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妃馴王爺 第一章,小小毛兒回西北

作者 ︰ 淼仔

春風綠了西北地,又綠了西北地。城門外快馬負著信使奔進,馬蹄下帶著青草汁子到安平王府門前,著號衣的信使徑直來到門上,雙手呈上信︰「京里來的。」

門上人只掃一眼封皮,見到「父親大人親啟」六個字,就不敢再看,撩起長袍往里面送。路上遇到世子趙佑,把信送給了他。

四月里的天氣,玉蘭、杜鵑、桃花大放,春意濃濃無處不在。落花輕舞落在安平王住處的流水上。廊下有一個嗓音女乃聲女乃氣,腔調卻裝得十足大人的童稚聲音揚起來︰「落花流水春去也。」

「哈哈哈哈,」趙赦的笑聲也從廊下出來,蝴蝶飛舞的竹簾內,也有真姐兒的笑聲。

王爺坐在紫檀木廊下,著一件竹布衫,光著頭赤著腳,意態中自然有一段風流韻味。安平王精修裝飾下是一種風流,這自然的隨意裝束,和這流水落花的院子相襯起來,別有他的魅力。

他對面坐著兩歲的智哥兒,智哥兒是一本正經的小臉色,他膚色白,額頭和鼻子隨父親,眼楮和嘴唇似母親。

烏黑發上紋絲不亂的一個瓖紅色珊瑚珠子的簪子,著一件象牙白色的衣衫,和父親一樣盤膝坐著。

父親手中有一卷書,智哥兒手里也有一卷書。父親的書上寫著兩個字《兵書》,智哥兒手中書上畫著幾個鬼畫符。這是他畫的,是什麼只有他知道。

他搖著頭晃著腦袋,不理父親和母親笑聲,還在繼續念著︰「最是一年春好處,」趙赦笑容滿面,側目听著兒子嘟嘟囔囔︰「絕勝煙柳滿皇都。」

春風輕動簾櫳,真姐兒姍姍而出。她著一件淡淡黃色繡飛舞桃花的宮裝,發上斜挺著白玉簪,刻著牡丹花。

「表哥,這是你早上念的,智哥兒這就會了。」真姐兒行過坐著的趙赦身旁,把手放在他肩頭。

趙赦還在笑,見兒子頭也不抬,眼楮只在他的書上,給真姐兒一個眼色,悄聲道︰「別打擾他。」

智哥兒高捧著他的「書」,念的就更起勁︰「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春色透入廊下,把他小小的面龐映得更俊秀,是這煙華色中一個絕佳景致。

「這話表哥幾時說過?」真姐兒低低地湊在趙赦耳邊,趙赦笑意盎然,一時不丟地看著兒子這小小的「裝模作樣」,再對真姐兒道︰「昨天帶他去書房,我罵人,他這就學會。」

王爺輕拍真姐兒放在自己肩頭的手︰「這以後說話,全要文雅的詞兒才行。」

又是幾片落花入水中,嫣紅的花瓣隨水而來。廊下鸚鵡在學舌,張一張翅膀尖聲道︰「落花流水春去也,落花流水春去也,」

趙智這才抬起頭,對鸚鵡嚴肅地道︰「你念錯了,父親早上在窗下對著流水說,落花流水春去也,再就是一句,唉……。」他有模有樣的學著父親,小眉頭還顰著,頗有幾分趙赦的神態。

趙赦大樂,樂不可支,讓真姐兒看︰「你看這孩子,記得多牢穩。」再喊一聲︰「智哥兒過來。」趙智先慢慢站起來,起身後把手中他的「書」放下,不慌不忙理平自己衣上坐的皺折,趙赦在對面又要笑,嘴里聲援他︰「不著急,這才貴公子的派頭兒。父親喊你,在吃東西要先吐出來再來,要是看書,也是先放下書再來,對了,把衣衫整理好,挑腳漢才听人一聲喚,跑得撒歡兒。」

濃春的廊下,唇紅齒白的智哥兒整好自己的衣衫,見有風吹得書卷兒動,再把書壓好,邁著小腳步一步一步走過來,到父母親身前彎一下腰,這一切全有條不紊,只有嗓音是女乃聲又女乃氣︰「父親喊我什麼事?」

再對母親道︰「原來母親也在。」

真姐兒笑得倚在趙赦身上︰「母親剛才就出來,難道你沒有看到。」智哥兒小臉兒繃著︰「看到了,不過我在看書。看書的時候不能一心二用,這是父親說的。」

趙赦笑一聲︰「非禮勿視,」智哥兒很是肅然地對著母親點頭︰「是非禮勿視。」兒子這樣的認真,真姐兒也一本正經︰「你說得很是。」

智哥兒這個時候才對著母親行禮︰「不知道母親來了,恕我沒有遠迎。」趙赦和真姐兒對著又樂︰「這一句是哪里出來的?」

智哥兒才兩周歲,就會這麼多。

趙智解開父母親的疑問︰「是昨天晚上母親從外面回來,父親說,恕我沒有遠迎。」這個長的話,他用女乃聲女乃氣的嗓音說完,仰起的小臉上有三分得色,這得色一閃就過去,又變得很是端莊。

「表哥,我生的這個孩子真像你。」真姐兒帶著濃濃的調侃,趙赦端坐著,笑容恢復成端莊肅穆︰「如此甚好,為夫我少年時從來老成。」

真姐兒輕捶趙赦一下,嬌嗔著︰「表哥少年時老成嗎?」趙赦對她面無表情︰「真姐兒,你的禮儀哪里去了。孩子在,不要讓他笑話。」

智哥兒烏溜溜一雙眼楮瞪著父母親,好似海綿在吸水。

真姐兒被這眼光看著,忙露出嫣然親切的笑容,退後一步對趙赦行禮︰「表哥,您少年老成這話,應該是謬贊。」

王爺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來。智哥兒見到父親笑,也跟著嘿嘿一笑。真姐兒又要捶趙赦︰「好好的孩子,跟著表哥快成書呆子。」

「哪家的書呆子春天會念落花流水春去也。」趙赦手在真姐兒上拍一把,反正是在後面不怕兒子看到。

再對智哥兒笑一笑︰「智哥兒有天份,打小兒哭的都不多。」

白石上世子大步過來,智哥兒再看長兄。衣袂飄飄,笑容可掬,步子輕快,好似帶風。來到台階下,躬身一禮,雙手呈上信︰「父親母親,妹妹們來信了。」

趙赦接過信,和真姐兒爭著來看。趙佑去了在外面走得有泥的鞋子,著白襪在廊下坐著,擰一擰弟弟的面頰︰「智哥兒,你又看書了。」

「大哥,住手!」智哥兒被擰著皺巴著小臉兒,有些痛。趙佑哈哈笑,又拍拍他的頭︰「你都會說住手了!」

再看他的書︰「又是母親的花樣子?」智哥兒對他繃著臉︰「這樣不對!」

趙佑把手收回來,智哥兒取書在手上,雙手送來給他,又是一本正經︰「大哥請看。」在對面看信的趙赦不抬頭道︰「世子不要小看了他,他人雖小,步步中規中矩。」

「多謝五弟,」趙佑也很配合,取過智哥兒的書,對著這花樣子上的鬼畫符看兩眼,把書還給他︰「繼續看。」

智哥兒不接書,對世子很有期望的看著︰「大哥念一念。」世子差一點兒下巴摔下來,對著弟弟認真的小面龐,再對著這花樣子加鬼畫符看看,對父親求援︰「父親,智哥兒這畫的是什麼?」

「大哥不會?」智哥兒立即有些變臉色,趙佑覺得自己實在經不起這樣的眼光,像從天下一下落到地上。他手點在花樣子上,帶著一臉謙虛問弟弟︰「請教你這是什麼字?」

那是一朵花,智哥兒回答道︰「這是春。」趙佑目瞪口呆看了半天,再指著一只鳥問智哥兒︰「這個呢?」

「這是飛。」智哥兒再回答出來,趙佑抱著他也笑︰「父親,弟弟很聰明。」

趙赦和真姐兒還在搶信看,回答兒子︰「他打小兒就聰明。」再對真姐兒搭在信箋上手指親一下︰「表哥看過再給你看,這信里要是有埋怨你的話,表哥為你擋了。」

「總共就幾句,你再不看就晚了。」真姐兒在信箋背面,看到上面只有幾行。趙赦一笑︰「也是,小小毛兒生你我的氣,說我們不帶她們就要玩得遠,這信,我念給你听。」

王爺讀出來︰「庫房打開吧,我們回來了。這兩個孩子,這是什麼信。」

這個時候,安平王府的大樓船張燈結彩,行駛在江面上。船身上貼著大紅喜字,明華和寶華回西北,也是趙佐和傾城回來成親的日子。

大紅燈籠高掛在船上,傾城著一身吉服往江面上看風景,又看甲板上,是自己的兩個小姑子。趙佐也是一身吉服進來,傾城的丫頭退出去,他坐下來見傾城手中坐著針指,道︰「智哥兒還不知道喜不喜歡,他的東西,要又干淨又精潔的才行。髒了一點兒,他都相不中。」

「我每每是洗過手再來做,這是他的一雙鞋,你看看可行?」傾城手上是一雙小鞋子,紅色的鞋面,上面繡著小小鯉魚。趙佐只對著傾城潔白的手指看,傾城把手和小鞋子收回來,嬌嗔的看他一眼。

她眼光中又有忐忑,趙佐忽然來上一句︰「哎喲!」嚇了一跳的傾城道︰「怎麼了?」趙佐擠一擠眼楮︰「丑媳婦要見公婆,丑嫂子要見小叔子,」

「你……出去吧,」傾城紅透面龐和脖頸,手里的針差一點兒扎到自己手上。定一定神,埋頭眼楮只對著自己的活計。

趙佐不再開玩笑,默默坐著看她。過一會兒,低聲道︰「不要怕,我父親不怕人。」傾城抿一抿嘴兒笑一下。這話放到京里說一說,看別人會怎麼說。

不過傾城點一點頭︰「我知道。」趙佐又要逗她︰「你怎麼知道?」傾城微笑道︰「看你們兄弟就知道,」船艙上隱隱傳來小郡主的笑聲,听在人心里暖融融。傾城又低聲道︰「你們家里人很和氣。」

「那是當然,你這是嫁到一個古往今來最和氣的家里,」佐哥兒說得毫不遲疑,傾城嫣然︰「我知道。」

往外面看一看,傾城又小聲道︰「有句話兒我不明白,妹妹們,」她眸子突閃一下︰「怎麼叫小小毛?」

趙佐笑容可掬︰「你不能叫,」他躊躇著,沒有說,只是鄭重又交待著︰「你千萬不能喊,也不要問是如何來的。」

他這樣的鄭重其事,傾城倒詫異了,又突閃一下眼眸,低聲道︰「我知道了。」佐哥兒松一口氣,由傾城的這句話而想到別的事情,他交待道︰「我們家,和別人家不一樣。」

傾城道︰「我知道。」

「不是你想像中的不一樣,是和別人家不一樣。」佐哥兒自己說著笑,不知道如何解釋才能說明白。

自己家里的事情,別人不會懂。

他面上雖然是笑容,神色里全是認真。傾城可以感受到不一樣,她停下手中針指,帶著傾听的神色。

「我們家父親說了算,」佐哥兒說過這一句,傾城覺得自己能明白,她微笑點頭︰「我知道。」佐哥兒對著她的笑容,唇邊也有微笑︰「你不一定明白,我父親說了算,不過母親要是說話,就是她說了算。」

傾城給他一個燦麗的笑容︰「我會孝敬他們。」

佐哥兒張張嘴,又拍拍頭,自己笑起來道︰「我慢慢和你解釋。我父親說了算,母親一般不說話。不過母親要是說了,父親就會依著她。你明白嗎?」

「我有點兒不明白,」傾城好笑︰「快被你說糊涂。」她笑意殷殷,先說以前又紅了臉︰「你放心,我會听你的,不會在公婆面前讓你難做人。」

佐哥兒笑起來︰「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他逗著她︰「又在想窮丫頭嫁給小王爺,到我們家要處處小心,一不留神就有人笑話你是不是?」

「你取笑人,」傾城低著頭要生氣。趙佐看著她笑︰「我得重新對你說一回,父親和母親親口答應我們的親事,就不會拿你當外人看。我們家,父親當家,以後大哥當家。我們也舒服,在他們後面日子其實好過。」

傾城睜大眼楮笑容加深︰「其實我喜歡你的,就是你和你大哥很和氣。」趙佐也笑容加多︰「京里呆久了,你見得太多。」他再耐心地交待傾城︰「遇到父親說什麼,你就答應著。遇到母親說什麼,你也答應著。」

「這像是和沒說一樣。」傾城總覺得佐哥兒想對自己說什麼,而她還沒有听明白。

佐哥兒笑一笑︰「等你去到過上幾天,你就明白。」他走出來對著長天下江水,自己又一笑。和傾城怎麼解釋父母親之間的感情。

父親兩年前,拋下家人帶著母親獨自要離開數年,事後兄弟二人才弄明白,這是母親想去。原以為是父親只想帶著母親到處游歷,不想是母親一直的心願,父親覺得自己將老,去圓母親的心願。

母親為什麼想離家,佐哥兒和世子都不想問。他們出身的家庭,讓他們明白有些事不問最好。對著滔滔江水,佐哥兒手抓緊船上欄桿,最重要的是父母親沒有去成,及時的找到他們。

他往船艙里看去,傾城是個標準的閨秀,她會是個事事听從自己的妻子,不過又有她自己的主見。可是讓她一下子明白父親對母親的感情,趙佐覺得不容易。

父親在朝野上下,都是個強硬派人物。可是他遇到母親,就溫柔似水。這不是代表他們事事都看法一樣,只是父親遇到母親,他會甘願讓步,而母親有不少時候,也願意壓下她自己的心思。

這樣才是夫妻,趙佐這樣想著,見天色漸黑下來,家人們一一掌燈,吩咐道︰「擺晚飯吧。」

晚飯擺在正中最大的船艙里,新婚夫妻沒有圓房,卻也不避。趙佐出來用晚飯,傾城和小小毛兒也全出來,再出來一個是周期。

紅漆雕花桌子上的一桌子菜,讓周期舒一口氣︰「這才是吃飯,這才叫吃飯。」明華笑眯眯︰「表哥,我布你愛吃的菜。」

「多謝表妹,」周期不客氣地把自己碗伸過來,再左右一看只得幾雙筷子,他說話也不客氣︰「少兩雙吧?」

寶華笑嘻嘻︰「只少一雙,顧小郡王昨天說他不來。」明華給妹妹挾一筷子菜送到嘴邊︰「吃吧,少說呆子。」她眼珠子靈動地轉一轉,也取笑妹妹︰「你是想讓人提章四公子是不是?」

「哥哥,你看姐姐。」寶華對著佐哥兒現形的告狀,趙佐掃了明華一眼︰「你就這樣對妹妹說話,要是父親听到,要訓你的。」

明華也露出後悔失言的神色,放下手中紅木銀箸,在妹妹發上模一模︰「小小毛兒不生氣,」寶華對她笑,和她一起念︰「小小毛兒最听話。」

周期看著目不轉楮,直到她們念完,才嘆一口氣︰「我家的妹妹,就沒有這麼好玩。」趙佐但笑不語,他家的妹妹全和他隔母,而小小毛兒,是自己一母同胞。

菜一一上來,外面傳來細樂聲。趙佐知道自己是主人,還是嘀咕了一句︰「不弄這些做派就不行。」

「好似戲子唱戲,要有行頭。」周期接上下一句。傾城是新媳婦,在京里成過禮,西北這里還沒有禮成,她守著新媳婦的規矩,只低頭安安靜靜的用飯,不听也不說。

江面上,有一只船揚帆而來,甲板上有女樂悠揚,章四公子白衣如雪步出船頭,對著大船上的趙佐拱一拱手,趙佐從來是邀請他︰「上來用飯。」

只說了這一句,小王爺甩袖再進來。以前初見,還會斯文的寒暄幾句︰「如此江風如此夜,君飯否?」

這人蹭了一路子的飯,趙佐沒有心情對他再彬彬有禮,就是一句︰「來用飯。」他回到船艙里,見周期面前,堆起來不少骨頭蝦殼,趙佐對他壞笑︰「吃多了更胖。」

「親事都定了好幾年,我不擔心。」周期繼續大嚼。小小毛兒們也听得懂,嫣然一笑也想取笑他︰「表哥,皇上說你胖的時候,是怎麼說來著?」

周期咳了幾聲︰「小小毛兒最乖巧,是不亂取笑人的。」

章四公子緩步進來,且行且說︰「皇上說,威遠侯世子家世,倒也罷了,只不是倜儻人物。」小小毛兒輕笑兩聲,周期對著章四公子瞪眼楮︰「你想叫我表哥,就先巴結著我。」

「周表哥,有你作主,真是太好了。」章四公子對他拱起手,白色的衣袖上可以見到精美的花紋。周期咳地更狠,老實承認︰「我不當家,你別亂喊。」

章四公子做一個無奈的表情︰「這就沒有辦法了,不是我不巴結。」

丫頭為他送上碗箸,每一天晚上他都來吃飯,每一天都是等到他來才有他的碗箸。章四公子不放在心上,手執上筷子,對著寶華微微一笑,挾了一筷子菜給她,這才開始自己吃飯。

明華和妹妹是心連心,她感受到妹妹心里喜歡一下,有心取笑,又怕趙佐說自己,竊笑一下,低著頭吃自己的。

只有趙佐和周期,與章四公子不時有攀談。飯後,周期又來問趙佐︰「大伯父真的相中青海章家?」

「不知道。」趙佐不置可否。周期又道︰「青海章家全是怪物,你沒有听到?」趙佐往甲板上看,章四公子和寶華站開有一步遠,江風吹動他們的衣衫,星光閃爍在寶華的首飾和章四公子的衣飾上。

往外面努努嘴兒,趙佐道︰「小小毛兒喜歡就行。」周期不死心︰「你難道沒有听說過,他們家成年住在高山上,只穿麻衣,只喝泉水,這樣的日子,寶華怎麼能過?」

「寶華肯定不過這樣日子,」趙佐眼楮往外面看,見寶華面有笑容,也讓周期看︰「寶華和他說話,就會笑得多些。你看,這不是又在笑。」

周期撫著下巴︰「他既然要娶寶華,就理當出仕,你還別說,青海章家的名聲不小,」趙佐接過他的話︰「幾家隱居的人之中,他們家不是第一。以我來看,父親既然讓他們家來人,就有他的道理。」

「難道寶華喜歡餐風飲露?」周期自以為說了一個笑話。他的胖身子往前挪一步,對著章四公子好似就要羽化登仙的身子看著,憤憤地道︰「這人吃肉居然不胖,沒道理。」

趙佐站起來去拿棋盤,還是那句話︰「小小毛兒喜歡就行,咱們來下棋,再盯著他們。」

江上星光燦爛,風吹得寶華亂發輕動,這輕動的亂發上,也有章四公子的。兩個人站的開,寶華手里弄著衣帶,不是為害羞,只是隨手弄著。章四公子開了口︰「那衣帶是心事?不住的只是揉。」

「你每年到我們家來住上三個月,怎麼不是別人?」寶華天真無邪地問,章四公子不覺得不好听,淡淡一笑︰「選中的是我。」

寶華有好奇︰「誰選中了你?」她以為章四公子會說是父親,不想章四公子對著江上漁火眺望,慢慢道︰「我祖父。」

寶華本著家教,禮貌地點一點頭,心里正在疑惑,章四公子慢慢又道︰「還有我自己。」寶華有些按捺不住︰「你?」

「是啊,是我自己願意來。」章四公子露齒一笑,他有一口好牙齒,這一笑襯得他蒼白的面容也有幾分流動血暈,寶華突然一笑,和姐姐背後總打趣他是個扶病的美人兒,這美人今天有了血色。

章四公子說話從來慢條斯理,要是別人遇到少女嬌俏笑容,不是心動于面上,就是要覺得沖撞。他還是慢慢笑著,道︰「是我笑,你才笑?」

寶華立即板起臉,這個人雖然看上去一表斯文,說起話來不聲不響的要唐突人。她沉默下來,章四公子也沒有看她,只對著江水默然半晌,見江水中一溜兒火光起,章四公子揚一揚手,才對寶華輕輕一笑︰「你看那里。」

江心在黑暗中,黑得好似一團烏雲。這烏雲中起來一溜兒火光,火光中現出牡丹花卉,只綻放一時又變,變成玉蘭花樣,再變……。

船艙里,和傾城在一處說話的明華拍著手笑︰「二嫂你快看,」外面船艙里,周期和趙佐對著白個眼兒,不就是討好。

桃花在江心中綻開,一聲兒輕響上到空中,在空中舞出四季花卉來,再變成煙花四散落入江面。

江中有夜行的船只全喝彩︰「好!」再打听︰「這是哪一家。」見到船頭上燈籠上四個大字「安平王府」,就沒有人再說什麼。

寶華安安靜靜地看完,突然明白過來︰「這水道,是你在管著?」章四公子給她一個你很明白的眼神,不無悠然地道︰「令尊大人的貼子上指明是我,想來他是早就明白。」

「那是你的王爺!」寶華沉下臉,她素來溫柔,此時沉著臉,章四公子隱然而她面上看到趙赦的影子。

章四公子讓一步︰「是王爺。」他微微一笑問道︰「你不喜歡?」這些煙花和水上戲耍,費了他不少功夫。

寶華略有些不安,章四公子柔聲道︰「我希望討你喜歡。」在他出現的這幾年里,這算是最親近的一句話。

衣帶輕飄閃過,寶華板起臉走回船艙。讓人把明華請回來,寶華對她訴苦︰「原以為高人隱士只食黃精,不想他不是。」

「他是高人隱士,是高人隱士之後,」明華為妹妹倒過一碗茶給她︰「你從小喜歡看這些書,父親讓章家來人,也費了一番功夫。」

說起來父親,寶華才有一笑,又嘟起嘴對姐姐道︰「回去對父親告狀,就說這個人不是真的隱士。」

明華伸出小手指,微堯著好似蘭花指。寶華也伸出小手指,和姐姐勾一下,姐妹兩個人笑逐顏開貼到一處坐著︰「說私房話,不許對父親和母親說。」

「姐姐,我千挑萬選,覺得他有泉水一樣的清冽,山風一樣的高潔,沒有想到,他是個入世的人。」寶華手駐著面頰,不是太生氣,只是顰著眉。

「你忘了,父親听你用泉水和山風來比劃他,笑得不行,父親笑完了,還把母親請來告訴她,讓母親也笑。」明華和妹妹頭踫頭,也是手駐著面頰顰眉︰「其實我明白呢,他看起來,好似泉水有點兒冷,有時候那冷漠的樣,又有些像不管不顧無情的山風。」

得到姐姐的理解,寶華喜歡一下,又噘嘴︰「我是為難父親,對他說,我要看高人隱士,給我尋一個來看看,不想真的來了。他和咱們見到的人全不一樣,我覺得新鮮才挑中他,不想今天看起來,又是一個俗人。」

明華嘆氣︰「他還罷了,他願意在親事上件件听從父親的。」寶華關切地道︰「顧小郡王又變卦了?」

「他壓根兒沒答應,先是前幾年,父親讓他放棄郡王之位,他裝腔作勢想了有兩年,兩年過去,他又哄了父親兩年,這一次回去,以我看,是和人爭王位去了。」明華也嘟嘴︰「搶來搶去的,有什麼意思。」

寶華笑得很神秘︰「姐,咱們不是早就知道父親讓他放棄王位,其實是考驗他。他要是真的放棄王位,父親才不會相中他。」

「也是,」姐妹二人相視而笑,再對著拍手︰「全是呆子。」再一起嘆氣︰「可是成親,只能選中呆子。沒辦法,個個是呆子。」

這聲音太大了些,趙佐敲一敲門從外面進來,半帶責備地道︰「呆子呆子的說個不停,又胡說了。」

「二哥,」明華笑一笑,寶華也笑一笑。姐妹二人在珊瑚色繡美人的榻上坐著,榻前一溜兒椅子,趙佐在第一個坐下來,對妹妹們看一看,放軟了聲音道︰「認真挑一個喜歡的就行,不要說人家是呆子。人家是……」

小小毛兒齊聲道︰「是喜歡才會變成呆子,這些話我們全知道。」明華吐一吐舌頭︰「都听了好些回。」寶華扮個鬼臉兒︰「大哥的信里說過多少次。」

趙佐忍俊不禁︰「父親不肯說你們,大哥和我再不說,還有誰說你們。小小毛兒最听話,放心吧,嫁過去有什麼不順心,我和大哥不會坐視不管。」

這次是寶華沖他吐舌頭,明華沖他扮鬼臉。趙佐再三保證︰「我說的句句是真的,這次回去也為你們訂親事,嫁妝你們在京里挑了足有兩船,後面那兩只船全是你們的嫁妝。父親接你們,是讓你們回家再挑一回,保證趁心如意。」

「是嗎?」小小毛兒一起瞅著他,趙佐敵不過妹妹們的眼神,又想著妹妹們回到家還是這樣,要讓父母親擔心,他迸出來一句話︰「你二嫂的嫁妝也讓你們挑一挑這樣行不行?」

寶京王府為傾城盡力的陪送不少,趙佐這新郎官還沒有當成,先把妻子的嫁妝拿來買好家里這兩個小小毛。

明華對他一臉氣呼呼,寶華對他一臉氣鼓鼓,一起道︰「不要!」把自己妻子嫁妝拿來這樣買好的,也只有自己家里的這兩個哥哥。

趙佐為著哄好妹妹,哄不成他又想不出來新點子,打算明天再說。站起來拍一拍明華的頭︰「早些睡。」再拍拍寶華的頭︰「要听話。」

等他出去,明華和寶華對著輕笑︰「二哥也是呆子。」

周期在外面听到,問趙佐︰「怎麼把你也說上了?」趙佐攤開雙手,壓低聲音道︰「凡是討好她們的人,全是呆子。」

「唉,沒有吃過苦的表妹們,」周期說過,被趙佐敲了一下︰「你吃過什麼苦!」周期要翻臉︰「你忘了,我去當兵,不到二個月,瘦了十幾斤那一回,你忘了?」

船艙里明華和寶華還在喁喁私語,明華在比劃著︰「要是我成過親,就會有很多的人來和我爭風頭,江陽王家里有好些庶子女,不是一個父母的,真是可怕。」

「姐姐,你要先立威風,就像父親說他以前的故事,你一定要先把這些人的威風全打下來。」寶華很認真的出主意。

明華也是很認真的和妹妹商議︰「你就不一樣,父親讓章四公子成親後住在城里,他也答應下來。」

「幾時答應的,我怎麼不知道?」寶華恍然道︰「難怪我心里總覺得有一件事,原來是姐姐听到。」

「我沒有對你說嗎?」明華想一想︰「是了,是我看到大哥給二哥的信,有這麼一句。那天你和二哥說話,我去看了他的信。」

寶華也想起來,話題立即變了︰「是說父母親的那一次嗎?大哥真不好,父親和母親單獨出去玩,他居然不對我們說。等咱們到家,少和他說幾句話。」

「當然只和五弟說話,」明華笑逐顏開︰「五弟一定生得又乖巧又听話,這個小小毛兒,一定比咱們好。」

寶華睜大眼楮︰「比咱們好,父親母親會不疼我們的?」明華想想也是︰「那這小小毛兒,比咱們差一點兒吧。」

江面上又響起來笛聲,明華和寶華一起往外面看。江水銀白處,章四公子坐在他的船頭上吹著笛子。

「真是奇怪,他祖父讓他來,他就來了。」寶華說一聲,依偎著她的明華道︰「這不奇怪,父親讓咱們嫁,咱們不是就嫁了。」再想起來自己一開始說的,明華對轉過臉兒來笑的寶華繼續商議︰「顧家的人一共四百三十一口,名冊全在我這里,來幫我看看,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寶華和她走到掌著宮燈的書案前,再對姐姐道︰「父親讓咱們嫁,父親不會錯,他就不怕他祖父是錯的。姐姐,我要重新打量他。」

「你慢慢打量吧,就是你心里喜歡他,見到父親時,也要顯得沒什麼。」明華把顧家的花名冊拿到手,又換了話題,對寶華調皮地笑著︰「讓父親答應咱們三個月來看一回,不然咱們全說不答應。」

寶華叫一聲︰「姐姐,我不會遠嫁的呀。」明華嘟起嘴︰「為了我,你也這麼說一回。」她按上寶華的手,微微動情︰「父親不會錯,我得嫁給他。要說他也沒有什麼不好,生得不錯,人也機靈,那幾年對那些呆子們,也沒有少使壞。只一條不好,就是咱們要分開。」

「所以我不喜歡他,一直就不喜歡他。」寶華對明華說過,明華嫣然一笑︰「你喜歡他,我就要喜歡別人了。一開始我真不喜歡他,章四公子我也看著不好,那幾年他們的損招兒一個接一個,」

寶華嘻嘻︰「所以才看出來是人才,」再撇一下嘴︰「真是夠損的。」

宮燈下,兩個小小毛兒又手駐著腮頭踫著頭對著笑︰「唉,反正要成親,必得選一個。」小小毛兒眼楮里都有促狹︰「成親以前,要好好的和母親親香。」

「那父親肯定不答應?」

與此同時的安平王府里,趙赦在燈下還在看著︰「給小小毛先看這些,要是不如意,真姐兒,」真姐兒在房里答應著出來,嫣然明了地道︰「表哥,把庫房全打開給她們。」

趙赦拍著額頭︰「讓孩子們滿意,真是不容易。以我來想,這一次見到,肯定要出難題。」真姐兒手里拿著一大堆信,是她和趙赦遠游的路上所寫︰「這些給不給她們看?」

安平王笑著道︰「你要是不想家里有人哇這麼一大聲,你就別拿出來。」真姐兒很為難︰「可是我們辛苦寫出來,就是給她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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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忙好忙,感謝各位親的支持,一直想寫一個結文感言都沒有時間。評論,一會兒再回,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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