」倪觀忍無可忍爆發出來,這語氣中的嚴重讓倪夫人又一驚,對著倪觀沉重的語氣、沉重的面容,倪夫人陪笑︰「這和將軍的命,有什麼關系?」
倪觀火氣騰地上來,難怪王爺對自己客氣過于常人,難怪王爺要親自命自己回家抽人,難怪王爺要讓人來驗刑,他一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鞭子,「啪」用力先抽了床板一聲,怒喝道︰「跪下!」
倪夫人小聲指指王妃的信箋,這信箋還在倪將軍另一只手里握著︰「王妃不讓你難為我。」鞭子「啪噠」一聲又落在地上,倪觀也不坐著,是蹲在地上抱著頭深深的苦惱,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以前覺得夫人至少不妨礙自己前程,現在她惹出這樣事情,居然膽子包天,讓王妃去妓院捉王爺的奸情。倪觀將軍很苦惱,怎麼辦?
好不容易在王爺面前建立起來的一點兒歡心,這就全沒有了。倪觀心里,是這樣想。
不發脾氣的倪觀只抱著頭不說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沉悶氣息讓倪夫人徹底心中害怕。她也蹲下來,好聲好氣地道︰「不是還有王妃在,再說去那種地方不好,而且左將軍總這樣巴結,你說過大家心里都不服氣,我這不是,為老爺為大家出一口氣,再說還有王妃在。」
「你以為你替天行道呢!」倪將軍吼了一聲,又抱著頭眼楮對著自己褲襠,不願意抬起來。
倪夫人在旁邊勸著,說著,最後快要哭出來︰「要不凶幾下吵一架吧,你這樣悶著,我可怎麼辦?」
倪夫人是那種有話就要喊出來,有氣就要嚷出來,卻不習慣悶葫蘆的人。
「你知道王爺如何對我說嗎?」倪觀咬牙,總算把眼楮對著自己褲襠的頭抬起來,要是倪將軍能做到,他恨不能腦袋鑽進褲襠里算了。
妻子,向來認為不會惹大麻煩,最多是脾氣兒多些的妻子,居然給自己捅了這麼一個大摟子。
倪夫人要打听︰「王爺怎麼說?」
「王爺讓回來抽你一頓,要鞭鞭見血才行!」倪將軍切齒地低吼出來︰「你要我怎麼辦?這是王爺的鈞命!」
服從軍令成習慣的倪將軍,真是很為難。前程和妻子,今天晚上處在交戰的位置上。
倪夫人居然笑了一笑︰「王妃也有話在這里呢。」倪觀再次低吼出來︰「你這個笨蛋糊涂蛋!只知道老子多看女人一眼就要喝醋的糊涂笨蛋。我問你,王爺大還是王妃大!」
這句原本是疑問的話,是倪將軍用恨不能掐住妻子脖子搖上幾搖的語氣吼出來。
「這種事情哪里說得好,」倪夫人有王妃的話在心中作底氣,對著倪觀的怒氣故意放輕松些︰「夫妻關起門來的事情,誰能說得好?」
倪觀直直的牛眼瞪著自己夫人,倪夫人被瞪得心中發毛,趕快又笑一笑以圖讓自己緊繃的心里舒服些︰「就像老爺和我,別人都說老爺怕我,其實咱們家里的事情,大大小小哪一件不是听老爺的。老爺你呀,只是讓著我。」
倪夫人還真明白!這明白話此時說出來,倒讓倪觀心里一橫,閉一閉眼撿起地上的馬鞭子站起來,冷冷道︰「夫人,今天晚上你躲不進去。王爺的話對我,句句是軍令。他就是讓我去死,我也毫不猶豫地去了。解衣吧,跪好了,你放心,我手下有數,只要你見血,不會再多打。」
「你真的要打我?」倪夫人委曲的不行,以前吵架時的霸氣、豪氣全不見,此時對著燭光下威風凜凜站著的怒目丈夫只有委曲︰「是真的?」
倪觀看著身子不胖不瘦卻只有自己一半兒身子粗的夫人,再看看她蹲在地上仰頭看自己的可憐勁兒,低聲道︰「我有前程在,你才有好日子過。這一次,盼你長長記性,不要再惹咱們惹不起的人。」
這不是街頭上同幾個地痞吵起來,店鋪里同幾個奸商罵起來,這一次惹到王爺身上,倪觀將軍沒有辦法。
「在王爺帳下,比在別處好得多。」倪觀一時還是下不去手,見夫人還蹲身在地上要說話,搶在她前面道︰「你表姐夫在靈丘王帳下備受排擠,你都忘了?因為他不是靈丘王的嫡系。過年有信來訴苦,我一字不少的念給你听過。在王爺這里,這些腌髒事兒少許多,就是年節賞賜,你自己比一比,也比別處要多。夫人,」
倪將軍痛心不已︰「是我天天慣壞了你,你惹誰不好,居然大著膽子去惹王爺。你……」倪觀眼中有了淚︰「害了我也罷了,你害了你自己!」
他手中鞭子指一指地方︰「解衣跪好。」最後這句話,倪將軍說得有氣無力。他可以預見的,是自己以後在王爺心中,要狠狠的打上一個結。
同僚們以前說的話,倪將軍重新想起來,總算是放在心上。衛白岩私下里道︰「老婆都管不住,王爺怎麼能放心你管士兵?」
此時倪將軍想起來,覺得太有道理。只是此時想到,已經晚了。
倪夫人一直想說話,卻屢屢被壓下去,她急了,站起來跑開幾步。倪觀在後面苦笑跟上,往哪里跑?
幾步跑到梳妝台前的倪夫人轉身,手里高舉著一個白玉盒子,對倪觀露出笑容︰「你看,王妃也有主意在這里。」
打開白玉盒子,嫣紅欲滴的胭脂芬芳四溢,倪夫人和倪觀都情不自禁地聞了一聞︰「香。」兩個人月兌口而出過,倪夫人對著倪觀一笑,拔下頭上簪子挑了一丁點兒胭脂在手心里,絲絲長長的胭脂在手心中,似多了一絲暴起的血痕。
「還真是像!」倪觀也大喜過望,把手中鞭子趕快丟遠些,自己接過夫人手中簪子,再挑了一絲鮮紅如血的胭脂在夫人面上輕輕留下,又是一道血痕出來。
倪將軍大喜,可以對王爺交差了!
「這個呀,王妃說名字就叫似血。」倪夫人不無得意對丈夫說著︰「王妃的話,你听不听?」倪觀帶上笑︰「听,我當然听,不過王爺是個精細不好瞞哄的人,今天晚上的動靜,還是要有的。」
「那你就有動靜好了,」倪夫人在心里松了一氣,剛才倪觀說王爺比王妃大,害得倪夫人差一點兒以為王妃說什麼都不管用。
院子里候著的家人听到房中又沒有了聲音,提心吊膽地人剛以為鬧完了,正在想夫人是破天茺的今天居然沒有動靜。就听到房中「啪」地一聲,又有擊打聲傳出來。
「啪啪,啪」,又狠又重的擊打聲,一下接一下,如急風密雨般傳來。听起來,房中是有人在受鞭打。這里面唯一缺少的,是受刑人的呼聲。
家人面面相覷,這到底,是將軍打夫人,還是夫人打將軍?夫人打將軍,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夫人打得這麼重,將軍還肯受著?
房中倪夫人蹺著腿兒坐在房中,對著擊打桌子的倪將軍小聲表示不滿︰「別總打一個地方,打月兌了漆不中看。」
「打月兌了漆是你躲避時撞到的,夫人,你到是來點兒聲音,不然,明天怎麼交差?」倪將軍說過原地不動,長鞭飛舞,又飛到衣櫃上去發出響聲。
倪夫人又小聲抱怨︰「你打得那麼高,我能撞到那上面去嗎?」倪觀也能解釋︰「我把你打飛起來,你就飛到這上面去了。」
鞭聲掩蓋住夫妻的低低對話聲,讓外面人听起來,還是只有鞭聲。
「你喊幾聲,快喊,」倪觀覺得這造假雖然很像,鬼知道王爺明天會不會弄個探子對著自己家人打听一通。經他催促下,倪夫人把嘴里瓜子皮兒吐出來,小聲喊了一聲︰「哎喲,」
倪將軍不滿意︰「再大些,要哭喊,就像你平時和我吵架時,沒怎麼的,你就又哭又鬧的那種聲音。」斜著眼楮瞅著夫人的倪觀道︰「再不喊,我就給你一巴掌。這樣明天見王爺交差,我心中不虛。」
「啊,你這個挨千刀,你打我,你,啊……」房間里驟然傳出來尖叫聲,外面的家人們放下心,總算知道是誰打誰。
倪觀一臉笑容,對著夫人翹一翹大拇指,低聲道︰「就是這樣。」他自己也跟著怒罵︰「賤人,敢得罪王爺,老子打死你!」
如果安平王趙赦在外面,听到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痛呼聲,听到這一听就不是打在人身上的鞭聲,听到只有倪將軍的怒罵聲是真實的話,王爺一定覺得是對自己權威的一次嚴重挑戰。
戰場上常用鞭子打馬的人,應該能听出來打在肉身上的鞭聲,和打在硬邦邦家具上的鞭聲的不同。
王爺的威嚴,在西北至高無上的王爺威嚴,在這個夜晚,在這個小院子里,由于有自己王妃的支持,被嚴重的不看重了一回。
月牙兒彎彎,不知道是不是也在掩口笑上一回。
左將軍府第上,左俊杰也還沒有睡覺,他面前,也站的是自己的夫人。王爺突然離去,左俊杰弄了一個模不著頭腦。
在那院子里審了一回人,沒有發現有人開罪王爺至他離去。上將左俊杰,這里人人都認識。趙公子是誰?他一年只出來一到兩次,有時候不在封地上,又不出來。所以現在為止,院子里人不太清楚趙公子是哪一位。
老鴇龜奴不知道官場上的一些消息,比如不少人都知道左將軍會給王爺找女人,不過誰又會跑去對老鴇龜奴說。就是無意中踫到王爺在,他們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有什麼情況,多嘴的人就先倒霉。
在院子里審問過的左俊杰,帶著疑問回家。如對手爾綿土門的認識,左將軍是個精細人。他覺得今天晚上透著怪,院子里人看到趙公子被馬車接走。去王府門前問過王爺已經到家的左俊杰,總覺得這是王妃的馬車。
不然是哪一位,能把王爺一接就走。
他無意識地回來問問夫人︰「晚上有客人嗎?」左夫人指著桌子上的新月餅道︰「倪夫人來送月餅。」左俊杰笑一笑︰「那你明天也拿咱們的去還禮。」
這話剛落下,左俊杰心中異樣,一絲不可能的想法閃進他腦海中,立即厲聲了︰「你對倪夫人,都說了什麼?」
左俊杰在家里說一不二,相當怕他的左夫人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道︰「只說了平常的話。」接下來左俊杰讓人去請倪觀來喝酒,想套套話,去的人回答倪將軍去了王府。半個時辰後左將軍讓人再去倪將軍家里時,就不是請倪觀來,而是去听听動靜。
倪觀家只有一進的院子,靜夜里隱隱的尖聲就能听到一句半句。听到回報的左俊杰屏退家人,和顏悅色地再審夫人︰「你和倪夫人說的話,一字不少的說給我听?」
左夫人被左將軍三審兩不審,就全都問出來。左俊杰今天沒有發脾氣,沉思過後對夫人低聲道︰「明天,你去王府里給王妃請安,听王妃說些什麼。出來去找西角門上的家人趙全,問他昨天倪夫人從我們家里出來以後的鐘點兒,有沒有去見王妃。他老婆,是二門上當值的媽媽。還有,你再對趙全說,昨天街上恍惚見到王妃的馬車在,問王妃要去哪里,方便咱們去侍候。」
見左將軍不發脾氣,左夫人急忙點頭。左俊杰深索的眼光在夫人身上掃過,掃得左夫人一激靈,听左將軍低聲認真地道︰「我讓你問的話,一個字也不能少。問王妃馬車出去時,一定要帶上咱們是想去侍候這句話。」
覺得倪夫人去胡說八道的想法雖然大膽,不過再想想倪夫人那著三不著兩的樣子,覺得她捅破了天,都是有可能的。
夜晚,總算是把這件事情拉上幃幕,王府里王爺抱著真姐兒入睡;倪家里,倪將軍在給夫人涂上「血痕」;左將軍府上,左將軍和夫人,也在纏綿。
唯一奇怪被悶在葫蘆里的,只有左夫人。
左夫人和左俊杰差不多大,今年三十多歲。年青時雖然勞苦,成親後衣食無憂保養得不錯,是還有幾分水靈清秀的婦人。
左夫人奇怪的是,左俊杰以前外面去再回來,總是躺倒了就睡。今天,格外不同。汗水旖旎中,左夫人嬌喘著道︰「你,顧著些兒身子的好。」
「嘿嘿,」左俊杰回她一笑,只管忙自己的。這位左將軍是個家暴不容人說話,自己事事要當家的主兒。除了喜歡抬手打人,手中有鞭子時就舞一下以外,在別的方面,倒是不差。
這樣人放在現代,是可以告他家暴;在古代,嫁給他的人就只能自認倒霉熬著過。左夫人這古人眼中,對于丈夫今天晚上的興致必須要勸著︰「外面也去家里又貪,我知道你戰場上苦,我也要心疼你才是。」
「吧噠」一聲,是左俊杰親了夫人一口,他含糊著伴著喘息道︰「你明天去王府里把我交待的事情辦下來,就是真的心疼我。」
「你說,」左夫人在纏綿中紅著面龐問︰「倪夫人真的會去對王妃說?」左俊杰再嘿嘿一聲,盡力享受著這一時的歡娛,再道︰「她捋王爺虎須,我都信。」他眸子閉著,身子微晃著,再松馳下來睡到夫人旁邊去。
左夫人還在歡愛中,這擔心就格外地多,把身子貼過來憂愁地道︰「這可怎麼辦?要是王爺怪罪,你……把我交出去吧。」
「傻妞,要有罪,咱們兩個人頂著。」左俊杰閉著眼楮還在陶醉剛才,听到夫人這麼說,回了這麼一句。听到夫人的輕泣聲,左俊杰粗聲大氣道︰「不用怕!這沒什麼,王爺,又不昏聵!」
再嘿嘿又是兩聲笑︰「要倒霉,也是倪夫人。老倪那小子,我不止一次讓他管管他老婆,他不听,嘿嘿,這一次,咱老左有笑話看了。」
不僅自己看,明天左將軍決定真有笑話,多找幾個人看。
睜開眼見身邊夫人還在輕泣,這泣聲是剛才听到左將軍要和自己一起頂罪時而發,左俊杰是個強硬的人,被這纏綿後的輕泣也弄得心里柔軟,伸臂把夫人摟在懷里︰「別哭,我是男人,有罪我頂著,不會要你上前!」
「我知道,」左夫人哭得就更厲害。左俊杰這樣的安慰,經年不見得有一回。左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知道你雖然愛打人,卻心眼兒好。」
左俊杰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傻妞!咱們是泥腿子出身,不像衛將軍,是當官的公子,也不像常將軍,是當地的財主。咱們步步不走錯,還要被人笑話呢。要是走錯一步,能讓人笑話死!」
不是給左俊杰找理由,他就是鄉里打鐵漢子那種。一言不合就要怒目動手,他心里,也是有數的人。
「我知道,要是王爺怪人多嘴,你還是把我交出去。」左夫人想得太遠,已經開始交待後面事情︰「兒子們要問我,你只說我回姥姥家去了。」
左俊杰哭笑不得,這離下大獄還遠著呢。對著還在哭的夫人,左俊杰虎起臉︰「不住哭!睡覺!」
伸出頭把床前燭火一吹,再縮回被子里在黑暗中罵道︰「老子是窮人出身,就是不喜歡點著燈睡覺。浪費,太浪費!」
左夫人把淚水擦去,面龐貼在左俊杰手臂上,心里還在擔心。倪夫人去告密,王妃去捉奸?金瓖玉貴的王妃去捉奸,王爺想當然,不會喜歡。
在將軍們心中如天神一樣的趙赦王爺,在夫人們心中,也是天神一尊。當然在倪夫人心中,小小的有些例外。
晨光斜照得花架子上花朵斑斕流彩時,碧窗內的真姐兒醒過來。醒過來第一件事,還是神傷。磨了表哥半夜,他也不肯放過這件事。不僅不肯放過這件事,趙赦道︰「有一鞭子驗得不如表哥心思,看表哥接著收拾她。」
真姐兒抗議一直到睡著,這早上第一個心思,又重新想起來。
梳洗過坐上軟轎,趙赦在書房廊下負手看小廝們給花澆水,佑哥兒歡歡喜喜︰「母親來了,我和父親正在等一起用早飯。」
「哦,那我來晚了吧。」真姐兒慢吞吞,表哥神機妙算,連今天早上自己來用早飯都知道。一家人進去坐好,拿起一個小饅頭的真姐兒,就听到外面有回話聲︰「倪將軍求見。」
這時候的天邊,不過日頭剛完全跳出來。
趙赦很滿意︰「讓他外面回話。」倪觀上到廊下簾外,把話回進來︰「回王爺,末將昨天回去,狠狠打了自己女人一頓,特來復命!」
「趙星,喊個醫生去驗刑。」里面這樣吩咐出來,再道︰「倪將軍,你在這里候著!」
醫生回來,王爺已經用完飯。喊倪觀進來同听醫生回話。
「面頰,脖頸、手上都有傷痕。」醫生只能說這些,里面的,他不方便看。趙赦悠然︰「還有呢?」
醫生如實回道︰「房中沒有血腥氣,只有脂粉氣香濃郁郁。」
趙赦睨了倪觀一眼,倪觀就撲通跪了下來。趙赦再斜睨真姐兒一眼,對外面漫不經心地道︰「帶夫人進來。」
倪觀心中大驚,真姐兒也對著趙赦不無幽怨。那眼神兒分明在說,表哥要把這件事情處置到幾時,你才會滿意?
房門外隨著兩個媽媽走進來的人,雲鬢凌亂發絲橫舞,她面上有一片血一般的紅色,如珠滴大小粒粒都在;頸上衣領上面也有一道血似的紅色,一頭細一頭粗。
進來的這個人,是倪觀將軍的夫人。
倪夫人到了這里,才知道害怕。她眼楮里有深深的恐懼,伏在地上不敢抬頭。來驗刑的醫生前腳剛走,門再次被敲開,王府里來的兩個媽媽徑直入室,強行把倪夫人帶來。
雖然沒有扭著來擰著來,也不算請來的。
裝痛裝得不像的倪夫人在王府門外下車,就是自己行來。她不再是腳步踉蹌,而是正常步子進來跪下,口中有了畏懼,口口聲聲道︰「求王爺饒了我家老爺,求王爺饒命。」
她一進來,滿室中全是玫瑰香氛,和真姐兒平時用的胭脂,是一個香味兒。真姐兒在心里喊,啊啊啊,難道造一次假,表哥就不會放過一次?
神色還是悠然的趙赦,喊一聲︰「倪將軍,」羞愧難當的倪將軍膝行兩步擋在妻子身前︰「王爺,末將一人領罪,這全是末將的不是。」
「不遵王命者,何罪?」趙赦問倪觀律法。倪觀立即大聲回答︰「輕者判重枷游街入獄,重者死罪。王爺,求您饒我妻子,容末將一人領罪。」
倪夫人淚流滿面,這才領略到什麼是威嚴,什麼是權威。在她以前的天不怕地不怕性子來看,只要不犯律法,這世子就沒有什麼可怕的。
律法二字,宅中婦人哪里得知盡全?趙赦微微而笑︰「今天本王讓你們清楚一下,何為律法?何為王命!」
真姐兒坐不住了,她扶著小桌子起身,剛起身就听趙赦吩咐︰「有話就說,免你行禮。」真姐兒懇求的看著趙赦︰「是我舉止不當,是我擅出宅門。表哥英明洞察,請表哥打我吧,我才是最淘氣的那一個。」
「論理,不對的是你。」趙赦朗朗︰「不過是我慣壞你,本王也有責任。」他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倪觀和倪夫人︰「將軍,夫人,王妃為你們求情,這件事情姑且免責。」
倪觀和倪夫人喜出望外,耳中听趙赦命真姐兒重新坐下,夫妻兩個人謝過王爺再到王妃面前來道謝。
倪夫人淚眼抬起,透過淚絲對王妃格外感激,王妃說有事情她擔著,果然是說到做到。
這事情到此,看似結束了。會這麼簡單嗎?
王爺還有下文,這事情還沒有完。挑唆內宅,鼓動王妃,覺得王妃去妓院尋自己是丟人的趙赦,怎麼肯輕易放過。
他清咳一聲,倪觀立即跪直了,倪夫人身子一震,畏懼依然還在。獨有真姐兒飛起一道乞憐的眼波,希望趙赦就這麼放過去吧。
不看真姐兒眼波的趙赦心中好笑,表哥不嚇人,表哥也不責罰她。不再嚇她不再責罰她,表哥就會沒了招數?
往外面喊一聲︰「花開進來。」花開走進來跪到一旁︰「王爺有何吩咐?」趙赦不懷好意地在花開身上看過,對倪觀緩緩道︰「倪將軍,你是本王帳下的好漢子!」
「末將微末,當不起王爺的夸獎。」倪觀心中一緊,覺得後面還有下文。
王爺似笑非笑,語氣里大為贊賞︰「打仗你向來沖鋒在前,平時你向來小心謹慎。你有諸般功勞,本王都記在心里。」
「王爺恩重提拔,是末將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倪將軍說到這里,倪夫人听愣了。自己丈夫幾時這麼會說話,變得這麼善頌善禱?
男人們在外面的一面,有時候宅里婦人們不了解。就像左將軍請王爺去狎妓肯定一臉奴才相,和他在家里對妻子那說一不二的專橫相,也是不一樣。
書房中這個時候,被莫明喊進來的花開是一腦門子的霧水,喊自己進來听王爺夸他的將軍?倪夫人心在余悸的同時,認識到自己會拍馬的丈夫另一面;倪將軍覺得心底里冷氣嗖嗖兒的往上冒,在靜候王爺下文;真姐兒坐在對面,幽怨對趙赦使眼神兒,那神態可愛之極,已經是討饒。
昨天吃癟的安平王心中微笑,輕輕松松地再開口道︰「雖然你們夫妻惹本王不快,念在王妃求情,本王可以揭過。過失揭過,功勞還在。念你素日勤謹,本王把王妃貼身的丫頭賞你為妾,你夫妻二人,好生看待。」
房中不亞于地震、天雷加無明火起,覺得大禍臨頭的是倪夫人,冷眼看著下面跪的人慌亂的是王爺,還有就是雙手弄著衣襟的真姐兒心中明了,表哥還在生氣。
雖然昨天晚上一找就回來,雖然昨天晚上還哄自己一時,雖然……表哥在生氣,這才是今天的重點。
第一個尖叫的是花開︰「王爺,求您不要趕我走,我自幼跟隨王妃,我不願意離開王妃,王爺求您了,花開以後好好侍候,花開做錯了,再不敢了。」
倒霉的花開,是被趙赦的無名怒氣掃進水里的。
倪夫人軟坐在地上,雙手往後拄地驚恐地看著趙赦。听到花開尖叫時,再驚恐地看看眉目清秀的花開,她淚水痛流不止。
以前為倪觀多看別的女人幾眼吃醋時,倪觀也曾玩笑過王爺要是賞妾,你再吃醋也得忍著。不但忍著,還得好生待著。
倪夫人還笑著啐他︰「王爺的好人,會賞給你?」
今天,一讖成真……
倪觀急得要說什麼,又說不出來什麼。愛自己妻子的男人才會怕,愛自己的妻子,對于王爺賞妾,倪觀一下子如在火上烤,他很受煎熬。
這個當口兒,王妃只能再次出面。王妃有孕,現在是個琉璃寶貝。
琉璃寶貝站起來,款款走上一步到趙赦身前,垂手發自肺腑的賠禮︰「千錯萬錯是我的錯,表哥,請你饒過他們。」
「啊,你說什麼,表哥竟然听不清楚。」趙赦對著琉璃寶貝笑容滿面,就是開始裝耳朵不中使。他端坐榻上,真姐兒就站在他身前,對著趙赦裝模作樣,對著趙赦當著家里丫頭、當著他帳下將軍裝模作樣,真姐兒嘴噘起來,覺得自己忍氣吞聲。
再走上一步,真姐兒身子可以貼到趙赦盤坐的膝蓋,再次賠禮︰「千錯萬錯全是真姐兒不好,這事情全由我一人而起。」
把自己的丫頭花開許給倪將軍作妾?這真是厲害,是把真姐兒和倪夫人全教訓進去的一招。
花開是王妃貼身丫頭,去到倪家就是貴妾。先不說倪夫人心中有多難過,她和真姐兒這聯盟,立即就要瓦解。倪夫人對花開不好,真姐兒肯定要難過;支持花開壓倒正室真姐兒肯定不會做,不過妻妾長期不和後,真姐兒這天平,就未必能端得平。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會潛意識里向著自己熟悉和親近的人。
趙赦微笑不減,看一眼倪夫人,緊咬著嘴唇,身子不停地在微微顫抖;而倪觀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就更可笑,他是小貓小狗似乞求的眼光看著王爺,乞求他收回成命。
妻子的性子是有點兒事情就愛說出來,家里有個貴妾,這以後要她常捏著性子過日子,遲早會出事情。
很可憐的倪將軍張張口,被趙赦眼神兒一掃,雖然不凌厲,也一個字不敢再說。
身前,只有真姐兒是個敢求情的人。
王爺還是裝相,再次搔搔耳朵︰「老了,王妃說什麼,本王還是沒有听清楚。」真姐兒氣結,自己淡粉色的宮裝,已經踫到表哥青色絹褲。他還說沒有听清楚?
書房中有一時寂靜,真姐兒顰眉在想這事情怎麼阻止。倪將軍傻呆呆地看著王爺,倪夫人覺得心中極痛,鼻子里極酸,花開,嗓子快近要嘶啞。
真姐兒去捉奸,是她以為自己必須開展的後宅斗爭中,必有的熱身運動。王爺一定要扳回來一些顏面,是他素來強勢,不還擊豈不是代表屈服于倪夫人,受了倪夫人的捉弄。
這寂靜中,真姐兒小心地使了個眼色給趙赦,趙赦再回個眼神兒回來。真姐兒離趙赦最近,小聲道︰「表哥不會來真的吧?」
「你自己看呢?」趙赦也回答得極為低聲。夫妻兩個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宮裝貼著膝上絹褲的距離,悄悄地在說私房話。
真姐兒再低聲︰「請教表哥。」趙赦拍拍自己身邊,面上笑得還是舒展之極。
衣裙細碎聲中,真姐兒紅著面龐坐到趙赦身邊。倪觀、倪夫人和花開看著王妃在這種時候,貼身坐到王爺身邊。
三個人對著王妃不錯眼的看,不明白她這種時候要做什麼。
趙赦伸出手臂撫在真姐兒肩頭,決定現身說法,以身作則讓倪將軍看看當丈夫的要怎樣對妻子才叫對。
他笑容可掬︰「王妃要求情?」真姐兒極郁悶,雙手扯著趙赦的衣袖,裝作一不小心手指擰上趙赦的皮肉︰「表哥,請你放過這次吧。」
手臂上傳來的微不足道刺痛,趙赦才不放在心上。他最近對待真姐兒性情大變,原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刺痛一閃而過,真姐兒只能裝著是不在意擰上,不能總是擰著趙赦手臂。她杏眼睜圓,放軟聲音道︰「花開是我的丫頭,表哥不是說過要好好給她尋門親事?」
花開感激涕零,還是王妃最好。
「夫人,」安平王今天免費上演夫妻親近,讓真姐兒坐在身邊就是給倪夫人看的。他和顏悅色︰「倪將軍是我心愛的將軍,你,理當好好侍奉。看看王妃,你應該好好對她學一學。」
倪夫人眼楮早就瞪得滾圓,從王妃羞紅的面龐看到她搖著王爺衣袖的縴縴玉手。
仔細看上去,王爺和王妃只有衣裳相貼,再就只有王爺著王妃肩頭,兩個人不是身貼身,只是並肩坐在一起。
可,這也是超越正常的親近。
「將軍,以後不要再出這種笑話!」趙赦對倪觀就沒有這麼客氣,嚴厲地道︰「何為七出?」倪觀應一聲︰「是!」一條一條背出來︰「不順父母,無子,婬,妒,有惡疾、口多言、竊盜。」
趙赦還要說什麼,衣袖又被真姐兒輕搖幾下。
「本王不是容忍無度的人,希望我帳下的將軍們,也不是這樣的人。」趙赦上風扳回來教訓得正開心,本來還想多說幾句,現在只變成這幾句。訓過以後斥道︰「帶上你妻子,回去吧!」
倪觀帶上倪夫人叩過頭退出,花開也出來。房中沒有別人時,真姐兒格外難過︰「表哥你出了氣,真姐兒毫無顏面。」
「和你丈夫,要什麼顏面。」趙赦振振有詞,真姐兒學話︰「那表哥你和真姐兒,也不用這樣計較。」
王爺還是振振有詞︰「這能一樣嗎?圖你喜歡讓你胡鬧,以後如何約束百官如何去管將軍們?」
眉頭聳起轉為狐疑,王爺濃眉下的眼眸里是深深的不理解︰「最近忽然不如以前乖巧,真姐兒,你怎麼了?」
真姐兒也回答得極為流利︰「听說有身子的人,性情是大變的。」王爺放下心,拍拍真姐兒腦袋道︰「生下孩子再變回來的好。」
夫妻相對都有笑容,真姐兒笑眯眯答應︰「好。」趙赦也微笑︰「真乖。」外面有人回話︰「左將軍夫人求見王妃。」真姐兒出去後,趙赦喊來小廝們告訴他們︰「以後王妃找我,帶她來吧。」
近中午的時候,左夫人從王府中回來。家里有客人,是前幾天來過的白石王世子易宗澤。听說夫人回來,左俊杰對易宗澤道︰「世子說的事情,容我想一想給您個妥當的主意。」
送走易宗澤,左俊杰和左夫人關起門來,問道︰「見到王妃了?」左夫人面露笑容︰「見到了,老爺猜對了,王妃不喜歡您呢。」
「如何說我?」左俊杰關切地問,左夫人從不隱瞞他,把王妃的話一字不錯的學出來︰「王妃說︰夫人,听說左將軍愛往外面花天酒地,你應該管管才對。」
左俊杰一笑︰「還有呢?」左夫人帶回來的,是一堆消息︰「趙全說昨天倪夫人來過以後,王妃的馬車是出去過。又說沒有多久就回來,還讓我轉告你,這事情不要再打听。」
得到答案的左俊杰皺眉頭,易世子對自己結交備至,如實說出郡主相候王爺已有一年,這親事王爺拖得,世子急著練兵他拖不起。
送來重禮的易宗澤,請左俊杰幫忙拿一個主意,早早促成這親事。左俊杰急著要弄明白的,是王妃寵愛到底多少?
「去王府時遇到倪將軍和夫人,夫人像是挨了打,她說脖子上是胭脂,還擦一下給我看,不過我看她哭得眼楮都腫了,應該才和將軍受過王爺的訓斥。」左夫人一句一句說完,左俊杰由緊皺眉頭,到喜動顏色。
會揣摩上司的左上將爬到上將這個位置,也不全是打仗而來。就好像趙赦能封王不僅是會打仗,會打仗的人也太多。
同等的能力下月兌穎而出的人,必定是有與眾不同的能力。左俊杰心中,此時就迅速有了主意。他對著夫人滿面含笑︰「夫人,有件事情,還得你幫忙才成。」
「老爺請說,」左夫人趕快抬眼問過,左俊杰賣個關子,在椅背上舒服的靠著︰「過上兩天,我會告訴你。」
離中秋還有幾天,韋大人在家里觀賞桌上諸人送來的禮物。韋夫人領著女眷丫頭們也來觀賞,不時指點道︰「這一尊玉佛像,是哪一家送來的?」
韋姨娘重回王府,雖然不得寵,韋家上下這幾年過節也是趁心的。再加上王爺恩眷優于別人,韋大人,又重新精神起來。
「這是關家送來的,關家是牧馬的大家,送一尊玉佛不算什麼。」韋大人一到過年過節,收禮是件依稀平常的事情。
韋夫人再看另一尊小些的紫金佛像︰「這個也不錯,這是哪一家送來的?」韋大人一樂︰「這也是關家,關家分五房,有兩房衰落沒有男子,除了關二和關三以外,關家大房里還有一個兒子,今年十二歲,也快長成人。這一尊佛像,是關大房中送來的。」
「這一家子人,倒送出來幾樣禮,老爺,這哪一尊送去王府給女兒念佛的好?」韋夫人來看禮物,關心的是給韋姨娘送東西。
韋大人想也不想就道︰「兩尊都送進去,全送到王妃面前,憑她賞下來哪一尊就是。」韋夫人也是愛佛的人,有些不舍地道︰「這里兩尊我自己想留一尊,王妃並不念佛,送進去也是擺在庫房里蒙塵。」
「送去吧,再對女兒說,讓她多往王妃房中去說佛法,佛法無邊,你們不是天天在說。」韋大人讓送佛像是有深意。
玉佛像圓潤滑澤,紫金佛像敲擊聲若洪鐘。又仔細鑒賞過的韋夫人雙手合十道︰「老爺如今也知道佛法無邊,這是我多年規勸,我佛感化所致。老爺,依我看,女兒沒有紫金的,把這紫金的給她,這玉佛像,下個月廟里做法事,開過光再請回來安放最好。」
「去勸王妃,她又有了,多念佛經祈福多好。」韋大人苦口婆心︰「王妃常日無事,信佛最好。」韋夫人總算明白過來︰「哦,」原來是這個意思。
帶上兩尊佛像,韋夫人去見韋姨娘。見韋姨娘住處多了兩樣新家什,韋夫人不覺點頭︰「這是王爺賞的,還是王妃賞的?」
「看母親說的,王爺和王妃有什麼不一樣。」韋姨娘掩飾住心頭酸澀說過,韋夫人自悔失言,忙把帶來的兩尊佛像給韋姨娘看。
韋姨娘也很喜歡,把盒蓋壓好︰「一會兒送去給王妃看,憑她留下哪一尊就是。」丫頭送上茶,韋姨娘對母親看去,見她發邊又生白發,問道︰「父親近日如何?」
「他好著呢,有一個什麼關家常來找他,這禮物玉的,是關二和關三房中所送,關大人不在了,是他妻子和兒子送來的紫金佛像,你父親讓我問你,你可曾在王妃面前說關家的事情?」韋夫人極關切︰「王爺對這關外四家什麼話也不說,只說你父親是知根知底的人,全由他拿主意。」
韋姨娘笑,韋夫人也笑︰「你也知道,你父親是個謹慎的人,呂家秦家對他不服,他事事,還要看著王爺才說話。」
「王爺有事情,未必告訴王妃。」韋姨娘這樣道︰「這陸白關林四家,自從王妃回來,我說過一次,王妃反而問我,他們還有小馬嗎?可見不問正經事,要麼就是王爺外面事情不告訴王妃。」
韋夫人思忖︰「王妃要小馬,這容易得很。不過人家給她小馬,她得為別人說話才是。」往房外看著滴水檐下開得好的金黃桂花,韋夫人小聲道︰「這花也成老樹,小王爺又這般大了,王妃一年一年還是孩子。和她說話,只知道玩樂。唉,王爺喜歡的,是這樣人不成?」
「母親,王爺喜歡的,是沒有心思的人。」韋姨娘眼中隱然有淚水泛上,嘴唇有些顫抖。重新進王府里又呆到如今,韋姨娘只想明白這一件事︰「王爺他,只往王妃房中去。」
淚水滴了一滴下來,又是幾滴急促地落下。韋姨娘搭在膝上的手掌上,落上這幾滴淚水。韋夫人嘆息︰「我的兒,可憐你青春年少就守空房。不過你父親,還在為你設法。」
「這是我的命,給人當側室,再怎麼樣,越不過王妃的頭去。」韋姨娘低聲泣起來︰「听說王爺外面還有女人,這里里外外全攔著,哪里還有我的份。」
「知道白石王嗎?」韋夫人小聲道︰「去年打听到的白石郡主的事,竟然是真的。」韋姨娘止住哭︰「真的?」
韋夫人安慰道︰「你不必急,這事情上,是你的契機到了。世子來找你父親,說郡主為王爺守了一年,現在王爺被人查凡事不敢多張揚,這郡主進不了門正著急。你父親說,為他謀個主意,讓她……。」
母女兩個人坐到一處去,韋夫人低低在女兒耳邊道︰「讓她以舞妓身份會王爺。」
「啊?」韋姨娘愣住,隨即道︰「她肯願意?」韋夫人微笑︰「她要是不願意,就再等著吧。」韋姨娘一下了明白︰「過幾天是王爺生日,各處都有歌舞奉上。」韋夫人含笑︰「我的兒,你總算明白了。王妃專房專寵,從如今來看是個不容人的人,你父親想到如今,可以從王妃嫉妒上下手。」
听到這話,韋姨娘眼前閃過一絲光亮,王妃嫉妒,乃是七出中的一條。她還有疑問︰「再進來一位郡主,就有我的,也是有限。」
「她不是著急進來?她不是見不到王爺!」韋夫人冷笑︰「這樣的賤人,巴不得去王妃面前請個安露個臉兒,王妃避生人不見她……」
「避生人?」韋姨娘打斷母親的話︰「她前天還見關外哪一個部落頭人的女人呢,並沒有避生人。」
韋夫人眼中有幾絲興奮,拉起韋姨娘的手道︰「我的兒,所以說,你的機會來了。她不肯見舞陽郡主,是不肯給她名份。你父親對白石王世子說,舞陽郡主有何長?世子說女紅技樂都會。你父親先是虛晃一下,說女紅既佳,為何不做針指送去?」
嗅到重點的韋姨娘也很興奮︰「王妃全攔下來了?咦,世子能見到王爺,為何不過問?」韋夫人笑容滿面︰「或許她,換下來別的也不一定。」
「這心思,夠狠的。」韋姨娘也冷笑︰「看著她天天裝善人,我就想著,哪有這樣好的人。」對母親道︰「母親再說下去。」
「你父親問過女紅諸般技藝,最後對世子道,郡主既然天香國色,何愁王爺不喜。不如王爺生日那天,裝作舞妓獻上,人已經要了,進府還不是水到渠成。」韋夫人說得喜形于色,韋姨娘也掩口笑了一聲,母女兩個人相視而笑過,韋姨娘起身拜母親︰「多謝父母親疼我。」
白石郡主以舞妓身份獻王爺,就是得寵白石王的名聲也一般。如果寵愛一般,這種進獻身份,白石王處先丟一次人。
堂堂白石郡王,犯得著把女兒當成舞妓送上?他就是嫁給夷人,也是正大光明的出嫁。
「世子他肯嗎?」韋姨娘又愁上眉頭︰「再說他肯了,這里面又有我什麼事兒?」韋夫人款款︰「我的兒,世子正在想呢,他不肯,就只能等著。你父親說,世子日子也不是好過的,他急著有事情求王爺才是。不然,怎麼會尋到你父親那里。你父親對他說,主意可以出,不過進府以後要和我兒互相提契。世子滿口答應,只是對你父親出的這個主意,他不滿意。」
韋姨娘還是憂愁︰「要是郡主一舉得男,這可怎麼好?」韋夫人勸慰道︰「那王妃會坐視不管?讓她們爭斗吧。」
母女兩個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帶著兩尊佛像來見真姐兒。問過王妃起居安好,把佛像給真姐兒看︰「佛祖最靈,王妃閑來無事,又是少動最好的人,念一念佛經修些佛緣也好。」
真姐兒隨意留下玉佛像,把紫金的給了韋姨娘。當著韋夫人的面讓花開把玉佛收起來︰「等我閑了,再念吧。」
把這一對母女打發走,真姐兒讓人道︰「請左夫人進來。」左夫人和韋夫人同時來見王妃,真姐兒先見韋夫人,讓左夫人候到現在。
「前日蒙王妃教導,深知道左將軍許多做錯處,有件事情不敢不來回王妃。」左夫人也來告密︰「我家將軍今晚,相請王爺到眾艷樓。」垂首不看王妃的左夫人道︰「這地方我不知道是哪里,不過听名字,怕不是好地方。」
眾艷樓?真姐兒深吸一口氣,自己從有身子以後做的事情,就是和表哥閑計較這些。賞過左夫人讓她離去,真姐兒不動聲色直到晚上,見趙赦果然不回來,再次來到書房中。
趙辰在當值,一听王妃找王爺,趕快讓人備車,車上墊上軟墊,奉著王妃往城北角眾艷樓來。
城北角新修的外城牆內,新起一處酒樓,四周有花,月色下晶瑩如玉百種搖曳生輝。眾艷樓三個字,取的是花之艷。
馬車慢慢行到樓下,真姐兒沒有帶上一個丫頭,就是葉媽媽和羅媽媽敢陪她出來。
在這里下了車,見遍地繁花似錦。花旁都有燈籠高挑著,黃色如金、白色如玉、紫色如紫水晶,香氣隨風而來。風雖冷,卻不敵花香襲人。
這地方文雅,不似前幾天去的煙花街上全是奢迷。又听到絲竹檀板聲從樓上傳下,曲子雖宛轉卻不輕浮,真姐兒立于車旁掂巾微笑︰「這地方好。」
樓上高朋滿座,臨街的一個包間里,坐著左俊杰和趙赦兩個人。真姐兒捉奸第二天下午,左將軍進來請罪,說自己請客地方不好,王爺不喜歡才早走。
趙赦安慰他說不是,今天左俊杰說陪罪听小曲兒,趙赦才又出來。房中只有左將軍和王爺兩個人,席前是兩個唱曲子的女娘,正咿咿呀呀的唱得曼妙。
門簾打開趙星又進來,對著王爺耳語道︰「王妃上來了。」趙赦犀利的眼楮在左俊杰身上一轉,讓趙星出去,執起一杯酒,對左俊杰緩緩道︰「將軍,你花樣玩到本王頭上。」
左俊杰起身離席欠身,對于自己今天刻意安排承認不諱︰「能請到王爺和王妃同時到來,是末將的福氣。」
再喊進自己的小廝︰「快到家里去請夫人來陪。」小廝答應著剛打簾要出去,見外面進來幾個人。
趙辰是認識的,趙辰身邊走著的人,一個俊秀少爺,外加兩個媽媽。少爺出門帶上兩個四十多歲的媽媽,這酒樓上的人都看得發愣。
要風流,就帶丫頭。難道少爺好這一口兒,愛的是徐娘半老?
真姐兒上來,才發現這里不是風流處。樓上唱曲子的小娘們擦身而過,身上衣裳都是整齊而精潔的。
看上去,沒有一點兒讓人褻玩處。
再看偌大包間里,席面上只擺著兩只椅子,只坐著趙赦和左俊杰。表哥在主位上,左將軍陪在末梢。兩個唱曲子的女子,坐在屋角處。
見真姐兒來,趙赦招手︰「過來。」左俊杰早就起身行禮,並親自搬過一把椅子放在趙赦身邊,再躬身退到一旁。
真姐兒只一愣,就露出不慌不忙的笑容,回答趙赦道︰「好。」
半刻,左夫人也趕到。樓上重擺席面,重整絲竹,咿呀絲竹中,真姐兒掃了左俊杰一眼,這位將軍,用這種方式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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