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見她捧著月復部，一臉的痛苦難受的表情，心中正忐忑不安，卻見少卿緊蹙的眉峰突然松開，蒼白的臉沾著些喜悅顏色，眼中似有淚花，像孩子一般失了方寸、失了平時的穩重，原本按在婼柳脈搏處的手化作抓住她，好似是抓著自己心愛的寶貝，他朗朗一笑，對著婼柳慌張的眼楮溫柔的說，「婼柳，我們有孩子了，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
素秋一驚，歡喜摻著憂愁，婼柳的神色比她更吃驚，一時間竟是沒了表情，連假裝都忘記了。
「柳兒，我們馬上就要為人父母了。」少卿拉著她的手自顧自的說著，一臉的興奮，整個人仿佛是注入了無限活力、吃了靈丹妙藥，精神抖擻。
「婼柳，你就要做母親了。」素秋深邃的眼神射向她，口中重重強調著「母親」兩字。
婼柳顫抖著雙手撫上自己的月復部，此時自己的月復部還是平坦的，卻已經是孕育著一個鮮活的生命了，屬于她的鮮活的生命，她的鼻子一酸，眼中浮起一層霧氣。
「柳兒，你不高興嗎？」少卿捕捉到她眼中的淚花，失神的問。
婼柳一時無聲，沒有說高興還是不高興，這種表情，這種不尋常的表情只有素秋和她自己讀得懂。
「少卿你糊涂，她怎麼會不高興，這是你們的孩子，這是她肚子里的一塊肉，這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她怎麼會不高興，」素秋呆呆的望著婼柳，流下來淚來，「她只是太高興了，只是太高興了！」
少卿緊緊的盯著婼柳，大手緊緊的握著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抑制不住的喜悅。他以為她是喜極而泣，不過是喜極而泣罷了，他扭頭對巧兒道，「你快去告訴老夫人。」
「不，你去，」素秋板上釘釘的說，瞅見了婼柳在听到‘老夫人’三個字時眼神微微一閃。
少卿想要在這陪著婼柳，還沒開口，素秋又說話了，她說，「這樣的好事，當然是你親自去說。」
少卿眼楮一亮，連連點頭，吩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素秋望著婼柳，只見她整個人如同一座沉寂壓抑的雪山，叫人望之生涼，通體寒意。
素秋緩緩的坐在床邊抓住婼柳的手，婼柳的手好似冰山一角，明明是握著溫熱的手，卻讓握的人頓時一股涼意傳遍四骸，婼柳的低低的垂著眼楮，她的一雙眼楮好似被千斤重的眼瞼壓著遮住了，濃密微卷睫毛是冰凍的蝴蝶，早就僵硬了沒有一絲的氣息，素秋試圖看清她眼里的情緒，可卻是什麼也看不清。
「婼柳，你要做母親了。」素秋輕輕的喚著，沒人的時候，素秋都會叫她婼柳，微微的握緊她，素秋說不出的難受混亂、有喜有悲，這是一個轉機，上天賜予的化解這一切恩恩怨怨的轉機，婼柳有孩子了，興許她會為了孩子改變的，她自己早就飽受失母之痛，她怎麼會讓自己的孩子沒有父親，她傷害少卿，以後怎麼去解釋給他們的孩子听。
‘母親，’婼柳化身一個巨大的銅鐘，而素秋的話正是這敲鐘的粗木棒，一下一下重重的擊撞在她的心上，發出厚重的嗡嗡聲空谷絕響。
「婼柳，你有了孩子，你和少卿的孩子。」素秋如水的眼楮映著婼柳灰白的臉，她呆呆的回頭，一張灰陶色臉木訥著。
婼柳一陣凜冽，單薄的身子瑟瑟顫動，耳際一遍遍回蕩素秋的話，心中仿佛是被人刺了一針，一陣細密的痛。她的孩子，也是少卿的孩子，她從沒料想過自己會有孩子，怎麼可以，她仇人的孩子？她狠狠的擠出一句，「我不會要的。」
素秋心中震驚，她那麼恨、那麼狠心，她是想要打掉孩子？
「婼柳，這是你的孩子，你不該傷害它，你不可以傷害它……」素秋緊緊的拉著她的手，這冰塊一樣的手，正散發著裊裊寒氣，盤旋纏繞著素秋。
「我不會要它的。」婼柳憤恨哀怨的說著，一身溫暖的桃紅色旗袍，綺麗燦爛、明媚陽光，卻又那樣諷刺的戳著素秋的眼楮，「你走吧！」
素秋靜靜的看著她，握著她的手暮然放在她的月復部。
婼柳觸及自己的月復部，那里單薄而溫熱的脈搏好似嬰兒的心跳，她眉間掛著不忍，冰冷的身上一陣苦澀的溫暖，她月復里的孩子是她唯一溫暖。
素秋看見她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忍，她的倔強煎熬，可是這是她的孩子，她是這個孩子的母親，這世間那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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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秋每天都去陪著婼柳，她很安靜，並沒有真的打掉孩子，素秋想婼柳和她的母親一樣，她的母親可以在那樣的情況生下她，她一定也不會不生下她的孩子的。
婼柳靜靜的坐著，消瘦的倩影落在桌上，她一手拿著一把平底尖刀，一手拿著一塊璞玉，低著頭，她的身子一前一後，手中的刀也跟著一勾一鑽，她在雕刻著什麼東西，陽光盈盈的灑下，澆在她紅潤如花的面容上，打在她華麗的旗袍上，好似一件金縷玉衣披在她柔媚妙曼的身上，朵朵金花、如帛如錦、絢爛靡麗。
「婼柳，」素秋喚她。
婼柳一抖，慌張停止了動作，收起手中雕刻的東西，素秋還是看見了，那是一個玉人，比一般的玉人尺寸小了好多，心中一動，她是不是在雕刻自己孩子的模樣？婼柳有雕刻玉人的習慣，她這樣怕自己看見，應該就是了，她的確是不舍得的。素秋抿抿嘴，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坐在一邊，將手中一件鮮艷小巧的肚兜遞給她。
「這是我送給孩子的，」素秋望著她輕輕的說，「這肚兜中間是一只彩繡的老虎，虎足下踩得是五毒︰蛇、蠍子、蜈蚣、蛤蟆、壁虎，傳說是真的五毒見了花老虎腳下踩著的五毒，就會被嚇跑，你的孩子戴上這個老虎花肚兜，夏天就可以不受各種禽獸和毒蟲的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