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世子的家人重新上來回話,得知舞陽郡主被送走後,易宗澤狠狠松口氣。差一點兒,不是要認成干女兒,就是被當成干女兒的丫頭。再不然,王爺要拿舞妓送人。
舞妓,能有什麼身份?易宗澤對出這好主意的韋大人看去,見他目不斜視不看自己,只對著面前一盤子菜出神;再看左俊杰,也不看自己,只和身邊人拼酒拼得痛快。
這西北的一文一武,如今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酒宴一直到晚上,真姐兒下午就不再出來,讓相得的幾位夫人陪說話。晚上哄著佑哥兒陪自己用飯,用過佑哥兒要看煙火早早跑開。
月色如水般澄淨,真姐兒伏在榻上想著小舞終有疑問,讓花開去看趙赦在哪里,花開回來悄聲回道︰「王爺在書房里,我雖然沒有進去看,卻看到商小王爺的夫人往里面去。」
「你可告訴了別人?」真姐兒支肘半坐起來,花開有得色︰「怎麼會呢,我是花開呀。」花開現在不多嘴。
真姐兒讓她︰「取衣服來,」花開手中已經送上一件翠色織金牡丹花色錦袍,又翹一翹鼻子︰「在這里呢。」
出去喊軟轎,真姐兒坐上到書房外花榭下停下︰「我晚上用得多,和花開在這里走走。」帶上花開慢慢走過花林,見前後無人花開小聲道︰「王妃是給王爺留著顏面?這一著可真是高。」真姐兒撲哧一笑︰「不是。」
百思不得其解的花開扶著真姐兒,走上兩步又小聲道︰「要不,我去書房通報過再走,秦媽媽說男人是死要面子的,咱們給展夫人留點兒空,讓她好離開。」
花開很是誠摯,王爺從回來就在王妃房中,王妃又有身子,今天多用了酒貪一下也是有的。對著真姐兒亮晶晶的眸子,花開期期艾艾把這話說過,真姐兒又撲哧一笑︰「你呀,弄錯了。」
也難怪花開會想錯,真姐兒初听到有一瞬間,也錯會了意。
「王爺會在書房中會女人嗎?」真姐兒點了一點,花開很是納悶地道︰「是呀,」她依就錯誤的想下去︰「興許,王爺今天不一樣。」
見王妃不樂意,花開忙改口,急切間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埋怨自己︰「早知道是這樣,應該讓轎子到書房門前來。」再轉一下頭回身看︰「我喊媽媽們來送王妃過去。」
「不必了,只有幾步路,不必驚動人。」真姐兒微微笑低聲再重復一下︰「不必驚動。」
主僕行到書房門外,趙星匆匆出來︰「王爺會展夫人。」真姐兒扶著花開的手,月下迎風而立,笑眯眯道︰「我能進去嗎?」
趙星並沒有多余的話,只是道︰「王妃請。」
門簾打起,花開留在房外。目送王妃進去,花開心里打小鼓兒,不時側耳听听,引得趙星悄聲問︰「你幾時會偷听的?」
「說我呢?我今天耳朵不舒服,要動幾下才好過。」花開裝著搖頭晃腦,把趙星的話岔開。
房中,真姐兒已經坐在趙赦膝上,飛紅面龐看地上伏地的展夫人,她抬起頭看到自己這樣,會不會笑話。
驚愕,不必了,雖然真姐兒初听到,以為趙赦又偷腥。再一想,隱隱有小脾氣。幾次三番問趙赦,商少陽成親與表哥有沒有關系,得到的都是趙赦一本正經的回答︰「與表哥有什麼關系?」
現在小舞也好,展夫人也好,全是趙赦一手操縱。
進來就被王爺安置在膝上的真姐兒,因羞澀而把責問忘在小腦袋後面。
耳邊,還是王爺輕輕在問︰「想表哥了?」真姐兒瞄一眼還伏在地上的展夫人,自己進來她就是這樣跪地大禮迎接,現在表哥不管她,她也不敢起來。
對趙赦使個眼色,讓他看看還跪在地上的展夫人,真姐兒張開小嘴兒剛要說夫人起來,面頰被趙赦輕輕捏在手里。
把真姐兒白里透紅的面龐對著自己,趙赦微笑再輕問︰「晚飯用了什麼?這天秋涼夜風重,怎麼又私下里跑出來?」
真姐兒初來時的想和趙赦計較他又騙人,對展夫人夜會的好奇心,認為展夫人還跪著有些不妥的話,在趙赦的問話下,變成一句︰「表哥還不回去。」
話出過口,真姐兒騰地紅了臉,夫人听到耳中,會認為自己來喝醋的。
自己才不自在時,趙赦呵呵笑︰「果然是想表哥,啊,我和你同回。」把羞漲面龐的真姐兒還按在懷里,趙赦和顏悅色對展夫人道︰「夫人,可退去。」
衣飾輕響聲中,展夫人恭敬回答︰「是。」再拜一拜,仍然是不敢抬頭,就這麼欠著身子垂頭,慢慢的退出房門。
月下,她半側著的花容和月貌,讓真姐兒也看得心曠神怡。展先生的族妹,和他一樣風姿過人。
門簾放下,里面的王妃不得再看展夫人的身影,花開,是看了一個究竟。看究竟的花開不無解氣,嗨,我們家王妃一到,諸人退後。
在花開眼中,是真姐兒又一次來拿奸情。
听門簾再次輕響,是有眼色,也沒有隨著花開走神的趙星打起門簾。趙赦懷中抱著真姐兒出來,走下台階,雙手摟著趙赦頭頸的真姐兒,對花開笑了一笑。
會錯意的花開,又一次弄錯。對王妃回一笑,覺得主僕之間又多了小秘密,王妃今天,又趕出去一個夫人。
真姐兒雖然從來不和花開說王爺的風流事,不過以花開來想,王妃怎麼能受得了。前面高大身影和真姐兒在低語︰「真姐兒,孩子生下來以後,會不會再想著離開?」由今天真姐兒亂收干女兒,王爺突然想到問一聲。
「人家沒有說要走,表哥又來說了。」真姐兒輕輕咬了趙赦一口︰「表哥要趕我走?」趙赦低沉的聲音也附到真姐兒耳邊去︰「表哥想問你,要是表哥不再納別人,真姐兒會怎麼樣?」
真姐兒有一下失神,她一直不知道趙赦心里變化,她一直按著自己想要的去努力。表哥說不要人?真姐兒不敢相信。
雖然不敢相信,聲音也變得甜甜糯糯︰「表哥,你是說真的?」趙赦黑曜石似的眸子在月光下閃著微澤,他深深地對著懷中小妻子︰「表哥幾時騙過你?」
「騙過的,」真姐兒一只手扳著趙赦頭頸,一只手指在他肩頭上點一下,嘴高高噘起︰「為什麼不促成小舞?」手指再點一下︰「又說展夫人之事和表哥無關?」手指再點一下,不依地道︰「全是騙真姐兒的。」
趙赦一笑,月下看起來豐神俊朗不弱于展祁,王爺,本來就是斯文和陽剛並存的英俊人。月色清暈,把趙赦斯文儒雅的一面發散得淋灕盡致,他輕笑著糾正真姐兒的話︰「那叫瞞著你,小丫頭,小白眼兒狼,就知道走的小白眼兒狼。」
「我才沒有呢,今天晚上我听到表哥會夫人,不是趕快來找你。」真姐兒很是不依,再借著月光嘻嘻一笑︰「而且我呀,讓軟轎停在外面,我知道表哥會夫人,是件機密事情。」
是這個原因,而不是為捉奸,真姐兒才讓軟轎停在花林外。「咦,花開不見,她一定是去讓轎子回去了。」真姐兒對著趙赦皺皺鼻子,忽然很小心地問道︰「是真的嗎?」
表哥不再納新人。
這變化來得太快,真姐兒看看天上月色,嘴里喃喃道︰「月亮今天晚上,居然不論方向的出來了?」
趙赦笑了一聲,一只手負著真姐兒重量,騰開的一只手在她額頭上敲敲,再問︰「這里面的糊涂,足有一腦門。」
秋風吹得真姐兒縮一縮脖子,往趙赦懷中再縮一縮,見趙赦為自己蓋緊衣袍,又問自己︰「要是表哥納新人,真姐兒是還要走吧?」
「是啊,真姐兒會自己住,自己什麼都可以。」真姐兒抓住時機,小小的吹著牛皮。不過又扁嘴︰「哪天表哥又不要真姐兒了,得蓋個不偷工減料的房子打發我才成。」
夫妻相視而笑,真姐兒繼續吹自己的小牛皮︰「我可以當俠女,可以行俠仗義,當然到危險的時候,佑兒會喊父親再來。表哥你來不來?」真姐兒笑嘻嘻︰「來嗎?」
像是應驗著王妃這句話,綠林中一溜兒火光起來,有人高聲喊︰「拿刺客!」真姐兒眼楮一下子溜圓,刺客?她精神忽然抖擻,在趙赦懷里掙掙身子︰「有刺客,我去看看。」
趙赦含笑把妻子放到地上,對著她莫明興奮的小臉兒,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真姐兒,去那邊。」
愣住的真姐兒不滿,居然不攔著?要是以前,有點兒危險的地方,表哥都要先訓斥︰「安生呆著。」今天,不一般?
看看自己的空空雙拳,真姐兒悵然︰「我沒有劍怎麼辦?」人家是孕婦,也要上前?才喊過自己去看看的真姐兒,想到這個嚴重的問題。
身邊有樹枝,趙赦伸手擰下一根,幾下子掰去小枝葉,遞到真姐兒手上,嘴里輕哄著︰「乖,不是自己樣樣來得,表哥的安全,就全靠真姐兒了。」
塞到手上的小樹枝讓真姐兒無語,她看看手中樹枝正要抗議,听趙赦又含笑︰「你用慣木頭劍,多好。表哥為讓你能行俠仗義,才教你木頭劍,方便你隨時有兵器。」
「那我去了,表哥,你在這里等著。」真姐兒說過,轉身在西風中姍姍然行開。行過幾步,避開小石台後面去,心中嘀咕。
是刺客呢,表哥真的不跟來。站了一會兒見不到趙赦來,真姐兒開始嘴里嘀咕︰「真的生真姐兒氣?真姐兒要走也是不得以,表哥要有別人,真姐兒只能走。」
身後傳來笑意盎然的一聲「哼」,真姐兒大喜,回身撲過去︰「表哥,你幾時來的?」一直側耳朵听,都沒有听到。
趙赦重新抱著真姐兒︰「傻丫頭,刺客還遠著呢,就有刺客,也不用琉璃寶貝出面。」真姐兒扳著趙赦頭頸得意︰「所以我沒去,我听出來呢,刺客全在二門外,這里,是進不來的。」
府中暗哨無數,真姐兒漸管家時,也知道得很清楚。
挺直的鼻梁上被刮一下,趙赦疼愛地道︰「底細全讓你知道了,你想走,沒門兒!」重回這溫暖的懷抱,真姐兒笑靨如花︰「大將軍,咱們去看看吧,其實我心里,還是想看看的。」
「不用看,一會兒听人回話多好。」趙赦抱著真姐兒,徑直往房中回去。
回到房中趙辰就跟上來,趙赦懷里還抱著真姐兒,漫不經心地道︰「是哪里有事?」趙辰回道︰「是商小王爺處有刺客,小王爺請王爺過去。」
真姐兒極老實︰「我自己安生呆著。」身子隨即被放在榻上,趙赦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真姐兒︰「表哥就回來。」
出來,趙赦信步往商少陽的住處去,邊走邊問趙辰話。
商少陽住在王府西北角,他此時氣喘吁吁才從刺客身上拔出自己的劍,只著褻衣的他對床上裹著繡被發抖的小舞道︰「不用怕,這個人,你也認識。」
地上死去的那個人,黑色蒙面布巾摘下,露出與商少陽相似的面龐。這是商少陽的兄弟,也就是調戲小舞,被商少陽所傷的那一個。
雖然是認識,不過是死人。小舞還在發抖,嗓音里兒也發顫︰「他,真的死了?」商少陽在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一笑坐回來︰「不用怕,跟著我是什麼日子,你早就應該知道。」
兩個人正在歡愛,這一會兒被刺客打斷,商少陽才問小舞︰「這幾年,你在哪里?」小舞垂下眼斂,頭一年獨自在外,也遇到過登徒子,也遇到過不如意。這些事王爺循循交待過︰「你願意說,也可以。不過依我看,你不說最好,免得,以後被商王府的人笑話。」
「我去投奔我的一個遠房姑姑,我一直听說她在西北住,去找了一下居然找到。」小舞垂淚,她是想到自己沒有被安平王安置時,獨自在外的生活而落淚︰「姑姑年紀大不能謀生,不得已我重操舊業,正好王爺做壽,縣官強命我過來。」商少陽撫慰的含笑看看,又欣慰︰「王爺說縣官送上來絕色歌舞,他先看了一眼,不想還認得是你。先知會我來認,果然是你。」
其實趙赦在那一年說服小舞不成,一直讓人跟著她離去。他在對商少陽的信中,也明說此事,並把小舞的點點滴滴全寫在信中,直到告訴商少陽,小舞姑娘不再糊涂,願意回到他身邊。
對著窗外月色,商少陽道︰「我妻子是個賢惠的人,真的很賢惠,而且很能干。」他笑看小舞︰「她不會難為你,不過你得對她恭敬才行。」
展夫人在成親後,是讓丈夫滿意的。小舞雖然知道安平王為自己撐腰,卻不知道展夫人的來歷。見商少陽這樣說,小舞瑟縮一下,她心中陡然有了一根刺一扎,再想到王爺的叮囑,小舞弱聲道︰「知道了。」
商少陽一笑,在小舞耳朵上擰一擰︰「以後,不可以再由著自己性子,我雖然愛你,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縱容你,妾與妻不同,我是會管教的。」
這句話,又讓小舞輕顫,見商少陽穿衣服,又對著自己發愣︰「你還坐著做什麼?起來穿衣服,你不幫我穿衣服,自己也要穿。這里有刺客,一會兒王爺肯定過來。」
小舞無言起身穿衣,心中覺得嗖嗖的冷氣直冒。這個人,不是幾年前愛自己的人,不再是那個懵懂著投入愛情的小王爺。
房外傳來恭敬的聲音︰「少陽,我可以進來嗎?」商少陽露出笑容︰「進來吧。」再對小舞道︰「是我妻子。」
小舞瞪大眼楮看展夫人,見她身子輕盈,步子好似弱水般,在月光中滑進來。面上是含笑,對地上死人看一眼也不害怕,對床前小舞看一眼也不憂愁。
月色淡淡在她眉角,燭光跳躍在她眸中。展夫人走到丈夫身前,親昵地為他理一理腰帶,用嬌羞的語氣道︰「你呀,居然還沒有弄好?」
商少陽皮著臉嘿嘿一笑,才擰過小舞耳朵的手在妻子面頰上撫模一下,溫柔道︰「等你來幫我穿。」
展夫人輕輕一笑,商少陽也是一笑相對。小舞覺得自己在這房中,好似不存在。她呆呆地看著展夫人,覺得這位置應該是自己的。覺得這縴手撫著商少陽的衣飾,也應該是自己。
緊接著小舞打了一個寒噤,要是自己處在展夫人的位置上,看到丈夫同別人才歡愛好……小舞突然糊涂了,為什麼要回到他身邊,就為著午夜夢回,自己時常流淚喊他嗎?
「你是小舞?」展夫人幫丈夫理好衣衫,眸子明亮看過來。商少陽清清嗓子喚道︰「給夫人行禮。」再對展夫人陪笑︰「王爺說給我的。」
正廳之上,人人听得清楚這是小王爺自己要的。此時展夫人也不計較,只是帶著溫柔敦厚的笑容對小舞道︰「既然是王爺贈的,你以後,與別人不同。」
商少陽笑逐顏開,小舞低下頭過來行禮︰「多謝夫人。」
她伏在地上時,突然淚流滿面……
趙赦來到時,展夫人帶著小舞已經離開。安平王對著死人看上幾眼,突然勃然大怒︰「你父親這般恨我,竟然讓你兄弟在我這里刺殺你,虧我在你父子之間,費了許多神思!」
「王爺,今天這事是明擺著要挑撥你和父親之間的情誼,這事情我回去自會辯明。我二弟干下這糊涂事,既要害我,又欲污王爺名聲,我,決不放過!」
商少陽慨然拍著胸脯︰「一定給王爺一個滿意的交待!」
安平王冷笑︰「好!不過,我也去信給商王,和他也說一下。」
兩個人交換過話,趙赦命人︰「棺材鋪子里取一口棺材,這是商王的小王爺,不可以太簡薄。」再對商少陽道︰「如果你父親不信,本王,親自去對他說!」
商少陽諾諾送出趙赦,再進來對著地上尸身看著,唇邊也冷凝出寒若雪花的笑容,低語道︰「二弟,你太不自量力。」
來看過的安平王又回到書房,喊來候在這里的展祁︰「事情已成,讓咱們在商王處的人盯著,不要讓商王傷了商少陽,還有,二小王爺身邊的人,可以回來了。」
敢到安平王府來刺殺商少陽,當然是有陷害安平王的意思,也是有人挑唆鼓動才敢成行。王爺手指在小桌子上輕叩幾下,商王有五個兒子,現在和商少陽爭位子的,還有幾個?
抬眼見到展祁還在面前,趙赦沉下面龐︰「還不走?」王爺最近時常不待見三位名士先生,展祁還要陪笑解釋︰「回王爺,這春闈的事情,是這樣的。」
趙赦黑著臉,听展祁舌綻蓮花胡說一氣︰「我頭天兒喝了一壺涼茶,進考場後那茶弄得我翻來覆去的難過,所以沒考好。」
「那俞道浩呢?你們三位名士,應該互相知道!」趙赦沒好氣,名士動天下,要高中才行。這三位倒好,和郁新一科下的科場,科闈還將就著過,春闈發出榜來,名次還不如郁新。安平王從秋闈的名次上就看出端倪來,早早去信知會京里書房的幕僚,這仨名士要是春闈丟了王爺的人,讓他們不用殿試了。
這人,丟在科場的榜上也罷,不用丟到皇上那里。
現在,展先生來找理由了︰「俞先生,听說他頭天酒吃多了,在考場里害酒病,一直到出考場才好。」
趙赦冷冷哼哼一聲,出了考場就找人喝得大醉,這酒病就此好了。
「還有張先生,听說太思念妻子走了神。」展先生一路瞎掰下去,趙赦听得啼笑皆非。一個喝了涼茶破肚沒考好,一個害酒病沒考好,一個害的是相思病沒考好,安平王不揭穿展祁的謊言,很有耐心地和他繞下去︰「視功名為糞土者,本王也佩服。不過你們跟的是本王,本王利欲薰心,你們也得跟上!」
說過忍著好笑,陰沉著臉負手起身︰「下科秋闈不進前十,枉稱名士。」王爺拂袖而去,留下展先生在後面嘴里小聲解釋︰「名士自風流,與功名無關。」
「先生,王爺都走了。夜深乎,先生臥書房乎?」趙星進來打趣展祁,三位先生對功名都不感興趣,春闈丟了王爺的臉面,王爺一直氣到現在。
月色深明,趙赦賞著月色又有詩興。尋常有興時最愛的是三位先生在身邊高談,今天興致初動,王爺就悻悻然,這三個混帳,把本王的臉一直丟到京里去。想當年安平王自己下科場,也沒有這麼費勁。
「趙辰,」趙赦回身喊跟在身後的小廝,怒道︰「去告訴三位先生,還指著他們教世子,他們想和世子一科下科場嗎?是不是要拜同一位老師!」
趙辰繃緊面龐答應著,轉身離開王爺去傳話時,咧得不行,笑得肩頭抽動。王爺這話,明兒學到書房中,是三位先生的一大笑話。
帶著怒氣趙赦回房,一進來見到真姐兒蒼白著面龐抬起眼眸,趙赦不無歉意︰「嚇到了你,我在和那三個混帳生氣。」
話音剛落,真姐兒輕盈的奔跑過來,趙赦趕快急走兩步接在懷中,著急地道︰「你不能跑。」真姐兒掉下淚珠含笑︰「我知道,我當心著呢。」把手指中挾著的信給趙赦看,真姐兒含淚問道︰「這是真的嗎?」
這是趙赦剛才留下來的信,信中,是楚安王備加苛責的語句。對于趙赦退親,楚安王是惱怒萬分,信中說要和趙赦到御前去打官司。
「既非小兒黃口胡言,又非童稚偶發狂語,冰人紅線俱全,爾無顏面尚可,本王何以見人?」楚安王的憤怒見于紙上。
真姐兒凝眸,淚水一滴一滴落下,哽咽道︰「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因為這三門親事都不好退,真姐兒覺得毫無希望,才會堅決生出走的想法。
趙赦微笑抱著真姐兒︰「傻孩子,你自己不會看。」真姐兒哭著撲在趙赦懷中,緊緊的摟著他的身子︰「表哥,嗚……」
「我為讓你喜歡,讓你好好安胎,你這樣,倒成了表哥的不是。」趙赦無奈,把淚人兒抱起來輕撫︰「不要哭了,再哭表哥不喜歡。」
真姐兒很想大哭一場,听到趙赦的話後忍一忍淚︰「嗯。」
小淚人兒哪里忍得住淚,近一年多在她心里時時想,刻刻思的事情,今天一下子得到趙赦的認真答復,漱洗後在床上睡下的真姐兒,依在趙赦懷里還在抒發心情。
「不想離開表哥,真姐兒要照顧表哥,不過表哥有了別人照顧,真姐兒只能走了。」真姐兒嘟嘟囔囔地說著,眼角不時沁出淚花兒。
趙赦在給妻子撫著胸前,借機在最柔軟處模上幾把,模得自己動心時,正在誘拐真姐兒的小手︰「該你了。」
真姐兒紅著臉,那眼楮里還是含著淚。看上去,好似王爺在強迫一樣。趙赦隨便想想就是一個主意,一面起勁兒揉著妻子香肌,一面悠然道︰「再哭,就拿花開賞別人。我記得新提拔上來的將軍,最好的那一個叫什麼來著?」
「表哥,」真姐兒抱怨著︰「你饒了花開,放過花開的主子真姐兒吧,要給花開正經許一個人才行。」
趙赦摟著真姐兒舒舒服服了,說話就中听的多︰「那就不給。」再不懷好意一笑︰「依表哥說,留著花開在家里,幾時真姐兒不討表哥喜歡,就拿花開賞人。」
真姐兒嘟嘴,還要買好趙赦,眼睫上還有淚的她笑靨如花︰「這樣事情,不會是表哥干出來的。」再抱怨趙赦︰「表哥帳下,怎麼忒多的將軍?」
「你懂什麼,將軍們血雨里殺出來,回到後方當然好好享受。」趙赦說過,見真姐兒嘴噘得更高,取笑道︰「食色性也,夫子的話,你難道也忘了。」
把真姐兒狠狠一親,再打趣道︰「這叫見色心喜,」不等真姐兒喘息,又狠狠親了一大通,是調侃︰「秀色可餐。」最後悵然和真姐兒睡下︰「現在只能等著。」
真姐兒被親得暈暈乎乎,听到這話又嫣然笑起來。湊到趙赦耳邊悄聲道︰「真姐兒喜歡你呢。」趙赦耳朵又不好使了,搖頭︰「听不見。」真姐兒笑嘻嘻咬了咬那耳垂︰「現在呢?」趙赦手指指嘴唇︰「咬這里,才听得到。」
紅唇啃咬上紅唇,笑眸相對著笑眸。真姐兒直到睡去,還沉沉地想著,這事兒,是真的嗎?
千家萬戶的燈火在夜晚中漸熄去,舞陽郡主還在痛哭。旁邊丫頭們束手無策,不時往外面看易宗澤回沒有回來。
偏偏易世子今天在王府里要痛醉,他不肯早回來。難得的一個結交人的場合,易世子借著和王爺交好的份兒上,尋找有能耐的將軍來結交。
直到深夜,門外響起馬蹄聲,丫頭們從房中歡聲急急出來︰「世子回來了。」這幾個人,全是舞陽郡主帶來的丫頭。
王府里派來的服侍人,全在房外候著。
這小院平時也是熱鬧的,主要是人太多。舞陽郡主要嫁進王府,跟的人當然不能少。王府後宅雖然不是打架的戰場,多幾個人卻比少幾個人好。
歡聲而出的丫頭們,把易世子簇擁進來,七嘴八舌的悄聲告訴他︰「總算回來了,郡主傷了一天的心。」
回來時是近中午,午飯也沒有撈到吃,舞陽郡主就傷心而回。回來關門閉戶,進出只有她的服侍人,又鬧了一晚上,也還沒有消停。
院子里站著的王府服侍人大家抿著嘴兒笑,不知道郡主怎麼了,不過明天要去回王爺。郡主自來到封地上,破天茺的昨天出門兒,結果淚眼汪汪回來,再就哭到現在不進水米。
有什麼傷心事兒也罷,只是算是王爺客人的郡主不進水米,這事兒就不小。
彩衣斑斕寶帶飄揚,帶醉的易宗澤被丫頭們拉拉扯扯還在大笑︰「好丫頭們,一個一個地扶著我,我有了酒,哪里經得起你們揉搓?」
世子素來倜儻,又不是草包。丫頭們心里早有他,此時嘻笑著挽臂的挽臂,扶肩的扶肩。就是房中的舞陽郡主,也听到這一陣香風笑語聲︰「郡主不舒服,世子回來得這般晚。」
舞陽郡主輕輕啐了一聲,這般丫頭們,都是沒廉恥的。想到沒廉恥三個字,舞陽郡主又想起來自己在王府中受的羞侮,以袖掩面︰「嗚呀……」又重新哭起來。
白天怕別人听到不敢哭得大聲,見兄弟回來有了主心骨兒的舞陽郡主,大放悲聲。「姐姐,兄弟來了,」易宗澤近房門外听到哭聲大作,也不和丫頭們嘻鬧,急忙進來看視。見姐姐花容不整,衣衫也因淚痕而凌亂,正垂頭哭個不停。
「世子,郡主,」外面先招呼一聲,這小院里的管事媽媽才進來,擔心地道︰「郡主從回來就身子不快,我說回王爺去,郡主說不讓,如今看來,是病得不清。郡主是個柔和人,怕驚動王爺,如今世子回來,請世子示下,明天還是去回一聲吧。」
和下午听到這話一樣,舞陽郡主驚跳住淚︰「不要,我沒事兒,就是怪世子回來晚了。」管事媽媽回話在外間,里間的舞陽郡主不會被她看到,也急急擦拭面上淚水︰「不要去回,我在這里勞動王爺許多,平白沒有事兒,不要去給王爺添麻煩。」
主要這哭的原因,太丟人。
易宗澤徐步踱出來,笑容如玉取出金瓜子兒賞給管事媽媽︰「你很關心,這是王爺教導出來的好人兒。這個賞你,王爺相待甚誠,小事也去回我也不安。」易世子笑吟吟先安撫這院子里的別人︰「有事兒,我自己去回。」
郡主大放悲聲,管事媽媽不能不來表現一下,謝過賞出來,明天當然還是要去回的。
房外易世澤讓舞陽郡主低聲,因為不明白什麼事情傷心,含笑道︰「這里不比家里,凡事要想到還有別人在。」見丫頭們搬好一把紅木四出頭官帽椅,易世子坐到姐姐身前,關切地問道︰「是什麼事情?」
「是……王妃太氣人!」舞陽郡主說過,易宗澤大驚︰「幾時見到的,不是讓你先不要出面?」回身怒目丫頭們︰「怎麼不告訴我?」
舞陽郡主急得沒法子說,只張張嘴道︰「哎呀,不是,」丫頭們皆跟去,又都明白郡主心事,爭著悄聲告訴易宗澤︰「……是這樣這樣的,王妃太大樣,不要說郡主生氣,就是我們,也是生氣的。」
听到原委後,易宗澤更是要笑。對著他面上新流露出來的笑容,舞陽郡主憤懣滿胸,又掩面開始哭泣︰「我要回去,丟了這樣的人,以後可怎麼見人?」
易宗澤也不勸,擺手無聲讓丫頭們全退出,見舞陽郡主哭一會兒看自己兩眼,見兄弟不勸,又接著痛哭。
「好了,姐姐不必哭,听兄弟我對你一一道來。」易宗澤去模模茶捂子里茶尚暖,倒了一口喝著溫涼,給姐姐送一碗來讓她吃著,慢慢把自己的心思告訴舞陽郡主︰「你親身經過一回,應該明白過來。我為什麼這麼遠的路把你送到這里來,就是想著姐姐以後也過上這樣的日子。」
今天雖然沒有見到王妃在正廳外的風采,易宗澤只想一想就明白,贊道︰「好家伙,她人還沒有到,到處是安靜的。」
舞陽郡主吃一口茶補補水分,再泣上幾聲︰「就是說嘛。」易宗澤含笑︰「可姐姐你還沒有看到,王妃上正廳,見王爺不行禮,王爺倒要起來迎接她。」
「是真的?」舞陽郡主不忿又上來,斷然在自己心里否決︰「我不相信!」易宗澤笑上兩聲,溫言道︰「姐姐,以後你也能這樣,就是兄弟我的心到了。」
他回味今天略有些搖頭晃腦︰「王爺起來迎接,百官都要起來,王妃身上穿著孔雀毛織就的鳳羽金紋宮裝,頭上戴的九翟四鳳金冠,那金冠上全是耀眼寶石。」
「寶石有什麼稀罕,父親的封地雖然小,卻是富庶處。」舞陽郡主不服氣打斷易宗澤的話,易宗澤依就搖頭晃腦微微而笑︰「寶石雖然沒什麼稀罕,她頭上戴的卻個個比指甲都大,迎面安著的紅寶石,血一般的紅,倒有這麼大。」
他比劃一下,舞陽郡主撇起嘴︰「兄弟,你是看我還不夠難過是嗎?」易宗澤低聲笑問︰「姐姐,咱們要等嗎?」
「萬一……。王爺不要我怎麼辦?」舞陽郡主心中,也覺得沒有底氣。這事情已經超出正常人的承受範疇。人都候了一年不要也罷了,居然一面也沒有見。
如果換了是別人聞色而喜,為拉攏易宗澤,為穩住舞陽郡主,肯定男主角也會出面來個夜探夜視什麼的,只有安平王,是數一數二的英俊,數一數二的權勢听在耳朵里,讓別人等著,人居然還不到。
今天又親眼看到王府種種的舞陽郡主患得患失︰「要是王爺不要我,我年紀又大了一歲呢?」易宗澤笑得胸有成竹︰「姐姐放心,我對威遠侯說過,他百般答應不會悔婚,這是長輩。王爺今天也在無人處親口許我,說不會悔婚。而且姐姐在這里的事情,我已經知會這里的一些官員,安平王要退婚,他不要臉面不成!」
最後一句說得頗有金戈鐵馬之音,驚得舞陽郡主精神一震,隨即面帶笑容︰「兄弟,你說得對。」她忽然俏皮了︰「那我,就好好等著,反正,」郡主又想到王妃今天的儀仗,揪然不樂地道︰「已經算是王爺的人。」
「就是他的人,他想賴也賴不了!」易宗澤笑容可掬︰「今天人多沒有說痛快,明天我還要去見王爺,對他再敲定好,我才回去。」
燭光下,舞陽郡主盈盈而拜︰「多謝兄弟。」再把嘴也噘起來︰「等我去到王府,要把自己冷遇我的這幾個奴才全收拾了。」
「那還不由得姐姐,」易宗澤笑得,很是暢快。
舞陽郡主還有最後一句話,是一直想問的︰「她生得好嗎?」易宗澤笑一笑,巧妙的回答道︰「也是美人兒。」
晨明,趙赦起來往書房中去習武,趙佑跟在父親後面亦步亦趨而去。到早飯時,真姐兒要跟來。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嫵媚,是昨天知道三位側妃不會進來後,好好的悅已容一回。
王爺慶壽是三天,前一天已經開始,昨天正日子已過,今天最後一天,趙赦讓四門打開,任官員們女眷進來二門外游玩,他和真姐兒是不想再出去。
第一個來求見的官員,是韋大人。趙佑跑去和先生們玩,听他們念書給自己听。世子還沒有開蒙,只跟在先生們後面隨意念上幾章書。
真姐兒回避到房中,听外面韋大人進來︰「參見王爺,王爺壽誕,這是商戶們的心意……這是關外陸白關林四家的心意。王爺,馬匹是軍中的根本,陸白關林四家的家主都到了這里,想面呈王爺以表敬心,王爺意下如何?」
小小的幾本燙金禮單,雖然不大,卻是不薄。拿在手里似一本小書,上面全是各色金玉瑪瑙等禮物。
趙赦隨意看著,問道︰「關家五房分家,是什麼結果?」韋大人在椅上欠身回話︰「回王爺,其實只有三房,關四和關五房中沒有男丁,素來是不打眼的。關大十年前與人爭斗死去,留下一個兒子,關二和關三意圖把他趕到關內,所以提出來要分家。」
「你見吧,緩上一緩我再見他們。」趙赦其實很想見見陸少白,他事後讓人調查的,那酒暈子陸少白,是個極能干的人。不過他暫時不想見關家,要見陸家不見別人,會驚動別人都不滿。
再想到白寡婦,趙赦忍不住一笑,這白家,更是不見的好。對了,讓真姐兒去應付那血盆口臉上可以刮下一盆粉的白家女人去。
王爺說不見,卻又一笑,韋大人不知道趙赦心中所想,又探問道︰「這中間,以臣看關家最壯,陸家也能耐。王爺要是有暇,見一見也無妨,給他們個體面,讓他們好好報效?」
「今天我沒精神,」趙赦還是回絕,又和韋大人說些別的事情,讓他退出。真姐兒從里面走出來笑得可愛之極︰「表哥,你要見白家,我得陪著你。」她眨一眨眼楮︰「萬一白家相中了表哥,我可以保護你。」
趙赦把燙金禮單遞給真姐兒看,立即回她︰「表哥派真姐兒去見,嗯,派真姐兒打扮成小子去見。這麼俊俏的小子到了白家,只怕有去無回了。」
安平王大搖其頭︰「到時候,你要大喊表哥救命,表哥才來救你。」這打趣讓真姐兒眉開眼笑︰「是嗎?那白家算是有眼光的,我打扮成小子和表哥站在一起,她還會相中我?」真姐兒也大搖其頭,唇邊全是笑容︰「有眼光,真是眼光不錯。」
彎彎手指勾起來的趙赦,還沒有敲到真姐兒,外面有人回話︰「易世子求見王爺。」趙赦對里面努努嘴,笑容滿面看著扁嘴真姐兒不情願地進到里面去。
外面的說話聲,在里間听得一清二楚。真姐兒安了一張瑪瑙面的輕巧凳子在雲母太師少師圖案的屏風後,手掂著玫瑰松子糖,把耳朵支起來。
「我來對王爺辭行,王爺昨天說的不悔親事,小弟是記在心中。」易宗澤說過,屏風後的真姐兒更是扁嘴。
認真听表哥如何說,趙赦是回答得斬釘截鐵︰「那是當然!郡主已經候了一年,世子你也弄得盡人皆知,我要悔婚,不是讓人指我項背?」
易宗澤不覺得尷尬,反而笑逐顏開︰「小弟不是有意說出,有幾家,是他們自己嗅到了風聲。有王爺這句話,小弟可以放心了。」
來把這件事情再敲定過的易宗澤滿意而去,他剛走,真姐兒就從屏風後面出來,猴到趙赦身上去扯著衣袖糾纏,不依地道︰「表哥你剛才說的全是什麼?」
那斬釘截鐵的語氣,昨天听到趙赦說不會要的真姐兒,也覺得這事情會成真。真姐兒擰著趙赦,撒嬌道︰「表哥說話不算話。」
「算話,怎麼會不算話,」趙赦哄著真姐兒︰「不許胡鬧,哎呀,你這個丫頭,小心咬痛你的牙。」
安平王手指上,多了一道沾著口水的牙印子。
真姐兒要哭不哭︰「表哥騙人,你又騙我了。」趙赦打起精神來安撫真姐兒︰「傻丫頭,表哥不負你,決不負你,負他罷了。」
「是真的?」真姐兒鬧了這一會兒,一滴眼淚已經掛在眼睫上,坐在趙赦膝上嘟高了嘴,帶著哭腔兒道︰「要是再騙人,」
趙赦不得已只能道︰「騙你表哥是壞蛋。」真姐兒吸著鼻子︰「那你為什麼還要對世子說會娶?」趙赦失笑︰「小笨蛋,這不是先穩住他。」
真姐兒也知道是這樣,真姐兒也心中明白,不過,親耳听到趙赦許給易宗澤的真姐兒還是要糾纏一下。
她委屈地看著趙赦沒有再問,這神態兒讓趙赦很是心疼。
「讓你喜歡喜歡,」趙赦說過,喊趙星進來︰「昨天弄玉小築里的當值媽媽喊來。」弄玉小築,就是昨天舞陽郡主呆的那小院子。
當值媽媽過來,對王爺王妃行過禮。王妃已經歸坐,在對面納悶,表哥喊她來自己能喜歡什麼?
「昨天易世子帶來的歌舞,你說給王妃听听?」趙赦吩咐下來,媽媽叩一個頭道︰「是,昨天易世子帶來的歌舞是安置在弄玉小築里,那舞娘臨時換了一個。要奴婢來說,換了最好。這個人沒規矩,听到王妃要往正廳上去,她還要沖出來見王妃,被奴婢們喝斥住,站在院子里又想著偷看王妃,後來不知道怎麼了,她在房中哭了幾聲就換了人去歌舞。」
真姐兒愣了好幾愣,還沒有明白過來。易世子帶來的舞娘要見我,真姐兒傻乎乎問趙赦︰「表哥,難道她也像小舞一樣,有事情要找我?」
「哈哈哈,」趙赦大笑幾聲,讓媽媽下去,對著被自己笑得要黑臉的真姐兒笑罵︰「小笨蛋,表哥的人,全被你丟在這一時。」
真姐兒不敢去想︰「那是郡主?」要麼,就是舞陽郡主。女人的敏感性讓真姐兒猜到,不過她不敢想。
一想到,小臉兒就更黑︰「她要見表哥是不是?歌舞以奉表哥,然後哼,就奉枕席了。」趙赦又要敲真姐兒。真姐兒木坐著任趙赦敲了一下,敲得她眨了一下眼,又追問道︰「是郡主嗎?她為什麼要離開,就為著沒有見到我,她連表哥也不要見了?」
黑下來的面龐又笑得俏皮︰「表哥,看來我的威懾力比你大。」
趙赦不理這調皮的孩子,又讓趙星進來︰「舞陽郡主那里,喊剛才回話的人再來。」真姐兒隱然覺得又有笑話听,老實坐著捏自己的針指,不時看一眼趙赦問他︰「先告訴我幾句听听?」趙赦在書案後坐著伏案,頭也不抬。
喊的人進來,如實把對王爺的話又對著王妃回一遍︰「郡主自來到後,從不出門戶。昨天不知道何故,世子把郡主帶出去,到了中午就回來,又不用飯也不是生病,關起門來傷心到晚上,直到世子回來才好。」
這兩處話听在真姐兒耳朵里,她這一次很開動小腦袋瓜子,輕啟朱唇先吩咐媽媽︰「好好侍候,不可怠慢。」
見趙赦總算從案上抬起面龐,似笑非笑給了自己一個眼神。真姐兒把面龐往旁邊一偏不看他,這樣的好名聲,真姐兒也知道為自己找在身上。
等媽媽出去,真姐兒想了又想,忽然心花怒放。郡主不會為見到自己而傷心落淚,要說她為什麼落淚,只能是……
真姐兒不願意再想下去,覺得自己那樣會尾巴翹到天上並不好。她喜笑顏開又到趙赦身邊,熟門熟路的往趙赦身上一扒,又猴到趙赦身上開始拉扯衣服,小嘴兒里不停地問︰「表哥,她為什麼哭,為什麼走?」
得色上來的真姐兒難免輕浮一下︰「她不願意見表哥了?嘿嘿嘿。」趙赦手中握著的筆才放下,恨得他在真姐兒小上輕拍幾下,摟著她坐好虎著臉︰「有身子不能亂鬧知道不?不听話的孩子記上好幾頓打知道不?」
「知道我全知道,就是郡主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真姐兒笑嘻嘻,心思兒飄飄,心花兒怒放。趙赦讓真姐兒喜歡喜歡,她果然很喜歡。
爭風,本是人的劣根性。以京里名媛範兒來教導的真姐兒,也有這種劣根性存在。
趙赦回答真姐兒的,是另外幾句話。他語重心長,循循誘導道︰「以後做事情,再不要傻乎乎的才行。」
夫妻兩個人同時想到在京里時,真姐兒同伍大姑娘的過招。伍大姑娘送件東西來,真姐兒再回一件東西去。
和昨天舞陽郡主遇到的那一幕比起來,真是小兒科水平。自己上陣不說,而且弄得自己一肚子氣。
趙赦抓住機會,又教訓自己的小妻子。表哥做事要都像真姐兒對伍大姑娘一樣刀刀見血,這王爺,也當不成。
真姐兒汗顏,嬌聲軟語道︰「我知道了,以後,」她露出討好的笑容︰「再不會那樣了。」趙赦笑著哼一聲,對著真姐兒如花笑靨看過,見她又要猴上來,又舉手要打︰「去做你的針線,做你的堂,堂什麼來著?那扁嘴的。」
「唐老鴨,佑兒很喜歡,和他商議分他的玩意兒給弟弟,他個個都不給。」真姐兒笑逐顏開正說著,趙赦放她下來,給她理衣衫︰「去做個扁嘴兒沈小鴨,不要做唐老鴨。」他大手撫在真姐兒發上,對細女敕膚色的真姐兒露出笑容︰「水靈靈的沈小鴨,不是老鴨。」
真姐兒又抗議︰「是沈小真,真姐兒怎麼能叫沈小鴨。」趙赦帶笑道︰「那就去做皮猴兒扁嘴子沈小真,再做個愛哭沈小真。」
真姐兒嘟嘟嘴,回到榻上去給未出生的孩子做扁嘴老鴨布偶。
書房中靜悄悄,只有趙赦展開公文和筆在紙上行走的沙沙聲。沙沙聲中,趙赦問真姐兒︰「扁嘴小真,你的小鴨做得如何?」
扁嘴小真再扁扁嘴,嬌聲道︰「在做呢。」趙赦不再說話,繼續批他的公文。
「表哥,」扁嘴小真要說話,手中銀針扎下去,真姐兒也沒有抬頭繼續看銀針︰「給花開挑個人家吧。」
趙赦一笑︰「再留兩年,」真姐兒又當扁嘴兒小真,扁著嘴道︰「那這兩年,表哥會說上十七、八次把花開賞人的。」
「表哥只有你不听話的時,才把花開賞人。」趙赦漫不經心地問道︰「你還打算惹表哥生上十七、八次氣?」
真姐兒嘻嘻一笑,表哥真聰明,這就听出來了。抿一抿嘴兒,真姐兒道︰「表哥好不好?我就是想不好把花開給誰,問她自己也沒有主意。給管事的呢,年青的太年青還沒有上來,上來的生得好的,全是成過親的。表哥幫我拿個主意?」
趙赦慢慢一笑︰「這丫頭對你忠心,眼里也知道我才是主子。」真姐兒立即跟上拍馬︰「表哥最英明,給花開挑個好人吧。」
「現成有一個人,你就沒有想到。」趙赦略有責備,說過以後,又抬起眼眸責備地看過來一眼。真姐兒好奇,哪里有一個人叫現成的?她可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也不得主意。
又要花開長伴身邊,又要許的人趙赦和真姐兒滿意。听到有現成人的真姐兒走到趙赦身邊來,又自然的往他身上猴上去,甜甜地道︰「我想過展先生,不過花開配不上先生。張先生有了妻子,就沒有妻子也年紀大些;俞先生我私下里問過,他不肯答應。再說花開她……」
花開跟在王妃身邊見慣王爺生得英俊,見慣清秀的趙如趙意,她眼楮也大起來。
「她還相不中俞道浩?」趙赦取笑。真姐兒嘻嘻︰「我先問的俞先生,先生先不答應的。」趙赦這才告訴真姐兒︰「給郁新。」
王爺語氣肯定,有著不容反駁的氣勢過,又還能征求真姐兒的意思︰「你意下如何?」真姐兒呆住。
給郁新?真姐兒沒有想到郁新,是她為花開所看的,全是趙赦的心月復人。
表哥這麼說,是代表著郁先生身上,有表哥滿意之處?
真姐兒想明白以後笑得甜甜,再次想到剛才趙赦說自己做事情不要傻乎乎,果然趙赦這件事情做得也不錯。
外面是先生們坐的外間,這里正在有竊笑不斷。這笑聲引得隔壁的世子也來看過,沒看出所以然,又回去了。
世子一回去,趙星又要繪聲繪色壓低聲音傳王爺昨天的話︰「王爺說,先生們,是不是要和世子同一科下考場,和世子拜同一位座師呢?」
張士禎極其嚴肅,不過覺得面上一陣發燒;俞道浩自己就是愛開玩笑的人,皮著臉兒一笑;展祁最大方,若無其事听過,才愁眉苦臉︰「我那天,真的是頭天貪了涼,」換上笑容對俞先生一笑︰「我不如先生,我是苦攻書才貪涼,先生竟然是去飲酒作樂?」
俞道浩還是笑得皮頭皮臉︰「詩從酒中來,我不喝酒,是沒有文章的。」再看張士禎︰「兄之緣故兒就更妙哉……。」
「家荊犯病,小有風寒。」張士禎把俞道浩下面的話攔在他肚子里,也從容不迫地說出來自己的理由。
三位名士都笑得不臉紅,古來名士者,何必要中功名。三個人對王爺的話,都不放在心上。
別的人,笑得前仰後合。
趙辰輕咳一聲,耳朵尖的他听到里面腳步聲響,打起門簾來,果然見趙赦負手步出。
這外面,一下子沒有笑聲。
雖然沒有笑聲,趙赦也听感覺出來這里剛才還在嬉樂,他板著臉對別人看看,獨不看素日最愛的三位名士,對坐在屋角的郁新道︰「小郁,你成親沒有?」
郁新很機靈地回答道︰「求王爺賞下親事。」王爺賞親事當事人比較省錢,這是從趙如和趙意成親時,郁新得到的結論。
為著看王妃而跟隨趙赦的郁新,這幾年里深為體會到跟著王爺的好處。就是回京中報考功名,也可以領月銀。平時攻書時,又有諸多先生們可以請教。和好友們相比,郁新明白自己過得不錯。
更不用說平時筆墨紙硯,全部不要自己買。
「王妃房中的丫頭要放出來,賞你一個。」趙赦只這樣交待過,就重新負手進去。三位受冷落的先生都垂首垂手,王爺看也不看他們。
這一次趙赦,是被這三個不成經拿功名的人氣壞了。他們下科場,趙赦本來想著可以對著別人吹一壺,名士下場,也的確有文才,理當高中才對。
不想,這三個人全是胡鬧!
郁新心里忐忑不安,許哪一個人給我?他恭敬拜伏下來︰「多謝王爺賞賜。」其實心中著實的不安。見花開進去,郁新心中一黯,要不是她,只是王妃房中的粗笨丫頭,這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是花開,成親後得以常聞王妃那香氣,郁新心想,這也還是好親事。
趙赦回到房中,見真姐兒喊來花開告訴她,安平王面容淡淡,小郁先生,也只能配得上真姐兒的丫頭。
王爺用這種方式,還擊得很是痛快。
花開謝過真姐兒,又去給王爺叩頭。許的人才中過舉,雖然不是太高,也還過得去拿了王爺的賞賜銀子。
容貌是見過的,鼻子眼楮端正,不是許的不熟悉人,讓花開心里猜測打鼓。花開想想他有時候呆頭呆腦,不過心里也滿意。
再想到他跟隨的是王爺,自己跟隨的是王妃,以後還是會和王妃常在一處。
「紅箋和綠管,是我的管事媽媽,你成過親,也和他們一樣。」真姐兒這樣許給花開,花開心滿意足。
趙赦許給花開︰「按紅箋和綠管成親的例,給你一樣的辦。」花開喜出望外,出來時對這親事,沒有分毫的不滿。
她常隨真姐兒進出書房的人,知道郁新的書案就在那個角落里。低頭目不斜視出來,沒有走上幾步,被一個人攔住。
郁新深深的看著她,對著花容失色的花開狠狠打量著,突然問道︰「你多大?」丫頭們看起來都差不多,多一歲少兩歲不大容易看出來。
要放出來的,是這一個嗎?郁新悶在心里,出來在外面候著花開好好問她。
「你,讓開!」花開又羞又氣,就要成親的人,要回避些才是。書房里先生們,院子里小廝們,平時說話就是促狹的,難道惹他們笑?
郁新不肯讓︰「告訴我你多大,我就放你走。」花開躲不過去,只能含羞低聲道︰「到那日,你不就知道了?」
「啊?」郁新一愣神間,花開已經奪路而去。只留下郁新這個呆頭呆腦的,在後面突然喜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