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妃馴王爺 第一百九十七章,真姐兒的敲打

作者 ︰ 淼仔

準備看他笑話的周期還坐在馬車上,只露出一個胖腦袋,見佐哥兒在後門上等了許久,又一個人獨自回來,笑得嘴咧多大︰「嘿嘿,新筆筒不給我,讓我挑兩樣舊東西。」

再抱怨一下世子趙佑︰「大表哥不好,上一次給你帶了東西,就沒有我的。我說要補,這一次只給我一樣。」再笑佐哥兒︰「你輸了,多給我一個玩的。」

這兩次伸頭,周期才看到佐哥兒的面色,他小小驚訝一下︰「你怎麼了?」要說嚇得人臉白,是他們常讓別人作出的臉色。

今天這白臉色,居然到了佐哥兒面上,周期不明白。

佐哥兒這才憤憤,氣得也不讓趙意抱,自己抓著車轅往上爬,小劂起來的時候,人吐出來清晰憤怒的一句話︰「咱們回家!」

這聲調把趙意和周期全嚇了一跳,趙意急忙去抱他,抱在懷里看他臉色︰「小王爺,您怎麼了?」

佐哥兒把臉轉到一側不讓趙意看,只是聲調中的生氣全遮不住︰「我要回家!」趙意把他放在車里,細細地問他,只是不說。趙意對付小孩子從來有一套,所以佐哥兒喜歡他,而趙赦和真姐兒又放心交給他。

見佐哥兒不說,趙意往那關上的後門去看一看,道︰「您不說,我沒法子交待,您這里坐著消消氣,我去問問那看門的奴才就知道。」

「不許去問!」佐哥兒發脾氣,擺小王爺的架子︰「你敢去問,以後不要你跟!」周期道︰「那我去問,要麼你就說!」

面色難看的佐哥兒噘著嘴和周期 了一會兒,才不情願地說出來。周期听到最後一句︰「獨趙傾國不能一起玩的時候。」他第一個動作,就是「騰」一下子跳下車。

他也是自幼學的功夫,身子雖然胖,卻靈活。趙意雖然站在車門上,他那胖身子還是一下從他腋下穿過,沒兩步,就跑出去多遠,聲音這才傳出來︰「我砸他們家門去!」

太放肆了!

趙意一步跳出去,把周期抱住,周期小拳頭伸出來,對著趙意就打,雙腳再亂踢︰「放開我,你這奴才,不放手,小爺揍你!」

佐哥兒伸著頭,見趙意把周期抱回來,塞在車里,再堵在車門道︰「不能鬧!這是親家老爺府上!」

這一句話讓佐哥兒氣又消下去三分,周期還不服氣︰「又不是我們家的親家老爺。」趙意不理他,反正門堵得比剛才嚴實他出不去,趙意問佐哥兒︰「奴才們勢利也是有的,那奴才叫什麼,他不會傳錯話吧。」

「不會的,我給了金瓜子兒,他最後賭咒對我說,如果有一個字傳錯,讓他葉三不得好死。」佐哥兒嘟著嘴說過,趙意對那後門看看也不得主意。

不會吧,趙意覺得不可能。寶京王府和安平王府是親家,知道是小王爺來,一準兒要接進去才是道理。

如果佐哥兒當時報出安平王府而不是說趙傾國,葉三肯定要接他進去。佐哥兒賣弄聰明,抱的是「趙傾國」。

周期瞪眼趙意︰「你要怎麼辦!」趙意也對他瞪瞪眼,再陪笑︰「奴才只能勸兩位小爺別處玩去,這事情應該是誤會。等奴才回去稟報王爺和王妃,再問問親家老爺就是。」

「不許你告訴父親和母親!」佐哥兒這樣說,趙意當然答應︰「我一定不說。」

這下子沒了心情,佐哥兒對周期怏怏道︰「我要回家用功去,大哥在信里問我書念到哪一頁,明年他回來要查。車先送我回家,再送你去玩。」

周期很是同仇敵愾,道︰「那我去陪你。」馬車駛動,送他們往回走。他們兩個年紀相仿,經常一起念書還一起玩。

一個小孩子派一輛車,既然是一處玩,安平王府和威遠侯府都覺得浪費,他們換著一天一輛車地接他們出去。今天這車是安平王府的,又回到安平王府門前。

他們走以後,後門以內,葉三眉開眼笑,數著自己手心里的金瓜子兒。他一個一個地拿起來咬一口,笑得口水要滴下來︰「全是真金的。」

這個年,可就肥了。葉三哼著小曲兒,抱著一壺熱茶,歪在椅子上舒服的晃著腳,腦子里飛來飛去的,不是肥雞,就是大鴨子。

有腳步聲,和這肥雞、大鴨子一起出現,葉三坐直,見薄薄雪花的地上,走來跟顧傾城的一個丫頭白秀。

到門房外,白秀問葉三道︰「剛才有人尋表姑娘的,可走了?」

葉三笑嘻嘻︰「走了,下次他來,我還是和今天一樣,快快的去回報。」白秀點一點頭沒有話回去。

寶京王府這是老宅子隔斷的一處,隔壁是寶京王的兄長所分,他賣給刑部的官員。寶京王這邊是正房正廳,莊嚴鄭重。白秀由甬道行去,又抽空看過落雪的松柏。對梅花飄香處向往的看幾眼,自語道︰「王爺要是分的是隔壁多好,那邊全是園子。」

正廳外回廊,清一色大紅漆雕花鳥靈芝仙獸,傾城站在這里翹首,見白秀來綻開笑容,走上幾步悄聲問︰「可生氣了?」

白秀訝然︰「姑娘不早說,」她噘著嘴︰「我只問他還在不在?」傾城掩飾一下自己,再笑道︰「好妹妹,你問的好。」再小心問︰「沒有什麼吧?」

傾城是個小孩子想不全,要是想全了,她肯定讓人回話︰「請親家府上小王爺到前廳奉茶,」她匆忙回了那一句不見,自己又後悔莫及,當時白秀去催水,讓別的丫頭們去問後門又不便。等到白秀來再讓她去問,是守門的葉三,把金瓜子兒已經咬完放在懷里的時候。

寶京王的祖上是皇親,一直有爵封。到了寶京王祖父那一代,枝繁葉茂一下子納了十幾個妾,娶了幾十個孩子活下來十幾個。

到分家產的時候,大家爭得不可開交。為分采邑鬧到當時的皇帝那里。皇帝一氣之下,把采邑收回,讓他們平分家產。

寶京王的父親只分到大宅子,傳給寶京王兄弟兩人,一人分了一半。

二世祖、三世祖大多只會花天酒地,寶京王的長兄把宅子賣了,仗著皇親的身份去了外省謀生路。寶京王算是機靈的,他從小苦讀詩書,又和當時是皇子的先帝比較好,先帝即位後,給他無關重要的官職,給他王爺的封號,領一份皇家俸祿。

寶京王自顧家業,不敢求高門,娶了當時京中的一個詩禮舊家之女,顧傾城,是寶京王妃姐姐的女兒,五歲時就養在這里。

白秀這個小丫頭,和顧傾城差不多大,她兩年前來陪顧傾城,對于這個家里的事情知道得不少。見傾城關切趙公子有沒有生氣,白秀嘴再一噘︰「何必管他!您沒有听到,房中來的郡主、長公主和姑娘們說得多難听。姑娘,您要避嫌呢。」

這苦口婆心的話,傾城泛起淚花,推著白秀道︰「好妹妹,我知道呢。」正在說,身後走來另一個丫頭白荷︰「郡主問表姑娘,說您許久不進去。」

傾城重新進來,門簾高打起,房中撲面而來的,不僅是溫香,還有炭氣。火盆在榻旁,榻上坐得滿滿的,有五、六個小姑娘。

這里面,有孝敏長公主、柔莊的表姐,長她半年的福容郡主,這是寶京王的堂兄弟之女、蔣家的一個小姑娘蔣月潔,是個庶女,另外還有西平侯府二少夫人的女兒裴元清、尤家的小姑娘,也是庶女尤婉言。

見傾城進來,大家一起招手︰「快來。」讓出一個空兒,傾城坐下脆生生問︰「罵到哪里了?」剛才就是房里罵得太凶,傾城听不下去才出去廊下站著。

柔莊高高的嘟起嘴︰「還在罵呢。」尤婉言俏皮地道︰「我們現在罵的,是你們家的親戚良月郡主,」孝敏長公主也嘟嘴︰「再把孝純也罵了。」

大家不說話,沒有人敢說孝純長公主。

柔莊小臉兒氣得,比佐哥兒還要白︰「這怎麼和我有關系,親事是父母親定的,怎麼就賴到我身上!」

福主郡主笑勸︰「良月從來嫉妒你,你打小就知道,她不能嫁到安平王府,當然要說你是勾引了人。」

「可我從來沒有和趙世子玩過,听說他去打仗去了一年,他在京里的時候,我也是和佐哥兒在一處玩的呀。」柔莊不知道何故,提到世子趙佑,面上就有些不自在。好在她小,腦子里只一閃那畫面,就隨即又生氣去了︰

「這些人,為什麼這樣罵我!」

蔣月潔細聲細氣地道︰「還不只說你勾引趙世子,說你是狐狸精,會獻媚,說你裝天真,其實小小年紀什麼都會,說你早早的,就和趙世子說過了。」

柔莊的小臉兒又氣得通紅,蔣月潔又輕聲細語目視這里人︰「可不許說出去。」大家一起發誓︰「哪一個漏一個字出去,讓她如何如何。」

蔣月潔說的話,全是由蔣家那位嫡女房中傳出;尤婉言說的話,全是由尤家所傳,孝敏長公主因為往上湊,被太皇太後罵了以後,為表示自己對趙世子沒有主意,和柔莊格外的好,又順便把孝純長公主的話說出來。

傾城剛才出去,就是看出來這房中來的人,個個都有心思。這些話,本不應該說。她想著,等她們走了,再對柔莊說說不要亂信人,同時又不無擔心,自己得罪了親家小王爺,他要是回去告狀,安平王和安平王妃會不會生氣來問罪。

安平王未必會管這事,安平王妃肯定要生氣,認為自己慢待了她的兒子。

寶京王妃閑下來時,走過來看看,見雪地中一片清冷,她笑著道︰「一到好景致的時候,我就想要怪王爺,當初分家,為何不要園子,這里一片清香,其實全是隔壁傳來。」

丫頭就回話︰「王爺要守宗祠,理當要上房。」寶京王妃笑一笑︰「說得也是。」

來到女兒房外,廂房里跟著各位姑娘的侍候人全出來,寶京王妃先和長公主的媽媽們問過好,格外加意地吩咐丫頭們︰「給媽媽,姑娘們送熱茶來,不要冷到她們。」再對另外的丫頭們含笑。

大家全有笑容,寶京王妃雖然出身也不高,但是她對人親切,又勤往宮中各處請安,京中認識的人家里,但有事情她都會去,是個得人緣兒,不擋人道,別人也不會說她不好的人。

淑恭太皇太後頗能容忍的幾家皇親中,就有她一個。太皇太後樂得讓柔莊淘氣一下,就弄壞幾件東西也不值什麼,讓外面人听到,只會說太皇太後人慈祥。

所以這親事定下來,宮中無人阻攔,外面人雖然有不滿,也悍動不了。

對這些服侍的人說過話,寶京王妃往女兒房中來。她才一出現,就看到柔莊如一只中箭的兔子一樣奔來,撲到她懷中開始大哭︰「去退婚,我不要嫁給趙世子,不退我就不活了!」

「胡說!」寶京王妃先是愕然,再就大怒︰「不許說抗旨的話!」柔莊大哭不依,往地上一坐,蹬著腳道︰「我不要嫁!」

寶京王妃先是生氣,再對著女兒淚珠盈盈的小臉兒,心酸上來……

下了車,佐哥兒就高興了︰「快過年了,母親說扎了好些燈籠,咱們看燈籠去。」只玩了一會兒別的,已經到中午用飯時。佐哥兒還是心情不佳,不過臉色比剛才要好得多。

趙赦才回來,大家一處用飯。真姐兒先看出來,給佐哥兒挾菜道︰「是摔到了?」佐哥兒嘴上咬著一塊百合鴨子只搖頭,周期代他回答︰「大伯母,他沒摔倒。」再伸出自己的粉彩小花碗接過真姐兒挾來的菜,對著也看過來的趙赦此地無銀三百兩再來了一句︰「大伯父,他肯定沒事兒。」

真姐兒對趙赦看去,趙赦道︰「吃飯,」再低低道︰「一會兒我問他。」真姐兒含笑︰「有勞表哥。」

多少年以後,安平王夫妻回想起這兩句話,就要相視而笑。當時,是怎麼想到說這一句的。

飯後,真姐兒事情不少,再說兒子們的教導,全是趙赦的事情,她沒有放在心上。以她來想,這京里沒有什麼人會沖撞佐哥兒。而佐哥兒自幼受到教導,不會亂去沖撞別人。

因為佐哥兒從小太頑皮,真姐兒對他在外面和人相處,是格外用心。

丫頭們又送上一道芙蓉蝦球卷,又上來一道濃湯。真姐兒對著那濃如女乃油的湯,湯中碧綠的菜心,金黃的雞蛋皮看看,有些坐不住。

先看趙赦,小聲道︰「表哥,」再看看趙老夫人。趙老夫人和趙赦一起笑,同時道︰「或許醒了?」

真姐兒笑眯眯︰「我去看看。」

她以前雖然沒有帶過孩子,也听過小孩子要加鋪食。試過給明華、寶華沾過一點兒湯水吃,都吃得津津有味,而且沒有什麼。

起來去房中,女乃媽抱著明華和寶華剛喂過,正要往小床上放,真姐兒來看還沒有睡,自己抱起一個,另一個女乃媽抱著,往隔壁飯廳里來。

佐哥兒徹底地來了精神,他站在母親身邊聚精會神瞅著,見母親用瓖銀箸取了一點兒蝦肉給小妹妹喂到嘴里,寶華嘖著嘴,不一會兒就吃得精光。

趙老大人也過來看,他大樂喊趙老夫人︰「快來看。」趙老夫人道︰「少喂點兒蝦肉,這天氣,小心跑肚子。」

趙赦听說,就只用筷子沾一點兒濃湯給明華吃,明華吃過微張著嘴「啊啊」,大家一起樂︰「她還要吃。」

周期頭伸,再伸,直到趙赦敲敲他胖腦袋︰「站開。」周期才嘿嘿笑︰「比我們家的小妹妹好玩多。」佐哥兒驕傲的道︰「那當然,這是我們家的小妹妹。」周期又要同他干起來︰「也是我的小妹妹。」

趙老夫人頭痛︰「不要吵,佐哥兒,說的是你。」佐哥兒笑逐顏開︰「我沒有同他吵,我和他是好兄弟。」周期也道︰「是啊,我們是親表兄弟呢。」

真姐兒好笑,這一對親表兄弟,一天能干多少架,再好上多少回。

明華睡在父親懷里,佐哥兒又有意見,他和周期換一換,站到父親身邊小聲問他︰「我小時候,也這樣過?」

趙赦放下筷子舉起大手,佐哥兒一溜煙兒跑到母親身邊,推一把周期︰「再換回來。」

大家坐下吃飯,趙赦讓女兒睡在膝上,真姐兒一只手抱著寶華,都可以繼續用飯。明華兩個眼珠子骨碌碌轉著,一會兒咧一下嘴好似在笑,一會兒「啊啊」,好似也要插進飯桌子上的談話中。

寶華則是小手抓著母親的腰帶,一會兒擰一下,一會兒再擰一下。

這一對寶貝十足的可愛,是安平王府的心肝寶貝。

須臾飯後,真姐兒帶著這一對寶貝回去,趙赦招手喊佐哥兒︰「跟我來。」周期立即腳底要抹油︰「我回家去。」雖然不知道大伯父要說什麼,周期還是不听為好。

趙意在書房外,見王爺父子行來,他拍拍腦袋,也先走開。對王爺回小王爺的話,要背著小王爺才行。

父子行到書房中坐下,趙赦問佐哥兒︰「你今天有什麼不開心事?」佐哥兒腦袋聳拉著。趙赦這才用些心思,再問︰「說。」

佐哥兒先不說,走到父親身邊,對他盤坐著的膝上看看,揣摩著他的面色張開小手,那意思,也抱我坐一會兒。

趙赦愕然,再瞪眼他︰「回話!」佐哥兒面色猶豫一下,再回想剛才小妹妹在父親膝上一會兒笑,一會兒好似唱歌,今天心情不好踫釘子的他,堅定不移地看著父親,有氣無力地道︰「抱。」

這有氣無力的聲音打動趙赦,佐哥兒從來只讓人家這樣,今天他自己成了斗敗的公雞。這場面,不多見。

趙赦抱起兒子放在膝上,放溫和聲音問他︰「對父親說一說。」佐哥兒一只手攀住趙赦脖子,這才慢慢告訴他︰「……從來沒有人這樣冷落我。」

黑亮的眼楮里全是黯然,小腦袋也慢慢低下來。

趙赦第一個想法就是,幸虧是自己問,如果是真姐兒問佐哥兒,那結局就不一樣。常勝將軍趙赦,怎麼能容得下去這事。

他一不發脾氣,二不尋顧傾城的事,只是對兒子道︰「這樣不對!你這樣受人冷落,不是我的兒子。你要明白,她用不到你,她要是用到你,就會跟著你討好你。」

書房中,安平王給小兒子上這樣的人生一課。佐哥兒骨子里,有著和趙赦一樣的不服輸,他瞪大眼楮︰「要是個男孩子,我肯定打他。可是,她這是個女孩子,怎麼辦?」

「父親告訴你,不過你不能告訴你母親。」趙赦在數年以後,很是後悔自己當時怎麼能這樣說。只是那時候再後悔,已經晚了。

佐哥兒用力點頭︰「我不會告訴母親。」月復黑的安平王順便又來上一句︰「母親是個女人,你和父親是男人。以後男人之間的話,不可以告訴母親。」再在那點著的小腦袋上拍上一記︰「記住了!」

就像幼年的佑哥兒,會神氣活現地對真姐兒說︰「佑哥兒是男人,母親不乖的時候,佑哥兒會哄你。」

今天佐哥兒也明白這一點,他對父親道︰「母親不乖的時候,我會幫她擦眼淚的。」趙赦大樂︰「就是這樣。」

父子全達成共識,真姐兒要是掉眼淚的時候,就是她不乖的時候。

趙意過一會兒就來看一看,佐哥兒還在里面。他擔上心,王爺不會是教訓小王爺吧。打听一下,又說不是。

書房外有亭台樓閣觀賞之處,趙意在這里等上一個時辰,猜想就是佐哥兒跟著午睡也應該起來的時候,見書房院門口,出現一個笑逐顏開的小孩子。

佐哥兒小王爺,重新恢復精神,一蹦三跳的出來。他揮舞著小手臂,走得和平時一樣有力。丫頭媽媽們跟上去,他的小聲音歡快的傳出來︰「套車,我要出去玩。晚上把我墨研好,我回來再看書。」

趙意趁此機會,趕快溜到書房中去對趙赦回話。趙赦听過,淡淡一笑︰「你很盡心,去吧,別讓他鬧事是對的。」

這親家的後門,是砸不得的。

賞了趙意讓他出去,趙意稀里糊涂。尋常王爺要是知道這事,肯定會不悅。寶京王府的顧姑娘,趙意是打听過的,就像和佐哥兒玩的人,他全部都打听過來歷。

顧姑娘,不過是個表親。口出這樣的狂言,王爺當然不會怎麼著她,不過听過理當不悅一下,會認為顧姑娘沖撞小王爺。

今天,不一樣。以前跟趙赦的趙意,可以感覺出趙赦的心情。

白梅樹下,佐哥兒的丫頭跑過來︰「你哪里去了,小爺要出門。」趙意嘿嘿︰「我就來。」他不跟著,佐哥兒就走不了。

依附于親家府上的小姑娘說這樣狂話,在趙赦看來是小事一件。他把兒子好一通交待,就丟到腦後。

夜風初起,風吹得人透骨寒。趙赦走出廊下,見天色黑沉,若有壓頂之勢。大雪,隨時會撲面欲來。

幕僚們在房中忙碌不已,算著當年的進項,當年的犒賞,明年春初的春耕等賬目。王爺回身,從明窗上見到房中身影不是坐著執筆頭也不抬,就是走來走去的和人商討事情。

他分外滿意,對趙安道︰「晚上給先生們燙酒,不能用的也少用一些,這天氣冷的,要熱乎一下才行。」

風夾著雪「呼」地一下子過來,趙赦渾然不要意,在這寒冷中往房中來用晚飯。走到一半,覺得身上這蒼青色錦衣是薄了,先到房中來換衣服。

隔壁飯廳里,趙老大人等人皆在座。趙赦讓人先去回︰「王爺就來。」他來到房中,不用人服侍,從衣櫃中取一件厚些的錦衣出來。

描金衣櫃打開,見新年的新衣全都送來。趙赦微笑一下,真姐兒管家,也是用心的。這樣想著,又去看真姐兒的衣櫃。這孩子不會只送來表哥的,不管她自己吧。

真姐兒說過好幾次,獨她的衣服最費又最多。

再打開真姐兒的描金衣箱,見里面有幾件子女敕黃、水綠,珊瑚紅色的衣服好看,王爺用手模一模,這一模,就踫到一個東西。

私房信件,被王爺找出來。

趙赦看過好笑,佑兒這小混帳,背著自己又來了信。他不動聲色把信放在懷里,過去用晚飯。

冬夜寒冷,貧寒人家對著火爐取暖,王府里是暖閣大家歡笑。真姐兒心里想著兒子的信,和他對這親事的不滿,有些心事重重地進來。

趙赦直接把信一亮,壞笑道︰「私房被表哥發現。」原來不知道如何說的真姐兒有了話題,也不搶信道︰「表哥,這親事兒子不中意。」

「幾時輪到他說話!」趙赦把信放下,命真姐兒︰「研墨去,表哥要教訓他!」真姐兒眼珠子瞄著他,嘴里嘆氣︰「唉,所以他不敢對你說,就是怕你不讓他說話。」

見趙赦要黑臉,真姐兒逗他︰「以前表哥,也是和佑兒一樣的吧?」這話才說過,身子騰空,被趙赦抱起來,按在大腿上,狠狠給了真姐兒一巴掌︰「再說!」

真姐兒吸著涼氣,索性不起來,就趴在那里生悶氣。趙赦按著她,也只是出神兒。以前,自己也是這樣?

他回想以前,忽然覺得想不起來。除了小禿毛兒小時候咧著嘴哭不討人喜歡以外,別的,全有些模糊。

心中清晰的,就只有真姐兒到身邊以後,再往前去,是真姐兒在沈家來見自己,說她不願意來。

房中,漸有旖旎。趙赦貼上真姐兒的紅唇,在她耳邊輕輕地道︰「再不要說這些話,表哥不喜歡听。」

真姐兒喘息著,覺得有涼意,這才發現自己衣衫盡褪,趙赦也是一樣。

「表哥,我就是說一說,沒有什麼。」真姐兒親吻著趙赦,這樣告訴他。王爺深深長長的嘆息一聲,撫模著趙小毛因歡愛而汗水淋灕的額頭,再輕聲道︰「不要再說。」

明華和寶華的哭聲起來,又小下去,丫頭們的走路聲都可以听得清楚。房間歡娛過去,真姐兒貼緊趙赦的身子,覺得他身上的汗水和自己身上的汗水快要融合在一處。

「表哥,為兒子以後想想,他不喜歡。」再一次,真姐兒為趙佑說話。趙赦笑一笑,腦子里想著自己親家寶京王的好話來說。

王爺溫柔之極︰「寶京王雖然一般,不過他這個人是聰明的,能看明白,又膽子不大。不敢玩手段,又是皇親有一層阻擋。真姐兒,再尋這樣的親家哪里去尋?」

肌膚泛紅的面龐倚上趙赦肩頭,真姐兒低低的笑︰「我只想著兒子去了。」王爺取帕子給她擦著身上汗水,見她要動,撫在她肩頭上的手掌按一按︰「一會兒再去洗,咱們說會兒話。」

外面北風寒,錦帳春意暖。真姐兒慢慢道︰「其實那孩子,生得也不錯。」趙赦取笑︰「表哥要說動的一個人,只有你。」

「表哥不要取笑,我是怕兒子成親後對她不好,會害了兒子也害了別人家里姑娘。」真姐兒有些正色。

王爺還是取笑︰「你主要怕的,是表哥虧待那姑娘。」真姐兒啞口無言,翻個身子把面龐往下埋在手心里,好一會兒才無奈笑了一聲,承認道︰「是的。佑兒生得那樣好,又有表哥的兒子,相中他的人會很多。」

其實這擔心的,真的不是自己兒子。

這古代社會里,男人的特權比女人多得多。趙佑的身份決定他的婚姻肯定是政治性的,但是古人的男尊女卑特權,也決定趙佑可以另有愛人。甚至,把王位傳給他喜愛人生的孩子。

這心思,又被趙赦揭破了。

王爺輕輕搖著真姐兒的肩頭,話語聲如潺潺流水告訴她︰「如果許給和咱們家不對的人,還不如這一個好。」

真姐兒嘆氣,狠狠親了趙赦一口︰「表哥,是你對。你看事情,是大局。」真姐兒是女人心性,最刺激女人的,就是某男出軌這樣的事情。女性的弱點,其實是她們自己不肯承認,又死咬著不放的一部分。

趙赦和真姐兒不一樣,他不能只為著兒子一時的喜歡去辦事。他安慰真姐兒︰「寶京王把那孩子關在家里,讓人天天教導她。也許,」王爺也有憧憬,並且他今天願意說出來︰「以後他們會恩愛。」

真姐兒申吟似的嘆氣,夫妻恩愛的源泉,在趙佑和柔莊之間來說,大多在趙佑手里。柔莊嫁到安平王府,她不可能不想過好,如果趙佑是堅決反對,那他們好不了。

想通了這一點,真姐兒倒催趙赦︰「表哥,明天就寫信教訓他,你狠狠地說他一頓。父母之命,是不能違抗的。」

趙赦笑出聲來,他坐起來,**的上身在燭光下緊繃繃閃著油光,王爺目光閃爍著︰「表哥現在要做的,是和你一起去洗浴。」

一抄手,把真姐兒抱在懷里,趙赦低聲道︰「這下子你總算明白過來了,表哥心里擔心的,是怕你對那孩子不好。」

「怎麼會,」真姐兒不依︰「我才不會。」這神色,又像極一個孩子,趙赦笑著,把真姐兒抱著一起出去。

第二天,真姐兒研墨,趙赦親筆寫了一封痛斥世子的書信。這信封口時,真姐兒心有憐惜︰「可憐佑兒,不能回來過年,還要接到咱們這樣的信。」

趙赦伸長腿,舒服的伸展著身體,笑罵道︰「慈母多敗兒。」

大雪飄飄而下,雪把京都覆蓋起來,又帶來無邊的寒冷。離過年更近,家家戶戶都有歡笑氣氛。

真姐兒坐在暖閣里管家事,又想著兒子收到信是過年前還是過年後。想到他肯定是苦著臉兒的模樣,真姐兒要笑。可憐的佑兒,看到表哥的信,只怕會傷心得吃不下去飯。

又是心疼又是可憐兒子的真姐兒,對鏡見自己一抹子笑容,自語地重復趙赦的話︰「也許他們會恩愛。」

窗外梅花若雪雕成,紅梅從白梅上伸出,又似紅色寶石。淡黃色的花蕊中噴發出清香,讓行過的紅絹贊嘆︰「真是香。」

天天都有香,今天好似格外不同。上廊下問打門簾子的丫頭︰「里面可有人。」丫頭回道︰「王妃一個人在,」見紅絹面上有喜色,又多問她︰「有什麼喜事?」

紅絹點了她一手指頭︰「是別人家的喜事。」進來見真姐兒倚榻而坐,紅絹上前兩步喜盈盈道︰「王妃見天兒惦著的事情,這就出來了。霍山王府才來報信,說舞陽郡主生了一個男孩。」

「快取衣服來。」真姐兒也為舞陽郡主喜歡︰「不是我天天惦著,是她娘家人不在這里,我不去,可怎麼行?」

一干王爺和郡王們大多在京中,易宗澤是趙赦代回話,讓他先回去。臨走之時多多拜托真姐兒,說︰「今年不會再來,就生了,也是明年再來。有勞王妃上心,多多照看。」

真姐兒收到這感激時,就會回想起自己不管不顧抗爭的時候。她對這感激總覺得怪怪的,會誠心誠意地回答︰「包在我身上。」

回過趙老夫人來見趙赦,趙赦不忘記打趣她︰「卿卿,人家已經開枝散葉,你的心,可以放牢穩了吧。」

真姐兒嬌嗔︰「我不放心,從來只有表哥的心。」

霍山王府門前人來人往,他們家親戚也不少,也有一些依附的官員們來道喜。見雪地中行來兩排護衛,門人趕快道︰「快去報信,安平王府來人了。」

報信的去報信,余下的兩個也不接待別的客人,撢撢衣衫整帽子,帶著殷勤一溜兒小跑到雪地里去候著。

有兩個京外來的小官員看不下去,悄聲罵道︰「這奴才剛才眼楮朝上看,現在你看,這眼楮全斜著看。」

他們看的,是安平王府的馬車。

馬車緩緩而停,後面車上下來媽媽丫頭們,一個霍山王府的門人過來靜街︰「讓開讓開,安平王妃要下車。」

圍得密不透風的馬車前,真姐兒剛伸出她的裙邊。霍山王府中,霍山王妃匆匆而來,滿面喜悅地道︰「快接著。」

在她後面,霍山王也出來了。

不要說真姐兒愣住,就是兩邊散開的親戚們和官員們也愣住。霍山王自己不覺得什麼,他現在有求于趙赦,他理當出來。

眾人圍隨下,丫頭們或是王妃身上的香氣把這一塊兒的雪地,染得好似胭脂仙境。牆角處生了一枝弱小的梅花,原本是人人看不到。此時大家尋香氣,都把眼光放在這梅花上。

這香,應該是梅花上所來。

世子帶著小王爺們在二門上奇怪︰「怎麼父親要迎她,」見雪地中,安平王妃緩緩行來,她身披著貂裘錦衣,油光水滑的一圈子皮領子,映得她肌膚分外嬌女敕,面頰上有紅有白,正含笑和霍山王妃說著什麼。

小王爺們低聲嘀咕︰「大哥,父親迎接安平王妃,這分明是自掃威風,告訴別人,霍山王府比安平王府低。」

「看看再說。」世子說過,見一行人過來,忙也帶上笑容欠了欠身子。安平王妃今天打扮的恍如神仙妃子,她時而嬌笑,時而抿唇而笑,發上步搖不時晃動著,和迎面的金鳳相映成輝。

項林是不得不出來迎接她,其實他還在別扭。伍側妃是自然而迎,和真姐兒拉拉手笑著︰「我想著請你來看看孩子,又怕年下忙,你又怕冷不肯來。你來了,真是好。」

再和氣地對霍山王妃笑一笑,對著她身後的永惠郡主等媳婦們,幾個姨娘們道︰「快去看孩子。」

雲娘不在這里,她在廳上看迎來送往。

紅色繡金線鯉魚的小襁褓里睡著孩子,生得眉目清秀,分明是像父親。項林因擠不進去,他樂得在房外站著。听到里面的笑語︰「呀,太像父親了。」

他在外面苦笑,不會弄錯吧?不會越長越像安平王吧。

一個小丫頭急急忙忙跑來,見項林在這里,喜上眉梢告訴他︰「四爺,王爺說,廳上擺酒,用上等的席面招待安平王妃。」

項林只想啐她,有什麼可高興的。因不方便啐,只嗯了一聲。

女眷們坐著,伍側妃獨領真姐兒去看舞陽郡主。引到床前,伍側妃知趣地避開。舞陽郡主帶著產後失血的蒼白,眼楮里涌出淚水來,她哽咽道︰「幸好有王妃在京里,不然的話,還有誰來看我。」

縱有幾家子舊親戚,離得遠,而且說出來也不響亮。

真姐兒握著她的手,好聲氣地勸她︰「月子里可不能哭。」她的手才抱過手爐,是溫暖的。舞陽郡主的手從被子里才拿出來,也是溫暖的。

兩只溫暖的手交握在一處,真姐兒忽然神思恍惚只要笑。差一點兒,和她就成一世的仇人。而現在,自己成了她的靠山。

舞陽郡主還在斷斷續續地說著,要把心中的心酸事情全說出來︰「小王爺他半點兒不憐惜,平時多往外面去,幸好母親還算是照顧……。」

「少年夫妻大多是這樣,現在有了孩子,等孩子大了,就會好。」真姐兒打心里嘆氣,項林心中深深的一根刺,怎麼能好得了?

不過勸人的話,是這樣說。她由此又想到趙佑和柔莊,如果佑兒也是一直反對,他不會對柔莊好,而柔莊因此心中耿耿于懷,大概就是眼前這一對夫妻的模樣。

再想趙赦,真姐兒在心中申吟,表哥是個大月復黑。他明明不喜歡這親事,也做得樣樣俱到。

丫頭們捧上紅糖雞蛋,真姐兒看著舞陽郡主喝下去,就有人來請︰「請安平王妃前面坐。」舞陽郡主有幾分不舍,對真姐兒依依道︰「再來看我。」

真姐兒答應她,出來伍側妃陪著她往前廳上來。

不過房中說話的功夫,戲台已經搭好。永惠郡主對這才搭的戲台沒說什麼,她生孩子時也這樣過,因為永惠郡主的娘家也是郡王。

余下的小王爺們,有兩個已經成親。妯娌們這就不滿,「呸、呸」地磕著瓜子兒,把瓜子皮兒到處亂扔,說著不中听的話。

這些話,傳不到廳上安平王妃耳朵里去。她是今天來看的人中品級最高的,她居中高坐,左邊坐著惠溫太皇太後宮中出來的一個媽媽,右邊是霍山王妃相陪。

靈丘王妃和項林沒有這麼親近,她要來也是孩子滿月才來。

酒過一巡,雲娘壓下心中的不滿,親自來把盞︰「這是暖身子的補酒,里面放著人參、靈芝等好幾十樣子的藥材呢。」

她笑容伶俐,話語清脆,在這廳上一干女眷們中,算是一個出挑的人。

安平王妃接過酒在手上,不慌不忙和雲娘說話︰「听說府上最近管家的,就是這一位?」霍山王妃打眼楮里笑出親切來︰「就是她,很能干,這是江陽郡主生病以後,我為王爺從家里找的。她打小兒就強……」

江陽郡主這幾個字,是霍山王妃先提出來的。真姐兒順勢道︰「江陽郡主最近可好?」霍山王妃更是話多,手指著雲娘笑︰「你只問她,她一天一次去看她照顧她,要是生病,也是她照顧得好。」

雲娘眼皮子跳一跳,見安平王妃看自己,那笑容分外有神采︰「這麼說,和她說話的人,也只有你了?」

「回王妃,是我。」雲娘眼皮子又跳上幾跳,驟然一陣心慌意亂襲來。安平王妃笑吟吟,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她要是知道外面的事情,也全是你說的才是。听你說話就爽利,想說什麼,也一定解釋得清楚。」

雲娘心中一寒,安平王妃又轉過臉兒對霍山王妃笑︰「前一時夜里,說抓一個什麼賊,我去舅母家拜客回來,不防撞上一眼。那樣子,有幾分像江陽郡主。我還在說,她是一頭烏油油的好頭發,一定不是她,那人,是一頭花白頭發。」

「砰」地一聲,雲娘手中的六角鏨花錯金銀執壺掉落地上,把這廳上的笑語聲打斷。酒水撲濺而出,有一部分打在真姐兒銀紅色繡百花裙上。

霍山王妃變了臉色,由剛才的慈祥面龐一下子變成冷臉,斥道︰「尋常從不失禮,今天是怎麼了!」

雲娘垂首,身子有些瑟瑟。真姐兒的話,深深的扎中她的心病。她一直懷疑的,就是王芸英遇到安平王府的人,不敵而回。

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生長在人口眾多的家里,成親後嫁到霍山王府,見到的全是陰謀詭計。讓她直接面對,她不敢。

她平時算是霍山王府里最得意的人,陪霍山王最多的人,但她的一切,還是握在霍山王妃手里。

此時當眾受斥,雲娘不僅是覺得羞辱,而是害怕。她怕的,是安平王妃又要說什麼。

真姐兒什麼也沒有說,丫頭們過來給她收拾衣服,霍山王妃對她賠禮︰「她平時不是這樣上不得台面。」

「或許是累的吧?」真姐兒笑笑,把雲娘丟下,再去看戲。戲台上,一個小旦咿咿呀呀甩著長袖,那粉面嬌容對著台下,正在唱︰把年華全虛度了。

訕訕的雲娘退下,一個人縮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仔細想一想,才重新打起精神,膽戰心驚安慰自己,她要是有證據,早就不客氣了。

廳上繼續鬧紛紛,真姐兒只坐一會兒推說有事回去。大家送她,就是霍山王也站起來走出席面,算是送了一送。

沒有人再提江陽郡主,也沒有人再問雲娘。雲娘只覺得心里撲騰騰的跳著,恨不得一步到王芸英面前,拉著她問個明白。

霍山王府一天人流不斷,他們家雖然不如往年得意,來的人還是不少。近午夜時,雲娘打發霍山王睡下,對他道︰「我再去查一回上夜的,前面廳上小王爺的朋友還在喝酒,保不齊有什麼人溜進來,這就不好。」

「你是個謹慎的人。」霍山王說過,很是滿意的閉上眼眸。雲娘出門叫上管事的,到處來查上夜。

支開眾人來到地牢里,雲娘是惱怒憤恨︰「你這個賤人,讓你出門辦事,你遇到的人對不對!你遇到的,是安平王妃對不對!」

王芸英漠然看了她一眼。

雲娘威脅道︰「你不想想,你這條命能活到現在,全是我可憐你同情你。要不然,茶飯里只要下些什麼,你就沒命!」

「你留著我,是我還可以利用。」王芸英冷淡又不屑︰「你要殺我,隨時來吧。」她撲到木牢門前,狠狠地道︰「你敢嗎!你見過殺人的嗎!讓我告訴你吧,那手臂、大腿……」

突然的這瘋樣子,花白頭發襯著那白生生的牙,雲娘嚇得轉身就跑。沒頭沒腦走幾步,一頭撞到霍山王身上。

原本應該睡著的霍山王,衣服整齊地站在那里,面如冰雕,一動不動。

「王爺,啊,她瘋了!」雲娘尖叫一聲,緊緊抱住霍山王,想用他溫暖的身子來沖淡身後的寒意。

霍山王沒有用力,他輕輕,卻帶著堅定地推開雲娘,雲娘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地牢里地面濕氣大于地表,她只覺得腿上,迅速就冰涼起來。

雖然地上寒冷,她不得不用雙手去扶地,剛一扶地就覺得寒氣上沖,哽咽著道︰「王爺。」卻听到鎖鏈聲響,霍山王打開那木牢門。

雲娘呆住,王芸英呆住。霍山王緩步走進去,對著年紀不過三十多歲,卻花白頭發的王芸英伸出手,溫和地道︰「隨我來。」

王芸英「啊」地一聲狠狠的尖叫聲,對著霍山王就開始拳打腳踢。她每一招都是狠狠的要和霍山王同歸于盡,卻拿霍山王沒有辦法。

當自己重歸那痛恨又思念的懷抱時,王芸英尖聲痛哭,大罵道︰「我的父親,我的家人,全怎麼了!」

「來,出來慢慢說。」霍山王制住她,帶著她慢慢往外面去。他們走過雲娘身邊,沒有一個人正眼看她,只是兩個互相制住往上面去。

雲娘淚眼模糊,听到上面鐵門一聲響,她驚醒一般跳起來,狂奔出去︰「還有我,別鎖門!」

到了上面星光夜風一起出現,她才放下心,手捂著胸口大喘氣兒,總算出來了。她的丫頭螺煙還在,怯生生地道︰「王爺說,全家人都到王妃房中去。」

這是深夜,又有舞陽郡主生子的喜事。霍山王妃勞碌一天,睡下來又被弄起來。世子和永惠已經睡下,也被弄起來。小王爺們有的在喝酒,被喊來。

他們一進房里,先被王芸英的模樣嚇住。前江陽郡主是花容月貌,這一個,長期不見日頭,面色蒼白消瘦好似鬼的人,是哪一個?

最後來的伍側妃還沒有進來,就听到霍山王妃的哭聲︰「王爺,看看她可憐的,您放她出來吧,看在我的面子上。」

冷笑一朵,從伍側妃的唇角綻放。這位王妃,如今面子大得很。她進來只愕然一下,就一聲不響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

見人到齊,霍山王沉重的開口︰「咱們家,遇到一個大難關。」他把最近幾年來的事情說過,再長嘆道︰「表面上看,安平王受冷落,其實風險最大的,是咱們家。」

世子不說話,他和幾個兄弟背地里,也商議過這話。危機來時,人人有些感覺。項林不吭聲,這與他沒有關系。這個家里凡是與伍側妃、他和長平沒有關系的事,項林全不放在心上。

「我去尋了安平王。」霍山王說出來,目光敏銳在房中幾個人面上掃過。這里,坐的是受他信任的王妃、聰明的受他冷落後,頑強不屈的伍側妃、世子和兒子們,再有就是雲娘。

姨娘們和郡主,不讓她們知道。

大家只是驚訝一下,屏氣凝神往下听。

「他對我說的事情,第一件應驗了。」霍山王冷嗖嗖看了雲娘一眼,看得她幾乎心膽寒,再憐惜的看一眼王芸英︰「果然是我們家里弄出的事情。這一件,要對安平王有交待!」

世子和小王爺們面面相覷,家里事情不少,還有人有閑心弄這個!他們沒有意見。雲娘不過是一個妾室,霍山王不缺兒子,有她無她,都一樣。

霍山王再說︰「第二件,他說,」停頓一下,才淡淡道︰「讓阿史德溫博入朝為官。」

「不行!」

「這怎麼行!」

話音剛落,七嘴八舌的話就出來。世子最後一個說話,他直接跳起來,殺氣騰騰地道︰「有我在朝中一天,就不能有他!」

皇帝厭惡霍山王府的一件,就在這里。在這件事情上,霍山王府不僅用先帝來說話,有一回,世子差一點兒撞了柱子,說過有他在就無我。

念在他們家是深仇,皇帝又要用人,才沒有怪罪。

此時世子再跳出來,霍山王恨恨手一指雲娘︰「現在出了這件事,不答應也得答應了!」世子愣在當地,見霍山王筆直站起,長身在燭光下格外筆直,霍山王聳眉道︰「安平王妃白天來,她敢說出那些話,就是安平王府手中,一定有了證據!」

------題外話------

對昨天的jjjosie親說一聲抱歉,昨天回親的評論,當時是覺得今天未必能寫到這里。今天精神不錯,手臂也不是太痛,改了又改到這里,算是前面的一半寫出來了。

有時候當天寫到哪里,抱歉作者不敢事先夸口。最近過年事情忙,精力有些跟不上。

一會兒要出門,有錯字回來再改。

明天是最後一天,小小毛們求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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