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靜靜的弄堂里,陳文毅仿佛听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是坤元會的人追上來了?陳文毅急得原地亂轉,恨不得長出一個鐵頭來,鑽進水泥牆里。
可是光著急有什麼用,陳文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窄窄的弄堂里,兩邊石庫門房子的院牆掩映在黑暗中,唯一的辦法,就是躲進哪家房子里。可是,又有誰家會在夜里收留一個陌生人呢!陳文毅陷入絕望中,似乎只有等著坤元會的人追來,束手就擒……
然而就在腳步聲越來越近的時候,前面一戶石庫門居然開了一條縫,伸出一只手來,對呆站著的陳文毅招手。
陳文毅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听有人低聲道︰「笨蛋,還不快進來!」
居然是茵!陳文毅趕緊閃進石庫門,一顆吊著的心總算松了口氣。
可是門里的情況卻讓人迷惑不已,到處黑乎乎的,一盞燈都沒有,地面上滿是破碎的磚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和糞便的臭味,讓人忍不住掩住鼻子。
陳文毅正要發問,茵低聲︰「別出聲,我們快走。」
茵拉著他的手,在黑暗的房子里繞來繞去,走到二樓,推開一扇已經半朽的木窗,房外已是另外一條弄堂。陳文毅探頭一看,窗子離地面有3米多高,跳下去可不容易。
茵︰「你先拉住我,我爬出去再跳。」
茵爬出窗子,陳文毅上半身探出窗子,拉住她的雙手,這樣離地面的高度減去了1米多,跳下去就容易了。隨後陳文毅也爬出窗子,兩手搭住窗沿,把身體放直後,再跳下去。
原來這幢弄堂盡頭的石庫門房子,外觀雖然完整,房內卻已廢棄多時,茵住在這條弄堂里,自然知曉內情。
陳文毅落地還未站穩,茵就拉住他的手往前急走。在弄堂里七拐八繞後,他已分不清東南西北,直到拐出一條大街,她才停下來,劈頭就︰
「你怎麼傻頭傻腦又回來啦?差點就被坤元會的人一起抓了!」
陳文毅有些委屈︰「我想來通知你們有危險呀!」
茵一怔︰「你怎麼知道他們要來抓我們?」
陳文毅把遇到離宗護法的經過簡單了。
茵︰「這麼巧!事情越鬧越大了!」
「他們怎麼抓六嬸,不是不讓他們抓嗎?」
茵︰「今天上午我送走你後,回到弄堂就發現有人鬼頭鬼腦在石庫門外面盯著,我就知道糟了,門都不敢進。可是六嬸身子還沒恢復,一天都沒出門,我們又沒有裝電話,只有在外面干著急。一直等到剛才,他們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抓走了六嬸。沒想到你又來了!」
「那怎麼辦,報告派出所吧?」陳文毅道。
「我們是什麼人呀,哪里敢跟民警打交道!」茵一臉無助地。
「那你有什麼打算?六嬸被抓了,你……」
「我一個人也救不了六嬸,大不了我回鄉下老家。怪,他們抓六嬸做什麼?」
「我知道為什麼,還不是你叫我二伯侯惹的禍。」
「我猜也只有這個原因。我們有一個五嬸住在閘北,等天亮了去找她想辦法。」
陳文毅看了看表,是夜里十點多︰「那你現在怎麼辦?」
「能怎麼辦,家又不敢回,坤元會的人肯定還守在那里。我身上也沒什麼錢,只好在街上隨便過一夜。」
「我有錢,這麼遲我也回不了福建村,我們找個旅館住。」
「那我帶你找個便宜的招待所。」茵完,帶著陳文毅七繞八繞,還真在一條弄堂里找到一家招待所。
這是一幢三層的樓,門口不起眼地掛著一塊牌子︰二紡廠招待所,還有字「對外營業」。他們走進門,樓梯旁擠著張桌子,算是登記台了。一個中年婦女坐在桌後織毛衣,陳文毅問道︰「住宿,還有房間嗎?」
茵在一旁搶著︰「要一間房就行了,我們沒多少錢。」
婦女抬頭掃了他們一眼︰「男女住一間,你們有結婚證嗎?」
陳文毅臉一紅︰「我們不是夫妻。」
茵大聲︰「我們是兄妹。」
婦女︰「那不行,公安局有規定,有結婚證才能住一間。」
茵指著陳文毅︰「你看他穿得破破爛爛,有錢住兩間嗎。你不肯,我們就只好睡馬路了。」
婦女看了陳文毅一眼,態度緩和了些︰「那你有證件嗎?」
陳文毅急忙︰「我有,我有身份證。」
這是一間很簡陋的客房,不大的面積,兩張鐵床,窗邊有一張桌子,桌面上還印著「二紡革027」,居然是單位搬來的辦公桌。衛生間就在門外走廊的拐角處,陳文毅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去沖個澡。
回到房間,茵看著陳文毅直笑。他詫異地問︰「你笑什麼呀?」
茵︰「你看你身子洗干淨了,又穿上這身又髒又破的衣服……」
陳文毅無奈地︰「有什麼辦法,難道在你面前□□呀!」
「你看你褲子上還破了個大洞,跟叫花子沒兩樣。我看你還是月兌下來,我幫你洗了吧。」
「那你把頭轉過去。」陳文毅完,月兌了外衣外褲,趕緊鑽進被窩里。「衣服洗了就行了,褲子就算了,明天去買條新的。」
茵撿起丟在地上的外衣外褲︰「我看也是,在上海,補過的褲子是穿不出去的。明天早上你就躺在□□,等著我幫你買條褲子回來。」
躺在□□,不一會兒陳文毅就覺得眼皮沉重得睜不開。他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嘴里叫道︰「茵,我先睡了,困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文毅隱隱約約中,听到有一群人在哭,也不知是誰死了,靈魂飄了起來,在他面前慘白慘白地晃著。他猛然驚醒過來,耳邊卻仍然有嚶嚶的哭聲在螢繞著。他只覺得心中發毛,不由得冒出一陣冷汗,再仔細一听,原來是旁邊□□茵在哭。
「你怎麼啦,茵,在做夢還是……」
茵翻了個身,哭聲依然不止。陳文毅走到她床邊,輕輕地推了她一下︰「茵,茵。」
茵從□□坐了起來,伏在他懷里仍哭著︰「我做了一個夢,醒了很傷心,就忍不住哭了。」
陳文毅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肩︰「別難過,就是做了個夢,事情都會過去的。」
茵泣道︰「我家里很窮,本想到上海來學點本事,賺點錢好幫家里,錢沒賺到,六嬸又被抓了……」
陳文毅有些手足無措,只好輕輕摟著她,任她在懷里哭著。可是沒一會他就覺得不妥了,茵穿著件薄薄的內衣,鼓鼓的□□緊緊地頂著他光著的身子,讓他身體有了反應。他想放開她,可是雙手卻捧起她帶淚的臉龐,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茵抱著他,漸漸停住了哭泣。陳文毅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注視著茵,深深地吻了下去,一只手摟著她,另一只手順著她腰際撫模下去。茵發出輕輕的申吟,飽滿的**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兩人緊緊地膠合在一起……
這個下半夜,陳文毅和茵相擁地擠在的一張□□,睡得很香。
第二天陳文毅醒來時,有點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他恍惚地睜開眼,身邊卻不見茵,他喊了聲︰「茵。」可是卻沒人應聲。他趕緊翻身下床,房門緊鎖,卻哪有茵的影子。
陳文毅有些慌張,茵居然不辭而別?他把耳朵貼著客房的門听了一下,打開門,走廊外空無一人。他又把門關上,呆呆地坐在床沿。昨晚的一幕幕開始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居然和茵發生了性關系,認識才一天呀!陳文毅拍了拍額頭,都沒談戀愛,怎麼能這樣?而且自己是不是對她有感情還不知道呢!他的腦子亂了。
洗漱完畢,陳文毅看了看表,是早上8點半。他取下掛在門後的外衣,還是濕的,沒辦法,要走了,只好穿在身上捂干了。他的褲子卻找不到了,他一怔,那些從老胡手里贏來的幾百塊錢,都塞在褲腰的表袋里,難道被茵都拿走了?沒了錢,想走也走不成了呀。
正在思緒恍惚時候,陳文毅突然听到開門的聲音,他一驚,是誰?
門一開,竟然是茵回來了。只見她手上拎的又是衣物又是食品,走得氣喘吁吁。陳文毅︰「你怎麼不一聲,害我擔心。」
「你睡得像死豬一樣,我起床你都不知道,告訴你不就吵醒你嗎!快吃吧,我隨便給你買了些早點。」
陳文毅接過早點,肚子早餓了!茵抖開一條新褲子,︰「上海的百貨商店,都要9點鐘開門,我走得老遠,才找到一家店,沒幾款衣服,只好將就買一條,再難看你也只好穿了。」
陳文毅笑著︰「我都落魄成這樣了,還管穿得好不好看!」他想起表袋里的那些錢,︰「對了,我的舊褲子呢?」
「我帶去完尺寸就丟了,又破又髒的,叫化子都不一定要撿呢!」
陳文毅臉色一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那你有沒有模模褲袋?」
「沒有呀。」茵答道。
陳文毅嘆了口氣,搖搖頭,繼續吃著早點。
茵突然笑起來︰「別難過啦,褲袋里的錢我收起來啦!」她從衣袋里掏出一卷鈔票︰「你數數,錢對不對。」
陳文毅臉一紅︰「不是的,我怕你把錢和褲子一起丟了,沒錢出門就難辦了。」
茵坐陳文毅旁邊,看著他吃東西,輕聲道︰「吃完你就走吧,這里離我家遠,坤元會的人不會找過來。等你回了福建村,就不會有事了。」
陳文毅一怔,有一些話欲言又止,但他終于還是了出來︰「我們昨天晚上……有什麼辦法不懷孕嗎?」
茵臉上閃過一絲難言的表情,低聲︰「你別擔心這事,這種事我們女人自己做,你們男人也幫不上。」
陳文毅不知該什麼,臉上滿是歉疚。他想了想︰「我不能就這樣走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找五嬸。」
茵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你不害怕牽扯進來?你和我在一起,坤元會的人就當你是二伯侯呢!」
陳文毅堅決地︰「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先陪你去找五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