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行 第三十九章︰琴仙婉妙

作者 ︰ 伽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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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如風舉起手中短竹,一陣粗糙的感覺順著手掌傳來,如握長劍,虛空指前,雙眉湊緊,儼然如大敵當前,雙腳一只邁前,一只退後,仿佛手中所執的並不是簡陋短竹,而是一柄閃發寒光的寶劍。

驀地,竹林清風『蕩』起,拂過一陣青綠味道。

隨風而起的,還有陳如風的身體,彷如輕盈無重之葉,雙腳踏空飛躍,手中短竹凌空掃過,催發體內真氣,真氣順竹透入,陳如風這平凡地一下掃擊之中,竟也有一道綠光劍影從竹上掠過。一會兒,陳如風已經是劍舞翩翩,身若疾風,不斷用手中竹劍連斬帶劈,只見一圈圈的綠氣繞他散去,接連不斷地生出不息。

若果有人在旁觀,必定會認為這是一個舞者在揮動著綠『色』的絲帶盈盈起舞。落到最後一腳,陳如風怒叱一聲,手中竹往前陡然一推,綠『色』的劍氣從竹直『射』,宛如一只綠『色』疾翅鳥般飛出,「砰」地令前方的竹從發出尖銳爆鳴聲,幾根竹子已經被陳如風這道劍氣打得往後彎腰去。

不僅如此,陳如風雙腳立定在地上之時,還有一波綠氣以他為中心,往外擴大成圓,最終淡褪在空氣之中。

陳如風一收竹劍入腰間,仿佛那里掛著一個無形的劍鞘,他幻想著自己像那些江湖上常見的劍俠一般,耍著瀟灑的動作,最後還不忘撇下一個充滿風度、鎮定自信的笑容。事實上,自他從寧州當著街頭混混之始,他就一直暗暗羨慕著那些佩劍而行的俠客,眼巴巴地躲在狹窄的街道里,目不轉楮地盯著路過的劍客,夢想一日自己也能仗劍行義,成為人見人敬的劍俠。

在今日,這個夢想,也只有一指之遙,觸手可及。他終于能學到夢寐以求的劍法招式,成為一名劍俠了。每逢想到此處,陳如風都會歡喜得笑出聲來。當日江晟天替他拒絕了澤崆雲的美意,那份心中深處的失落之感在今日已一掃而空。

抬頭一看,略一估計恐怕也是晌午時分了,陳如風匆匆解下腰帶,將那根袁思柔扔給他的短竹綁在背後,在胸前打了一個結,還要拉一拉看看是否綁緊,將這根袁思柔隨手拔起的竹子當成了寶貝佩劍。

正準備打道回府,只是在隱竹林之中繞過幾處茂竹林立之地,漸漸地模糊了方向感,陳如風『模』了一下腦袋,周圍的景『色』在腦海之中毫無印象,覺得與來時的景致差別不大,卻也找不到來路了。

幾只鳥兒站在樹梢對天鳴唱,陳如風略有點心煩意『亂』起來,看來是『迷』路了。

隱竹林偌大無,要尋找一間細得可憐的流水居,可謂跟大海撈針毫無區別了。拐過無數竹林岔道,依然是一籌莫展。

過了晌午時分,陳如風立在一棵粗樹下,臉上帶著極其淒慘的面『色』看著那幾根被自己劍氣打彎了腰的竹子,走了大半天還是徘徊到原地了。這下可令他心焦起來,干脆提一口真氣,雙腳一蹬,凌飛半空,俯瞰整片綠竹林,起碼這樣視野更為寬闊,尋起流水居來都要方便些。

在半空御氣騰飛了一會兒,只有無邊無際的綠『色』在自己的眼中擴展著,陳如風只得降低高度,減緩速度,每一片竹林都細細地察看著。

「流水居啊流水居,你躲在哪里了?」陳如風心急地嘟囔道,目光在綠竹間不斷地流轉飛梭,不放過任一空隙。

就在他細心得不放過隱竹林的一草一木地進行尋索之時,有悠揚琴音,似從天際,又似從地上徐徐傳入耳畔。

仿佛每一根的琴弦,都在听者的耳邊撥動著,難以傾述的心情,就在這裊裊琴聲之中如天上之水般齊瀉下來,化作水幕籠罩著陳如風的身軀。身上的血管都被這如泣如訴的琴音撼動著,勃發著,那種傷情,正一根一絲地透入他的太陽『穴』,直接融進他的身體之中,跟彈奏者感同身受。

陳如風竟就這樣懸在半空長久未醒,痴痴地听著這美妙悅耳琴音,不知不覺間竟有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心中宛如被尖利之物所傷,痛楚滋生,黯然無語。

這種琴音,想不到會有如此懾人心神的玄力。

陳如風驀地清醒過來,頓覺這琴音似曾相識,心中一,順著未了的琴音余波飛速閃身而去。

當他身體漸近地面之時,見一雅致築現于眼前,相起流水居,這舍築要更為窄一些,只是布置可流水居講究許多。木欄圍方,栽花種草,門前又闢有一空地,兩名衣著光鮮的女子正在那空地上,其中一女子端坐椅上,素手長琴,旁邊那個女子則恭敬侍立,閉上雙眼,細細地品听著這媲美天籟的琴音。

陳如風離遠一望,乍然一驚,只是在他雙腳還沒到地之時,一浪狂氣忽而如餓狼般猛然撲來,空氣之中氣勁翻滾。陳如風猝不及防,只得立刻急停身體,一口真氣吸上,綠光一閃身體宛如有無形吊繩綁著,將他整個身體平拉向上,堪堪避過了那狂猛氣勁的沖擊。

只是躲過這一著,立刻有下一浪氣勁死不休止地往他攻來,還伴隨著刺穿耳膜的慘厲琴音,驟如地獄冥鬼呼喊,陳如風頓時感到自己渾身真氣難控,這股怪異魔音似乎將他體內的真氣震懾住了。當下陳如風就如落入陷阱之中任人宰割的獵物一般,看著那股氣勁像萬塊石頭團集一起滾來卻又無計可施,只得閉眼受死。

「師父!不要!」一把女聲大喊道。

一聲如天神喝止般的琴音奏出,所有突沖的氣勁陡然一凝,然後破碎在半空,伴隨著一把冷冰冰的哼聲。

陳如風感到身上真氣的禁制也一下子解除了,頓時松了一口氣。剛剛令他大驚的,是那個站在奏琴者旁邊的那女子,竟是李音如!

雙腳緩緩落地,抹了一額冷汗的陳如風心有余悸地走到了兩名女子身前,只見李音如一臉俏紅地垂首一旁,羞愧不語,那名彈奏的女子正滿目反感地打量著他,像是將他當成了一只掛著斯文臉皮的禽獸。

「晚輩拜見‘天琴仙’玄婉妙前輩!」陳如風一弓腰,他一看這女子的驚人美貌居于隱竹林中,再加上出神入化的琴功就已經猜測到她的真實身份,除中原八隱天琴仙玄婉妙外還能是何人?

對于這個天琴仙,陳如風了解不甚多,不過見李音如伴在她身旁,就知二人關系非凡,絕不是自己所能得罪的。

玄婉妙冷聲道︰「你這子姓甚名誰?為何闖我宅居?與我徒弟又有何干系?」

李音如已經是臉頰通紅得不能言語,陳如風連忙答曰︰「子名陳如風,是善水流袁思柔之徒,今日『迷』路誤闖此地,還望琴仙前輩多多見諒。」陳如風擺出了袁思柔的名號出來,就免得讓玄婉妙一貫對他冷言冷語,不屑一顧。

「哦,竟是他的徒弟?稀稀……」玄婉妙淡笑一聲,隨即面轉肅然,厲聲道︰「你還沒答我最後一個問題,你與我的徒弟有何干系?為何她要出言相救?」

「呃……」陳如風也是臉蛋泛起一陣淺紅,尷尬地望了李音如一眼,想不到她竟是天琴仙之徒,難怪剛剛听起玄婉妙的仙籟琴音會有些許熟耳。

見陳如風支吾不語,玄婉妙怒容一盛,道︰「你是不是曾經對我的徒兒不軌?」話間她已經手放弦上,準備再度撥起音功。

陳如風心中喊冤不止,哪有對李音如有所不軌過,只不過二人心心相扣,男有情女有意罷了,豈是玄婉妙口中所的那樣,將陳如風當成了采花大盜般看待了。

李音如抿了抿嘴唇,『露』出羞澀的女兒家姿態,俯下半身,湊到玄婉妙耳邊低聲耳語幾句,只是在話間,她的臉紅得快要透出血來一般。玄婉妙听畢更是深深一笑,那雙不移離陳如風半寸的目光愈發怪異,陳如風看到她眯起眼來,怪光『射』出,頓感背後一股『毛』骨悚然。

「很好,」玄婉妙狡然一笑,意味深長地對著陳如風點點頭,李音如早就將臉扭往一邊,不敢再看二人了。陳如風滿臉無辜地站在原地,又不敢胡『亂』動彈,「過門是客,你就進來坐坐吧。」

玄婉妙畢,站身離座,一拂秀袖,一只手輕搭在李音如身後,將她帶進屋內。陳如風心中無奈,只得不由自主地邁步跟了進去。

玄婉妙為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坐在二人中間,陳如風與李音如隔桌相對,只是二人都羞答答地垂下頭去,只有玄婉妙優雅地一端茶杯,輕輕踫唇,眼光在二人間來回逡巡。

陳如風看著茶杯上略為碧綠緩緩晃動的茶水,盯著自己倒映的臉容,緊張地抓緊了褲子。李音如將眉上的劉海垂下,遮住了通紅的俏臉。

「都是自己人,拘束什麼?」玄婉妙放下了茶杯道。

自己人?陳如風心中一熱,正當他抬起頭來之時,恰逢李音如也在此時抬頭,二人的目光驀地踫在一起,彷如觸電般,隨後又像有粘合之物將二人的目光粘實了,二人曖昧地笑著相視。

「音如……原來天琴仙前輩是你的師父啊?」良久,陳如風掏盡了心里的千言萬語才出這樣的一句話。

「是啊……我十歲之時適逢師父路過長安,見我對琴樂方面天賦異稟,興趣濃厚,便收我為徒了。」李音如輕輕答道,聲音如同捧著一個易碎的花瓶。

陳如風心中疑道,剛剛玄婉妙那幾下出神入化的琴功如此厲害,看得出她的內家修為不差,但李音如又如此弱質縴縴,柔軟斯文,難不成她沒有教她那些玄妙的琴功?

玄婉妙看出陳如風眼中的疑『惑』,干干地道︰「我只教音如琴樂彈奏之法,並無授她修氣法門和琴功。當初她拜我為師,丞相大人可是激烈反對的。若我還教她武功,恐怕丞相大人會將我的居所夷為平地的。」

「好了,我出去走走,你們慢慢聊吧。」玄婉妙漫不經心地站了起來,目光掃過二人,以她之能又豈會不知二人的心思,便識趣地退避開了。

雅致的居里,剩下幾聲鳥鳴與竹林迎風唱出的「沙沙」聲外,就只有兩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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