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半盞茶的功夫,越顯淒厲的女子尖叫聲戛然止住,片刻,正德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長衫負手站在門前。
錢寧急忙快步過去,從一只白女敕柔荑的手里接過雪白的淞江棉布手巾,小心翼翼的搽拭著正德額頭和脖頸的汗水,輕聲在正德耳旁說著。
正德的臉色陰沉下來,冷冷的看了錢寧一眼,錢寧手一顫,握著的棉布手巾險些月兌手,隨即又輕輕搽拭著汗水。
正德擺了一下手,用目示意跪在院內的朱壽,轉身坐在了正廳擺放的紫檀圈椅上。
同樣穿著薄如蟬翼的長衫,黑中泛亮的秀發披散到腰臀,春色未消透著濃濃異域風情的俏媚臉上,滿是晶瑩汗珠的老板娘端著茶盞過來,淺褐色仿若貓眼般的美目含著一汪春水瞧著正德。
正德目光透著貪婪從俏美的臉慢慢下移,盯著被汗水浸濕的蟬翼長衫內若隱若現的修長婀娜身姿。
老板娘未消的余紅瞬間艷如桃花,美眸內春水又再次泛濫之勢,正德笑了一下,接過茶盞。
老板娘怔怔的瞧著喝茶的正德,眉眼間隱隱露出淡淡的失望,蹲身施了一禮,扭轉縴細的腰身,邁動蓮步走向門口,恰與錢寧引著的朱壽插肩而過。
濃郁的香風撲鼻,朱壽微抬眼瞧到汗濕貼身的蟬翼長裙內幾乎通透的白女敕婀娜身軀,心里一跳,急忙收回目光。
波斯老板娘瞧到朱壽樣貌,嬌軀一震,美目瞬間射出震驚之色,但隨即恢復正常,沒有回頭,邁步出了房門,穿過小院向偏門走去。
朱壽進入房內,急忙翻身跪倒︰「草民朱壽叩見皇上。」
正德將茶盞放在桌上,歪著頭靜靜地瞧著朱壽,沉默沒有說話。
正廳內靜謐無聲,朱壽耳旁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聲,也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仿若綿延群山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整個房內的空氣都似乎隨之開始有些凝固起來,額頭立時滲出細密的汗珠,心里暗自叫苦。
沒見到皇帝時,老子還自以為有現代人的覺悟和思想,心里根本就不會畏懼什麼君權,今兒終于見到了,我才知道那點可笑的念頭是何等的幼稚愚蠢。
什麼叫天子天威難測,什麼叫在君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老子這回算是真正領教到了,娘的,腿都嚇木了。
「草民?看起來你心里還是很怨恨朕及先帝以及從成祖以下的列祖列宗們。」半晌,正德輕微嘆了口氣,淡淡道。
朱壽一激靈,急忙伏地道︰「草民,不,卑臣絕沒有這樣大逆不道的心思。卑臣一家雖被廢為庶民,但卑臣是朱姓子孫,怎敢怨及祖宗和皇上。卑臣從軍就是想守衛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卑臣伏請皇上明察。」
正德點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意︰「朕信你的話,起來吧。」
「卑臣謝皇上。」朱壽雙臂用力一撐,慢慢站起身來,躬身垂首。
正德微笑道︰「原本朕想了很久對你要說的話,可不曾想讓他們這幫混蛋全毀了。」
躬身站在一旁的錢寧臉色一變,心虛的瞧向正德,看著正德臉上的笑意,提起的心慢慢落了下來。
「既然朕想了許久讓朕很感動的那段你我堂兄弟見面的開場白沒了,那咱們就有話直說。朱壽,對于將來你有什麼打算?」
經過這一陣緩沖,朱壽的腦子漸漸從慌亂恢復平靜,怕心一去,心思立時飛快的活躍起來,聞言心里一跳,抬眼偷瞧了一眼正德,問出這話,該不是想要賞我官做?嗯,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表現出想要官的念頭,嘿嘿,歷史小說沒白看啊。
清秀的臉上立時露出很誠懇之色,躬身道︰「回皇上,臣只求平安,衣食無憂,此生就滿足了。」
正德嘴角露出鄙夷的笑意︰「對于你這番言不由心的假話,作為天子,朕很鄙視你,作為你的堂兄,我更鄙視你。」
朱壽眼角輕顫,歷史小說以後不看了!臉上急忙露出羞愧之色,紅著臉道︰「皇上訓斥的是,卑臣知罪,卑臣說實話,卑臣還是很有理想和抱負的,卑臣想立些軍功,將來能做到百戶或把總,卑職就心滿意足了。」
正德嘴角的鄙夷更加濃了,端起茶碗,輕呷了一口︰「朕不會再信你的話了,朕越瞧你越覺著你是個非常虛偽又無恥之極的家伙。」
朱壽一激靈,抬頭驚叫道︰「別啊,皇上,卑臣說的可句句是實話。」
「實話?」
朱壽眨了眨眼楮,嘿嘿笑道︰「當然這官要是能做得再大點,比如千戶就更完美了。」
正德重重的將茶盞放在桌上,騰的站起身,邁步來到朱壽面前,背負著手,冷冷的看著朱壽,冷笑道︰「要是你心里真如你所說,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想做個千戶,朕現在就給你個千戶,然後你就從朕眼前滾蛋,朕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你。」
朱壽驚愕看著站在面前已露憤怒的正德,心里不僅沒有絲毫懼怕反而瞬間心花怒放,看他憤怒的神情,這便宜堂兄給的官絕對不小,難不成他是想給我個都指揮使或是都督同知干干?!轉運了,絕對轉運了!既然這樣,我就往大了說,不是有那麼句話叫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嘛,嘿嘿嘿。
朱壽幸福的眼前有點暈,眨了眨眼楮,撲通跪倒在地,那張與正德一模一樣白淨清秀的臉上全是悲痛之色,沉聲道︰「皇上你這在逼卑臣,既然皇上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臣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卑臣此生最大的願望和理想,就是恢復祖宗的王爵。」
站在一旁的錢寧眉梢輕顫,偷瞧向正德,皇上該不會真的要恢復朱壽祖上的王爵吧,真若如此,這第一步就恢復郡王爵位,以他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和愛重,那這個朱壽將來豈不是有可能封為親王?!
雖然心里早就心知肚明皇上會厚待朱壽,一定會給以他高官厚祿,並也知曉朱壽才是真正的朱姓嫡系子孫,可想到此人將來極有可能封為親王,心神劇烈動蕩間,錢寧眼眸內的震驚中閃過濃濃的嫉妒之色。
正德靜靜地看著滿臉悲憤一副豁出去德行的朱壽,冷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意的笑意,淡淡道︰「這話才是應有之意,你這番話才是真心話,若沒有這野心,當然也可以按你說叫理想,憑你一個小旗哪來的那個心機和膽量去巴結討好李東陽。」
朱壽一愣,吃驚的看著正德,嘿嘿笑道︰「皇上果然是皇上,什麼都瞞不過皇上。」
正德冷哼了一聲︰「朕沒動李東陽,對你心里那點子不可告人的心思和算計,朕很憤怒也很有些感動,因此這個人情朕給你。」
朱壽又是一愣,臉上一副感激涕零之色,心里卻狐疑道,我不可告人的心思和算計?還我人情?什麼意思啊?
正德突然露出一抹詭異之色,嘿嘿笑道︰「至于你的那個所謂人生最大理想,朕從沒想過要成全你,也不會成全你,廢除你這支脈郡王爵位,是成祖皇帝聖心獨斷,這祖宗定下的成法,朕絕不會也不敢違背,因此這個心你就徹底死了吧。」
朱壽木然了片刻,點頭道︰「臣遵旨,臣立刻就死了這條心。」
其實在朱壽心里,听聞正德的這番話,心里並不覺著吃驚,沒有逆天的功勞,想恢復廢黜的王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三國那位表情豐富以哭、聞名于世的劉皇叔費了大半生的勁,也沒恢復中山靖王的爵位,最後很激動也很無奈的自己封了自己一個漢中王。
雖說勾出王爵這個名頭只是一個幌子,用意就是為了能謀得一個高官厚祿,可朱壽心里還是有些對佔了他身體,魂不知歸于何處的那個可憐王孫的歉意。
正德歪著頭,仔細瞧著朱壽臉上顯露出些許遺憾,但沒有絲毫怨惱的神情,眼中閃過放心之色,可臉上的詭異笑意卻越發濃了,突然冷哼了一聲︰「朕原本是想給你個很好的差事讓你做,可不成想你竟敢搶朕的女人,那個孟小菊還有那個叫什麼?」
錢寧忙回道︰「回皇上,叫李嫣然。」
「這兩個女人都是朕相中的,竟然都讓你給搶了去,朕很憤怒,因此兩相折抵,女人歸你,官職朕收回。」
正德突然變臉發作,將朱壽和錢寧都震得驚呆了,錢寧驚怔的看著正德又瞧了瞧呆滯的朱壽,兩相折抵?!這豈不是說我預估的這小子的錦繡前程沒了?!
錢寧嘴角慢慢浮起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再瞧向朱壽的目光已露出輕蔑之色。
朱壽好半天才將噎在嗓子眼的這口氣咽進去,緩緩吐了一口長氣,驚怔慢慢消失,露出自嘲的笑意,沉默了片刻,強笑道︰「看皇上的神情,卑臣知道,卑臣就是再怎麼解釋這是一場誤會,皇上也不會信卑臣的話,那卑臣只好發自肺腑感謝皇上不罪之恩,皇上您真大方也真客氣。」
正德噗哧一笑︰「听你這口氣,你是很有些不滿嘍。」
朱壽欲哭無淚,哀怨道︰「卑臣不敢也沒有不滿,臣剛才的話雖然有些君前失儀,但絕對是發自肺腑贊頌皇上的。能用皇上欲賞卑臣的官職,雖然卑臣也不知道是何官職換了那兩名女子的自由,卑臣覺著很劃算,卑臣心里也很高興。」
正德又噗哧一笑,爆了粗口︰「你他娘的都這副德行了,還敢在朕面前說很高興。」
朱壽哭喪臉道︰「卑臣不這麼說,真不知還能怎麼說,這樣說卑臣心里好受一些。」
正德笑道︰「行了,別哭喪著臉,這筆買賣你不吃虧,朕給你說白了吧,朕之所以不給你官職,本心是不想束縛你。當然你若非要想升官,就自己想轍去,朕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只要報捷的戰報上有你的名字,朕就升你的官。」
朱壽極度懷疑的瞧著正德臉上詭異的笑意︰「皇上說的不是真心話吧。」
正德笑道︰「你說呢。」
心情大起大落的朱壽心里郁悶的真想吐血,本以為和皇上都論上堂兄弟了,這下高官有望,要飛黃騰達了,可誰想好心救那兩個女孩子,竟被皇上誤會,弄的有嘴說不清,又被皇上一棒子打回了原形,不僅如此,瞧正德的神情,估模這小旗恐怕是這輩子的終身制職業了。
娘的,早知這樣,還他娘的真不如去干山賊。
正德瞧著朱壽的神情,眼中露出滿意之色,慢慢收了笑意,淡淡道︰「還不錯,雖然臉有哀怨但也勉強及格。好了,看你這德行,恐怕朕再試探下去,你非吐了血不可。也罷,朕就將底牌告訴你。朱壽,朕剛才說的是真心話,朕不給你官職,確實是不想讓你有束縛,俗話說,官身不由己嘛,朕這麼做是想給你一個權力。」
權力?!朱壽驚愕茫然地抬頭望向正德。
正德靜靜地看著朱壽,沉默了片刻,沉聲道︰「朕給你殺人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