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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兩天過後,磬石城緊張的氣氛已消失不見,又熱鬧起來。
城中的商賈富人出行,成了平民們平安的風向標,街面雖有軍士巡邏,偶見還有軍士在沖洗街面上零星的血漬,城中心富人區里,幾處府院還在冒著黑煙。
即便如此,也沒有影響出行的人們。
城門寅時便已開啟,此時多數進出城的是商旅,其中還混雜著想進城的幾名乞丐。
四城守門的軍士平時要多出許多,過關檢查異常嚴格,各門的城牆上站有滿身彪悍的弓手,拉弓在弦,讓進出的商旅都不敢言聲。
落雁河由燕俠山上游至東向西穿過茫山,流入盡頭西漠荒原,是西蠻大陸上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除了連江便是此河了。
荊子雲卻沒有听從老吳的話,他也無法听從。
為了完成老吳的死後心願,還是在車行里做了一天的工,換來了一把鐵鍬和少量的錢銀,以及商行勉為其難的答應用車拉送老吳的尸體。
出了城南走了好幾里才到落雁河,又沿河邊走了幾里才現出一處高坡,高坡後面是密林,此處靜寂無聲,風景很不錯。
荊子雲把他葬在高坡上,隨了他的心願,只是委屈了他,死後連一副棺木也沒有。
夏日的夜晚總是那麼短暫,天邊已露出一絲曙光,荊子雲站立老吳的墳邊已是一個晝夜。
十七歲少年的面孔還稍顯稚女敕,握了握懷中的幾本已變得有點破爛的普通兵書。
他心里暗嘆一聲,這就是老吳的夢,老人把所有的夢想都放在荊子雲身上。
只是他一直不明白老吳的心思,覺得這個老人對自己有著異乎尋常的關愛,也對自己以後前途有著必定的信心,如親人般守護著自己直到身死。
如今老吳沒有等到荊子雲飛黃騰達的一天,自己先走了。
荊子雲心里暗暗起誓,必不負老吳的心願,亂世命如狗,若想在亂世中活得好,除了老吳的願望,自己也要努力求生存。
這兩年來,他被家族趕出,一路而來,沿途見到了太多的不幸與慘事,即便老吳的死,對他來雖打擊深重,但在這一天一夜過後,少年的堅忍的心性卻也挺了過來。
淚已盡,除了眼中帶血的紅絲,只剩下滿臉的悲傷和無助。
是的,他從來都沒有一個人生活過,孩時的往事他已不記得了,他在南方荊家中一直生活了十幾年,他一直當自己是荊家的人,只是荊家的大多數人卻沒有當他是自己人。
僅僅是因為荊家夫人丟了一對玉鐲,也許根本就沒有丟,所有人都認為是他偷的。
他無可辯認,因為當時只有他才進入了夫人的房中,可那也是夫人要他去的,但夫人卻沒有為他證明。
他本是一直不明白,後來出了家門,老吳才告訴他的,原來荊家主很喜歡自己,已經影響到了夫人自己的孩子。
在世家之中,為了權勢,親兄弟都會相殘,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外人,一個在外撿回來的養子。
所以當他明白一切後,他那一直憤恨的心也淡然了,他沒有資格去生夫人的氣,這就是他的命,跟很多人一樣。
荊子雲抬起手腕,擦了擦臉頰已干的眼淚,他不想再為老吳的事悲傷了,傷痛終究解決不到現實的殘酷,他還要生存下去。
轉首怪的看著坐在老吳墳前的和尚。
和尚是半夜時分,突然出現在此地的,來時很詭異,若不是荊子雲太過悲傷,在平常的夜晚定是會給他嚇到。
和尚卻是默默的盤坐在墳前口言佛經,似在為老吳超度。
不管如何,荊子雲心里已有計較,老吳生前一直覺得他還,不讓他出去做任何事,只是不停的要他學習書的知識。
白日間便去到茶館邊听著評書和各種世間信息,上次他要去參軍,老吳卻沒有同意,只是在等上兩年,現在卻正是時候了。
荊子雲看著和尚,感激道︰「和尚,謝謝你了」
盡管和尚來得詭異,但荊子雲還是要感謝他,能為一個普通的老人誦經一夜,確實不容易。
和尚卻中斷念言,似早就等著荊子雲話,他睜開雙眼看向荊子雲,口念佛號︰「阿彌陀佛!」
荊子雲和和尚對視開來,看他年齡像是自己還,可他那對雙目清純之極,不帶有一絲雜質,就這樣默默的注視著自己。
他有種感覺,好像自己的心里想著什麼他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