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左良玉雖然歷練多年,心智手腕已是深沉的多。上得台北碼頭之後,被張偉又揉又搓,此刻又站在這近七千漢軍精銳之前,他又豈能不熱血沸騰,心思翻動。
正胡思亂想間,卻听得張偉吩咐道︰「左將軍,請上前來!」
他立時大聲答道︰「末將听令!」,雖不知張偉喚他何意,卻是不敢怠慢,靴聲
囊囊,已是奔到張偉身前。
向左良玉微微一笑,張偉大聲喚道︰「來人,取左將軍的大 來!」
他一聲令下,立時有十余人從那軍陣中奔出,手持近三米高的黑色大 ,上書一字︰「左」,左良玉正看的目眩神迷,卻听張偉向他笑道︰「左上將軍,請受
吧。」
他不知道張偉用意,卻也不敢違命,向身邊親兵一擺手,已是有十余親兵奔將出
去,將那旗 接住。
他這邊甫一接住大 ,卻听得對面漢軍大陣齊聲呼道︰「末將等拜見左上將軍!」
那左良玉正自迷糊間,卻听張偉在他耳邊笑道︰「你不明白麼?昨日我下了軍令,漢軍日後必有大戰,現下是一衛三軍,將來必定不止,是以我下令將各衛將軍改稱為大將軍,比如周全斌,為神策衛大將軍。賀人龍和肖天,仍為右將軍和後將軍。而你,則臨時授以上將軍,節制留駐瓊州的肖天,左後兩軍近一萬五千人,統歸你節制!日後便是再行加派,也是歸你節制!」
他將話說完,便在左良玉肩頭一拍,將他向將稍稍一推,笑道︰「左上將軍,上前受禮吧!」
左良玉只覺得胸月復間一股熱氣直沖上來,眼角立時變的又苦又澀,向張偉鄭重一點頭,大步向前,大馬金刀直立于神策左軍的大陣之前。待整個漢軍大陣皆向他行禮已畢,左良玉折身而回,向張偉單膝而跪,沉聲道︰「末將左良玉叩見大將軍,但有所命,無不謹從!」
張偉微微一笑,伸手將他扶起,笑道︰「不必著急,在此說話不便,咱們去節常說。」
當下命漢軍大陣回營,張偉又命兩名衛尉領著幾名親信校尉跟隨而來,一同向節堂而去,待行到節常門前,卻見幾個婦人正呆立于節堂門前,因見張偉領著一群將士迤邐而來,忙各自奔到張偉跪了,齊聲道︰「請大將軍饒命!」
張偉不提防間到嚇了一跳,因見是幾個婦人中依稀有眼熟的,似是金吾衛某都尉的眷屬,因針線不錯,其夫難得見張偉一次,她到經常被柳如是召入府中同做針線,是以張偉對她到是眼熟。
因沉聲向她問道︰「那李家娘子,你怎地跑到軍營之內胡鬧?」
又向周遭呆站著而看的漢軍諸將士喝問道︰「今日誰把守的營門?嗯?怎地把婦人百姓放了進來?當真混賬,快叫過來!」
因見那李氏欲張嘴說話,張偉擺手道︰「你的事一會子再說,你且先住嘴。」
不消一會功夫,把守營門的果尉狂奔而來,因見張偉神色難看之極,嚇的立時跪倒在地,向張偉請罪道︰「末將知罪,末將知罪!」
「喔?你也知罪麼?!」
「是,末將不合因顧及李都尉帶末將入伍,一向照顧有加,一時糊涂將幾位嫂嫂
放了進來,尋馮將軍求情。末將該死,請大人責罰!」
張偉听到此時,已是明白事情首尾。想必那李都尉犯罪,被馮錫範抓將起來,那
李氏是正室,帶了幾個妾侍前來尋馮錫範哭泣求告,守門的果尉想來是那都尉手下,顧了情面將這群女子放將進來。誰料張偉今日帶左良玉前來軍營,到被他撞見。這幾個婦人因見是張偉前來,想必已在馮錫範處撞了一鼻子的灰,是以無奈之下,竟然敢尋張偉求告。
那果尉原本拼著被軍法部剝職拿問的罪過,要相助保全老上司的性命。雖明知道馮錫範執法如山,從不恂私枉情,一時不合也將這些婦人放了進來。此時見張偉臉色鐵青,顯是怒火勃發,立時便要處置自已。聯想到這些時日來漢軍調兵遣將,顯是要打大仗,歷來當時緊要之時,為將者都會斬殺犯法部屬,以肅軍紀。他此時違法犯紀,又撞在張偉手中,料來必會被拖下去處斬,當下嚇的腿也軟了,雖勉強維持著跪姿,卻是半邊已歪倒在地上,只中只不停喃喃念道︰「末將該死,末將該死……」
張偉原也是怒極,想著當場便要處置這個膽大包天的果尉,見他嚇的如此模樣,又想到這些婦人原是被馮錫範拒之門外,心中一動,卻已是動了無數念頭。
因大聲命道︰「來人!」
他一聲怒喝,周遭侍立的親兵料想他是要處置那果尉,是以一邊有人應著,一邊
便奔來幾個,將他果尉架起,只待張偉一聲令下,便可拖到校場砍頭。那果尉自忖必死,到也連求饒也省卻,只泣聲向拉他衣物的親兵們求告道︰「弟兄弟,活計做的漂亮些,讓哥哥死個痛快。」
有一手持砍刀,因在遼東悍勇拼殺,斬殺滿人無數,因其勇武被提拔到張偉身邊護衛的親兵小頭目粗聲答道︰「老哥,你也是為了全兄弟的情意,方落到這個地步,只要爺不特意吩咐,自然管教你一刀斷氣。」
那果尉听了他回復,心中也不知道是何滋味,只是喃喃而謝,卻已是語不成句了。正鬧騰的厲害,卻見張偉一瞪眼,喝道︰「誰教你們拿他!來人,卻傳馮錫範出來!」
眾親兵神色難堪,立時將那果尉放開,派出一名腿快的向節堂內飛奔而去,不消一會功夫,便見馮錫範隨著那親兵快步而出。
「末將馮錫範,叩見大將軍。」
「唔,你起來!」
馮錫範目光一掃,便知是今日之事正巧撞上了張偉,他生性陰沉,張偉不開口,他便只是靜立一旁,只是默然不語。
「馮將軍,你身為軍法部的首要將軍,漢軍十余萬人,凡觸犯軍法者,無不由你
處置,怎地這軍營內亂哄哄如菜市一般,你如何管的法?嗯?!」馮錫範先是苦笑,繼而將頭一垂,向張偉道︰「末將治法不嚴,乃治軍內視軍法為兒戲,願受責罰。」
張偉卻知其中必有原故,馮錫範執法甚嚴,從來不顧情面,這幾個婦人竟然能入營,那果尉雖是講上司情面,卻也必有所因,馮錫範不直接將這幾人趕出,而是放諸節堂之外,卻也是大違常理。
因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速速講來,我不怪你。」
馮錫範知道瞞不過他,只得將心一橫,向張偉答道︰「這幾個女人,手持著夫人給的印信,道是夫人有命,赦李都尉無罪!」
見張偉神色大變,顯是不知此事,馮錫範稍覺心安,乃又向張偉道︰「末將想,大將軍委為以重任,將軍法一事交給末將處置,大人常說,漢軍打勝仗不靠武器,也不能全靠軍爵恩賞,人總是怕死,若沒有軍法擋在後面,誰不想苟且偷生?是以軍法乃治軍首要之務,軍法不嚴,則軍心必壞!夫人雖然身份貴重,到底不明白軍中細務,恐是被小人們蒙騙,是以末將把這幾名婦人趕出,正想著要去給大將軍回稟,您卻已經過來了。末將若是處置的不對,便請大將軍責罰就是。」
張偉頷首道︰「你做的很對!回頭我命人送百兩黃金至你府中,賞給你!」
又向那幾個跪在地上,已是嚇的發抖的婦人們冷笑道︰「我竟不知道你們怎麼撞對了木鐘,主意竟敢打到夫人的頭上。我也不問你們怎麼蒙騙于她,想來是欺她不出府門,心地慈善,求他救你們丈夫一命,當真是可惡!」
因又向馮錫範問道︰「那李都尉犯了何事?」
馮錫範咬牙道︰「貪墨!軍資軍糧如同自家的一般,比價在千兩之上,依大人軍律,當斬!」
「很好。這樣的蟊賊不殺,留著何用?就依你的處斷,拖到校場殺了吧!」
他一聲令下,原本關押在內堂的那李姓都尉立時被拖將出來,由馮錫範驗明正身後,立時大集在營的漢軍將士,將那都尉拖到校場漢軍大旗之下。那幾個婦人眼見相公被刀斧手拖拽而去,那膽小的立時嚇的暈將過去,唯有那李姓婦人膽子稍大,因與張偉相見數次,心里還留存希望,兩眼看向張偉,本想求情,卻見張偉向她獰笑道︰「你再敢擾我軍法,你也休想活命了!」
那女子嚇的一暈,當下再也不敢亂發一言,只想起自已勢將中年守寡,心中哀苦,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張偉不顧身邊諸將請求,只向馮錫範道︰「這是你的事,我不干涉!」
那馮錫範到也不再請張偉親自發令,騎了戰馬奔赴至場中,見那李都尉垂頭喪氣
跪于場中,當下也不多話,向著候命的刀斧手令道︰「殺!」,那兩旁看斬的漢軍將士听了,只覺得他從牙縫中擠出的這個殺字來,竟然凜然帶有金石之音,各人都是凜然而立,唯恐在這心如鐵石的軍法官面前違了軍紀。
那刀斧手得了軍令,立時將手中大刀揚起,手起刀落,在半空劃出一刀晃眼的刀光,圍觀的漢軍將士只覺得白茫一閃,再定楮一看,卻見那李都尉的人頭已是飛出老遠,脖脛中的鮮血噴的老空,各人看的心驚不已,一時間竟只覺得兩眼中除了血色,再無他物。
那果尉原本便自忖必死,此時見了都尉尚且毫不留情,傾刻間已是人頭不保,當下更是嚇的屁滾尿流。
張偉因向監斬而回的馮錫範問道︰「馮將軍,私放百姓入營,該當何罪?」
「回大將軍,該當褫職候代。」
張偉到很是意外,想不到處罰如此之輕,轉念一響,知是以前漢軍門禁不嚴,常放百姓入營參觀,是以對私放入營的處罰並不嚴重。他沉默不語,旁邊侍立諸將已是知道他嫌處罰過輕,各人便紛紛叫道︰「馮將軍,此罰過輕。縱不殺他,也需重責軍棍,將他罰做小兵,這樣才是。」
馮錫範也不看張偉神色,只冷冷答道︰「軍法所規定如此,我亦無法。大將軍若要直接處罰,先免了我的軍法官,便可隨心處罰了。」
各人原以為張偉必會勃然大怒,斥罵馮錫範犯上無禮,卻見張偉向他展顏一笑,贊道︰「說的好!軍法便是軍法,我亦不能隨心所欲。馮錫範,沖你這句話,加
賞你百兩黃金!」
左良玉此時大概已明張偉用意,是要當眾如此,以使眾將從此惕遵軍法,不敢以
身試法,因躬身向張偉笑道︰「大將軍選的好軍法官,當真是有識人之明!」
他這幾年身在日本,漢軍改革雖然日本駐軍也當尊行,施行起來卻頗有些偏差,因心中暗自警惕,自此之後,不敢再隨意有違軍令。想到級別雖與他差的老遠,那派駐日本神策衛駐軍的軍法校尉那冰冷的目光,想到他背地里不知報了自已多少違令之事,又想到張偉設立軍情部,軍中細作暗探遍布全國各地,便是日本,想來也有不少,想到此處,已是汗透重衣。
卻听得張偉向他笑道︰「左良玉這話說的很是,今天的事,教我欣喜的很。值得浮一大白。」
各人正欲湊趣,要隨著他話頭隨喜幾句,張偉卻斂了笑容,正色道︰「軍法一事
,諸位也需慎重。我只怕各位以身試法,今日隨侍我身邊,來日卻成校場之鬼,到那時,我雖傷心,卻也是救不得的。」
各人正自凜然稱是,張偉又道︰「諸位,隨我入堂,還有軍機大事,要與諸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