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最重,清早地上的露水,可以濕透鞋幫。||中文||遠處有楓林,在秋華下重重疊疊的染著丹紅。蒼穹中漫灑著濃濃秋意,帶給人秋意深遠的秋韻。
只有丹紅下的花兒,肆意開放著不管是春是秋,竟放宜人花蕊。
趙赦難得早上在房中一回,正在側間整自己的兵書,听到真姐兒和花開嘰嘰噥噥,聲音高了些,被王爺听到耳朵里。
「成親以後要管住他才行,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真姐兒說過,花開不懂,請教道︰「是不行禮就不能看別人,不行禮就不能說話,這要一下來辦點兒事說幾句話,要行上多少禮才行?」
真姐兒嘻嘻,趙赦也一笑。真姐兒聲音又低低傳進來︰「不許納妾,我昨才吩咐過他,你呀,得看住他。多看人者,打;亂有心思者,打…。」
正說得痛快,趙赦在房中清咳一聲,主僕差一點兒作鳥獸散。欠著身子說得興起的真姐兒趕快坐好,花開忙亂中往外面而去。走開兩步又回來︰「我是收拾屋子的,不用出去。」
「真姐兒進來,」趙赦決定喊這個小丫頭進來訓一頓,把表哥收拾下來還不罷休,又尋上身邊人。
真姐兒笑眯眯地聲音進來︰「就來。」提了嗓音對花開裝模裝樣地道︰「嗯,這個成親後,妻賢夫禍少,」
花開小聲道︰「跟著王爺,他是大樹底下好乘涼。」真姐兒忍俊不禁一笑,又對花開道︰「要尊敬郁先生,不要總喊他呆子,」
「嗯哼!」房里又是一聲傳來,真姐兒如展翅百靈︰「來了來了,」隨著清脆的嗓音飄來,人也小跑進來,極其殷勤地道︰「表哥,你有什麼吩咐?」
人再殷勤上來︰「我幫你理,我說讓小子們進來理,表哥你不肯。」趙赦把幾本兵書翻翻放在一旁︰「我是找書,有幾本淺顯的,找出來給佑哥兒帶著去京里念書。你在外面說什麼?」
真姐兒趕快道︰「沒說什麼。」
「有那麼多不打緊的廢話,不如你帶著你房里丫頭念女誡的好。」趙赦說過,真姐兒成苦瓜臉︰「我念書的時候,看的最多的,就是女誡。」
趙赦放過她︰「那你就說些正經的。」真姐兒讓步︰「好吧,花開進來,王爺要對你訓話。」花開听喚進來,正好看到王爺手中的書,敲到王妃頭上去。花開很機靈,轉身裝看不到就出去了。
房里嘻嘻幾聲笑過,變成「唔唔」地聲音。花開在外間面色嚴肅的收拾屋子,再看著小丫頭不要往側間去打擾。
半個月後的商王府,「砰」地一聲巨響,商王大手狠狠拍在紫檀木桌子上,狂怒的眼楮氣洶洶瞪著自己的長子。
而商少陽挺起胸膛迎上父親的眼光,他不是毫不示弱,而是表示自己不心虛。
這姿勢讓商王暴跳,他大步走出到閣子前面,面前「倉啷」一聲劍鳴過,商少陽心平氣和把寶劍送到父親手上︰「父親請,我知道你一定要滅我的口。」
「逆子,你這個逆子,」商王一巴掌打在瓖著寶石的劍把子上,把這劍打歪後,劈頭蓋臉給商少陽重重幾巴掌,重重一腳踹倒兒子,彎腰撿起那劍抖去劍鞘,劍刃對著商少陽怒罵道︰「你還有臉來見我!」
商少陽面龐被打紅,倒在地上的他不高不慢的聲音回答︰「我不來見父親,父親命二弟殺我不成,就成了我弒弟的罪名!」
又是幾巴掌打過來,商王氣得身子發抖︰「你說什麼?你這個逆子!」他氣得頭腦一陣陣發暈,忽然明白過來,對外面大喝道︰「來人!去把二公子的人全喊來,看是哪個混蛋出的這主意!」
外面有人高聲答應著,大步跑開的腳步聲離開後。商少陽從地上坐起來,用衣袖拭去嘴角流出來的幾滴血,對商王依然是持懷疑態度︰「父親,我知道你恨我。以前,你算是疼我的,自從我喜歡她以後,你的眼里再也沒有我。有時候,你看我的眼光,好似我不是你兒子。」商少陽低沉地道︰「二弟蒙面來殺我,我不知道是他才錯手殺了他!」
「我怎麼相信你!」商王又狂怒吼了一聲,商少陽大聲道︰「你不信我,他是怎麼出現在那里的!」
父子瞪著眼楮互相瞅著,商王眼楮已近血紅,商少陽身子微顫,依然是不躲也不閃的目光與父親直視著。
後堂里一片哭聲響起,二公子的母親哭抹淚的搶出來,跪到商王面前扯著他的衣襟︰「王爺,二公子死得慘,你得給他報仇,給他報仇啊。」
商王妃也出來,她淚痕滿面地道︰「薛姨娘傷心太過,這事情要弄清楚才行!」薛姨娘重重一口啐到商王妃面上,罵道︰「我忍著你還不行,你教唆兒子殺死我兒子,是為你的小兒子著想是不是?大公子沒人品,為個舞妓能私奔,這樣丟人的人怎麼能服眾,怎麼能當王爺?你的小兒子,還清白得跟個人一樣!」
啐過後,薛姨娘只奔商王妃而去,手里撕扯著商王妃的衣衫,拿頭去頂她︰「我和你拼了,你眼紅我兒子強,眼紅我兒子王爺最喜歡,我今和你們拼了!」
丫頭們和媽媽們來拉的也有,假意拉的也有。房中一片哭鬧罵聲中,商王瞪著商少陽的眸子轉為心灰意冷︰「罷了,這奸計太狠毒!」
「父親,」商少陽冷笑著看著薛姨娘被拉開還在跳腳罵,他只是冷冷看著︰「這奸計固然太狠毒,二弟肯用這狠毒奸計,是他太笨蛋!」
如金裂石開的這句話提醒薛姨娘,被幾個媽媽壓住的她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用力跳得多高哭罵道︰「我的兒,你死得好慘,你是听信了誰的話,是誰害了你!」
她哭得人心俱碎,商王妃整著自己衣衫,怪罪她的心先被這慘聲壓下去。
廳外,走來回家換過行裝的展夫人,她匆匆行來,走到薛姨娘面前,伸手重重給了她兩個巴掌,罵道︰「休要胡鬧!」
這兩巴掌,當著商王和商王妃而發。商王听到這清脆巴掌聲時,臉上肌肉抽搐幾下,再怒目看向展夫人,罵道︰「賤人!我還在這里呢!」
展夫人行過禮,卻是不卑不亢︰「父親在這里,姨娘才敢打母親呢!」商王被頂得大怒,喝道︰「來人!」
商少陽也怒喝道︰「來人!」
兒子的喝聲驚動老子,商王不敢相信地看著商少陽,看著隨著展夫人而來的甲兵出現在廳外,他吃驚地手指著商少陽罵道︰「好,你好,你們夫妻……。」
「咚咚咚咚」一陣轟然鼓聲大響起來,商王覺得心中又是一痛,眼前的長子商少陽平平靜靜地道︰「我回來,就是給自己掙一個清白。父親,登聞鼓響,百官們會到。請父親登殿,把這事情當著百官們查清楚,給兒子,也給父親治下的孝順子民們,一個滿意的交待!」
他冷冷看看廳外趕來的另外三個兄弟,商少陽冷笑︰「書上說父慈子孝,又說兄恭弟友,我商少陽雖然命苦沒有,卻不擔這莫須有的罪名!」
最後一句話,商少陽咆哮著說出來,他當著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暴怒︰「有誰把我這長子放在眼里,又有誰把我這哥哥放在眼里!」
咆哮聲過後的寂靜中,是商王有氣無力的聲音︰「少陽,你上了別人的當。」商少陽橫眉怒指廳外二公子的棺材,一字一句緊緊逼問道︰「父親,我上了別人的當,他是為何而去?我上了別人的當,父親為何一听到二弟不在,就要宰我!父親,我上了別人的當,請您,」商少陽加重語氣︰「把這事情查出去!」
外面「咚咚」響著的登聞鼓聲中,展夫人再次上來行個禮道︰「我出自百年展家,在我家里嫡庶有道,長幼有序。今薛姨娘當著父親的面敢打母親,我為母親出面,父親還要責備于我。請父親允我上殿,當著百官給我一個罪名,我求下堂而去。」
商少陽牙關迸得緊緊的,在他心里,是有認為是商王所為的意思,而商王,又覺得商少陽不無嫌疑。直到兒子怒氣沖,商王才明白過來,安平王,好狠的心!
死了一個兒子,離間了一個兒子,廳外的三個兒子,全是遲疑不決的眼光看著這里。在家里一向說一不二的商王,忽然覺得自己老了。
登聞鼓聲一直就響著,不見王府里有一個人出來。百官們猜測不定等得焦急時,只見一個人緩緩走上來,道︰「王爺急病發作,百官不必探視,退去!」
商王病得不重,只是病得四肢酸軟,腦子昏昏沉沉。他一閉上眼楮,眼前就是二兒子的尸體,長子長媳仇人似的眼光,還有另外三個兒子,全是疑惑不解。
在他們心中,只怕也弄不明白這事情的真相。向來武斷處家的商王,覺得口澀難言,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燭光昏黃下,他睜開眼楮,在床前幾上掃過,立即大叫起來︰「我的東西,哪里去了?」他心愛的一枚扳指時時帶在手上,這有病才取下來,放在幾上一直看著,這一會兒夜深,去了哪里?
王府里亂起來,商少陽自稱要洗清白,不肯離開父親的住處。他和展夫人听到外面亂聲起來問過,冷笑一下︰「父親糊涂了,上年紀的人,東西會記不清楚也是有的。」
展夫人側耳听听,低聲道︰「還是處處要小心。」對妻子這樣相伴在身邊,商少陽露出溫柔的笑容摟一摟她,低聲道︰「我接來小舞,你不要不喜歡。她,和你不能相比。」
「看你說的,你喜歡就接來,尋常我還勸你收兩個人,你不肯,卻原來是為了她。」外面亂成一團找東西,房中是驟然的歡愛。緊擁的懷抱中,商少陽尋著妻子的嘴唇,含糊道︰「有你,真好。」
展夫人一團嬌羞,眸子里卻是警惕听著外面動靜。安平王的計策一旦推動,步步都要小心。
為了王爺?或者說是為了自己。展家是即將沒落的大家,雖有許多人,卻是一個空架子。展夫人在丈夫的親吻中並沒有神思迷醉,她想著族兄身上的罪名是王爺所救,而自己要是能生下兒子,這商王府,怕不是自己的?
主意想到這里,展夫人緊緊抱著丈夫,加意地把自己的紅唇湊上去。
外面亂了兩個時辰,也沒有發現扳指在哪里。商王想著自己的扳指,這扳指是自己隨身攜帶日日不丟的。
有時候,可以用它來號令親信的官員。如今丟了,雖然別人不能拿它作什麼,商王只覺得心里,好似沒了魂。
哪里去了?他迷迷乎乎睡過去。感覺到身上寒冷時睜開眼,商王狠狠吃了一驚,嗓子里傳來沙啞的聲音︰「你!」
這一聲是詫異中發出,只是啞然的一個字吐出來。
床前幾步外的幾旁,站著一個黑衣蒙面人。他手中拿著的,是商王心愛的扳指。听到身後有聲音傳來,他回身和商王對上眼,黑色面紗下隱隱然,居然是詭異的一笑。
笑過後,把手中扳指放在幾上,黑衣人穿窗而過。他一穿窗出來,听到身後傳來商王的大喝聲︰「拿奸細,快,有奸細!」
黑衣人避到樹叢中,解去蒙面黑紗,月兌去身上黑衣反穿過來,就是商王的家人衣服。這黑色夜行衣,是縫到衣服里面去。
「大管家有令,所有人等,都到西院子里去。」幾個家人揚聲處處傳音,把家人和丫頭全集中到西院子里去問話。
「剛才哪些人不在,大家都在做什麼一一報上來!」大管家站在廳口,嚴厲看著這全院的家人,一一查問過,人人都有人作證。有人小聲道︰「還有現在各房里當值的人,是沒有問過。」大管家再去一處一處查房里當值的人,查出來沒有人證明的,是薛姨娘房里的丫頭和兩個家人抓來問時,都跪地求饒︰「姨娘讓我們往東西南北四處角落里燒紙,要招二公子的魂回來。」
真正做奸細的那個人和同伙使個眼色,大家各自散去睡覺。
隔了一,商王就明白過來。他拿著失而復得的扳指,喊余下的四個兒子到面前來。這幾瘦了一圈的商王不得不面對眼前的現實,向來自詡有五個兒子的商王看著兒子們。
長子已經和自己分心離心,次子已經不在,余下的三個兒子經過兄弟相殘的這件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麼想?
他嘆口氣對商少陽道︰「你翅膀硬了,給你一支兵馬,去守北邊的城市吧。帶著你的妻子,帶上你得的新人,離我遠遠的吧。」
昨夜黑衣人詭異的一笑,把商王嚇明白了。這王府中肯定有奸細,和自己兒子互通款曲。是哪一個還是都通還不知道,或許是個個都和奸細有關連。
五個兒子以前覺得少一個沒什麼的商王,現在失去了一個,他覺得少不起。
旁邊桌子上,還擺著安平王的責問信,安平王怒氣沖沖,責問商王要管教自己的兒子,為什麼跑到他的封地上去!
家里出了狼,外面還有虎,商王有血絲的眼楮對著這信掃上一眼,趙赦,已經硬了翅膀。
不再是當年,各處物資只要卡他一把,安平王乖乖的說什麼是什麼。今年西北的草藥,馬匹,全都漲了價格。
安平王,唉……商王重重的嘆了口氣。
消息傳到西北時,已經是十月里。上飄起鵝毛大雪,書房中點起火盆,先生們正在盤問新婚的郁新。
「小郁,一個晚上敦倫幾次?」如此葷的話,只有先生們才能用如此斯文的書面語言說出來。郁新咧著嘴笑,這里面的人他一個也惹不起,只能陪笑︰「不多嘿,不敢多。」
俞道浩一臉納悶︰「是不能多,還是不敢多?」展祁跟著湊合︰「不能多和不敢多意思相近,都是他不貪多。」
「這小子不貪多?」俞道浩又是一臉不相信,一伸手重重拍在郁新肩膀上,把郁新拍得坐下,大家轟堂大笑︰「腿已經軟了。」
趙赦上到廊下拂身上的雪,听著里面笑聲也想笑。這群人,還有一個能耐是捉弄人。「小郁,不貪多是你正人君子會養生,不敢多是你身軟腳軟做不來,你選哪一個?」俞道浩怪腔怪調的聲音還在響著,趙赦一曬,這群混帳就這個最在行,下考場就都不負明月清風,只丟本王的人。
沉著臉,趙赦走進來。笑聲頓時隨著王爺的臉色一沉,趙赦淡淡進去,听到身後竊竊私語以起來︰「小郁,哎,你真的不敢多?」
混帳,全是混帳!安平王這樣罵著,全沒有想到他以前喜歡的很。先生們不僅政事上,軍事上出主意,伴著王爺說艷曲兒听艷詞兒,有時候他們也自己做幾首一起取樂。
如今心事全在自己帳下的人科舉沒爭光上面的趙赦,是一腦門子火氣直到現在。
書案上拆開密信,見到商王處的事情,趙赦才有了一絲笑意。提筆給密探回信封好,俞道浩探頭探腦走進來,小聲道︰「王爺?」
這三個先生除了展祁以外,張士禎和俞道浩都比趙赦大。此時俞先生進來活似小兒見怕的人,惹得趙赦更沒好臉色對他︰「你這個詼諧我以前覺得好,現在看上去一不如一。」
「回王爺,全從酒醉後不能中舉而來。」俞先生陪笑,趙赦忍無可忍︰「怎麼就這麼對我!本王當年下科場,不是名士也比你們認真!」
網羅書生不僅是人才,也有在諸王面前爭風意思的安平王,終于就此事發了脾氣。
俞道浩垂手听訓,這乖巧樣子,不比真姐兒差只比真姐兒好,看上去,果然是有徒弟才有師傅。
師傅,當然是勝過徒弟一籌。
趙赦只說了這麼一句,不想再發脾氣,板起臉道︰「什麼事?」俞道浩堆上笑容︰「下雪城外梅花開,請王爺帶著我們出城沖雪,帶上幾甕好酒,咱們做梅花詩去。」
安平王臉色更板,俞先生依然喋喋不休︰「這一次做梅花詩,不再做高潔,只做梅花不敢與春爭風的詩,這樣可別致?」
「砰」地一聲響,是趙赦捶了桌子,怒目道︰「取書來!」俞道浩似乎被嚇了一跳,趕快書架上取過一本書,用雙手呈給趙赦。趙赦隨手翻開指著其中一句給俞道浩,沒好氣道︰「做文章,都做上來我來看。」
把書往俞道浩懷中一摔,俞先生手忙腳亂接著,雙手捧著書不敢多話出來,直奔展祁而去,攤開手板兒︰「十兩銀子拿來,王爺發脾氣了。」
俞先生頗有得色︰「我就說王爺悶著,只要有引子,他就要發脾氣。現在他罵過,從明兒起,可以待見咱們三個人。銀子,一人十兩,快送到我這兒來。」
趙赦在窗戶眼里張見外面收銀,拍拍自己額頭失笑。這三個人全是鬼靈機透的人,自己有意板著臉這一時,就知道他們要有主意弄些鬼,這三個不中舉還不知道丟人為何物的混帳!
做詩,明帶他們出城沖雪做詩。趙赦真來了脾氣,明本王也做幾首,好好羞羞這幾個人。
既然要出城沖雪,當然離不開要帶上真姐兒。趙赦舉步正要出去,趙星又送進來一封信,是易宗澤的。
易世子又來一信,信中問候備至過,再小小的提一下親事。袖著這信,趙赦回房里來。
自他早上出門,安胎的真姐兒也要忙活。還有兩個月就要過年,往京里送的東西已經裝車走。家里人等的衣服和過年賞賜,十月里要排好,十一月里準備,臘月里好發放。
正在看,又徐徐問媽媽們︰「郡主那里,冬衣送去可合身?」媽媽們回道︰「很是合身。」真姐兒心中醋意上來,她對郡主也好奇心極大,這是女人對情敵的通病,生得如何,身體如何?
全都想知道。
送去的衣服真姐兒自己看過,是極好的身材才能穿得好。心中醋意一陣陣翻的真姐兒,見到丫頭揭簾下趙赦進來,喜出望外的迎上去。
媽媽們躬身退出,趙赦刮一下真姐兒鼻子︰「坐著,表哥要回信。」真姐兒在趙赦身上蹭幾蹭,嬌滴滴地道︰「我吃醋呢,表哥回來得正好,快來解解醋性。」
「好沒有好,」趙赦擰起真姐兒面頰帶笑問︰「醋性還在不在?」真姐兒還是問出來︰「郡主,生得美貌嗎?」
趙赦丟下真姐兒往側間去,故意回話道︰「是下難尋的大美人,會沉魚也落雁,這北風刮起來,還能定風止雪。」
身後傳來真姐兒格格兩聲笑︰「哪有這樣的人?」跟在後面過去幫著研墨。
在書案後坐下來的趙赦取下青玉管筆在手上,對著自己臨時的小書僮打趣道︰「你總問我,不得不給你一個厲害的回答。」
真姐兒淺淺一笑,把墨研好看著趙赦回信,又憂愁上來︰「表哥,你又答應易世子說這親事你肯定不變,你?」明眸在趙赦英俊面容上一轉,真姐兒小聲道︰「你到底是騙的誰?」
「當然騙你,你都是表哥的人了,不騙你騙誰。」趙赦說過,見到扁嘴沈小真又出來,更是打趣道︰「一問我三遍都不止,看看,又猴上來,又成皮猴子。」
趙赦把貼過來的真姐兒肩頭撫著,命她︰「老實站著別動,等我回過信,再和你理論。」
北風從打開跑炭氣的窗戶中吹進來,房外是冰冷的,到了房內北風也馴服成溫暖輕風。窗外,白雪皚皚,又是豐年好大雪的一年。
趙赦寫過信,在信中言詞鑿鑿安慰過易宗澤,放下筆,雙手握著真姐兒小手,就來安慰她。面容上格外疼愛的安平王柔聲道︰「你不要急,這孩子半點兒沉不住氣怎麼行?」
「沉了好幾,今浮上來透透氣來者。」真姐兒面對趙赦誠懇的面容,心中暖烘烘,和他只是貧嘴。
趙赦含笑︰「明帶你出城透氣,你多穿些,讓車馬行慢些,出去逛一逛。」真姐兒一听就喜歡上來,急忙問道︰「帶上佑兒吧?」
聲音太喜歡高了些,趙佑適時的從窗外露出腦袋來,晃一晃問道︰「母親在喊我?」真姐兒裝腔作勢︰「像是喊別人。」
再抱怨道︰「這小鬼,一听到玩就出來,平時都是自己去玩。」佑哥兒嘿嘿一笑,又跑開了。
色尚不到正午,趙赦拿起一卷書在看,真姐兒去榻上坐針線,不時偷眼看看桌子上待干還沒有封的書信,心中有不安也有好奇和疑惑,表哥說得胸有成竹,一面對易世子保證他決不悔婚,一面對自己說肯定這事不成。
真姐兒微微嘆口氣,表哥的手段,自己猜不出來。
房中又靜悄悄,偶然只有趙赦的翻書聲音。真姐兒對著趙赦的側面出神,表哥想什麼?真的很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決定納人真姐兒不覺得奇怪,他決定不要了,真姐兒是大大的吃驚。放下手中針,手指在自己面頰上擰一擰,香滑粉女敕的面頰,不過香滑粉女敕的也太多。
表哥心里,肯定有事情。真姐兒正出神,趙赦看過來一眼,隨口問道︰「在發什麼呆?」真姐兒趕快把手從自己面頰上放下來,找了一個理由出來︰「城外賞梅只咱們去嗎?不如喊上將軍們和官員們同樂?」
「就依你,讓女眷們同來陪你,沾沾王妃的慈輝。」趙赦說過,知道是打趣的真姐兒一本正經地道︰「表哥的慈輝,我不分給人。」
趙赦笑兩聲︰「小醋壇子。」
「韋姨娘來了,」丫頭們說過,韋姨娘悄步兒進來,她在外面听到王爺笑聲,多時沒有見到王爺的韋姨娘心中難以壓抑。
等到進來,見起居間里只有王妃在繡多子多壽的錦榻上坐著,不見王爺在哪里。韋姨娘不無失望,重打起精神上前來恭敬王妃︰「您在做的是什麼?」
真姐兒好聲氣地回答了她,和她細聲細語的說著話。韋姨娘多次側耳听著,只見到丫頭們進到側間輕手輕腳換茶,別的,再無趙赦的聲音。
冬雪融融近臘月,城外梅花熾妍中帶著嫵媚,最丑怪者凌風而立,仿佛也自寫一段風流。
選一個大晴,日頭從薄薄的雲彩後面透出七彩光芒的氣里,趙赦帶著真姐兒和兒子,身邊是百官們圍隨,出城五、六里,是梅林片片,一個好賞玩的地方。
「佑兒,不要太隨性,」七寶香車里下來的真姐兒,先交待兒子。趙佑哈哈還沒有回話,被他騎著的將軍回了話︰「雪地里滑,我馱著世子爺穩當。」
真姐兒這就沒說話,只是微微笑著。兒子不止一次說過和父母親在一起好,就是這麼多的大人肯陪著他玩耍。
在京里也有人陪世子巴結世子,不過清一色是戰場上粗壯的將軍,這就做不到。
雪地里,趙佑的笑聲出去多遠。他高高騎在將軍的脖子上,神氣活現的指揮著身後跟上來的幾個人︰「咱們今,打一場雪仗。」
趙赦沒有管兒子,隨著他和將軍們親近。能到王爺身邊來的,都是可靠的人。雪地里路滑,王爺只帶著微微有些顯懷的妻子,攜著她的一只手行走在樹林下。
「這是王妃前幾年的主意,有小罪小過失的人可以種樹以抵罪,如今看來,還是梅花最好,冷里越生得好看。」趙赦立住腳,看著前面一帶清溪水,水下可以听到潺潺聲,水面上是厚厚一層冰雪,水邊兒上是珊瑚樹,玉橫斜,處處好梅花。
真姐兒也支起耳朵︰「咦,這冰結得這般厚,居然可以听到下面流水聲?」她仰起淡施脂粉的面龐問趙赦,趙赦帶著她往前去听流水聲,慢條斯理解釋道︰「這水從高山上來,水勢湍急,你听,這水聲越發響了。」
兩岸全是素白中帶著胭脂色,兩、三只灰兔縮著頭從樹下動動胡須跑出來,世子趙佑興高采烈︰「有兔子,追!」
從將軍們肩膀上下來,覺得還是自己跑最帶勁兒的佑哥兒,身後跟著幾個家下人中選出來陪他玩的孩子,兩邊跟的是年紀長些的小子,還有將軍們雜在中間。听到腳步聲狠重,「咚咚」地跑了過去。
真姐兒嫣然含笑,微偏了頭把插滿釵環的腦袋倚在趙赦肩膀上,津津有味看了一會兒子,再拍手銀鈴一樣笑出來︰「佑哥兒,好樣的。」
就快追上了。
這冰雪地里,又人聲喧鬧,幾時跑出來這般不看路的兔子?真姐兒往樹後看,這就恍然大悟。樹後有人手提著布袋,顯見得是才把兔子放出來。
表哥要賞梅,驚動不少人。
各家的下人們帶的都有酒水和點心,左將軍夫人奉給王爺和王妃,趙赦取了一塊自己咬了一口道︰「好,」不再取,把手中半塊塞到真姐兒小嘴兒里,對左將軍夫人點一點頭,帶著真姐兒再往前面去。
疏香梅影中,也有別人。一個艷妝女子帶著兩個丫頭轉出來,見這一堆人氣派大不敢過來,尋一尋有熟人,對著左俊杰露出笑容,遠遠的施了一禮。
大家面有笑容,都看到這禮是對著左將軍這大腦袋粗身子的人行的。因王爺和王妃在,沒有人笑話左俊杰。
手捧著點心的左夫人回來,見到左俊杰已經走去兩步,在身後急忙喊一聲︰「老爺回來!」這一聲,才把趙赦和真姐兒驚動。
左俊杰橫眉怒目,他那牛眼楮不瞪也是大的,大大咧咧對夫人慣了,還是這樣聲氣粗聲道;「喊我作什麼?」
「今是隨著王爺和王妃賞花,老爺平時如何我不管,今要收斂些知道體面的才好。」這一番意正詞嚴的話,各家女眷們都是點頭。
王爺這種賞玩,從來不禁游人。大家都是尋常衣服出來,遇到老百姓不會個個知道這一堆有氣派的人們中誰是誰。
人氣這麼足的地方,女伎和尷尬的人也是有的。梅花開得這般好,有游人就有客人。她們,當然是願意來的。
左夫人當著人阻止左俊杰,女眷們都是趁心的。好似她們中間出來一個阻止男人們嬉游的代表,當下人人點頭︰「說得是。」
被左夫人說過的左俊杰還有些焦躁,罵罵咧咧︰「你個娘們出來就膽大包,敢管老子?」他雖然似乎壓著聲音說,真姐兒也句句听到。
真姐兒顰著眉頭對趙赦嘟嘟嘴又放下,將軍們的家事,王妃還是能做到不管的。趙赦更是裝看不到,今本來就是出來玩的。
再說真姐兒時時對表哥不放心,也讓她看看除了表哥這樣對她好,別的人家是什麼樣子。想來她平時見得不少,今再看一回也不多。
今的左夫人,應該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對著左俊杰不把自己當一回事兒,她正色嚴肅道︰「老爺此言差矣,管得對,也是要管的。」
真姐兒喜笑顏開,搖一搖趙赦的手,嬌嬌低聲道︰「表哥你看,真姐兒開導過她好些次呢。」王妃見一次左夫人,就要同她說上幾句左將軍如今怎樣的話。
「真是個能干的乖孩子,」趙赦明顯是溥衍了事,轉過頭去對先生們板起臉︰「做詩來。」先生們公推郁新︰「小郁先做,紅梅好還是白梅好,素妝人好還是濃妝人好?」
新婚不久,不及顧羞,跟出去服侍王妃的花開裝著彎子理王妃的裙角,心里氣呼呼。素妝人好還是濃妝人好?這話是洞房里郁新同卸過妝的花開說的。
趙星和趙辰繃著不笑,听房,本來就是個技術活兒。除了他們,別人不大容易能完得成。展祁再接下去打趣︰「素妝人好乎,濃妝人好?掛房梁好乎,蹲門後好?」
有仰慕展祁的人不解︰「先生這是何意?」展祁笑得端正︰「我們這是竊香詩。」郁新臉漲得快成紫色,趙如和趙意成親時,讓新郎官喝二十杯交杯酒的郁新格外防範自己成親那。
私房話第二就傳出去,郁新一直不明白人藏在那里。現在他又白了臉,府中會功夫的人不少,會高來高去的人也不少。
房梁?那還真的沒檢查到。
真姐兒竭力忍住笑,小臉兒上繃得有些緊,趙赦為她抒解道︰「說個笑話給你听,有一個人得了怪疾,那嘴無事就扁著,他養了幾只鴨子去集市上賣,有人要買就喊他,扁嘴什麼價兒?他不懂這話是指鴨子,手指著自己嘴道,這扁嘴,是自己身上的肉,寶貝著呢。」
「這笑話不好笑,說是寶貝,寶貝心里還是不明白。」真姐兒嘴角彎彎,笑眉笑眼中反駁。表哥又取笑沈小真。趙赦再接下去道︰「有一個人,帶著一只皮猴子看梅花……」
真姐兒拿著趙赦大手一陣搖︰「換一個。」趙赦自己掌不住先笑︰「愛听不听,沒了。」
「母親,給你梅花。」皮猴子真的來了一個,佑哥兒抱著一捧梅花過來。小孩子性急,雪地里也不耐煩好好走,緊跑幾步一下子滑倒。身上穿得厚又同父親習武結實,一骨碌爬起來,就听到身後「撲通」幾聲,又摔倒好幾個人。
這全是跟趙佑的人。
世子爺拍拍自己胖納悶兒︰「我先摔了,你們應該留神才是。」有兩個摔得挺狠,呲牙咧嘴起來道︰「小爺是有福的人,有過路神仙保護著呢。」
大叢梅花送到母親手里去,見母親也是張口結舌,她在問父親︰「那一處,想來是特別的滑。」
趙赦淡淡一笑不說破,掐下一小枝梅花給真姐兒別在發上,帶著她往別處去。
中午就在梅林下擺下案幾,清一色大紅色案幾襯著頭頂梅花,展祁起了頭一句詩︰「絕妙好風華,」下面的,讓給俞先生去聯︰「微雪兩三枝。野徑胭脂色,」
下面的人接著聯上。
真姐兒披著厚厚風衣,雪帽也還沒有去,抱著手爐唇邊笑眯眯,不時看一眼左夫人。見聯句到左俊杰時,他瞪大了眼楮站起來道︰「梅花好當柴,就是不經燒。」
眾人勉強撐住都不笑,看坐在左俊杰下面的倪觀,倪觀搔搔頭不會說,他身邊的倪夫人低聲說了兩句,倪觀大喜,大聲道︰「既然不經燒,就多砍兩枝。」
「哈哈,」地間仿佛全是笑聲。左俊杰嘿嘿兩聲笑著,手里掂著一個下酒的豬蹄罵道︰「你小子蹭老子的光兒,」
眼楮見到王爺把笑得花容失色的王妃抱在懷里給她揉著,左俊杰對妻子瞪瞪眼楮,低聲道︰「笑!」一把拉妻子過來,笨手笨腳給左夫人拍了兩下,再把她一推坐好,嘴里道︰「好了。」
才止住笑的真姐兒看到這一幕,又伏在趙赦身上笑起來。趙赦沉下臉︰「不許笑,你不能大笑!」
真姐兒收住笑,偶然看一眼全場笑翻的人,又覺得笑突突的往上泡。她對著趙赦虎著的臉看著,過一會兒才笑眯眯道︰「我好了。」
左俊杰偏偏又站起來回話︰「回王爺王妃,這梅花燒的時候,只是佔著香,不過認真當柴火的,不如明年種別的樹。」
真姐兒又輕笑起來︰「是,你說得很是,明年,」她撲哧一下,再忍住道︰「種別的樹。」
王爺不干了,真姐兒有身子,是不能大笑大悲動情緒。他狠狠瞪了左俊杰一眼︰「小笑怡情,再有讓王妃大笑者,罰酒一壇。」
「讓你老左會拍,這一次弄錯了吧。女人有身子,你懂嗎?不能笑得太凶。」倪觀小聲調侃左俊杰,左俊杰眼楮里閃著得色,也小聲回道︰「你懂個屁!你既然懂,還跟在老子後面蹭什麼。你老倪怕老婆,倒怕成女人了!」
倪夫人裝著不經意瞅瞅兩邊,她自從裝受傷在王爺書房里听了一出什麼叫七出,回家以後和倪觀商議很久,這個怕老婆的名聲得給倪觀摘掉才行。
她腦子里一直是王爺說的話︰「你要和王妃好好學學,」還有王妃羞紅面龐坐在王爺身邊輕搖他的衣袖懇求,倪夫人印在腦海中。
對著倪觀使一個眼色,倪夫人對左俊杰不忿地道︰「你才是女人,你少說我們家老爺!」倪觀喝道︰「滾,老爺們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倪夫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道︰「你?敢罵我!」然後潑起來︰「你敢當著人罵我!」倪觀怒道︰「老子還打你呢,」抬手一巴掌拍過去,心下躊躇,夫人讓演戲在王爺面前挽回自己名聲,這一巴掌打在哪里的好?
打她面頰,她肯定會痛;打她頭上,她肯定也痛。正猶豫間,倪夫人一頭撞到他巴掌上,吸了一口涼氣忽然伸出雙手抓住倪觀袖子搖了搖,嬌滴滴道︰「老爺,你不要打人嘛。」
全場噴酒,轟然笑聲拔地而起。許金刀用袖子擋一擋,對旁邊將軍低聲笑罵︰「這兩個不學無術的東西,最會出怪相!」
俞道浩沒有笑,手里捏著一塊吃的,依然在聯句。句子已經被左俊杰和倪觀的梅花當柴燒,聯得不成段落。俞先生接下去,繼續道︰「紅梅嫣如血,好似胭脂虎。」展祁清清嗓子也沒有笑,從容道︰「姣白若梨花,處處河東獅。」
這官司小小打起來,有人要問︰「紅梅像胭脂虎說得過去,白梅像河東獅,說不過去。」展祁不慌不忙解釋道︰「河東獅發怒時未必紅臉,或許是白了臉,所以像白梅。」
趙赦把笑得肩頭抽動的真姐兒摟到懷中哄著,對著左俊杰和倪觀怒形與色︰「全是混帳!酒來!」
俞道浩看看展祁,展祁看看張士禎,張先生這一次又老成持重,裝看不到。俞道浩和展祁小聲說了一句︰「王爺錯了韻。」
而且字數也不對。
趙赦怒目再瞪他們,嘴里吐出來兩句︰「本王呼混帳,把酒命相罰。」欺負本王不行嗎?
這話聲音不高,只有他懷里的真姐兒听到,真姐兒用手擰進趙赦袖子里擰了兩把,笑著再坐好︰「我再也不笑了。」
兩壇子灌到左俊杰和倪觀嘴里,這兩個人閉嘴沒有話後,梅花得已免去再次被火燒。
回來的車上,真姐兒猶在吃吃而笑。上車時,俞道浩過來呈上幾張信箋,道︰「請王妃回到房中再看。」再加上一句︰「不要笑。」
趙赦有了酒,怕真姐兒不能聞,去洗浴。真姐兒牢記先生說的不要笑,先調整好情緒,再打開手中信箋。這一看之下,人又吃吃起來。
這上面寫的,是左俊杰將軍今的戲詞︰「將軍看到女人,可裝作熟悉過去兩、三步,夫人在後面阻止,慨然大義說出話來……。」
真姐兒正菀爾,趙赦只著單衣進來,發上滴著水的他問道︰「又在笑什麼?」真姐兒把手中信箋給趙赦看,若有所思道︰「將軍們,也是費心思。」
這真的不好笑,而是隱藏在背後的爭寵心思。真姐兒心里明白,左將軍看出來自己不喜歡她,他請俞先生幫他排了這出子戲,也真不容易。
「他不容易,家里窮得要餓死去當兵,打仗沖在前面,到軍中後才學會幾個字,」趙赦把信箋放下,取過碧水手中干巾帛自己擦長發,再命碧水出去,對真姐兒道︰「知道表哥為什麼不笑了吧,這些事情,要看到後面人心才行。」
真姐兒又想想倪夫人,有些無奈︰「倪夫人,是要討表哥喜歡。」趙赦微微一笑︰「女眷們不妨礙公事,我談不上不喜歡。她雖然有心,就是東施效顰,大不應該。」
真姐兒搖表哥的衣袖是何等的嬌媚,到了倪夫人那里,就成一鍋夾生飯。
房外白雪又飄,真姐兒倚在趙赦懷中,兩個人輕輕說話︰「佑兒摔倒,跟的人不摔也得摔倒,這事情我當年都是經過的。他們,不過是怕你我責怪,再就是怕有糊涂人會遷怒給他們。」
就是這房中的丫頭,背後也有鶯嫉燕妒,不是表面上和氣一片。
趙赦想到皇上歷年新納的嬪妃,自己雖然不在家里,也有禮物送去。自己挖空心思對皇上,別人挖空心思對自己,都是一樣。
「當個好王妃,要洞察清明,」趙赦最後叮囑的語聲,消逝在兩個人的唇間。偶然有一、兩句呢喃似語聲出來︰「表哥問過醫生,這月份,可以了……」
有過一次孩子的王爺,還是再去問過醫生才放心。
冬雪淅淅的下著,倪觀仰靠在椅子上,倪夫人雙手搖著他衣袖還在揣摩︰「是這樣嗎?」不時要問︰「王妃搖王爺衣袖,是這樣嗎?」
左將軍家里,左俊杰對妻子苦口婆心︰「你為什麼不管呢,以後是你管的,你要當著人才行。」左夫人還是膽怯︰「你會打人,」左俊杰暴躁跳起來︰「讓你管你就得管!不管,老子抽你!」
左夫人身子瑟縮一下,小聲答應道︰「老爺說管我管就是。」
這西北的有些風向,好似悄悄地在變著。
臘月里過後是新年,二月里北風猶肆虐時,真姐兒誕下她的小兒子。「呱呱」聲從產房院子里傳出來,接生的媽媽滿面笑容抱出來給王爺看︰「又是一位小王爺。」
施姨娘和水姨娘難忍心中憂傷,韋姨娘手里握著佛珠,閉了閉眼楮。
這一位小王爺生得還是像父親,粗看起來面龐和父親一般無二,才生出來的孩子沒哭幾聲就住了聲,見到父親時小嘴兒咧幾咧,頗有要笑不笑的意思。
趙赦大樂,給兒子取名趙佐。對真姐兒道︰「兄友理當弟恭,這孩子以後要幫著佑哥兒。」取輔佐之意,家里人稱佐哥兒。
韋姨娘侍候過回到房中,木魚「當當」地敲著。王妃莫非有妖術,她是一個接一個的生,而父親近年更為王爺倚重,王爺卻不往自己房中來。
真姐兒睡了一覺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趙赦含笑的面龐。「表哥,母親不在,讓我喂孩子吧。」真姐兒這樣求懇著。
趙老夫人本來要來,後來听說趙赦明年要回京,就在京里等著。
「你還要別的事情,交給女乃媽喂。」趙赦勸著真姐兒,讓人送上回女乃的藥汁,親手送到真姐兒嘴邊看著她喝下去,再安慰她︰「別說佐哥兒要送到京里去給父母親養著,就是佑哥兒,今年進京也暫時不回來。留下先生陪他京中念書,有父親看著,你我可以放心。」
真姐兒只能再次表示理解,她現在是理解的時候多,而不是像以前覺得自己忍耐的時候多。
佐哥兒就睡在真姐兒枕邊,她遺憾地看著兒子,又俏皮地問趙赦︰「我有什麼事情?難道表哥要伴我當江湖俠女不成?」
趙赦一笑沒有回答。
佐哥兒初生睡眠多,一直就睡著;真姐兒說了幾句話累了,也慢慢要睡。趙赦走出來往外面去見道喜的人,見世子的兩個丫頭慌慌張張跑來︰「王爺快去看看,世子爺在哭呢。」
跟著丫頭們過來,見佑哥兒不在房中,跑到假山石根兒底下的一處臨水處,正嗚嗚哭得以為沒有人知道。
「嗚嗚……」這哭聲在小弟弟出生的今,顯得極不協調。四周猶有白雪未融,襯著佑哥兒哭聲,哭得人心里發酸。
趙赦不發酸,是板起臉心里迷糊。擺手讓丫頭們退下,趙赦听了一會兒,才沉聲道︰「世子,你為何而哭?」
世子好似火燒一樣跳起來,轉身、用袖子擦淚這動作一氣呵成,小眉眼兒黯然著對著父親尷尬︰「我,沒事兒哭呢。」
「你已經不小了,就要開蒙的學生,在這里哭什麼?」趙赦很嚴厲,佐哥兒都來到,佑哥兒以後就是大哥就是大人,不再是個孩子待著。
趙佑見到父親厲聲厲色,更惹起他心中難過,舉袖子擦淚,卻擦出淚花不斷來︰「嗚嗚,父親母親不要佑哥兒,要把佑哥兒送到京里去。」
原來是為這個!才對著妻子說過兒子留京里念書的趙赦命道︰「隨我來。」離開這冷風嗖嗖的地方,帶著兒子來到最近的一個錦亭上。
這里四面垂錦緞,是冬賞雪的地方。雖然沒有生火盆,也比假山石根兒下面暖和。
趙赦坐下來,讓兒子到身前來,溫和地問他︰「听到父親說話?」佑哥兒鼻子紅著,抽泣著點頭︰「我去看小弟弟,給小弟弟好東西吃,听到父親和母親說要送我走。」他小面龐皺成一小把︰「把弟弟留京里就行了,我不陪著他。」
「弟弟也留京里,你也得留京里。」趙赦取出絲帕給兒子擦擦淚水,溫和地道︰「你要念書要學本事,沒本事的人到軍中,父親不要。」
佑哥兒一下子蒙了,低著頭看自己腳尖。「站好了,听我說話。」趙赦看著依依不舍,听到離開自己和真姐兒就要哭鼻子的長子,這是以後的王爺,可不能這個熊樣兒。
「再不是小的時候,行步動步時要安詳,不許再跑著走,並沒有什麼大事。你先慌亂,讓下人們如何看你?以後打仗,你先慌亂了,讓手下人如何看你?」趙赦溫言細語,卻帶著嚴厲︰「我的話,你記住了!」
趙佑小聲道︰「記住了,只是我愛跑愛玩,可怎麼好?」趙赦露出笑容︰「書房中是安靜肅穆的地方,跑馬場上,是你瘋鬧的地方。世子,你大了,是學會分得清的時候了。」
世子趙佑似懂非懂,不過父親說話,他還是點著頭。
交待過兒子,趙赦命他回去洗臉再去看母親。自己往書房中來見賀喜的人,見書案上,又是楚安王一封怒氣沖的書信。
「爾素回京,給本王交待!」楚安王還不知道真姐兒產子的消息,要是知道,只怕氣得胡子要翹起來。
自從趙赦有悔親之意後,氣得最狠的,就是楚安王。楚安王覺得自己身為皇弟,最有資格生氣。
先幾個月,是沒幾就是一封痛斥的信到西北,過了年以後越想越氣,不見到安平王說個清楚,楚安王要請旨到西北來。
這事情,也到要解決的時候了。
「王爺,齊媽媽來回話。」趙星帶進舞陽郡主那小院的管事媽媽進來。趙赦漫不經心道︰「郡主有事情?」
齊媽媽堆笑,眼楮認真在打量王爺神色︰「王妃這幾要臨盆,郡主一直在打听著。听說王妃生下小王爺,郡主請王爺示下,到府中來給王爺和王妃賀喜?」
漢玉香爐中噴出寶鼎香,趙赦在這裊裊香氛中神色淡淡︰「不必了,你對郡主說,這兩年苦了她,小王爺滿月我要回京,請郡主一同進京。」
「是,是,」齊媽媽答應著,再小心翼翼看著趙赦面色。趙赦再淡然吩咐︰「你侍候的好,郡主回京的時候,你也一同跟去。西大門處的宅子你知道嗎?」
齊媽媽滿面是笑︰「知道,那宅子是我兒子媳婦在照管著。我前幾年在京里時,還去過一次。那宅子好,雖然也不大,卻是個熱鬧地方。街上就有各樣的鋪面,賣玉器兒的,賣綢緞的都有,街口上就有酒樓,離城門也近,西城門外,都是好玩的地界兒。」
坐著的趙赦沒有阻止她說,反而听得眯著眼楮,極是關注。等齊媽媽把這宅子狠狠奉承完,趙赦才又慢慢道︰「回京的時候,給郡主單獨一條船,讓她隨後跟來,就住在那宅子里,你,還跟著她。」
「是,」齊媽媽出門來心中嘀咕,王妃如日中,又生下一個小王爺,只能是越來越高。王爺又命郡主進京,難道是讓她拜見老夫人?
慣會當差的齊媽媽被風一吹,立即心思沒有。管它去,王爺如何吩咐,就如何做事,多想心思,只會辦錯事情。
她回來告訴舞陽郡主︰「王爺說不必請安,又問郡主在這里住得可安好,」舞陽郡主難掩失望之色,對趙赦例行的這句問候黯然道︰「多謝王爺才是。」
「王爺又說,小王爺滿月後他要進京,要帶郡主一同進京呢。」齊媽媽滿面春風說過,舞陽郡主眼楮一亮,不敢相信的身子往前探了一探,急切地道︰「可是真的?」
苦候了兩年的舞陽郡主,心中閃過一個心思。王爺要自己進京,一定是去拜見老夫人,然後成親的。
齊媽媽含笑又一次肯定過,舞陽郡主難以掩飾心中激動,急急走到銅鏡前看自己。鏡中的人兒,芙蓉面龐絲毫兒沒有變,玲瓏眼神兒也是清澈如雪山。
打量自己容貌的郡主輕咬著嘴唇,這才想起來自己有些忘形。再出來見到齊媽媽還在,正喜上眉梢看著自己,服侍的媽媽這樣看,舞陽郡主更是會錯意。
她矜持著走去坐下來,端莊的吩咐自己的丫頭︰「賞媽媽十兩銀子。」再欠身道︰「有勞媽媽照顧這兩年,王爺要帶我京里去,媽媽也得去就好了。」
齊媽媽當然不會現在告訴她,只是含笑接過賞銀道︰「郡主是個憐下惜老的人,平時只有抬舉我們的,要是能跟郡主往京中去繼續服侍,是我的福分。」
這話說得這樣動听,舞陽郡主也動了心思。這院子里的服侍人,她一直沒有間斷的打賞,眼看著喂得差不多,怎麼舍得丟下來再換人。
接著齊媽媽的這話,舞陽郡主道︰「媽媽下次見王爺,就說是我說的,這院子里的人都是好的,王爺派來服侍我一場,我舍不得離去,以後還跟著我才是。」
「多謝郡主憐惜奴婢們。」齊媽媽忙道謝,再殷勤地道︰「等我再見王爺,就把您這話對王爺說說,想來王爺他,沒有個不答應的理兒。」
房外丫頭們回話︰「趙意兩口子來了。」紅箋進來也是笑盈盈︰「王爺吩咐下來,給郡主做進京的衣服,我帶了尺頭布料來給郡主看,請郡主您自己拿主意。」
趙意從門外馬車上捧下若干尺頭送進來,送了四、五次才送完。對著雕花桌圍的紅木桌子上高高燦彩的尺頭,舞陽郡主笑得合不攏嘴,一時又忘了形,對趙意和紅箋也道︰「你們以後還跟著我多好,我和王爺說一說,還要你們服侍。」
齊媽媽忍不住嘴角上翹一笑,這話對著自己和這院子里的服侍人說也罷了。趙意,是王爺的貼身奴才,雖然給了王妃,也一直是王爺的人;紅箋,看似王妃的貼身丫頭,服侍王妃好幾年。京里出來的齊媽媽知道,紅箋是老夫人的人,王爺接王妃時,老夫人怕王妃在王爺面前受委屈,把紅箋和綠管指了來。
同來的,還在現在管王妃針線的葉媽媽,和現在管王妃房中丫頭的羅媽媽。
趙意和紅箋身後全是王爺,郡主喜歡糊涂了,再加上舞陽郡主她在宅子里一步不出,對來的人背景,是一個也不清楚。
趙意和紅箋對著舞陽郡主這樣不自量力的話,也是恭敬地行下禮去︰「能服侍郡主,是我們的福分。」
舞陽郡主心花怒放大為歡喜,趙意和紅箋出來若無其事,坐上馬車一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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