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前世當老師的經驗,莘菲本打算先給妙姐兒打個識字的基礎,臨帖也同時進行,等月復中有了三五千字的底子,再講講詩詞曲賦文章等。因不知這世的教材是什麼樣的,莘菲還特地向韓張氏要來了去世的父親的一些書籍,才發現大概是時空不同的原因,這世有《三字經》、《千字文》,也有四書五經,卻沒有李白、蘇軾、杜甫這些文豪,既如此,那麼教授的工作倒也好做多了,不過就是厚著臉皮將這些人的作品皆用罷了。
出乎莘菲意外的是,妙姐兒並不是不識字的,因此莘菲的教授就從《論語》開始,從最簡單的「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開始,莘菲先是口述一遍,然後讓妙姐兒自己讀上一遍,記上一遍,然後再寫上一遍。三遍過後,莘菲也不講其意思,只讓妙姐兒自己嘗試著理解,說說其意,有不足之處,莘菲才進行補充。待到妙姐兒完全理解之後,再讓妙姐兒舉一反三試著從自己生活中舉例。
這種學法不僅妙姐兒覺得新鮮有趣,就連跟著妙姐兒服侍的人也都交口稱贊。這樣,每日上午,莘菲都給妙姐兒講一則論語,下午午睡之後再講講詩詞或是臨臨帖。這樣的安排在莘菲的前世倒算不得什麼,要知道莘菲以前的學生一天得上個8節課呢。不過在這世,像妙姐兒這樣的千金大小姐,能有如此的好學之心,倒是少見的。莘菲也頗覺欣慰。雖然這只是個差事,但能讓人身心愉悅也是好的。
日子就這樣如水地過去了大半個月,有了這份差事,韓家的日子也明顯好過多了,莘菲的臉色也日漸紅潤了些。
這日,莘菲與妙姐兒講了《論語》中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讓妙姐兒自己理解時,妙姐兒沉思了頗久,「先生,我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您暫且听听。」
「說來听听。」莘菲點點頭。
「這句話是說,一個人要想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必定要先使他的工具鋒利,我說的對嗎?」妙姐兒說道。
「嗯,妙姐兒很聰明,你理解的很對。那你用這句話來說說看身邊的事。」莘菲笑著端起茶碗。
妙姐兒略思索了會就說,「就像我現在這樣,想要達成我的心願,就必須先明道理,知大義。您說對嗎?」
「嗯,如此理解甚好。去把這句話寫寫吧。」莘菲站起身來,妙姐兒也趕緊起身,跟著莘菲走到大理石大案幾前,妙姐兒的大丫鬟橙香早已磨好了墨,莘菲拿起狼毫在壓好鎮紙的雪浪紙上寫下這句話。
將筆遞給妙姐兒,妙姐兒看了看莘菲寫的,不由得心生贊嘆,「先生,妙姐兒什麼時候才能像您這樣寫得這樣一手好字呢?」莘菲在前世也酷愛書法,她的字自成一體,寫來筆鋒俏利,瀟灑利落。
「只要有耐心,堅持每天練,總會有寫出自己風格的時候。」莘菲微微笑著。妙姐兒的字還有些稚女敕,畢竟還只是個6歲的小姑娘呢。
妙姐兒提筆將這句話寫好。擱下筆,朝莘菲行了禮,「先生,您略散淡些,妙姐兒去更衣。」莘菲點點頭,這上午的課程就到這里了。
往日莘菲都是在西廂房休息,看看書歪一歪打發時間,今天看著外邊的天氣挺好,莘菲就想著去花園逛逛。莘菲的丫環篆兒還在為午膳準備著,莘菲就自己走出了春華居。
出了春華居的大門,向左和向右都各有小徑,莘菲想去花園逛逛,然而卻並不知道花園的具體位置在哪,立在門口想了想,「算了,信步走走吧。」向左走?向右走?
莘菲抬腳往左邊的小徑走去,4月份的天氣,太陽還不毒辣,莘菲就沒有沿有花草藤蔓的長廊走,而是專揀鋪著鵝卵石的彎彎曲曲的小徑走,順便給自己的腳做做按摩。
穿過一道月亮門,走過一個垂花門,莘菲似乎是走進了一個園子,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園子里一眼望過去滿是桃樹,此刻,枝頭上掛滿了花蕾,莘菲閉上眼楮深吸了口氣,空氣里全是桃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越往前走,莘菲才發現內里是越有乾坤,繞過這一大片的桃林,竟然有一曲流水,水流寬闊處還有一座小橋,橋邊一座八角小亭,亭子當中石桌石凳有幾分古樸之意,莘菲走過去,坐在亭邊的圈木上。
美好的春日,優美的景致,自從來到這個時空,莘菲時時都在擔心,時時都在緊張,還得為生計謀劃。這一刻可以說是最放松的時候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穿來之前的一切,想起了慈愛的父母,可惜再也不能侍奉于前了;想起了不多卻知心的死黨,可惜再也不能一起喝茶聊天了……
不由得淚就滴了下來,不由得就吟起了崔護的「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真是好詩!」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莘菲嚇得幾乎要跳了起來,馬上回到了現實,想起這是在侯府當中,自己莫不是沖撞了什麼人吧。
莘菲也不敢抬頭,只低頭向亭子邊上更靠了些。只看到一雙穿著青緞面黑色官靴在自己的眼前。「這詩是姑娘寫的嗎?」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
莘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對這世的男女之間的禮法還不是特別清楚,但也知道男女是不能單獨相處在一個空間的,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何身份。
正發愁該如何擺月兌這困境時,「先生,您怎麼走到這兒,叫我好找。」這在莘菲听來仿佛天籟一般的聲音正是妙姐兒的,然而馬上又听到一句,「啊,父親?給父親大人請安。」還是妙姐兒的聲音。
「父親?難道這就是妙姐兒的父親東平侯爺周士昭嗎?」莘菲還是沒壓制住內心的好奇,抬眼看了看那個男子,那是一張如刀刻出來剛稜冷硬的容顏,一張完全北方的臉,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渾身蓄滿爆發力。他的半張臉掩蓋在濃密的落腮胡中,雙眸閃耀著犀利的光芒晶瑩剔透。
「起來吧。妙姐兒,這是祖母給你請的先生嗎?」侯爺問向妙姐兒的時候,那冰塊一般的臉仿佛才有了點解凍的跡象。
「回父親大人的話,是的。這是韓先生,女兒跟著先生學了半月有余。」妙姐兒回答道。
雖然沒有再抬頭,但莘菲還是感覺到一道炙熱的眼光在嚴厲地打量著她,她微微有點皺眉,被這麼毫不客氣的打量讓她很不舒服,很不滿意。好在不久侯爺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與妙姐兒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莘菲也長長地噓了口氣,抬起了自己低了太久的脖子,隨妙姐兒回到了春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