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飛和如雪近來有點貌合神離,都是因了那柳飛有那火燒葉宅的義舉,如雪心性善良,也很懦弱,生怕官府追究起來,惹火燒身。但處于對柳飛搭手相救且認作姐妹相隨伴身,終究是個依靠,便也不去責備柳飛。
柳飛閑話時候也不願去提及那放火的事兒,但柳飛無語是最難受。
「姐姐那天去了戲班,見了那班主,還見了誰啊?」柳飛話中有話,想讓如雪去坦白。
如雪听了只是發笑,並不說話,柳飛更加肯定如雪身上有事,便挑明了追問下去︰「是不是讓那夢中的哥哥抱住了?」
「去你的!你怎麼那麼清楚?」那柳飛的話就像踫觸了她那根敏感的神經,回話明明是不打自招。
「也不帶了小妹去爽快,不夠意思!」柳飛的話讓如雪大驚失色。
「那是一個人的事兒,怎麼可以帶你去呢?」如雪只能如此回絕柳飛。
那柳飛的臉明顯飛著紅暈,青春的羞澀立刻變成了渴望,聲音也嬌氣了許多︰「人家也想嘛……」
「你還小,知道什麼啊……那不是好玩的啊……」似乎在經歷一次之後便有了十足的經驗,開始教導起未來人。
「人家都快弱冠了啊!」柳飛拿男孩子的成人禮來回敬。
「看了姥爺給的那書麼?」如雪想認真解釋自己所為的根據,不想讓柳飛誤解自己。
「看了啊,因了那本書你才去尋了快活?」柳飛更加不明白了。
「《陳腿陳腳》里說,‘欲出腿迅捷,腳力迅猛,女子要破身以修方可。宮血沉郁,經絡隱痛,血氣隨月劇痛,或閉經不潮者,不可至極也!’你看見這段話了嗎?」如雪幾乎背誦如流,听得柳飛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姐姐莫非是說那書告訴我們要得功力必須先破身,怪不得你那麼急切,原來不是因了情分?」柳飛更加疑惑,想自己是不是沒有注意那段書中的論及。
「靈氣涌騰,氣運全身,務必經絡順暢,方能得了真諦,否則都只能是皮毛,如遇武功高超之人,必將因氣運受阻而崩敗!」想不到如雪讀書參透闢里,柳飛感覺自己膚淺了許多。
「人生在世,率性而為,即使秘籍沒有如此規勸,妹妹也無需思慮!」那柳飛不但理解了如雪所言,更是深入到情愛性情的分寸之間,讓如雪感覺脾性更加相投了。
「那飛兒如若率性,到時候見機行事,跟了姐姐便是,姐姐也是過來的人,妹妹盡情就是,可不要害羞的哦……」想不到如雪根本就不計較同性之間的情望。
「羞死人了,不要那麼直接好不好姐姐!」柳飛求饒,「唉,妹妹听說北牟大富豪田長貴最近9月3日慶生,到時候可能是嘉賓滿座,高客盈門……」柳飛沒有說完,便被如雪打斷了那種情緒飛揚的描述……
「莫非妹妹又要想歪點子,打餿主意了?」如雪知道柳飛要做一樁驚天泣鬼的大手筆。
「是的,如果沒有足夠的錢財,怎麼可以干得了大事?」似乎柳飛劫財並非為了圖得一時爽快,也不單單是嫉惡如仇。
劫了幾回,房子也燒了,如雪也不再那麼計較多一次少一次的,便點頭。
夏末的膠東,溫腥的海風帶著些許的潮氣,濕漉漉地撲到身上臉上,初秋的日頭還是有點毒,柳飛和如雪起早順著那些有樹蔭的地方朝北牟趕去。
約模下午未時將盡,二人便來到北牟縣城,找了家客棧安頓下來。柳飛扮了男相,如雪跟在後面,朝田爺的豪宅走去。
她們要先大致熟悉一下周圍地形,做到了然于胸。
田宅在城關的臨南,方圓約模幾百畝。遠遠望去,宛如一幅黛青色的歷史畫卷。
怪不得人稱其為膠東巨富,傳言道,北牟一城,風景盡在田家!就其外觀看,其氣勢宏偉,富麗典雅,風格獨待。精美的磚雕、木雕、石雕、玻璃雕堪稱其絕,可以想見其宅內門樓、牆、壁、柱、架、椽、檁、門、窗應該俱是精品;石雕、木雕、磚雕,刀法渾圓,工藝精湛,構圖巧妙,風格高雅,無論是飛禽走獸,人物花卉都呼之欲出,栩栩如生。
柳飛和如雪選了一高處山坡瞭望,似是觀光賞景之人。
宅內是切分為四進,最北端為碩大的花園,濃蔭蓋天蔽日,其間並不規則地安插了些小巧的屋宇,樹下多處有石桌石凳,閑散分布,給人的感覺很別致,也甚是精致。次之一進為青磚黑瓦房,大約是家眷所居;中間是亭閣點綴,兩邊設了花園,是平時人物活動的所在;最南則是長廊間隔,兩邊是廂房圍住,前邊一溜寬敞的兩排鏤空木制房屋,當是會客議事的處所。
柳飛並不去端詳那寬大的街門,上書的「田宅」二字還是借了陽光刺了她的眼。如雪看得發呆,如此豪華是如雪前所未見,但她知道柳飛是要找尋那庫房的位置,便手指居所兩邊的側廂房道︰「珠寶首飾銀兩當在偏房!」
「還真的有你的,學會看房宅地氣了啊……」柳飛拿話跟如雪逗玩。
「還不是被你帶壞了!」如雪追根溯源。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午巳時,柳飛與如雪便做了打扮去了田宅為田爺賀壽慶生。
那柳飛描畫了眉梢,涂了黛黑于眼圈,更顯得睫毛精神異常,撲閃撲閃的,頗有權貴大小姐的姿態。身著一襲質地偏素的長衣裙,淡淡的碎花間點綴幾點梅紅顏色,添了喜慶。靠領口處沿邊瓖嵌了綢緞花邊,日光照耀,時而閃著粼光一般。足下踏了皮鞋,半高的跟兒,並不顫微。兩腿外側開了口子,白皙的大腿在遮遮掩掩之中,惹了無數眼光去飽眼福……
那如雪則是一身丫鬟的打扮,但卻不是卑微難耐。頭插一朵梅花銀釵,前額的劉海恰如其分地擺動著……上身著一粉紅夾襖,很是單薄;著一襲長裙,雖不拖地,但甚是跟腳,走起路來,裙擺飄盈,簇擁如花……甚是打眼之處便是那豐圓的臀,被裹得嚴實,卻是呼之欲出,多了幾分讓人遐想……
看那田宅附近已經是人頭攢動,人力車和支蓬的馬車沿宅子的牆外擺開,大有廟會的繁華氣勢。
如雪手中挽了一個精致的小木箱子,扣了搭扣鎖,只是不知道內里放了什麼細軟金銀多少,只看見隨著款步前後滑動……
柳飛和如雪看進去的人兒差不多了,便不在徘徊,柳飛在前,如雪跟後,沒有簇擁,卻是滿場的眼光齊聚而來。那柳飛倒好,面色並不飛紅,昂首挺胸,無懼人眼聚焦;而那如雪卻是多少有點羞赧,時而低首看看腳尖,時而低眉眼看了左右,不敢跟人打個照面,羞澀萬分。
進得田宅大門,門首兩邊各站立一對黑衣男子,拱手致禮,迎柳飛如雪進宅。
柳飛如雪徑直走到收禮供桌之前,讓如雪遞上隨身所帶的禮箱。
「敢問大小姐是哪個大戶?」一位看似頗有管家份兒的五十開外的男子笑著鞠躬問道。
「不敢!小女乃府衙同知王文晉之小女,隨身的是丫鬟……」柳飛早就知道登州府的同知叫個「王文晉」,也是早就想好的應酬之語。
那頗似管家的男子接了禮箱,遞與旁邊的僕人放入禮品堆中,便要柳飛寫了名號,那柳飛也不思忖,提起毛筆,在客錄薄上寫下「王飛雪」三個字,那可是她臨時動意,取了二人各一字。
如雪在旁邊端詳,禁不住想掩口發笑,但還是搖了墨扇給柳飛扇風……
柳飛簽完名字,便昂首與如雪去觀賞院景,並不按照管家的吩咐讓身邊的人帶去入座。
其實柳飛是想仔細端詳院內各處設置,察看有什麼機關暗道,最重要的是想去看這些慶生賀壽的禮品到底收歸何處。
柳飛哪有什麼心思去後院和中間的花園去賞景散心,只是心中難忍這美景的留戀,心神不寧地照顧幾眼而已。
已經是近了午時,客人數百差不多都入席而坐了,柳飛在遠處看那些家僕端了禮箱禮品往後院居住之處而去,柳飛也跟著他們裝作散心的模樣,四下卻去覷那些禮品入庫的所在。
一一看清之後,柳飛便攜了如雪一前一後到了南門那溜會客房子,僕人詢問了柳飛的身份,便引著到了一桌全是女眷的桌兒坐下。
因看柳飛跟如雪年輕,便安排在第二桌那坐下有田爺的兩個女兒坐陪。柳飛看看滿桌的人感覺放心了不少,因為屬了自己的來歷非同一般,所以女眷們也不去詢問,都是點頭恭敬著,哪敢半點怠慢。
「大小姐可是才貌俱佳的主兒,貴人特地來參加家父的慶生,小女表示感激,喝了這杯溫酒?」那說話的是田爺的一個女兒,頗有點譜兒,顯然不是一般的窩在家中的繡花枕頭,說話里帶著幾分孤傲,也很想結識柳飛和如雪。
如雪因了柳飛的身份,也如高客一般入席就坐,並不在僕人一桌。
那柳飛過了收禮應酬一關,似乎不擔心什麼了,便想戲弄那田爺的女兒一番。
「小女听說,田爺是霸道一方,怪不得我爹爹囑咐小女趕來,真的是好生氣派哦,只不過這酒不能喝,是專為迎接小女而喝,還是為田爺賀壽而喝?」柳飛的話明顯是在理,且忤了那田爺女兒的臉面。
那田爺的女兒放下酒杯道︰「大小姐可是今日田家的高賓大客,先敬酒不為過吧?」
柳飛看那女人並不服氣,便惱火了,拂袖站起道︰「那我還是去問問田爺,我該不該喝了?」
「莫非是大小姐嫌田家安排的座位不合適才那麼拂了美意?」那女人也不是善主,倒讓柳飛感到難纏。
「我們家小姐遠道而來,甚是疲憊,所以有些惱怒,大家喝酒就是,我們家大小姐的話也無可挑剔,我們一起先為田爺賀壽為好。」如雪只能站起端著酒杯來解圍。
滿桌也不能再僵持下去,都端了杯盞一飲而盡,只有那柳飛還在生氣,並不悅色。
田爺的女兒只好再斟酒一杯,站起給柳飛賠罪說道︰「田家一向受惠于王同知,大小姐前來也是給足了田家面子,小女說話不周,還請大小姐見諒……」
柳飛感覺也不能因為敬酒而鬧出事端,況且如此也沒有什麼來由,難不成自己也是假戲真做了。
「小女也是愛戴田爺有加,所以心中光是想著田爺的壽辰,而忘記了姐妹的緣分,失敬!」說完便端起酒杯仰首而盡。
柳飛想到,自己攜帶的禮物那里面可是碎轉頭幾塊,如果家僕打開發現,過來報告田爺,自己在這里鬧事,那自己便是懷疑的對象,而且那看似管家的人完全可以記起自己的模樣和呈禮的物件,到時候出現意外就得不償失了。
約模過了半個時辰,柳飛看見有人離席,便點頭跟坐陪的田爺女兒道︰「失敬了,小女受家父囑托,還要去看看北牟城中的親戚,所以不能奉陪了,只能先行告辭……」說完便不等田爺的女兒允許,便轉身要走。
「家父還沒有過來看望大小姐呢?先請大小姐再坐會好麼?」田爺的女兒明顯是受了田爺的交代,才如此挽留。
柳飛也怕見了田爺生出什麼意外,便道︰「田爺跟家父都是很熟的朋友了,小女晚輩,不必受到田爺的恩遇。」
滿桌的人起身目送柳飛與如雪離席。
二人款款移步,前後相間得體,顫顫巍巍的身軀惹得桌上的女人嘖嘖稱贊,柳飛放了膽子,把那胸脯挺起老高,很是風騷了一把。
誰道大家閨秀天生有種,民間女子也高尚風流。
出了田宅,柳飛回頭淬一口吐沫道︰「白骨千堆,役使萬眾,都肥了那些惡霸!」
如雪看柳飛出席一個壽宴,卻平添了如是的煩惱和懷恨,便道︰「妹子要是生在戲班,那演戲是絕對出彩!」
「你就一點沒有個愛憎分明感!」柳飛的話明顯還是沉浸在自己剛才的角色里。
「我什麼感覺也沒有,倒是這身衣服把我包裹得難受……」如雪也沒有了儀表楚楚的行走模樣,感覺全身的難受。
「哈哈,這當個丫鬟也比小姐難麼?」柳飛嘲諷如雪。
二人回到客棧,已經是近晚時分了,天色慢慢陰沉下來,柳飛和如雪換了平常的衣物,並不顯眼。如雪想躺在榻上休息,柳飛一把拉起道︰「當個丫鬟就比小姐累麼?」
「饒命吧,都說富戶人家的小姐是怎樣享盡榮華富貴,我算是領教了,今世也不去做什麼小姐了……」如雪嘆氣,道出今天赴宴的切身感受。
柳飛也不去跟如雪閑著磨牙聊天,牽了她的手就出門。
二人道了城關西頭,那里靠近了南來北往的大路,柳飛看見一家馬車店,便對如雪說道︰「晚上來這里選兩匹快馬,就看你的身手了!」
掌燈時分,柳飛如雪回到客棧。
「你說現在男人在外都去了哪里?」柳飛閑不住問如雪。
如雪知道柳飛沒有好話,便不做聲。
「你該不是吃飽了的女人不知道饑腸轆轆的女人餓吧?」柳飛干脆挑明了跟如雪戲謔。
「不跟你去說,就知道那些事兒!」如雪知道再說下去是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