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賽設在校團委排練廳,早就听說這次大學院文藝部下了血本對排練廳進行了全新的布置,夏淺或多或少還有些期待,只是,一走到那扇玻璃門前就傻了眼。
亮堂堂的白熾燈光呈現出幽藍淺紫交織的色彩,夏淺一抬頭,就看屋頂上的燈管外邊包裹著一條條顏色各異的彩紙,果真是大手筆啊。推開門進去,穿過一排排藍色的塑料凳子,前面空出來的那一塊用木板搭了一個小型的大概一分米高的橢圓形舞台,正對舞台的長木椅評委席移到了側面,依次放了三個寫著評委名字的小牌子。
這所謂的「血本」真讓夏淺開了眼界,帶著不明含義的微笑走向評委區,一路上倒是好幾個只覺得面熟的學弟學妹們都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她也一一笑容得體地回應。遠遠看跟文體部長討論著什麼的袁咕咕穿了一件時下最流行的淺灰色西裝外套,頭發根根分明地豎立著,顯然是精心打理過,從背後笑嘻嘻地捶了他一拳,再笑著對打扮入時的文體部長揚了揚下巴。
「準備得怎麼樣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事情都有干事們在做,」遞給女生一張印滿黑色字體的紙,「你先熟悉一下比賽流程,我再去看看他們。」
部長走後,夏淺上下打量了眼前這位時尚潮人,問︰「你怎麼來了?」還以為另外的評委應該是學生會主席之類的學長或者學姐。
袁咕咕拉了拉他的衣服,無奈道︰「被拉過來充數的呀。慧茹呢?」
還真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夏淺學著他的口氣︰「今天,我就是慧茹呀。」
雙手抱胸,斜著眼不屑地撇嘴︰「就你」
夏淺知道,一般的時尚潮人身上都貼著「音樂」的標簽,袁咕咕更是對世界流行音樂都有所涉獵,有時候張口就來的專業術語她是听都沒有听過,把他叫來糊弄一下大眾綽綽有余。可她,也是一枚歌唱愛好者好不好,想當初,自己身後也是跟著一大批粉絲的,初中畢業還有人強烈要求她錄一盤磁帶作為紀念呢,何況已經過了這麼些年,好歹也是有點長進的。
高傲地昂起頭,口氣桀驁︰「怎樣!我對當今的娛樂圈,可是有一定了解的。」
學校里的歌唱比賽大都模仿電視選秀節目,但專業水平、宣傳制作、運作手段都只是學到一點人家的皮毛,存在的目的是為豐富大學生的課余生活而服務,只要想唱,哪怕是五音不全也能站上台去。就算是評委,也是請在學生組織稍微有些頭餃的學生干部擔任,誰知道他們自身的音樂素養是什麼樣子的呢。懂不懂音樂、最喜歡哪種類型、有沒有學過樂器、知不知道演唱技巧,根本不會有任何人去質疑,甚至坐在上邊的那個不是評委本人,選手們也不會多想。
了解袁咕咕的人都曉得,他嘴巴惡毒以跟人互損為樂卻沒什麼壞心,夏淺每次都會適當地以自己的方式去配合他,兩個人經常說不了幾句就偃旗息鼓。這不,此刻他們都乖乖地坐到了評委席上認真地研究比賽流程,背後,不斷有參賽選手去工作人員那邊提交伴奏,不遠處的角落里,還有幾個人在為他們的樂器調音。等到七點鐘,比賽就正式開始了。
左手邊放著各參賽選手的比賽信息,六個選手編成一組,每一組卻只會有一個直接晉級的名額,由三位評委手里的牌子決定,三個勾安全過關,兩個待定,以下便是直接淘汰了。夏淺手中的簽字筆順著演唱曲目那一欄一路往下,對待會兒自己會听到的歌曲有一個大概的印象之後,在右手底下的白紙上依次寫下選手們的編號。
大部分曲目都是最近幾年的流行金曲,夏淺暗自搖頭,耳熟能詳的歌雖然能夠很容易地拉近和觀眾的距離,但是正因為大家都有听都會唱,輕易不能出錯,一錯就再難挽回了。看看,總共就三四十個人,在一組里邊居然就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選了那首《你是我的眼》,大有像林宥嘉或者蕭敬騰逼近的架勢,但是卻不是人人都有那個能耐去向大牌挑戰的。
每當夏淺听到細小的瑕疵都會輕輕地皺眉,等到有明顯的敗筆時看向身邊的兩位同伴,袁咕咕總會露出和她同樣的表情,兩個人相繼行使評委的權力,也不管選手是不是唱得正酣,反正他們兩個是不想再讓耳朵受罪了。
「好了,我們的第一組選手已經演唱完畢,現在請我們的前六位選手再次站上舞台,請評委依次對選手做出點評並給出最後的晉級名單。」
三個人面面相覷,上邊白紙黑字寫著的可沒有點評這回事,夏淺手底下壓著的那張草稿紙起到了作用。她對著兩位同伴用眼神讓他們不要擔心,微微向前傾著上身示意主持人把話筒遞過來,趁選手們陸續上台調整位置的短暫時間迅速在腦海中組織好語言。
還沒開口就先輕輕笑了笑︰「或許因為是第一組大家好像都有些緊張啊,不過最緊張的還是第一位哈,都忘詞咯,」台下的觀眾哄地笑起來,讓一號選手面上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夏淺善意地笑著繼續︰「二號選手平常都不怎麼跟著伴奏唱吧,副歌部分進慢了一拍,雖然後邊趕了上來,但听起來還是很明顯。至于三號,在一組里邊你選的歌是唯一的民歌,這是你的
優勢,但你的嗓子沒有打開,高音部分處理得不太好。」
掃了一眼四號兩個高挑漂亮的女生,夏淺臉上的笑意更深︰「四號組合,身材很好,長得也不錯,服裝的搭配很適合今天的舞曲,但是,你們有沒有發現,只要你們的肢體一開始動起來,聲音完全是抖的,兩個人的配合根本沒起到氣息相互補充的作用,可以再多練習一下。」
「五號選手的演唱中規中矩,算是表現比較穩定的,但是你的表演並沒有亮點,沒辦法長久地抓住觀眾的眼球。然後六號,你的聲音很適合唱情歌,但是不要一直閉著眼楮,偶爾跟觀眾進行一下眼神的互動或許表演的效果會好一些。我的意見就是這些,謝謝你們的演唱,我們佩服大家的勇氣,請繼續加油。」
夏淺在掌聲中把話筒還給主持人,坐下的時候順便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從包里撕了兩張紙分別遞給身旁的兩個人。
袁咕咕接過的時候壓低了嗓音說︰「你今天走的是溫情路線?我還以為你會是毒舌評委呢。」
夏淺回他一個淡淡的笑,力量永遠都是蘊藏在身體內部的,她這樣柔軟無害的樣子,渾身上下就沒有毒舌的氣質,但就這溫和的口吻說出來的都是事實,也不怕現場的人不信服,溫潤如玉,也是一個人的氣場。
率先做完點評,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夏淺都不用太過費力,隨便听听歌跟旁邊的人交換一點意見,閑暇的時候還能掃視一遍下邊坐著的人。一時之間沒有注意,排練廳里邊出現了兩撥穿制服的男生,黑色長風衣的那群坐在右邊觀眾席的中間,仿西服長袖制服的站在最後面。
還沒分辨出他們分屬于哪個學院,就听得中間爆發出一陣掌聲和尖叫,幾個風衣男站了起來,滿臉激動,夏淺的視線掃過去,定在了叫得最大聲的那個人身上。林嘉木還真是越來越不穩重了,就這樣代表空乘學院的素質麼?輕蔑地瞥了一眼,目光轉回了台上。握著話筒的那個男生,跟他們穿著同款的長風衣,對著他的親友團遙遙招手,看得出他們關系不錯。
夏淺不屑地轉動著手上的簽字筆,他在那邊混得還不錯嘛,才過去兩三個月就交到了這麼一幫狐朋狗友,虧得自己之前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要他跟同學們好好相處,生怕他融不進去。閉上眼楮,把那些原本應該感到欣慰的厭惡壓了下去。
那空乘學院的男生剛下台,隨著主持人的報幕,排練廳的後面響起較之前更為熱烈的鼓掌,夏淺奇怪,是因為全場第一首英文歌的緣故?隨著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搬著一台架子鼓站在舞台的角落,吉他手穿過舞台中央站到了另一邊,原來是個樂隊。
一向對玩樂器的人充滿了好感,夏淺更是對樂隊懷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崇拜,小說里都寫,樂隊的主唱是全場的焦點,帥得那個叫天理難容。心里像小孩子一般興奮,夏淺迫不及待轉過頭想去看看,眼楮意外地對上正經過她身後的貝斯手。
夏淺一愣,轉而笑著輕輕地說了一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