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之章靜靜的教堂里,聖歌的音符剛剛落下,修女和修士們雙手緊握,低頭默默為這多舛的世界祈禱。柔和的光從彩繪玻璃上灑下來,照耀出異常美麗斑斕的投影。一名身穿藍色長裙的年輕長發少女站在人群之中。少女的長發漆黑而美麗,異常醒目地披散在背後,宛如一條凝立不動的黑色瀑布遮住了少女整個後背。祈禱仍在進行著,少女神情略有些落寞地靜立著,仿佛在等待什麼,又仿佛在思考著什麼。一直到祈禱結束,少女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長發隨著離去的修女們略有了一絲飄動之後,少女感覺到了身後某個人的到來,猛然轉身。青絲隨風起舞,又立即紛紛揚揚地落下。少女略帶驚惶的碧藍瞳孔中,映出一個寬和長者的面容。「巴洛維老師……」已經步入晚年的巴洛維依然保持著旺盛的精力,魁梧的身材在神職人員中也是出奇的挺拔。一雙曾經年輕迷人的雙眸里透著洞悉智慧的光,落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夏洛婭,你似乎陷入了迷惑之中。」被稱為夏洛婭的女孩微微欠身,朝著巴洛維行禮道︰「不,老師……我只是在想,阿魯巴斯他為什麼不在。」對于少女的直率,巴洛維非常滿意。夏洛婭自幼和阿魯巴斯一樣,被禮拜堂收養,最終成為禮拜堂中重要的戰力之一。雖然並沒有太多實戰經驗,長發少女卻是所有人當中天賦最出眾的一人。「刻印」的力量源于自然萬物,在每個人手上發揮的威力卻不盡相同。巴洛維本身是使用的刻印力量已足夠強大,無奈大多數人的體質並不適應這種力量。也正因為這樣,禮拜堂一直處于各種教會力量的中游,沒有走向真正的輝煌。夏洛婭的潛質在少年時代就顯露無疑,和阿魯巴斯不同的是,她的力量更多源于自身體質的優異而非刻苦修煉。對于以引發自然力量為主要目的刻印來說,這正式最好的方式。因此和少年時代就與常人不同的阿魯巴斯一樣,夏洛婭也受到了禮拜堂的重點照顧。「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的孩子。」巴洛維揮揮手,讓尚站在聖堂中央的人們離開了,等到整個大廳一片寂靜之時才和聲繼續說道,「阿魯巴斯和你似乎也曾經討論過,我們的最終目的。」「是的,老師。」夏洛婭低下頭,回答的聲音並不洪亮,顯然覺得自己私下討論這個問題,違背了老師的意願。巴洛維和藹地搖搖頭︰「算了,孩子,我們先不談這個。要不要出去走走?」「好……」表情微微有些迷惘的少女,跟在慈祥的師長背後,緩步走出禮拜堂的聖堂大廳。經過許多年的發展之後,禮拜堂所在的位置已經不僅是一座修道院與教堂相隔而望,更像是一片佔地廣闊的莊園。從聖堂大廳走出來,巴洛維有意無意地朝著研究刻印的研究所方向邁開腳步。「你今年已經二十歲了吧?」「是的,老師。」「如我所料,如今你已經成為整個禮拜堂中最出色的刻印使者。」巴洛維在草地上慢慢踏著步子,嘆息道,「沒想到時光匆匆,從你來到禮拜堂到現在,十幾年就這樣過去了。」不等夏洛婭回答,老者又轉移了話題︰「我的刻印研究已經到了最終階段,相信很快就能完成最終的刻印。到時候它發揮出來的巨大力量,也許能夠完成我們所有人的終極夢想。」「啊?」即使是平時並不太流露情緒的夏洛婭,听到巴洛維的話也忍不住吃驚了一下,「老師已經研究出了究級刻印?」「嗯……快要接近完成了。」巴洛維慈祥地看了一眼愛徒,「說起這個,小時候在你們的身上刻下那些印記,是非常痛苦的事……很多人因為這個會記恨我一輩子吧?」「不……」夏洛婭打斷巴洛維的自責,「吾等已將身體和靈魂都獻給了主,為了抵抗黑暗力量,忍受少許痛苦並不算什麼。」「你能真這樣想就好。」巴洛維笑了笑,「雖然經歷了一部分痛苦,不過此時你們都已擁有了能與惡魔戰斗的力量,若不是這股力量,我們也無法掃清惡魔在許多角落里殘留的勢力。」夏洛婭點點頭︰「老師,我听說黑暗力量事關德拉柯拉復活?」「沒錯。德拉柯拉每隔百年就會復活一次,每一次復活都會帶來一片黑暗。」巴洛維喟然長嘆道,「吸血鬼之王德拉柯拉的力量無比強大,即使是普通的神職者,在他面前也無還手之力。如果讓他完全覺醒,其力量足以毀滅許多國家。」「這樣可怕的東西……」「沒錯,所以教皇閣下才會允許我們這樣的組織存在于教會體系之下。」巴洛維苦笑著搖搖頭,「你可知道,在過去的年代里,我們這樣研究力量的人,都是教會的異端。」雖然此時周圍已經沒有旁人,夏洛婭還是被巴洛維的驚人之語嚇到少許。長發的少女有些迷惑地詢問自己的老師︰「啊,竟然是這樣……但是老師,在教義嚴格執行的年代,又是誰來對抗德拉柯拉呢?」「穿刺伯爵誕生于四百年前,那時有一個家族以聖鞭為武器,擁有那個家族血脈的人總能以宿命之姿擊倒德拉柯拉,保衛人民。」巴洛維的腳步在研究所門口停下了,細心地解釋道,「那個家族被稱為貝魯蒙多家族。曾是教會麾下最知名的貴族。」「但……這些我完全不知道。」「歷史在推進中總會淹沒許多真相……」巴洛維推開研究所的大門,「如今貝魯蒙多家族已消失數十年,你不知道並不稀奇。我們這些活著的人要為今天負責,這就是禮拜堂尚存至今的原因。」夏洛婭從未涉足過的研究室大門被推開,寬敞的空間在眼前盡情鋪展開來。環形的一樓大廳被層層書架所包圍,各個時代的圖書堆砌出讓人震撼的場面。淡藍色的火焰漂浮在牆壁上的燈盞之中,溫柔卻也冰冷地照亮了整個大廳。夏洛婭知道,那是蘊含著刻印力量的魔力之火,其中有著巴洛維老師一生鑽研的結晶。「你也知道,我們禮拜堂最主要的力量都源于刻印。」巴洛維走到研究室的大廳中央,揮動右手,書架上立即有幾本書隨著他的力量飛到近前,「我一生鑽研,刻印的力量足夠擊敗普通惡魔,可對吸血鬼之王德拉柯拉來說,仍不夠致命。」「所以仍需要更徹底的研究。」巴洛維的目光越過層層書架,落在大廳的幽暗角落里,「我窮盡最近的二十年時間,仔細參閱了許多古老的典籍,結果你想必已經知道了……」夏洛婭出神地看著這陌生的研究室,聆听著巴洛維老師的話,低聲附和道︰「是……‘多米納斯’嗎?」巴洛維抬起手,大廳周圍的淡藍色火焰隨著他的動作瞬間全部熄滅,數道真正溫熱的火光自他的掌心射出,點亮了大廳中央的油燈。經過剎那的黑暗,整個大廳成了一片光明的所在。「如果這一刻一樣,黎明之前總是會迎來最黑暗的時刻。」巴洛維看著自己最器重的女弟子,低聲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讓阿魯巴斯離開嗎?」「我,我不知道……」「運用你的智慧吧,別讓自己的情感蒙蔽了雙眼。」巴洛維低聲說道,「仔細想一想,阿魯巴斯曾經對你和我說過的話。」夏洛婭有些迷惑地抬起頭,望著自己的老師。「阿魯巴斯說過的話?」「阿魯巴斯認為你並不適合繼承究級刻印‘多米納斯’。」巴洛維嘆息道,「雖然他也是優秀的禮拜堂弟子,我們卻不得不承認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力量實在太過單一,只能依靠器械的力量讓自己強大,而並非擁有完美繼承刻印的體質。許多年來他一直希望能夠有所突破,可如今看來,希望仍舊渺茫。」夏洛婭已經意識到老師想要說的話,不禁有些緊張地站直了身體。一頭長發也隨著身體的微微顫抖起伏,這一刻將要到來的時刻,縱然是平時對一切都有些淡然的少女,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還是不要繞圈子了。」巴洛維朝女弟子笑了笑,「你準備一下,七天之後我們開始進行轉移‘多米納斯’刻印的儀式,之後你就將成為這世界救贖之光。」雖然已經有了長時間的暗示,這一刻真听到巴洛維宣布這個消息,夏洛婭依然有些難以置信。「老師,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是我研究出的‘多米納斯’,你覺得會有什麼問題?」「……阿魯巴斯會不會不高興?」「阿魯巴斯的問題,我來解決。」巴洛維揮揮手道,「相信他會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夏洛婭啊,你可知道,如今貴族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禮拜堂的身上,已將手中藏著的最後一樣東西交給了我們。」「最後一樣東西?」夏洛婭眨眨眼楮,不明所以。「沒錯。」巴洛維以手中的刻印力量點亮了最後一盞油燈,照亮了研究室深處的角落。「這就是……吸血鬼之王德拉柯拉伯爵的魂之容器,他沉睡的地方。」在距離夏洛婭數十米遠的地方,漆黑的祭壇上擺放著隱隱有紅光閃動的黑色容器。當它展露在夏洛婭面前的時候,少女能感覺到一股無法抵御的寒冷,深深地穿透了自己的身體。殺戮之章僻靜的山村,從遠處看過去仿佛點亮了夜空的星光,灑落在山坡之上。那點點燈火映著天空繁星,讓天和地沒有了分界。晚風吹過,阿魯巴斯坐在樹下啃著干糧,撫模著自己的愛槍,靜靜欣賞著這世間寧靜平和的一幕。均勻的呼吸在空氣中散開,宛如自己一路上走來時,腳邊草間的那些露珠一樣,很快消失在這塵世間。阿魯巴斯的呼吸隨著自己的目光移動,漸漸變得有些熱切起來。巴洛維老師交代的任務很簡單,自己需要長途跋涉通過幾個有怪物出沒的森林和山間小道,到達這座山村,將這里天然形成的某個刻印帶走。這樣的力量本就不屬于這些村民,強留于此只能給他們帶來災禍。「帶回來吧,那個刻印。雖然仍有不受控制的可能,只要能夠掌握它,你也將擁有可以控制多米納斯的能力。」巴洛維淡淡的話語在腦海中再度響起,阿魯巴斯對著天空揚起了嘴角。也許從天賦上來說,自己的確不是最強的那一個。但談到努力,禮拜堂之中卻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和他相比。阿魯巴斯知道上帝是人世間最公平的那個存在,他剝奪了某些東西,必將賦予同等程度的補償給那人。雖然這樣的想法在成年之後漸漸變淡,年輕的男子依然堅信自己能夠通過努力證明能力和信念,以獲得那個讓人羨慕的資格。——繼承多米納斯。禮拜堂這一代的年輕人之中,只有兩人有資格成為承載多米納斯刻印的新一代領袖。阿魯巴斯和夏洛婭,這兩個幾乎同樣是在禮拜堂長大的年輕人已經隱隱有了接替巴洛維成為禮拜堂領袖的趨勢。唯一不同的是,阿魯巴斯學會了改造刻印的力量,而夏洛婭則是天生最佳的刻印宿主。很多弟子並不知道巴洛維在暗中開發究級刻印多米納斯,他們只認為尊敬的老師將會在兩名擁有不同能力的愛徒。至于到底是誰當任下一任的禮拜堂領袖,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也許真正關心這件事的,反倒是教會的高層和貴族們。長久以來,教會真正的憂患只有不斷復活的惡魔德拉柯拉。雖然從歷史記載上看,自從近百年前的一次復活之後,黑暗的穿刺伯爵再也沒有任何主動降臨這個世界的記錄,當權者們依然無比擔心著又一次黑暗時代的來臨。「如果誰能夠徹底消滅吸血鬼之王的靈魂,教會將推舉他成為下一任教皇。」暗中做出了這樣的承諾之後,和禮拜堂一樣研究著如何對抗黑暗力量的那些教會附屬組織們紛紛開始了鑽研,使得目標發生了嚴重的便宜。如今這些組織已不再為了抑制黑暗力量而努力,反倒開始不斷與貴族和當權者們交流著,試圖獲得研究德拉柯拉魂之器的資格。阿魯巴斯雖然沒有參與到這樣的事件中來,冷眼旁觀著,心中也難免有些沖動。禮拜堂如今已是對抗黑暗力量最強大的存在,刻印的使用讓這個組織獲得了強大而可以信賴的力量。只有不斷追尋和完善刻印,才能真正徹底毀滅德拉柯拉。巴洛維經過無數次的試驗和研究,似乎終于要靠近那個終極目標了。阿魯巴斯從行囊里掏出獵魔槍,對準山下的村莊做了個瞄準動作,內心之中充滿了感慨。自己並非最適合刻印力量的那個人,即使在少年時代曾經目睹了巴洛維老師不斷使用刻印的場面,即使耳濡目染,也並不能掌握瞬發刻印力量的關鍵。據說這是由于天賦的緣故導致。為了克服這個天賦不足的缺點,阿魯巴斯利用巴洛維的研究室發明了獵魔槍。這是比刻印更強大的存在,即使巴洛維也不知道獵魔槍的真正威力。能夠吸納比人體更多的刻印,配合使用者的力量還能夠增幅刻印力量,瞬發的刻印可以同時達到數種……最可怕的是,這樣的東西掌握起來完全不需要技巧,與身體動作完全割裂開來的使用方式讓操作者有足夠的精力去應付戰斗,並產生強大的致勝效果。禮拜堂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阿魯巴斯研究出了獵魔槍,卻很少有人真正知道它的強大。苦笑了一下,阿魯巴斯想起之前自己跟巴洛維的爭執,爭執的核心仍圍繞著禮拜堂最後誰來繼承多米納斯刻印的問題。那是阿魯巴斯得知巴洛維的刻印研究已接近尾聲之際。「多米納斯必須由我來繼承!」那一天阿魯巴斯徑直闖進了禁止外人入內的研究室,直截了當地對巴洛維說。「我的孩子,你為什麼如此固執?」巴洛維當時並未因阿魯巴斯的擅闖而生氣,反倒像是預料到了一般看著自己的愛徒,「難道你不知道?夏洛婭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合適人選。」「我知道。」阿魯巴斯表現出了他強烈的固執,「但是老師,請考慮一下,我比夏洛婭應該更適合承擔這份責任……」「責任和力量須得相襯。」巴洛維打斷了阿魯巴斯的話,「你覺得自己的能力可以承擔住多米納斯嗎?」唯一需要面對的問題讓阿魯巴斯低下了頭。「為了禮拜堂的未來,我會竭盡全力努力……」「這世界上有些事,並非努力能夠全部達成。」巴洛維和藹地看著自己焦躁的弟子,溫聲勸慰道,「你要想清楚,上帝選擇某些人,並非沒有理由。」阿魯巴斯深深地低下頭,沒有說話。「無論如何,請您考慮一下吧……」「多米納斯的研究還在最終階段,雖然並不意外你會知道這些,不過我會考慮的。」巴洛維嘆息地搖搖頭,「不過你要知道,歲月不待人,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了。」「我明白……」恍如昨日發生的一般,時間就真的不待人地在身畔流逝過去。當阿魯巴斯也在對多米納斯進行鑽研的同時,巴洛維老師終于徹底完成了多米納斯的全部儀式。成型的刻印被封存在禮拜堂最深處的密室之中,只有少數人知道它的存在。「證明自己的實力嗎?」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阿魯巴斯將獵魔槍平舉,端詳著這位跟隨自己多年的老朋友,想到多米納斯,想到禮拜堂的一切,年輕人在晚風中昂起頭,向前邁了一步。腳下的青草湊成了一條延綿的坡路,順著長滿了青草的山坡滑下去,能體會到極速飛馳般的快感。兩旁的草木在視野里飛快地後退過去,阿魯巴斯的眼前的村莊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鞋子徹底踩在地面上的時感覺,好像從雲霄回落到了人間。阿魯巴斯望著眼前的村莊,本想將獵魔槍掛在背後,一種不怎麼舒服的感覺卻縈繞在他的心頭。「是什麼?」村落中的燈火在阿魯巴斯的疑惑中一個個熄滅了,仿佛教堂的鐘聲喚走了眾人一般。阿魯巴斯有些驚訝地舉起獵魔槍,朝著距自己最近的民居緩步走過去。腳下踩著碎石小路發出的咯吱聲,在靜謐的夜晚格外清晰。聚精會神的阿魯巴斯並沒有看到,天空那些美到了極致的星星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深邃廣袤的黑藍色,包裹著完全寂靜的世界。那股不安的氣息在阿魯巴斯的眉宇間晃動,仿佛隨時能夠沖破束縛亮出獠牙一般。在這詭異的氣氛中,金發年輕人雙手緊緊抓著獵魔槍,身體繃緊地緩緩向前挪動腳步,每一個動作堅定、緩慢且完美。多年的獵殺魔物經驗讓阿魯巴斯已經在實戰方面遠超禮拜堂的眾人,即使這樣漆黑毫無準備的夜色里,孤身一人進入了完全不知究竟的所在,他仍保持了高度的冷靜。一根手指輕輕摩挲著獵魔槍的扳機,隨時準備對付突然發生的異變。片刻之後,有孤零零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像是嗚咽,又像是慘嚎,更像是痛苦的呢喃。阿魯巴斯心中掠過一絲不詳,瞬間有強烈的刺痛在他眉宇間蕩漾開來。猛然抬頭,天空中手持長矛的黑色骷髏正閃著磷磷鬼火,朝著自己撲面而來,竟是毫無征兆。阿魯巴斯沒有猶豫,抬手就是一槍。刻印的魔力自槍口噴薄而出,點亮了黑暗中的村莊一隅。光與焰的力量穿透了漆黑的骷髏身體,將黑暗中的魔物打成一塊塊碎片。阿魯巴斯在這碎片尚未落下之際,已飛快地向前掠去。幾根羽箭落在剛才站立的位置,隱藏的黑暗中的黑暗射手們終于發出了拉弦的聲響,卻在下一秒里被從天而降的光束穿透身體。「惡魔已經佔據了這里嗎?」高舉獵魔槍反擊阿魯巴斯仿佛想起了一些事,「刻印難道能夠吸引黑暗力量的注視?」時間不容許阿魯巴斯做出更多的猜測,隨著反擊的開始,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敵人紛紛現出了蹤跡。大量的魔物掩蓋了自己的氣息,讓阿魯巴斯一時間也疲于應付。連射數槍之後,他將身體壓低避開了那些與黑夜混為一色的蝙蝠,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刻印依然不能為這些怪物使用吧?」從懷中掏出的溫玉一般事物,隨著手腕的微微施力拋到了空中,卻並未立即落下。散發著淡藍色光輝的玉石在半空中懸浮了片刻,碎成晶瑩的粉末。這些粉末朝著一個方向輕輕舞動,顯是被某種力量所吸引。「就在那里!」目光順著藍色粉末飄舞的方向看去,被黑影遮擋的深處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涌動。但心中那股不安再次升起,阿魯巴斯有些猶豫地朝著周圍開了幾槍,想要靠近那股力量,卻猛然瞥見一些身影正以緩慢的步伐靠近自己。並不是阿魯巴斯的感覺太過遲鈍,實在是這些力量過于微弱。當金發年輕人飛身撲向那些身影的時候,他早已千錘百煉的動作在瞬間凝固下來。——那些眼神呆滯,衣衫凌亂的身影,不正是在這村莊里生活的村民嗎?僵硬的動作,低沉的吼聲,面無表情的注視……這一切很顯然將阿魯巴斯之前心中隱隱的憂慮化成了現實。眼下這座村莊應該已沒有了任何活口,自己的謹慎似乎也變得毫無疑義。心中這樣篤定了想法,手中的獵魔槍迎頭敲碎了一只骷髏,阿魯巴斯將獵魔槍上的刻印指環按到了最強的位置,手中的獵魔槍陡然月兌離了他的控制,朝著天空冉冉升起。隨之而來的是無數斑斕光華。這一抹光彩,照亮了死寂黑暗的村莊。強大的力量在空中迅速凝聚著,這是阿魯巴斯並不曾向任何人展示過的巨大力量。以獵魔槍為圓心,巨大的原型刻印結晶在頃刻間凝結成型,奪目的光芒刺破了黑暗,也讓許多怪物身體隨著光明的降臨燃燒起來。一時間阿魯巴斯宛如從天而降的神祗,踏足在染滿了黑暗的土地上。早已變成僵尸的村民在這片光芒的照耀下,身體也如同那些怪物一樣開始潰爛風化。沉悶的夜被痛苦的嚎叫刺破了,像是經歷了一次無法醒來的噩夢。在耀眼的光芒中,阿魯巴斯高高躍起,抓住了獵魔槍。身體與獵魔槍相融,瞬發出了迄今為止最強大的力量,無數光彈自空中繞行落下,穿透了每一個怪物的身體!這一幕,正是阿魯巴斯模仿當年巴洛維擊敗惡魔軍團時的方式。在這巴洛維並不能親眼目睹的山腳下,阿魯巴斯用自己的力量證明了他與巴洛維已無太大差距。即使是通過獵魔槍完成的殺戮,也已經接近完美的境地。燦爛的光景只維持了片刻,阿魯巴斯已落回地面,因獵魔槍而閃耀的天空也黯淡下來。周圍的怪物沒有一只存息,村莊又恢復了往日的死寂。阿魯巴斯轉頭看了一眼那些同樣被刻印打倒的僵尸村民們,內心中掠過一絲荒謬和嘆息。遮擋刻印力量的東西已經不存在了,金發年輕人朝著那股力量所在的方向走過去,越來越近……月夜之章夏洛婭已經一動不動站在聖堂中央有幾個小時了。七天很快就過去,巴洛維老師口中的準備時間已經結束,如今不管自己是否已經準備好,吸納「多米納斯」的儀式也即將開始。遙望窗外遠方研究室大門,深藍色緊閉的門在十幾分鐘後即將開啟,自己將進入那里,繼承最終刻印多米納斯。偏偏在這種時候,內心的緊張和不安會到達某種臨界,仿佛想要找個出口宣泄一般。因為今天要進行的是秘密儀式,禮拜堂的所有人都已被調走,只留下夏洛婭和巴洛維。此時此刻巴洛維應該還在為儀式的進行做著最終準備,夏洛婭只是在等待教堂鐘聲的敲響。佇立在原地紋絲不動的長發少女低頭摩挲著自己的手臂,在兩肩的位置,都有為了使用刻印而留下的血色印記。那些童年痛苦的回憶,隨著在禮拜堂度過的快樂日子漸漸消失在記憶里了。「阿魯巴斯還沒有回來嗎……」自言自語間,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少女的心頭縈繞。——好像是什麼東西闖進來了,就在自己周圍。雖然沒有危險的氣息,依然帶著能夠隱匿行跡的強大力量,在教堂中央徘徊。「是誰?」一只驟然手抬起,空中突兀地出現了一截細劍的外形,對準了夏洛婭身側的一個方向。劍鋒緩緩逼近,似乎並不打算給藏匿行跡的人留下任何機會。「嘿……不是吧?」金發的年輕人在夏洛婭面前顯出行跡來,笑了笑,「你還是老樣子啊,無論我怎麼隱藏自己的氣息,好像都能被你發現。」「好久不見了,夏洛婭。」阿魯巴斯對著宛如自己妹妹一樣的少女笑笑,「我本打算嚇你一下,看來這一次又開了個惡劣的玩笑。」再次見到阿魯巴斯,夏洛婭內心之中掠過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只是想起這個人曾經不辭而別,也難免有些不開心。「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喂喂,不要這樣說話好吧?」阿魯巴斯扛著獵魔槍,再次笑了笑,「這里是我唯一能夠回來的家啊,不在這里我應該在哪里?」「不是這個問題好不好?」夏洛婭似乎並不太喜歡阿魯巴斯的玩笑,認真地盯著自己的師兄,「我是說你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難道這一次老師讓你去做的事不是需要很久才能完成嗎?」阿魯巴斯撂下行囊,神情變得比剛才稍微凝重了些︰「我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所以提前結束任務快點回來了。難道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大事嗎?」夏洛婭看著高興的阿魯巴斯,有些難過地低垂眼簾點點頭︰「是的。」「什麼事?」「我……我已經被選中了,成為儀式的人選。」夏洛婭有些不敢看阿魯巴斯的眼楮,低頭說道,「等一會就要進行把多米納斯刻進身體里的儀式了。」「什麼?你說什麼?」阿魯巴斯的反應比夏洛婭預想中還要強烈,金發的年輕人雙眼陡然睜圓,後退了兩步,聲音高亢而尖銳︰「這,這不可能!」夏洛婭知道,阿魯巴斯為了繼承多米納斯付出良多。但此刻她也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師兄,長年的禮拜堂生活讓她不懂如何去面對一個人的負面情緒,怔怔地望著憤怒的阿魯巴斯,夏洛婭有些無奈地嘆息道︰「這都是老師的安排。」「不!你什麼都不知道!」阿魯巴斯怒氣沖沖地吼道,「這和約定的不一樣!」「約定?」「沒錯!」阿魯巴斯的眼神仿佛能燒出火來,「我和老師已經約定了,我才是繼承多米納斯的人選!」「但是老師對你……」「他說什麼?」「你的身體,無論如何也無法成為多米納斯繼承者的。」夏洛婭低頭小聲說道,「放棄吧……阿魯巴斯。」教堂的鐘聲在此時終于響起,夏洛婭扭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鐘樓,搖搖頭︰「對不起,時間到了,我必須走了。一切都等儀式完成之後再說好嗎?」「你……」「老師的話,我們必須遵守。」夏洛婭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兄長一般的阿魯巴斯,扭頭朝著研究室的方向飛奔而去,留下金發青年獨自一人站在聖堂中央,惆悵的月光在天空中落下,卻被教堂內的燭火吹散得干干淨淨。「不,夏洛婭,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什麼都明白的!」夏洛婭回首道,「成為禮拜堂一員的那一天開始我,我們的使命就已經注定了……消滅吸血鬼德拉柯拉,消滅這個黑暗的時代,讓自己成為斬魔之劍,讓人們能夠迎來沒有噩夢的清晨……不是這樣嗎?」「你……」夏洛婭的身影在下一刻已經消失在眼前的小路上了。阿魯巴斯沒有去追趕,而是有些無奈地坐到了腳下的台階上。遙望研究所的大門,金發青年有有些厭惡地踢了一腳背包,自言自語道︰「也許老師的話真得是無法違抗的……也許你是對的……但,這一次,這一次和以往許多次都不太一樣了!」這樣自己與自己對話著,阿魯巴斯漸漸站直了身體,開始朝研究室走去。即使相隔遙遠的聖堂里,也能感覺到那里此刻蘊含著巨大的力量。那恐怕就是多米納斯的真正面貌吧?「不,多米納斯不應該是夏洛婭的,它應該屬于我……」阿魯巴斯的喃喃自語已沒有了任何听眾,卻鼓勵著他自己。金發青年挺起胸膛,仔細地他調配好獵魔槍的刻印,朝著研究室飛掠而去。身體在這一次達到了極限,听覺和視覺都敏銳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阿魯巴斯甚至能听到夏洛婭和巴洛維在研究室內的對話。「你的身體依然不能承受多米納斯的強大力量。」首先說話的是巴洛維,「為了控制你的身體,必須先進行消除抗拒反應的儀式。只有經過這個儀式之後,你的身體才能夠真正去接納多米納斯的力量!」「那個時候……」「沒錯,那個時候你就是最強的戰士,是這世界的希望。」巴洛維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的孩子,為了讓這刻印能夠進入你的身體,我們都歷盡千辛萬苦。」「不,我才歷盡千辛萬苦!」阿魯巴斯咬著牙,迅速沖向研究室的大門,「你們不能進行儀式,多米納斯是我的!」接下來研究室里沒有了聲音,但強大能量的充盈卻讓人明白其中正在發生什麼。阿魯巴斯怒吼了一聲,手中的獵魔槍隨著自己體內的刻印加強而蓄積了強大的力量,在數秒鐘後,獵魔槍中的光芒刺破了眼前的一切,包括研究室的大門。大門的木屑飛濺中,阿魯巴斯已躍入研究室。強大的力量帶起了激烈的旋風,無數書頁隨著這股力量飄舞到空中。巴洛維有些驚訝地回頭看到了自己的弟子,此時卡魯巴斯正用一種仇恨的目光望著自己。「這和約定的不一樣!」「不!你不能這樣破壞儀式!」巴洛維竭力控制著空中的刻印,在刻印籠罩下,夏洛婭已經失去了知覺,仿佛隨時會倒在地上。阿魯巴斯獵魔槍的力量遠超巴洛維的想象,那股力量帶著尖嘯的威壓,讓巴洛維感覺到喘不過氣來。「你知道這樣的儀式有多重要……你,你這家伙!」「你跟我約定好的。」阿魯巴斯以獵魔槍對著自己的老師,語氣漸漸冷靜下來,「這和約定的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巴洛維竭力控制著力量不希望出現異狀,可刻印的力量還是隨著阿魯巴斯的壓迫一點點消失了,「你的使命和夏洛婭的使命完全不一樣,只有她才是真正適合刻印的人選。多米納斯本就不屬于你!」「我不是說過嗎?」阿魯巴斯有些絕望地喊道,「我不是說過嗎?無論有什麼困難,我們三個人一起研究,總可以解決的……」巴洛維猛吸了一口氣︰「是啊,阿魯巴斯……現在這個問題我們三人也能解決的。」「不!」阿魯巴斯猛然後退了一步,以獵魔槍射出數枚晶瑩的光球,將巴洛維包圍在其中。「已經晚了,一切都晚了!我決定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你這個家伙,我再也不承認你是我的老師了!」看到阿魯巴斯的動作,巴洛維不得不放棄了對刻印的位置,後退幾步,召喚出屬于自己的刻印與之對抗。一時間整個研究室內紙頁翻飛,兩人的力量相隔十幾米遙遙對望,失去刻印力量支撐的夏洛婭在一旁癱倒在地上,徹底昏迷過去。「我決定了自己的命運……不,不是我決定了自己的命運,是你決定了我的命運!」阿魯巴斯怒吼道,「多米納斯我就收下了,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巴洛維大吼一聲,揮動手臂刺出無數利刃,想要逼退阿魯巴斯,卻發現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光球已化作了各種形狀,徹底將自己的刻印發動範圍圍住。自己揮出的利刃始終無法貼近阿魯巴斯,而對方則已在用獵魔槍吸取多米納斯。「不要啊!」巴洛維惶急地喊道,「你不能這樣!沒有了多米納斯,我們就無法破壞德拉柯拉的魂之器……你,你住手!」光是拼命的叫喊並不能阻止阿魯巴斯,金發年輕人很快吸收了多米納斯刻印到獵魔槍中。「巴洛維,再見了,我要走自己的路……」阿魯巴斯冷笑一聲,後退幾步再度拉大自己和巴洛維之間的距離,這才緩緩撤下埋伏在空中的光球,「我的使命,還是自己來決定好了!」阿魯巴斯轉身消失在研究室門口,早已為支撐多米納斯和儀式付出了太多力量的巴洛維望著自己曾經弟子消失的背影,只感覺到嘴唇發澀,身體卻也和夏洛婭一樣無法挪動了。飄零的書頁此時因力量的消散正緩緩落下,巴洛維望了望尚在昏迷之中的夏洛婭,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寂靜的夜晚,只有月光冷冷看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