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夜晚天籟般的寂靜,二月份已是立春,但乍暖還寒時刻,夜晚也是冷風陣陣,令人索索發抖,柯波村民在暖和的被窩里進入夢鄉。張芮睡在廖主任和郝副主任專門為她做的村官宿舍里,床也是用兩塊木板墊著磚頭做成的,一個翻身也會讓床板發出「咯吱咯吱」地響。張芮睡在著兩塊**冰冷的床板上,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兩塊床板也很了解她不能入睡的心情,發出「咯吱咯吱」地聲響來附和她。不是冰冷和簡陋的床讓張芮不能入眠,而是她太激動了,頭一天來柯波村上任村支部書記,她和廖主任,郝副主任討論村公務一番後,竟然得到兩位四十幾歲差不多可以當她爸爸年齡的村委支持她的工作主張,要知道,她剛大學本科畢業,今年剛二十三歲,他們比初出茅廬的她大一倍的年齡呀。
「喔喔……」,三更,不,也許是四更了,在城市長大的張芮,從沒听見過公雞在夜里鳴叫,都說公雞報曉,但窗外還是黑乎乎的一片,沒有半寸微茫,村莊還在黑色如墨的籠罩中。對鄉村夜晚的好奇,還有新工作帶來的興奮,張芮在床上做一個翻身,起床了。
村委會辦公室和村官宿舍的隔板有個小木門,張芮推開小木門,從村官宿舍走進村委會辦公室里,她在四個桌子合起來的辦公台找出村公務的冊本來看,她太想了解柯波村的實際情況了。
一些公雞斷斷續續的鳴叫聲在村莊里回蕩,但夜色卻出奇的黑,只有村委會辦公室亮著燈光。
張芮仔細的翻看一本又一本村公務的冊子,卻沒覺察到天色已大亮。
「啪啪……」村委會辦公室的門被不停的敲響。
張芮打開村委會辦公室的門,早已見廖主任和郝副主任站在門外。
廖主任見到張芮,面色難堪的說︰「張書記,我們昨天說今天要去挨家挨戶的竄農戶,要說服村民們抵御住黃瓜不要賤賣的事,恐怕不行了。」
張芮驚愕的問︰「為什麼呢?」
廖主任振振有詞的說︰「現在是春耕時節,村民都出去耕種了,要趕種黃瓜了,沒人在家呀。」
張芮想了一下,說︰「我們不必到村民家里去呀,他們去種黃瓜了,我們可以一邊去幫他們種黃瓜,一邊開導他們要抵御黃瓜不要賤賣的事,這可是一舉兩得事呀。」
廖主任低下頭,喃喃的說︰「張書記,我們村委和你不同呀,你是上級排下來當村官的,是專職去做村公務的事,我們這些村委是農民做的,一個月才領補貼三、四百塊錢,我們不去做農活,專職去做村公務的事,真的沒法活呀。」
張芮嘆了一口氣,說︰「廖主任,你說的這些事我都清楚,你們一個月才領補貼三、四百塊錢,那是本地政府按本地農民月人均收入是多少的基礎上,再給你們比本地農民月人均收入是多少多一點而已,哎!農民收入低,村委的補貼也會低呀,我不同,上級派我來當專職的村官,我一年的補貼是一萬五千塊錢,所以去開導村民抵御黃瓜不要賤賣的事就由我去了做了。」
廖主任慚愧的說︰「張書記,不好意思呀,真的太委屈你了。」
張芮反而很同情廖主任,說︰「我能理解你們的難處,開導村民抵御黃瓜不要賤賣的事就由我去做了,但我不認識村民呀,你們先帶我到田邊,介紹我認識村民和村民認識我,我才能工作呀。」
郝副主任挺身而出,說︰「張書記,就由我帶你去吧。」
廖主任看了郝副主任一眼,說︰「張書記,就由郝副主任帶你去吧,她老婆做事積極,善解人意,去年被評為柯波村的‘三-八’勞動能手,他去多做點村公務的事,不幫老婆做農活,他老婆也不會怪他的。」
郝副主對廖主任瞥了一眼,不客氣的說︰「有人對村主任競選積極,做其它事就不那麼積極了。」
張芮見兩位主任在暗中較勁,急忙的說︰「兩位主任,不要說了,還是帶我去田邊找村民吧。」
廖主任見縫插針的說︰「全村有兩百戶家庭,先去找哪戶家庭?」
張芮毫無思索的說︰「哪戶家庭最缺勞動力,我就先到哪戶家庭去。」
「那就是老包家庭了,大女兒出嫁好幾年了,一個二十五歲的兒子又去城市打工了,就剩下老包和他的老婆了,兩公婆都六十歲了,還要在田里辛勞,要是城里人,也得退休享清福了,哎!農村人不好呀。」廖主任見多識廣的說道。
「那就帶我到老包家庭的田地去吧。」張芮誠懇的說道。
「張書記,那就跟我來吧,我帶你找老包」郝副主任不敢怠慢的說道。
郝副主任帶著張芮走了,廖主任把早就帶來的鋤頭杠上肩膀,像個地道的農民一樣,獨自走開。
柯波村的村委會辦公室在村頭,村頭後面是雜亂無序的切磚蓋瓦的民房,民房旁就建有牛棚,沒有統一的規劃建設,民房建得亂,沒有成行的民房,而是東一簇西一簇民房堆,各個民房的房門面朝東南西北都有。民房建築亂佔地,進入村里的路東拐西彎,村里的路窄得連手扶拖拉機都開不進去,整個村莊亂七八糟的民房,看起來就像封閉落後的村落。村里有十幾輛手扶拖拉機,由于無法開進村里去,就停放在村頭村委會辦公室前的空地里。十幾輛手扶拖拉機整整齊齊排放在村委會辦公室前的空地里,與雜亂無序的村落成鮮明的對比,這是村里唯一有規矩有現代氣息的景象。
柯波村的村委會辦公室在村頭,村民出工都有從這里經過,郝副主任帶著張芮從村委會辦公室走出來,要到老包的田地里找老包。他們倆走出了村口,一路上,張芮看到有個男村民牽母耕牛要去耕犁,母耕牛後面有條剛生不久的小牛,亂蹦亂跳在「咩咩」地叫,母耕牛時不時回頭看小牛,任男村民怎麼拉母耕牛都拉不走,在城市長大的張芮卻覺得很有意思,她的目光在倔 的母耕牛和淘氣的小牛身上來回蕩;有的村民扛著鋤頭,有的村民扛著犁耙,匆匆地從張芮身邊走過;突然,有個少婦挑著一擔牛糞急急忙忙地從張芮的身邊趕過去,村路上散發這一股牛糞的臭氣……
郝副主任看來張芮一眼,笑了笑,說︰「張書記,農村沒有什麼好工作,也沒什麼好玩的,真實情況現在你該看到了吧。」
張芮把搜索鄉土氣息的目光放到郝副主任身上,說︰「郝副主任,我會在這里找到生命的真滴的。」
郝副主任懵懵懂懂的說︰「只有你們這些讀書人才去找什麼生命的真滴,我們村民想的是怎麼增加收入,但卻是年復一年差不多的收入,哎!忙忙碌碌的活,最後,還是忙忙碌碌的死,活得真的沒有一點勁頭,只有蠻力。」
張芮望著村里的田地,說︰「我們現在不是去做努力嗎?」
郝副主任點點頭,說︰「但願你的來到,能為柯波村改變些什麼。」
「我會努力的。」
「我信你,我已經看到你的執著了,還是不說廢話了,帶你去找老包那才是要做的正事。」
郝副主任帶著張芮走出村路,又走進一個不夠半米寬的田埂,走不多久,他停了下來,指著田里說︰「張書記,看,在勞作的兩公婆就是老包和老包的妻子。」
張芮向田里看去,在田里勞作這對公婆年齡大概六十歲左右,他們年齡老了,但看他們勞作的舉止,身子還是很硬朗的。這對公婆的頭發都花白了,他們的身材差不多,都是中等身材,他們臉上都長了皺紋,大娘的皺紋比大伯多,他們的臉龐被太陽曬黝黑黝黑的,兩人長得消瘦,看起來挺般配的,是很和諧一對老夫婦,他們長得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農村典型的老人的形象。
張芮沒有回應郝副主任的話,而是目不轉楮的看著在田里勞作的這對老夫婦,郝副主任覺得奇怪,說︰「張書記,你在同情這兩位老人嗎?」
「不是,他們的身體很矯健,他們還能勞動,我一向很尊重會勞動的人。」
「張書記,那你是在欣賞這對老夫婦在勞作嗎,我們村民都是這樣勤勞的,日後有你看個夠了。」
「也不是的,郝副主任,我覺得這對老夫婦穿著的服飾別具風味,很美觀。」
「哦!這是我們少數民族壯族穿的服飾,就像其他少數民族形容我們壯族穿的服飾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全身上下穿的都是黑色,中國少數民族穿的服飾可能是我們壯族的服飾最難看了。」
「郝副主任,我並不是這樣認為,看這對老夫婦穿的服飾,以黑色為主色調,穿衣、褲、外套都是黑色,頭戴黑巾,穿黑布鞋,從頭到腳,均為黑色,相輔成統一的服飾美學整體,人穿起來顯得大方,穩定、莊重,真的很美觀。」
「張書記,你對服飾挺有研究的,我們壯族的服飾我看多了,倒沒覺得怎麼樣,你卻如此的好奇,你是哪里人呀?」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也說不上是對服飾有研究,我不是你們崇明市管轄下的人,我是外省的安微市人,是漢族人。」
「哦!漢族人,怪不得你對我們少數民族的服飾這麼有興趣了。」
「我來柯波村工作了,日後要做幾套壯族的服飾,我要打扮成壯族姑娘,真正的融入你們的壯族中去。」
「那我們來這就找對人,老包的老婆的會做壯族的服飾,兩下你去開導他們要抵御黃瓜不要賤賣的事後,就跟她說就得了,她愛幫人裁縫做壯族的服飾。」
「郝副主任,我會叫老包的老婆幫我做壯族的服飾的,但我還有一事不明白,為什麼像老包夫婦這樣的老人才穿壯族的服飾,像你這樣中年人和年輕人都不穿壯族的服飾了呢?」
「像老包夫婦這樣的老人才有會穿壯族服飾的傳統,到我這一代或更年輕的人,都會去城鎮的成衣店去賣衣服來穿,這叫做涌入潮流中去。」
「哎!這麼美的少數民族服飾再沒有人穿,要失傳了,真的好可惜呀。」
「哈哈!張書記,不會失傳的,沒人穿了,自然會有人要把壯族服飾放到博物館中去的。」
「郝副主任,你這人還挺幽默的,跟你工作樂趣一定不少。」
「張書記,時候不早了,我去叫老包夫婦上來介紹給你們認識。」
「郝副主任,不要影響他們的勞作,我說過,一邊開導他們要抵御住黃瓜不要賤賣,一變幫他們做工,要一舉兩得嘛。」
張芮說完,向田里走去,郝副主任跟在她的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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