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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呂宋遺恨
王子晉沒有料到，他從跛爺口中听到的，是又一個令人扼腕痛惜的故事。
跛爺口中的大當家，叫做李阿旺。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潮州人的名字，可大當家不是一般人，他率領的徒眾，以潮汕人為□□，包括了幾乎所有在大明海外討生活的民族，甚至連紅毛炮手都有十幾個，最多時，這伙人曾經達到五千人的規模，船只數百艘。
可是他們生不逢時，那時已經到了隆慶年間，大明東南的官兵在御倭戰爭中成長起來，不但戰斗力強悍，戰斗的**也同樣強悍，幾乎將所有盤踞在大明沿海的團伙都認定為倭寇——其實，對于李阿旺一伙來，這也沒有冤枉他們，他們伙中至少有兩百多個真倭，以前是九州大內家、四國河野家的武士，後來主家滅亡，他們只能亡命海上了。
被大明官兵逼得在沿海站不住腳，李阿旺就把主意打到了當時被紅毛鬼佔據的呂宋島上。萬歷元年，他盡其麾下數千之眾，跨海遠征馬尼拉，當地的紅毛鬼不敵，只能龜縮在城中，憑著優勢的炮火和堅城頑抗。李阿旺一伙無可奈何，只能就地圍城。
可紅毛鬼的手段不止如此，他們派遣使者，堂而皇之地向大明朝提出□□，理由就是你們的百姓向我國土地發起的攻擊！天曉得，那里原本就是大明的百姓數百年來逐漸開闢的沃土，只因他們的到來，就成了他們的領地，此種殖民思維，根本就不是當時的大明朝廷所能理解的。
無論如何，跟受到正式的外交□□起來，一伙海盜的命運根本算不了什麼。于是，大明朝便毫不猶豫地將李阿旺一伙判定為倭寇，大兵進軍其潮汕故地，將留在那里的家眷一股腦兒都抓了起來。
消息傳到呂宋，李阿旺的大軍頓時亂了陣腳，老巢被抄還是其次，被故國背叛的傷痛和迷茫才是真正壓垮他們的重負。此消彼長，紅毛鬼的援軍又趕到了，馬尼拉城下一場大屠殺，李阿旺大當家以下數千人埋骨他鄉，只有少數傷者幸存，後來被交還給了大明官府。
「可恨！」不用多做甄別，王子晉只是听到李阿旺這個名字，就想起了自己曾經讀到過的史實。這個名字，在大明朝的典籍中更多地被稱為林鳳，事實上從西班牙人的記錄中讀出來，李阿旺更近于本名。而這件事，當初也曾經給王子晉以極大的震撼，他原本以為，拋棄海外僑民而和殖民者妥協這種事，只有不負責任的滿清異族官府才會干，大明朝不會的！
跛爺石頭般的臉上，已經是老淚縱橫︰「子晉，你，我是倭寇吧？我全家都被斬首，因為我是倭寇，我至今只能是賤籍，因為我是倭寇；我子孫都只能做賤籍，還是因為我是倭寇。可你曉得麼，我這條賤命能活到現在，只因為官府也知道，我們不是倭寇，我們不是那燒殺劫掠的倭寇啊！他們應付完了紅毛鬼，轉身就把我們全都放了，全都打入賤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