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素秋一個顫栗，艱難的朝門口看去，只見月光里美人倚門。
一襲素衣，一抹淺笑，兩行清淚，淡淡容顏，無比蒼老。
婼柳，是婼柳！
素秋的心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她猛然記得，今天晚上，這個晚上，一個叫婼柳的女子在等著一個叫少明的男人帶她走，而自己就是那人叫婼柳傻傻等候的人，只是，她居然忘了。
「婼柳！」素秋喉間喑啞，苦澀的離開少明的懷抱，卻僵硬著身子不敢上前，她看著婼柳，眼里的愧疚一覽無遺。
月光打在婼柳臉上，將她的兩行清淚變成冰冷 亮的劍鋒，無情割在她美麗的臉，她淺笑妍妍，輕聲道，「原來，我一直都是傻子……」
素秋鼻子一酸，眼楮蒙上一層水霧，恍恍惚惚的走到婼柳面前，顫抖的雙手覆在婼柳的手，她心里蕩漾著千千萬萬的話，它們沖到自己舌尖卻殘忍的不願出來。她要說什麼，她該說什麼，她愛少明，眼前的女子也愛。
婼柳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瘦弱的身子瑟瑟發抖，搖晃著醉意的眼神落寞的盯著素秋，那眼神里蕩漾著愁緒。
少明一臉沉寂的走到他們面前，黑如曜石的眼楮盯著他們。
「弟弟，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婼柳抽開素秋的手，拿出一個黑色的木盒，素秋認得那是她在婼柳房間見過的，原來里面真的就有什麼。
「弟弟，」婼柳滿臉期待的看著他，擅抖著打開盒子，拿出里面的東西，那是些布滿字的白紙，她小心翼翼的將這些東西遞到少明面前，嘴邊喃喃道，「弟弟，這是我給你的，是柳家的房契地契什麼的，還有柳家的藥方，還有……」
「婼柳！」少明呵斥她，「我不在乎。」
「不在乎？」婼柳懸在空中的手直直的凝住了，一張臉瞬間失去所有顏色，嘴角的笑意冰凍了，她低低問，「你說什麼？」
「婼柳，你還不懂嗎？」少明鏗然擲語，濃眉緊蹙，大手攬過素秋消瘦的肩旁。
素秋猝然扭頭看他，只見他一雙明眸瓖刻著兩句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素秋心中暖寒交替變幻著，她抿抿嘴唇，不敢再看婼柳。
少明讀懂素秋心底那揮之不去的濃濃歉意，心間微痛，他粗粗的吸氣，眼神一暗，他的素秋從來都不欠誰，他默默的張口道，「姐姐，我要帶素秋走。」
婼柳的發絲凌亂著，她攏了攏額前的碎發，眼角淌著淚，柔弱的目光落在素秋身上，顫抖著聲音卻投著少明，「你還沒問她願不願意？」
素秋腦間轟隆一片，心底的害怕如水如潮，她好想叫他不要問自己，卻撞見他一臉的嚴肅，渾身的霸氣，他的瞳孔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他渾厚的聲音如高山落石，天雷滾滾，他說，「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素秋的肩膀傳來陣陣微痛，是少明，抓著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她知道他怕自己逃開，怕自己萬千顧慮。
突然她的心也陣陣微痛了，素秋感激的落下淚來，因為她知道這次是為了婼柳痛的，只是為了婼柳，她終究知道自己不會再為少明心痛了，因為以後的他不會再允許自己為他心痛，他只要自己開開心心。
執念于此，這輕微的痛楚竟化作巨大的勇氣，巨大的幸福。或許愛原本就是自私的，反正她的愛是就是自私的，素秋眼角淌著淚嘴角卻笑的無比燦爛，她深深的看著身邊的男人，這個她曾經恨過但今後就只願愛著的男人，堅定無比的說，「我願意。」
素秋看見他的深邃的眼神里熠熠發光，終究她肯為他不顧一切。
婼柳嘴角微顫，轉動著淚海里的兩粒黑珍珠，低吟淺唱道，「那我算什麼？」
「你從來都是我的姐姐！」
「姐姐？」婼柳譏諷的重復著少明的話，身子一閃，如同一片枯葉，搖搖欲墜。
她抬著眼楮劃過素秋，盈盈笑了，那笑容本是微微的一抹，卻如弓一點一點的扯開弧度，如湖水一圈一圈的蕩開漣漪，漸漸的放大，慢慢的爬滿她羸弱而憂傷的臉，最後如火如荼，綺麗燦爛的蕩開她全身，那是詭異而絕望的笑，她笑的瘋狂，笑的恐怖。
素秋瞬間窒息在婼柳駭人的笑容里，是自己摧毀她最後一抹生機，給了她希望卻又推她跌入萬丈懸崖。
風肆虐的吹著，不遠處的樹枝錚錚發顫，卻掩不住婼柳的笑意，突然，樹枝被風無情的折斷，婼柳也豁然收住了笑，極快的凝住了臉孔，目光一斜，將手中白紙狠狠的甩在素秋的臉上。
「婼柳，你瘋了!」少明冰冷著臉看著婼柳，口中砸出一句。
「姚素秋，我以為只有我是狠毒的，原來你也不差……」婼柳無視少明的憤怒，冷冷對著素秋說著。
素秋一雙被紙刺痛的眼楮釘在地上，這地上薄薄的紙片鋪了一地，她就這樣踩在上面，仿佛是踩在烈冬里一湖薄如蟬翼的冰上，她的腳微涼微寒，前所未有的恐懼，前所未有的脅迫感瓖在腳上，她想動動身子，卻又不敢用力，她害怕自己一動，便掉進這寒冷的水里，抬頭望向婼柳，只見婼柳眼底的恨意拍打著她身體，直直的逼著她掉進水里。
素秋眼神落到她身後，心口渾然一震，婼柳的身後正飄著一道紅如胭脂的亮光，從柳家瓦色屋頂徐徐向外，黑煙如線繞滿不遠處的屋子……她睜大眼楮，唇齒相顫，「火……」
少明暮然朝外看，如墨的眼楮倒影著一條金色長龍，它凶狠的盤旋在柳家的屋頂，然後緩緩落下，吐出一口火氣，如血一般的紅艷慢慢的從柳家這個巨大的傷口蜿蜒滲出。
他心中震驚，大步走了出去，是火！柳家失火了！
「婼柳，你干什麼了？」少明猛地過身對著婼柳厲聲呵斥。
婼柳擅抖著身子走到他面前，微微偏著頭，得意的笑了，薄唇微啟吐出一句，「我只是給柳家的各個房門都了加把鎖，然後又在柴房里點了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