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姐兒明白自己的心思不對,在感情上,沒有人不自私。她多年和趙赦在一起,在有些地方上,還是保留著她的心軟。
但是現在的她,與年青時不一樣。和趙赦多年在一起,至少明白有時候的心軟,是完全建立在自己身邊人是強勢上。
如果是一對公平競爭的人,放在公平的平台上,有一方心軟,其實是對另一方的助長。
仿佛無時無刻,真姐兒覺得自己應該感謝趙赦。不少人背後說表哥是冷血的,可沒有他的冷血,就顯示不出來真姐兒的慈善心腸。
又把這些事情的關系在心里過一遍,真姐兒面對施姨娘的淚光,忽然很想奪路而逃。她強迫自己還坐著,對施姨娘款款而笑︰「過幾天府里辦酒宴,表哥說幾年才回來,要與民同樂,讓人送你貼子,你也來吧。」
施姨娘心中一痛,再黯然想想,還是答應下來︰「是,一準去。」她去,不過是想再見王爺一面,真姐兒明白,施姨娘自己心里也明白。
送真姐兒出來上車,馬車行走在熱鬧的大街上,真姐兒對著車外藍天白雲看一看,身邊日頭燦爛,又是一個好天氣。
既然出來,就在街上走了一圈,她素日喜歡的一家小鋪子里用過飯,回來時已經是下午。沒有午睡,就在車上打了一個盹兒,馬車停下真姐兒醒來,見已經是家門口,笑著下車︰「我的小小毛們,母親真想她們。」
王府里和大街上,是兩個天地。外面日頭高照,半點兒風也沒有,熱的人汗水直流。王府內大樹參天,夾列甬道兩旁。
這樹據趙赦自己說,全是原來的大樹,王爺愛這樹粗壯,沒有移動太多。只把甬道留出來,別的樹全都留著。
樹下,杜鵑花、玫瑰花……香花無數。這是真姐兒來到府中的功勞,趙赦愛的,只是環境優雅,有多少花,他才不管。
鮮花遍地中,真姐兒行過。一身汗水化為烏有,行到自己院子門前,听到流水的聲音,更覺得遍體生涼。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小小毛們脆生生地聲音傳來,真姐兒笑眯眯,看女兒們已經會背詩。
她們一直同父母親睡,趙赦和真姐兒在平時,也教過她們不少字和一些淺顯的詩篇,今天去上學回來,兩個小小毛坐在廊下,更是背得起勁兒。
趙赦也在廊下坐著,因天熱,只著一件薄薄的衣衫。王爺是個愛修飾的人,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是發髻一絲兒不亂,除非是洗浴的時候例外。真姐兒見到的趙赦,就是在戰場上,他也是匆忙之間,把自己整理得干淨整潔的人。
這是天性,是一個人的生活習慣。
此時院中流水碧靈,鮮花繁多,坐著微笑看女兒們的這個人,英俊面容是這院中最中看的一件圖畫。
他盤膝坐在廊上,一只手攬著一個小小毛,含笑看她們念詩,又看白石上行來的真姐兒︰「母親回來了。」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小小毛們把最後兩句念完,對著母親燦然的笑︰「母親。」她們手扶著父親肩頭,喊過母親又問父親︰「還要背嗎?還要再背嗎?」
趙赦輕輕拍拍兩個小小毛,看她們一頭汗水,取出帕子來給她們擦拭︰「等母親過來,再背給她們听。」
真姐兒裊裊行來,見趙赦坐著,左邊是一個小小毛,右邊是一個小小毛,她就要笑。表哥此時看上去和氣親切,真姐兒忽然想到別人在背後對趙赦的評論,當然全是不中听的。
小小毛們有些累,依著父親坐著又是她們最喜歡的,一左一右只貼著父親,用大眼楮瞅著母親。
這樣子,讓真姐兒又有不樂意,她走過去,隔開趙赦兩步也坐下來,清風吹去她身上的汗,真姐兒噘嘴︰「表哥左邊一個,右邊一個,真姐兒就沒有。」
「早就對你說過,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小毛只能坐地上。」趙赦調侃過,拍一拍左邊的明華︰「讓母親過來。」
明華樂顛顛起來,晃動著小腳過來,把真姐兒扯到父親身邊來,趙赦讓明華坐在真姐兒懷里,自己再摟住真姐兒,對著院子里流水繁花道︰「這樣就齊全了。」
王爺右手摟的是寶華,左手摟的是真姐兒,真姐兒雙手抱住明華,三張笑靨全勝如花顏︰「這樣就齊全了。」
母女三人一起學話,趙赦開懷大笑,覺得人生之樂,不過如此。
寶華瞅著姐姐在摩挲母親,有些眼饞,她探著身子也過來,懶懶依到母親懷里去。真姐兒得了意,雙手抱著女兒對趙赦赦顯擺︰「表哥你看,小小毛們全貼我。」
「小小毛們,當然要貼小毛,小毛就要貼表哥。」趙赦看著也很喜歡,微風吹拂中,王爺來了精神︰「走,帶你們騎馬去。小小毛們,也要有自己的小馬才行。」
明華來了精神︰「小馬?」她眼珠子骨碌碌轉著。寶華是歡聲,伸手摟住母親頭頸︰「我要小馬。」
真姐兒笑盈盈︰「快去好好求父親,就有了。」小小毛們又探身子找趙赦︰「父親,要小馬。」王爺一手抱著一個,帶著她們過白石。
走上幾步,又回身笑看真姐兒︰「表哥沒法子抱,不過可以背一背你。」真姐兒雙手提起裙裾跟著︰「我跟上就行。」
出院門後,趙赦又想起來︰「還有你媳婦,要不要喊她。」真姐兒微笑︰「我正在想,她已經足夠淘氣,再喊她來騎馬,是不是更淘氣。」
再一想,真姐兒道︰「不過她以後要陪佑兒,也應該會才是。」趙赦不管,隨真姐兒去安排。
真姐兒還是讓人去喊柔莊,他們繼續往馬棚那里去。
西北的地方大,馬棚離得也相當的遠。小小毛們愛動的年紀,自己下來走著。一只雪白的兔子從草叢中蹦出來,接下來,又是一頭小鹿。
「嫂嫂在這里。」小小毛們又吹呼一聲,香樟樹後,柔莊滿面是汗水,衣上綠一塊的,是草汁,紅一塊,是花液。
正在歡喜︰「明華,寶華。」又見到公公婆婆也在,柔莊郡主這就老實,縮手縮頭站住。青衣和紫衣松一口氣,幸好還有怕的人。
安平王夫妻對她這樣子的狼狽,全當沒有看到。真姐兒和氣地招呼她︰「跟上來。」柔莊大喜︰「是。」
走上兩步,悄聲問小小毛︰「咱們哪里去?」明華和寶華一起福氣地道︰「去挑小馬。」柔莊又驚又喜,也笑逐顏開。
真姐兒扯一扯趙赦,夫妻漫步走在後面。安平王妃悄聲道︰「給柔莊先什麼的人陪呢?」趙赦負著雙手目視前方︰「選幾個對她胃口的人。」
王爺大有深意地側一側面龐,和真姐兒交換一個眼神。
這一處地方,柔莊還沒有玩過。一大片綠草地,一角是土黃色的馬棚。沒有到近前,就听到有隱然的蹄聲。
馬匹沒有出來,怎麼會有蹄聲。再走幾步,柔莊嘴張得要合不攏。這一群馬,至少有上千匹吧。
上千匹的馬分別散落在棚子里,要一眼可以看到,這棚子也是極大的。
「小馬,我要紅色的,妹妹要白色的,嫂嫂要黑色的,」明華喜歡得攥著小拳頭,就沖過去。當父親的一把抱住她,哄著道︰「隨著父親來,不要自己沖到馬前面。」
寶華也想沖,見姐姐被攔住,就裝得很乖巧點頭,手扯著父親衣角︰「我最乖。」
青草地上放出馬來,先是三、五匹最小的。這最小的馬,也比明華和寶華高。明華嘟起嘴,對父親表示不滿意︰「要小的馬,要和明華一樣高的馬。」
寶華踮起腳尖,對母親也抱怨︰「就沒有這麼高的小馬嗎?」小手比劃著,只到她的肩頭。
剛才覺得是自己的女兒,可以接觸這些的王爺,此時也擔心起來。女兒們花枝兒一樣嬌女敕,這些在王爺眼中不大的馬,細女敕的馬,此時和女兒們在一起,只只看著好似猛獸。
這可不行!
就著女兒們說話,王爺順勢道︰「今天先玩一玩這個,父親以後給你們小馬。」
久不玩的真姐兒倒是興致很高,讓人送來騎馬的衣服,林後有幾間雅舍,是專門給人換衣服的地方。
換上一件藕荷和銀紅色相間的騎馬裝,真姐兒揚鞭對趙赦歪著頭笑︰「表哥,你跟上來。」縱馬行過明華身邊,伏身抓起她在身前,明華大聲格格笑起來︰「父親快來!」
她隨著父親的一面這就表露出來,明華在馬上毫不害怕,只緊緊抱住母親,還在催︰「快些。」
一圈跑下來,真姐兒正在和柔莊說如何騎馬,見草地另一頭,趙安快步行來。他面色凝重,不是太喜歡,也是多悲傷。
小廝的表情,有時候可以看出來他要送的是什麼消息。真姐兒停下來,趙赦也停下來。兩個小小毛覺得氣氛不對,也停下來仰起面龐看父親,又看身前的馬在疑問,為什麼不騎了呢?
「王爺,才剛來的信,商王爺去了。」趙安說出來,真姐兒震驚,趙赦只是淡淡一笑沒有意外。
真姐兒狐疑地掃過趙赦一眼,她知道商少陽對于趙赦來說,已經可有可無。可是表哥會去殺他,就眼前情勢來看,是沒有必要。
「派個人去看看,再告訴展夫人,讓她動身吧。」趙赦平靜地吩咐過,再對女兒們露出笑容,一手把著馬韁,一手抱起來一個︰「坐穩,父親牽著。」
柔莊討好地在真姐兒身前︰「我能騎,我真的能騎。」柔莊郡主總算是上了馬,看馬蹄下草地綠色青青,她突然想縱聲大呼,我會騎馬了。
半個時辰後,幾騎人背負著簡單的包袱從王府里縱馬而出,出了城門到岔路上,一分為二而去。一行人直奔商王封地上去奔喪,一行人直奔白石王封地而去,去見展夫人。
商王封地上,這本來應該是夏日明媚的季節,現在是到處哀聲。小舞著一件雪白的孝衣,眼楮哭得通紅。
她站在日頭底下,只覺得身上冷汗淋灕而下。別人滿頭大汗,只有她是全身冷汗。她直直瞪著眼前,是走來走去的人們。
王爺就這樣去了?小舞急出一身冷汗來。她覺得眼前有些昏花,恍惚中出現幾個人,其中有一個,好似商少陽。
「少陽,」小舞急急撲上一步,商少剛嫌棄地閃開,對她怒聲道︰「你穩重些!」小舞定定神,才看清楚這是商少陽一母同胞的兄弟商少剛。
商少剛見到小舞,和以前一樣,眼里難掩對她的討厭,面龐板得一絲兒不皺,對管家嚴厲道︰「王爺西去,該守喪的人要守喪,不可以亂走動,再有亂走動的,拿來打死!」
小舞心中難過,她哽咽道︰「小王爺,我是出來看看喪事準備得如何,王爺在日時,天天很辛勞,這他早早地去了,後事要辦好才行。」
「小王爺?」商少剛冷笑罵道︰「賤人,這是你叫的?」平時對小舞客氣萬分的管家直起腰板,嚴厲斥責道︰「這是王爺,姨娘不要亂喊!」
小舞踉蹌幾步後退,險些摔倒。她對著商少剛定定地看去,這眼神中閃過地寒光,讓商少剛也不敢直視。小舞一口氣堵在心口上,有幾分上氣不接下氣︰「好,王爺,你現在是王爺了!」
她突然好似瘋了一樣︰「這才幾天,你就王爺了!是你殺了他,是你殺了少陽!」
來往的人不少,全停下來看著。商少剛大怒︰「做事去!」再對小舞也冷笑逼視︰「你胡說什麼!我大哥為什麼死,還不是為著你!」
小舞噎了一下,見商少剛一步一步逼近,商少剛對小舞的厭惡一直被商少陽壓著,此時他也全爆發出來,不客氣地一句一句道︰「不是娶了你,他怎麼會和安平王為敵!不是和安平王為敵,他怎麼會得罪京里一圈人!就現在,」商少剛暴怒︰「清查他的人還在這里呢,他是怎麼死的,你最清楚。」
商少陽尸骨未寒,商少剛本來不想尋小舞的事,在他心里,也一直就在想著如何安置小舞。讓她削發為尼,還是讓她殉葬?
現在商少剛已經明白,他面色好似千年寒冷,對管家冷冷道︰「讓她殉葬。」小舞驚得摔倒在地,求生**讓她猛跳起來,快沖到商少剛面前︰「你說什麼!」
商少剛面上是獰笑︰「你是我大哥生前最愛的人,為著你,他和父親也敵對,朋友也不要。這樣不忠不義,全是為著你!」他轉身,壓抑著怒氣,再多看小舞一眼,商少剛只想把小舞掐死。
他強自按捺著,淡淡道︰「你沐浴淨身,準備一起下葬。」小舞跳起來︰「你!……。」只說這一個字,管家一揮手,就有幾個人上來按住小舞,把她嘴堵上,拖著離開。
夏天的地上,本來只會有汗水流下。現在是兩道長長的印子,是小舞用力蹬著地面留下。她雙目死死地瞪著這里的人,從商少剛到管家。
少陽是被他們害死的,小舞腦子里,只拼命這樣想著。不然好好的,怎麼會落水而亡?
商少剛渾然不把小舞放在心上,反而為自己下了這個決定覺得輕松。小舞去殉葬,是應該的事情。
他只擔心一件事,走上幾步,見身後自己的心月復人跟上來,問道︰「可有動靜?」心月復的人道︰「城外安置咱們的人手,現在遠一些的地方還安置不到,不過請王爺放心,只要她們一到,就能發覺。」
這個她們,指的是展夫人和她的兒子。商少剛看著這大好庭院,只有一句話狠狠的交待下來︰「那個孩子,有誰知道是不是商家的血脈,不能讓她們到這里來!」
這些多年,商少陽一直忌憚的,就是趙赦和展夫人,還有就是他的這個親生兒子。在商少陽心里,是不是他的,他最有數。
初登上王位的商少剛,最擔心的,也正是他的這個佷子。商少陽和展家的親事,是完完全全,人人明白的一場政治聯姻。
展夫人的冷靜,直到現在,還有不少人記得。一個逃回娘家的女人,在表面上是白石王的支持,背後是安平王的支持之下,撫養著商少陽的唯一血脈,讓人不能,也不敢忘記。
此時的小路上,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車身搖晃顛覆,展夫人和一個年幼的少年坐在車里。少年身子隨著車子搖晃著,對母親一笑︰「就要到了,母親受累。」
「我兒,你的精神全用來去考慮咱們到了以後的事情吧。」這些年過去,展夫人容顏似乎沒有怎麼變。馬車又一震,母子兩個人又被顛狠一下,展夫人陷入思緒。
商少陽去了,這在她意料之中。兒子大了,他本來就該去了,給自己兒子留出位置來。馬車前後有馬蹄聲,這是展家的精兵,也有趙赦派來的兩個人。
當然後面安平王肯定還有人,展夫人想到,吩咐車外︰「岔路口上留消息下來,有人尋我們,不會迷路。」
外面人答應著,再鄭重回道︰「夫人,就要到城門,大家要小心。」這條小路雖然崎嶇,是一般人不敢走的。不過從安全上來看,也實在穩當。
城門內士兵們林立,有兩個人不時走來觀望,見大路上沒有人來,他們是放心的表情︰「就是前王妃回來,一百步內絕對可以射殺。」
這里到處有丘陵,這城依山而建,不過為著好防御,當初建城的時候,在城門外移冊開出一大片空地。
左邊是良田,右邊是連著山巒的一大片野林子。平時多說有鬼狐,少有人敢去,可以說是沒有路走。
在這里已經守了好幾天,守門的這兩個軍官隨便聊了幾句︰「王爺也是白擔心,就是听到消息來,消息過去跑死快馬也要十幾天,人再來也要十幾天。等七七到最後的時候,才會趕到才是。」
「哪里能停七七,」另一個軍官小聲道︰「這天氣熱,只打算停靈七天就要入陵墓。」
王侯將相,一死以後,不過如此。兩個人正在嗟嘆,一個有經驗的老兵大跑小跑著過來︰「大人,您看那山下!」
山腳下,野林子已經成片,這里是前任商王和商少陽一直有意不去開路,任野林子肆意糾纏封住道路,平時別說是人,就是野獸在這里鑽進鑽出,也費點兒功夫。
野草和小樹,把大樹之間的空當遮攔起來,在這里開條路出來,不是一般的難度大。野林子離城門有數里地,站在城頭上可以看得清楚。
樹林上頭,可以看到有明顯的騷動。雖然看不出來里面有人還是野獸,不過這動靜讓人要提起心來。
「弓箭手,準備!」軍官們是商少剛的心月復,立即警惕起來,大手揮起喝聲震天中,一排弓箭手箭在弦上, 亮的箭頭筆直對著城外這條官道。
一排排樹木呼啦啦倒下,兩個軍官對看一眼,王爺真是料事如神,這一條路,是展王妃回來最近的路。
不過這麼熱的天在里面趕路,光悶熱,就可以熱死人。
道路上,果然出現一行人馬。前面是幾騎武器出鞘的大漢,他們冷笑對著城門上的弓箭手看一看,往兩邊一分,讓出中間馬車來。
馬車停下,展夫人從車里走出來。毒日頭照在她衣上,衣上精美的花色都可以看得清楚。她一步一步,面上帶著悲痛走近。
「停下!王爺有命,再走就放箭!」軍官們反而慌張起來,難道看不到這里的箭頭!
展夫人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城門緊閉,城頭上的士兵全屏住呼吸,眼楮從弓弦上看過去,數著展夫人的步子,一步,兩步……
「你們的箭,這是對著誰!」展夫人緩步走著,大聲喊著︰「我們是來奔喪的,王爺對我不仁,我不能和他一樣。我身後的馬車里,是他的親生兒子,小陽!」
馬車里有一聲︰「來了!」一個小小少年從馬車里跳出來,那面相一晃間,人人可以看得清楚,和商少陽很是相似。
商小陽只露出一面,展夫人微笑︰「回車里去,這里的人不會全是不忠不孝的人,他們會讓我們進去!」
轉身面對城門,展夫人還是緩步一步一步走近,邊走邊大聲道︰「我是他妻子,還有他的兒子,我們來奔喪,你們的箭,還是收起來吧!」
在她身後的大漢們,目不轉楮盯著城門上的箭,左右跟隨著展夫人進去。
兩個軍官額頭上沁出冷汗來,射,還是不射!大手舉著令旗,慢慢地要落下時,城門里街道上奔出幾匹快馬,馬上人怒聲道︰「展王妃回來,快開城門!」
幾位中立的大夫們到了,在他們身後,搖曳而來又是幾個人。當先馬上,是從京里到來,在這里清查半年的京中大夫邢大夫,他睜著一雙假醒非醒的眼楮,漫不經心地道︰「這里是怎麼了?」
兩個軍官懊惱地對看一眼,在大家的逼視下,只能道︰「開城門!」
士兵們轟隆隆打開沉重的城門,展夫人還是步行,一步一步走進來,對著大夫們行過禮,見身後人來到,突然變臉,手一指兩個軍官︰「拿下!」
「王妃,我們有什麼罪,我們也是听命于上司。」軍官們猝不及防,被人按倒時,還在大聲辯解。
細細的汗水密布在展夫人額頭上,她這個時候才後怕上來。怒目對著軍官冷笑一下,回手往車里一招︰「你們想謀殺王爺子嗣,此罪當誅!」
她手一揮︰「斬!」
兩顆人頭就地落下,展王妃回城,第一件事,就是血染街頭。
商少剛入住王府,正在頭疼邢大夫來查的事。他查的,是當年康王在這里都聯系哪些人。這些事情,商少剛哪里知道。
他正在煩惱用哪些話可以交差,再給欽差送什麼東西。見一個隨從跑得近似屁滾尿流般急迫︰「王爺不好了,展王妃和小王爺回城了。」
「啊!怎麼不攔住!」商少剛驚跳起來,他雖然有手足情,為商少陽的死悲傷,不過這悲傷要放在王位之後。他費盡功夫要阻攔展夫人回城,有他的私心在。
快步出府,展夫人已經進來。她素色衣衫,面上冷若冰霜,站在商少陽靈前,對著靈柩只是看著,听到腳步聲響,才看了商少剛一眼。
這一眼,好似冰刀。商少剛打心里寒噤一下,要說當年商少陽和展夫人成親後,這個家里的人,包括前商王,全是對她忌憚的。
展氏的心思,沒有人能捉模得透。要說她愛商少陽,能那麼容忍還差不多。可她和商少陽,是政治婚姻。
要說商少陽去世,展夫人應該也是心喜的人。
「少剛,是你不讓我們進城嗎?」展夫人先犯了難,商少陽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大嫂,這數年來,大哥屢屢讓人去教你,你不回來,已經是背棄大哥。你這棄夫的人,有何面目回來!」
展夫人眼珠子滴溜溜打在商少剛面上,她面無表情,只是聲音越來越寒︰「你大哥屢屢讓人請我,是你看到的!」
「這!……。」商少剛大喝一聲︰「管家!」管家立即出現,他本來站在人後面,現在擠到前面來,點頭哈腰道︰「奴才見過王妃,見過小王爺!」
商少剛面色冷凝住,他死死看著展夫人身後走出來的小少年,任是誰看他,都知道這是誰的兒子!
實在是太像了!
展夫人淡淡吩咐︰「來人,把五公子押下去!」商少剛一下子蹦跳起來︰「你敢!」他的隨從立即拔劍,劍剛出鞘,就見到烏光閃動。
幾聲慘叫後,地上又多了幾個死人。商少剛這個大男人,今天才真正見到女人心狠的一面,他雖然心狠,卻覺得自己和展夫人相比,差得太遠。他說不出是驚嚇還是震驚,話是打著結出來︰「你……你好狠!」
「五弟,王爺死得不明不白,他正在壯年,怎麼說去就去。他才一死,你不等我們母子到就擅自登位,你是何居心,不是人人皆知!」展夫人看著這商王的最後一個兒子,這兄弟五個人,個個是傻瓜。
老二死于商少陽刀下,老三和老四死在戰場上。當然也有人,說是和商少陽隔母,是他有意調派到戰場上去的。
最後余下的這一個老五,是商少陽的親兄弟。看這樣子,也挺傻。
展夫人對商少剛淡淡一笑︰「凡事查清楚才好。五弟,你大哥是有兒子的人,不是身後無人。他一死,你就急著登位,這事情也得查清楚才行!」
再轉楮一看,展夫人道︰「姨娘呢?」這個當年在商王身死後,可以為他披麻戴孝的人,卻不在商少陽的靈前。
管家巴結地上來道︰「被五公子讓人關起來了。」商少剛目瞪口呆看著,這才發現這個家里,處處還是有展夫人的影子在。
她不是數年不在這里?
「放她出來,」展夫人听過以後,淡淡吩咐︰「殉葬的事情,是我來安排。」她再看一眼商少剛︰「五弟,我還在,你就事事安排起來。你的眼里,還真是沒有我!」
人群後,又起驚變,幾道劍光飛縱而至,盤旋著把展夫人和小王爺罩在劍光之下。「啊……」家人們驚呼著四散著跑開。
只听到身後又是幾聲慘叫,有膽小的丫頭顫抖著用雙手捂住眼楮,從手指縫里張眼看去。見地上鮮血淋灕,又倒下幾個人。
場中間,小王爺雙手各執一把短劍,劍上往下滴著血。他嗓音還是童音,對著面上又一次失望的商少剛大聲道︰「五叔,這幾年你就沒有少害我和母親,我們今天回來,你又要如何?」
商少剛的心往下面沉去,他才當王爺沒有幾天,以前就有人害他們,也與商少剛無關。現在這母子一對人,在這里空口大說假話。這樣一來,他們好似是商少陽的親人,而是商少剛不容的人。
五公子的心,一直就沉著……。
夜幕降臨,展夫人把家里的事情大概理清楚,布置好院子里的守衛。她回到房中來見兒子,再讓人︰「請姨娘來。」
商小陽換上干淨的衣衫,手里拿著一瓶藥酒過來︰「母親,我來幫你擦,你再給我擦。」展夫人這才覺得渾身上下全是酸痛的,他們一路緊緊趕路而來,用尋常人不敢的馬速而來,這才趕到。
小舞進來時,見到的正是這一幕。展夫人倚坐椅上,一個酷似商少陽的孩子在她手臂上揉著藥酒。
見到她進來,母子一起看她。這是奪走丈夫寵愛,奪走父親疼愛的人,可以說是展夫人母子的大仇人。
展夫人擺上和顏悅色,對行禮的小舞道︰「你起來,我有話問你。」她顰眉道︰「王爺是怎麼死的?」
「是……那天,」小舞淚流滿面,是如何死的,要說當時在場的小舞自己,也覺得奇怪︰「月亮很好,王爺一直就是愁悶的,他說要去賞月,酒喝多了走到船邊兒上去看月亮,忽然落水,王妃,」
小舞忽然又跪下來︰「要查清楚這事,王爺近年來一直憂心,總是擔心他不久于人世,王妃,王爺死得奇怪。」
展王妃木然,商小陽也表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沉默。展王妃淡淡又問︰「他就不會水,難道不會呼救?」
這冷漠的語氣,把小舞重重擊打一下,她吃驚地瞪著眼楮︰「您,你不願意為他報仇?」小舞咆哮起來,從她被關起來,到白天被放出去守靈,心里就一直在想這事,商少陽一死,她的生活全變樣。小舞大聲怒吼︰「要清查此事!」
「听說五公子要你殉葬?」展王妃慢慢說了一句,小舞後退一步︰「這是封人之口!」展夫人抬起眼眸︰「他身死的時候,只有你在身邊?」
小舞瑟縮著點一點頭︰「是。」再大聲道︰「可是,他死得還是讓人可疑。」沉下水去以後,過了好一會兒才上來,等到上來,已經漲斃。
旁邊的商小陽,把小舞點透。她看到四平八穩坐在這里的商小陽,覺得自己一下子明白過來,小王爺大了,小王爺可以回來,商少陽,是死去的時候。
「會是你們嗎?」小舞喃喃,要說最有可能殺商少陽的人,也有展夫人這一個。展夫人皺眉輕斥︰「你糊涂了!」
小舞心中亂閃,不知道哪一個想法是對的,她急切間,把白天听到的一個說法說出來︰「如果不是你們,為什麼你們來得這麼快,按日子算,再快也得三七的時候才到!」
展夫人笑得冷淡,她是先接到趙赦的信,讓她動身,再才就是趙安接到信,去給王爺回話。商小陽對著小舞翻個白眼兒,母親讓自己來,當然自己要來。
他對于父親,實在沒有概念,也沒有好感。他只知道幼年時,母親帶著自己不時會躲藏出去幾天,據身邊服侍的人說,是自己的父親又派人來暗殺他。
在商小陽的心里,早早就有這樣的意識。他在,父親就得不在,父親在,他就很危險。這個危險的人去了,商小陽才不管誰殺了他。
這母子的冷漠,又一次刺痛小舞的心。她淚落如雨︰「除了我,沒有人會在乎他。」這話,又刺痛展夫人,展夫人皺眉,不和小舞去爭辯,只是道︰「你好好守你的靈吧。」
「我要為他守一生一世,」小舞淒然︰「我要在他墳旁結廬,天天陪著他。」
展夫人冷冷淡淡︰「這不可以。」小舞好似受到針刺,激動地道︰「為什麼不可以!」展夫人笑得冰冷︰「他是我丈夫,是小陽的父親。去祭拜他的,只能是我們。」掃一眼小舞,見她好似要張牙舞爪,展夫人不屑地道︰「我也不會讓你殉葬,那是我丈夫,只有我死後才能陪著他。你是他生前心愛的人,我也要對你好,你在府中養老,有小佛堂,你守著吧。」
「不!」小舞痛呼一聲,又撲倒在地。她和商少陽的感情,好似一場傳奇般的神話。她活著,先為著那激揚的舞步,再就為激揚的愛情。
小舞哀哀地哭,痛下決心地道︰「我會守著,我要到他墳前去守著!」
「姨娘!」展夫人提高聲音,一字一句道︰「你听好了!只有我和小陽,才能為他守靈,才會有死後和他合葬!你,是個妾室,在府中守著。」她冷冷一笑,有些圓滑︰「我會對你好,容你在府中為他守靈。這外面的事情,全是我和小陽的!」
伏在地上痛苦的小舞仿佛更明白,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面龐,對著燭下的展夫人狠狠的打量︰「你,」這是她報復的時候到了,小舞明白,很是明白,她仰面長笑︰「你等到了,你果然是等到了!」
展夫人靜靜打斷她的話︰「我愛他!」只這一句話,把小舞瘋狂的笑聲打斷,小舞冷笑︰「你愛他?」
「我愛他!」展夫人再一次斬釘截鐵說過,對小舞揮一揮手︰「去吧。」小舞站起來,笑得猙獰︰「你愛他,為什麼不護著他。他為什麼死,還不是和你們之間的斗爭!」
展夫人笑得安靜如花︰「我愛他,也愛小陽。我們展家百年,出過不少貴女。這一代,我當上王妃,輔佐我的夫君或是我的兒子,這是我的職責。」
也是天生的使命!
這些話,才真正打擊到小舞。她失神了,她黯然神傷。在她和商少陽成親的數年里,她不是沒有想到過幫一幫商少陽,可是她不懂,她不會,她做不到。
天生的職責,這是展夫人天生的職責。這樣的一個女人,天生出來就是為著輔佐別人,就是為著完成她的使命。
小舞跌跌撞撞退出去,腳步不穩地離開。在展夫人面前,她突然覺得站不住腳根。以前她雖然對她行禮,對她恭敬,其實心里是有得色,明白不管眼前這個人多麼高貴,商少陽也只喜歡自己。
現在,她明白一個人和一個人的差距。
房中,商小陽這時候才問母親︰「您真的喜歡過他?」展夫人對兒子微笑︰「當然。」雖然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當年驚馬下的救人是假的。可是當展夫人見到商少陽時,她還是喜歡上了他。
這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有陽剛也有儒雅,展夫人對自己的丈夫,一直是喜歡的。她和別人不一樣,正因為喜歡,才有容忍。
和別人不一樣,別的人或許是因為不喜歡才會容忍,而展夫人恰恰相反,她心里一直明白,不管如何,商少陽總是她的。
現在雖然是死人一個,也是她的。
展夫人站起來,對兒子道︰「你早睡,我再去上一炷香。」到底這個人,是自己深愛的人。商小陽喊住她︰「母親,您真的要我娶安平王的女兒?」
「對你好。」展夫人只說了這麼一句,就走出去。商小陽面上這才露出稚氣來︰「對我好?我更喜歡家里的小表妹。」
小表妹是展祁的女兒,豆蔻生下來以後,一直在展家帶孩子。這是商小陽小時候,常去玩耍的地方。
商王府上無聲無息進行交接,當然是有重兵壓境下,把這一切完成得沒有滿城風雨。這里在為商少陽守七的時候,安平王府接到展夫人的求婚信。
當然不會這個時候就為兩個孩子辦定親,不過展夫人信中道︰「請王爺信守前盟。」這親事在小小毛們出生時,展夫人就提起來。
趙赦向來是自己拿主意的時候多,但這件事情,他是一定要對真姐兒說的。信步進來,見府中正在準備晚上的夜宴。
流水池邊的廊下,兩個小小毛正在同母親鬧脾氣,去玩過兩次小馬,總是等不來自己的小馬,嬌慣長大的小小毛們,和母親在別扭。
「小馬,我要小馬,」明華泫然欲滴,在同母親商議。真姐兒再看寶華,寶華是嬌滴滴︰「我要小劍,要母親那樣的。」
見到父親進來時,這別扭迅速長級,明華跺著小腳,眼淚嘩啦一下子出來,這出來的讓人不及防備,一下子就淚水漣漣,小嗓音也變高︰「小馬,小馬,」變成大哭聲。
真姐兒實在應該去哄,不過她只覺得有趣。表哥一回來,兩個孩子立即嬌慣要升級。寶華也跟上,立即變成聲嘶力竭的哭︰「小劍小劍,我要小劍。」
「小馬小馬,」
「小劍小劍!」
兩個孩子哇哇大哭著,當母親的低聲來一句︰「這一手總是玩不夠。」
趙赦還是心疼,見過多少陰謀,自己參與過多少陰謀的王爺,听到女兒們這樣哭,就心疼得不行。
他急步過來,一手抱起一個蹲子︰「怎麼又哭了,」小小毛們抽抽泣泣︰「我要小馬,寶華要小劍,到現在小馬還不來。」
日頭從木葉中透過來,照得水面上微有波光。真姐兒對著輕哄著女兒們的表哥,突然也委屈上來,听趙赦道︰「惹母親生氣了吧。」真姐兒也嘟起嘴,表哥要是不來,哪里會有這樣的事情。
趙赦一手扯起一個女兒,來到高嘟著嘴的真姐兒身邊,剛說一句︰「孩子們要學的。」小小毛們已經發現母親這樣撒嬌更好。明華貼著母親坐下,也學著母親側著頭,把小嘴兒高高的嘟起來。
寶華坐到姐姐身邊,也是一樣的姿勢,小嘴兒高高的噘著。
長廊上,坐著這長得相似,就是撒嬌嘟嘴也相似的母女三人。王爺覺得這是難得的機會,他坐下來,細細地欣賞著,實在好看又可愛。
真姐兒還是玉色容顏,小嘴兒嫣紅得好似桃花。小小毛是明珠一樣的面龐,有著流光泛彩。王爺微笑︰「小毛和小小毛兒,一起又淘氣了。」
王爺不哄也不勸,只是看著。真姐兒忍了幾忍,差一點兒笑出來,再還是忍住,繼續生著氣。
花瓣兒輕輕從花上跌落,落在流水中。順水流到這里,也好似看一看小毛和小小毛的淘氣。
這樣坐著,一家人誰也不說話。有木葉風吹的聲音,有衣衫在風中輕動的聲音,有魚兒在水中一跳,小小毛們坐不住了,嘻嘻哈哈︰「去看魚。」
小小毛們一走,這個生氣聯盟立即瓦解,真姐兒有些急︰「再氣一會兒,父親在呢。」趙赦忍俊不禁地笑,見兩個小小毛回身笑容燦爛︰「玩過了再來玩生氣。」兩個人走開。
王爺含笑,伸出自己的大手,在趙小毛背上輕輕的拍撫著。趙小毛一個人,本來還要再接再勵地生氣下去,背上多了這溫柔的撫模,在夏風里,她慢慢撫到趙赦膝蓋上,一個人無聲地笑起來。
小小毛們攜手在看魚,回身看到這樣子,小跑著回來。母親佔據父親一邊,小小毛們見事學事又上來,佔據到父親的另一邊。一坐下來,就爭著把小腦袋往父親大腿上放,學著母親放上去,趙赦也輕輕用手撫著,含笑看著一左一右,這邊是小毛,這邊是小小毛。
「要小馬,」小小毛們又想起來,趙赦用手比劃一下︰「小小毛們再過兩年,就有小馬了。」小小毛們滿意了,又在這里趴了一會兒,還是起來去玩。
趙小毛笑盈盈︰「表哥,她們再過兩年,就有小馬了?」趙赦抱她到懷中一同看水︰「小小毛們再長兩年,就有這麼高,到時候,小馬就很合適。」
這個時候,王爺把展夫人的信說出來。真姐兒立即道︰「不行!」趙赦不意外地道︰「我想你也是反對的。」
小小毛們已經走遠,在摘一盤子木香花去喂魚。真姐兒對著兩個小身影道︰「她們全是表哥懷中長大,表哥,女兒們受不得委屈。」
這個究其原因,全是趙赦保護過度。
王爺自己心里也明白,他並不擔心。展夫人對他來說,是他一手扶植起來。這親事,可以許也可以不許。
許給商小陽,可以當王妃。不許給商小陽,也有好人家。趙赦對著真姐兒嚴詞拒絕的面容,親了一親道︰「咱們再商議。」
「沒有商議,就是不行。」真姐兒看著院子里的和諧寧靜,對趙赦道︰「要給女兒們尋一個這樣的家庭,不然的話,我會恨你。」
趙小毛又噘起嘴,王爺取笑︰「小噘嘴。」把這小噘嘴抱起來,王爺低聲道︰「好好陪表哥一會兒,才是個好孩子。」
夏日的午後,安平王在這里偷得浮生半日閑。
小小毛們自己玩了一會兒,又跑到外面去。身後,總是跟著一群丫頭媽媽們。正在玩著,一旁的樹後,走來倪觀。
倪觀腳底下,走著他的兩個兒子。一大一小,年紀相差不過在兩、三歲。生得虎頭虎腦,和父親差不多。
「小子們,看好了,那是小郡主們,去陪她們玩。」倪將軍是少數可以自由出入王府的人,他把這個特權爭取到手,今天是好好利用一次。
大些的兒子,是倪觀的老三,他搔搔著,有著和父親一樣的直腸子︰「我去陪她們玩,小郡主就喜歡我是不是?」
小些的兒子道︰「母親說,喜歡上,就會嫁給我。」
左俊杰嘿嘿冷笑著從後面走來,伸手在倪觀肩頭上一拍︰「好你個老倪,你打壞主意!」倪觀一跳回身,見到左俊杰腳下,也帶著他最小的兒子。
「哼,左大將軍,你和我只怕想的一樣。」倪觀說過,對兒子招手︰「兒子們,打仗我不如你左伯父,官不如他大。你們要比老子強,要比左伯父的兒子強!」
三個兒子「嗷」地一聲,一起沖上去︰「我們來和你們玩。」明華和寶華看看這三個小公子,往後面退了幾步︰「不和拖鼻涕的玩,」
倪將軍的小兒子咧開嘴笑一笑。
「不和衣服弄髒的人玩。」
左將軍的小兒子咧開嘴笑一笑。
最後一個,明華和寶華異口同聲道︰「父親說,不能和別的男孩子一起玩。」
------題外話------
感謝如意親,又一次在年紀上幫了仔仔算清楚。話說這個年紀,仔仔所以不寫明白,就是自己算這個太弱項。
人有一長,就有一短。仔仔是沒有長,總有短哈。算不清楚。
年三十到了,祝親們新年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