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曉靜靜的盯著宋青涯。她此刻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臉有些水腫,眼楮倒是顯得更加的透亮。
依著經驗之談,宋青涯知道她這副模樣是遠遠要比又哭又鬧更加難哄,不過此刻他也沒有想著先示軟——蕊曉今日這種脾氣,幾乎就是這樣被縱容出來的。
宋青涯先是自顧自的和賬房先生對了一會兒的賬。不過在旁人看來更像是裝模作樣的想要晾一晾蕊曉,因為他平時根本就是很少會踫賬本的。
蕊曉若是在意的話,肯定早就怒火沖天了。可是她竟然在用另外一種方式忽視眼前的種種。她不站在角落里,不看宋青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人就這樣彼此忽視對方的待了一會兒後,賬房先生倒是受不了,找了一個借口就退了出去。這時候宋青涯才抬眼看著蕊曉,蕊曉靠著牆低頭站著,兩只手是扭在一起,手指頭纏在一起看樣子還挺自得其樂的。
看樣子,她是不打算主動開口了。宋青涯先咳嗽兩聲,自認為吸引了蕊曉的一些注意力後——即便她根本就沒有抬頭看他一眼,不過宋青涯還是能感覺蕊曉似乎更加貼近牆壁了。
宋青涯朝著她走過去,在距離蕊曉還有兩步遠的位置時,他依舊朝前邁步,但是蕊曉卻猛地抬頭看著他,那眼神讓他頓時就停住了腳步,兩人之間隔著一臂長的距離。
蕊曉的頭枕在牆上,昂著下巴是看著宋青涯,表情固執倔強。
宋青涯並沒有立刻開口,然後先打量了她一會兒。蕊曉同樣也看著他,眼楮眨都不眨一下,不過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些什麼。
蕊曉的臉上根本就沒有半分認錯的表情,甚至連裝出來的後悔和討饒都沒有。宋青涯自然是不會再用「你可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這句話開始了。事實上,他還沒有開口說話,蕊曉忽然張口說道︰「我要去大漠。」
宋青涯一時根本就沒有听明白蕊曉這句話的意思,甚至連大漠這個詞都覺得陌生不解。他微微蹙眉看著她沉聲問︰「你說了什麼?」
蕊曉盯著宋青涯,用一種異常認真的語氣緩慢堅定的說︰「我說我要去大漠,大沙漠,北方,出了揚州府,一路北上。」
宋青涯盯著蕊曉,不知道她這話究竟是不是認真的。他實在想不到蕊曉為什麼會忽然說出這種話來,可是,蕊曉的話每個字都清脆的擲地有聲,讓宋青涯想再听不明白一次都沒可能。
只是短暫的一瞬間,但是宋青涯已經經歷了生氣、不解、疑惑、擔心等諸多情緒。最後,他冷靜了下來,沉聲問蕊曉︰「為什麼?」
「我想出門看一看,開闊眼界。」蕊曉鼓著臉頰說。宋青涯猜她這大約是在表達生氣的一種方式。那意思其實是在說「我還在生氣,我要離家出走」。
照著蕊曉這種連揚州府都沒有出去過的經歷,她這般精準的說出「大漠」兩個字應該是受了某些人的蠱惑。她連大漠在哪兒都不知道,怎麼會想去那種一旦想起便總覺得是漫天黃沙的地方。
以前她生氣的時候的,多半是哭鬧或者是生悶氣不開口說一個字,但是像今天這樣的理由倒是第一次。宋青涯對此沒有任何經驗,之前還想教訓教訓蕊曉,讓她收斂收斂脾氣,但是此刻還是覺得不管蕊曉是生氣還是真的對那什麼大漠有了興趣,先打消了她這種念頭才是。
宋青涯換上一種輕柔的語氣說︰「胡說什麼呢,你知不知道哪兒是什麼樣子的?即便想出去,也該挑一處好地方。」
蕊曉沒松口,接著說︰「不,我就想去大漠。」
話都說不通,宋青涯再好的脾氣都要急躁起來了︰「你到底是怎麼了,難不成我都不能說你兩句了?這可明明是你錯在先的。」
蕊曉眼楮一睜一閉,忽然就滾出了兩滴滾圓的淚珠。她這哭得就有些突然了,宋青涯下意識的就伸出手抹掉她臉頰上的淚珠子。
蕊曉忽然大聲控訴道︰「在你眼中,無論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我必須事事都需要照著你話做,你讓我干什麼就干什麼。我弄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想要控制我的一舉一動,我討厭這樣,我討厭你這樣。」
蕊曉的話讓宋青涯受傷,在他眼中,她簡直就像個不知大人苦心的孩子。可是,這能怎麼辦,她讓人操心的天真全都是他刻意保護培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