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行 第四十章︰上善若水(上)

作者 ︰ 伽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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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視默言,心頭如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起。

陳如風感到一陣口燥唇干的難受,嘴巴張了張又合,只得淡淡地微笑著,看著李音如。

倒是李音如的眼中漸泛波光,憐憐動人,她一開口,就帶著微微的哭腔道︰「為什麼你那麼久都不來找我?」

這句暗帶埋怨意味的話一出,陳如風心中頓時像打翻了火油一般,燙辣的火一直從心胸順著頸脖燒到上臉上,赤紅赤紅的一片,他的眼神避過與李音如接觸,一副孩子做錯事在娘親面前低頭悔過之相。

「嗯……最近幫中事情諸多繁瑣,我抽不出空來……對不起……」陳如風十分不自然地使勁抓撓一下後腦袋,他一看李音如已是淚光晃動的眼角,似乎久久醞釀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的時候,更是心中一酸。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眼巴巴地盼望著……突然……你會從屋頂那里飛下來……哄我開心……」李音如著著,已經眼里汪汪一片,撇起嘴來,哽咽著。

陳如風一面對著女人的淚水就會手足無措,他看著梨花帶雨的李音如,不斷地呵聲安慰。這個柔弱似水的女子,已經將頭埋了起來,嗚嗚地泣不成聲,陳如風連番溫柔的耳語都絲毫不起作用,弄得陳如風心焦如焚。

就像用淚水將他隔絕開了一樣。他不懂女子的心,他也不懂怎樣去安撫。

在第十次狠狠地將自己責罵後,再表示出深重的悔意,可李音如泣聲依舊不斷。陳如風暗唉一口氣,所有的口水都費光了,卻不見一點效用。

「幫中的事真的很忙……」陳如風只得轉換一下話語,試圖解釋,豈知不猶可,一這句話李音如的哭聲緊隨著加大了幾分,好不傷心欲絕。當頭的冷水朝陳如風潑過去,陳如風頓時心灰意冷,再也不話,默默地看著李音如埋頭痛哭,每一聲哭泣,都在扎著他的心房。

你根本不明白我,那種朝暮呆等,一次次的希望落空的那種苦楚。

我有心事,也找不到一個人可以訴,你知道麼?

滿腔的話語堆積在李音如的心中,壓成了無盡的委屈。

忽然,她的手有一陣溫暖的感覺傳來,直接透過她的每一寸肌膚,深入到心里。

哭聲頓止。李音如緩緩地抬起頭來,枕在桌上的衣袖已經被淚水浸濕了一大片。

她的手,已經被陳如風的手包住了,只見眼前的男子,面帶恬笑,眼神盡是溫煦的光芒,他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就像兩塊永遠合在一起的磐石一樣,即使是來生也不轉移。

二人一對視,陳如風輕輕地道︰「我保證,無論我以後多忙,一個月都至少來看你一次,好嗎?」這聲音輕得連陳如風都覺得自己快將飄起,不過對李音如倒是受用,她立刻就破涕為笑,「哧」地笑出聲來,眼楮碧波柔泛,情意綿綿地看著陳如風,雞啄米般地點頭。

他們的手,堅實地扣在一起。

二人的笑聲,在每一根竹的間隙間,爽朗溫情地『蕩』漾了開去。

踏著葉徑,陳如風緊緊地跟隨在玄婉妙身後,九曲十八彎,不知穿過多少竹叢。一路之上,二人均是一聲不哼,無太多共同言語。

陳如風戀戀不舍地往身後望了一眼,玄婉妙的築早就消失在身後了。剛剛要不是玄婉妙打斷了他們,恐怕他們真的會談天地直抵天入黑。

玄婉妙見陳如風『迷』了路,看在李音如的份上,便親自帶著他回流水居,順便拜訪一下老朋友。

「你與音如是從何認識的?」玄婉妙著,卻沒有慢下一分腳步,薄透絹衣隨風而揚,像一只紅『色』的蝴蝶在飛舞一樣。

陳如風聞言一怔,對這位李音如的師父不敢過多隱瞞,如實答出。

玄婉妙听罷沒有哼聲,步如疾風,要不是陳如風身懷縹緲功,恐怕早已落在她身後了。

半晌,玄婉妙才出其不意地道︰「你這子,可不要負了她。要不然別怪我將你切成十片。」

此話一出,又是將陳如風嚇了一跳,他連忙道︰「我當然不會,待我在闖出一番名堂後,必定親自到相府去提親。」實則陳如風這番話是底氣不足,且不論築起自己的基業費時需多久,她那個口蜜月復劍、把玩權勢的父親李林甫就不是一個好相與之人了。

玄婉妙微微點頭,她的目光之中飛閃而過一絲憂傷之『色』,仿佛有什麼記憶觸動了她,只是她背著陳如風,陳如風根本就看不到。

終于,天邊一抹漆黑像潑墨一樣灑在蒼穹之時,流水居出現在眼前。

陳如風拍了拍身後那柄「竹劍」,確認它還是否安在,跟在玄婉妙身後進去了。

「哦?徒兒你還帶了一個稀客來了?」袁思柔看到進來的二人,眉『毛』一挑。陳如風卸下竹劍,輕手輕腳地將它倚在牆上,知道這里他不夠輩分話,便閉嘴不語。

玄婉妙深邃地一笑,道︰「你這老頭子,自己偷偷『模』『模』收了一個徒弟都不告訴別人,要不是他『迷』路了胡『亂』跑來我家了,我們還被你蒙在鼓里呢!」

袁思柔頓時臉上一黑,他本就不太想讓人知道他收了陳如風這個徒弟,不料這個笨徒弟居然莫名其妙地『迷』了路,還踫上了玄婉妙這個難纏的女人。若是玄婉妙告知了嵩焯遠,他可還得了?他在心中暗罵一通陳如風後,開始琢磨如何去應付玄婉妙。

「哼哼,你自己還不是跟我一個樣?收了一個徒弟好不久才昭告天下……」袁思柔惡笑道,自以為能震得住她。豈料玄婉妙不怒反笑,笑得那樣地嫵媚動人,『蕩』人神志。

玄婉妙暗帶意味地望向了陳如風,笑道︰「我那個徒弟,和你的徒弟還關系非凡呢……」

陳如風的臉「吧嗒」地刷紅了下去,將目光移到窗戶上,避免與兩人的眼楮有任何接觸。袁思柔一驚,質問般地望向他。

玄婉妙嘿嘿一笑,轉過身去欲離開,只是撇下話語道︰「你放心,我不會跟嵩焯遠你暗地里收了徒弟的。我可不想跟未來徒弟女婿過不去呢,嘿嘿……」

她的倩影很快就消失在流水居,隱沒于幽深的黑夜里了。

玄婉妙離去後,袁思柔一直瞪著陳如風,陳如風假裝在擦拭著竹劍,不敢望袁思柔一眼。

「很好……很好……什麼時候跟別人的徒弟勾搭上了也不告訴師父一聲啊?嗯?」袁思柔語中帶刺地道。

「沒有啦……」陳如風結結巴巴地道,冷汗已經順額流落,「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哦,還青梅竹馬呢?」袁思柔帶著半點譏笑道。

他們自然不是青梅竹馬,不過陳如風也不好開口辯駁,只得啞口無言。袁思柔也懶得再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下去,揮一揮,明天我就教你善水流心法。」

陳如風一听,一陣無的激動取代了冷顫害怕。劍法沒有了心法作為根基,只是有肉無骨罷了。得了善水流的心法,就意味著他能有另一種修氣方式了。

不待袁思柔加以打發,陳如風早就興奮外,腳一蹬,身體在半空一旋轉,就這樣凌空攤在了竹床上,輕輕搖曳起來,愜意至極。

袁思柔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目光瞥到了牆角上的那根竹劍。

「呵呵,你這子真的以為我隨手拔根竹子就給你做劍了嗎?這根竹我可是盯了很久,雖然短,但卻強實堅固,非是深厚的力勁都無法將它折斷的。」袁思柔滿意地撫一撫下巴,點了點頭。

晨曦初『露』,濃霧未散,陳如風卻早已整裝待發,筆直地站在門前恭候著袁思柔。

袁思柔整著衣領,大步闊然地走了出來,瞥了一眼陳如風,道︰「走吧。」

陳如風心中喜呼一聲,緊跟在袁思柔身後。有了昨日經驗,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今日所走過之路徑上,俱無遺漏地記下了每一處的特點,甚至撿起樹葉來作路標。

但他們所走之途也不算遙遠,只是離流水居幾里外,不到半個時辰的腳程便到了。這是一條潺潺流淌的溪旁,鵝卵石星羅棋布,幾棵大樹靜靜地坐立在溪旁,溪水切切,蜿蜒若蛇,有一人之寬,其中更有些大可坐人的岩石沉于其中,彷如浮在其上的一個個玉盤。

二人一靠近溪,陳如風伸頭望去,溪水澄澈如鏡,伸手進去,水撫過手掌,清涼透心,仿佛許多碧珠在為自己的手按摩著,有一種不出的怡然感。

溪中更有不少游魚扭動身姿,來回穿梭于岩石周圍,岩石、游魚、溪水構成了一幅和諧的畫圖。

「咳咳。」袁思柔面容冷淡地干咳了幾聲,陳如風這才戀棧地將手從溪水中抽離,站起來做出一副專心听教的模樣。

「善水流,所謂‘善’,與‘惡’相對。我們習武並不是為了置人于死地,我們要懷著一顆‘善’的心去面對天地萬物,尊重每一條生命。人之初『性』本善,這個道理在春秋之時孔子就早已知悉,因此要習得這善水流心法,你首先要有一顆‘善’的心,生于自然之內,善待自然每一物。」袁思柔正『色』道。

這句話的實則,即是用善水流打起架來肯定是偏重于防守的一方,絕不是拿來主動進攻,以求傷人的。陳如風略一思忖,如果是如此被動的話,恐怕以後在江湖斗爭上必定會連番吃虧的,不過他也沒有多言,繼續听袁思柔詳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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