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金縷衣 八十、大兵小將(上)

作者 ︰ 朝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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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時候,西風大作,吹得旌旗獵獵作響。月明星稀,嗚角聲寒。

「孩兒們,扯呼!」趙秉俯身趴著,以耳貼地,片刻豁然起身,大叫道。

原本還躺在地上郁郁不振、半死不活的人听言,皆精神百倍,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雙手雙腳並用,逆風而行,轉眼間,只留下一片飛揚的塵土。

李彥雖不知趙秉話中含義,但反應不慢,將曾冰鴻橫抱在手,緊跟在趙秉身後。趙秉見了一驚,有意考較李彥腳力,加速狂奔,然李彥亦步亦趨,兩人竟不相上下。

不過百步,卻見西面城中有城,城牆高萬仞,光滑如鏡,再近看時,竟全是用塊塊巨大的岩石堆壘而城,無縫無隙,令人嘆為觀止。進城之後,鐵門緊閉,兵將上城,各司其職。

「大戰在即,人人自顧無暇,賢弟、妹各自珍重。」趙秉道。

「大哥費心了,該當如此!」李彥與曾冰鴻異口同聲。

趙秉隨手要來兩件兵器,讓兩人用為防身。曾冰鴻貪大,選擇樸刀,刀長約四尺,身寬體重,單手久握吃力,不得已換了另把腰刀,刀長三尺,刃狹柄短。

「腰刀刃芒平磨無肩,利尤在尖,使用之時,如此將刀挺在身前,手臂彎曲,留出前刺的余力,敵人來時」李彥握著樸刀,仔細劃著。曾冰鴻知是『性』命攸關,看得仔細,一招一式依樣行走,終究沒有根基,無論斜刺橫掃,還是上挑豎劈,皆形到神不到,神到力不到。

趙秉看了,搖頭感嘆,走上前去,對李彥道︰「本王剛才見賢弟足輕戎馬,氣蓋千夫,現又知你長於劍戟,如此可為步將,且任前陣伍長。」

又囑咐道︰「賢弟雖不是初次為將,然大哥有一言,慎重相告。夫為將之道,有八弊焉。一曰貪而無厭,二曰妒賢嫉能,三曰信讒好佞,四曰料彼不自料,五曰猶豫不自決,六曰荒『婬』于酒『色』,七曰『奸』詐而自怯,八曰狡言而不以禮。故善將者,不恃強,不怙勢,寵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懼,見利不貪,見美不『婬』。切記!」

「是!」李彥答應道。

又對曾冰鴻道︰「丫頭,完掉頭而去。

曾冰鴻一怔,見李彥望著自己毅然點頭,只得依依拜別。

李彥現學現賣于當場,利用的正是趙秉的憐憫之心。曾冰鴻畢竟一介女流,無剖魚殺雞之膽,唯穿針引線之力,如何殺人放火?然將者,為眾所服,當大公無私,有所舍者,才能有所得。

李彥隨軍登上城樓,透過女牆往外望去,頃刻間,只見萬馬奔騰呼嘯而至,震天動地。騎者個個身著銀晃晃的鎖子甲,背著弓箭,腰挎大刀,手持長槍。待近前來,李彥方才看到,旌旗之上,或書「衛」或書「年」,方知是衛軍到了。騎兵未近城門,便繞牆而行,看來是準備從後面包抄。

後面士兵皆重鎧鱗甲,陌刀長戈,一字排開,步同聲一,如山岳城牆,緩緩而進。再往後弓箭手緊隨,執刀背箭。大軍尚在百步開外,便皆張弓搭箭,城樓之上瞬間箭如雨下。守城士卒不慌不忙,舉起盾牌,低頭背牆躲過。

箭雨一過,士卒復又站起,鼓噪聲喉,『射』箭落石。李彥看時,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衛軍已經搭好雲梯,蜂擁往上爬著,後面強攻硬弩掩護,箭雨如蝗。

「殺」李彥用刀撥開一支飛箭,眼看著一個個士兵紛紛倒下,撕心裂肺地喊道。

旁邊的人搬起一塊大石,剛剛高高舉起,一支流矢飛來,正中其眼,穿頭破顱,立時如沙袋一般倒地不起,大石落其身上,鮮血四『射』。李彥正轉首看望,被濺得滿臉都是,頓時心驚肉跳,魂飛魄散。

「還愣著干什麼,衛軍就要上來了。」另一個士兵,搬起那帶血的石頭,怒吼一聲,往下面扔去,又站上女牆,用腳努力將一只雲梯蹬開,只听見下面淒厲的嘶喊聲響成一片,李彥這才恍過神來。

片刻,已有衛軍率先登上城牆,幾個士兵一擁而上,刀劍並用,前後捅了十幾個透明窟窿,不論死活,扔下城去。

「老黑到了,快開城門」

李彥樸刀橫劈,格開一個衛兵的陌刀,忽覺後面風涼,滾身上前躲開。卻見身後衛兵收勢不及,正中自己人的胸口。李彥趁機欺身上前,樸刀直捅,結果了那士兵。余暇往外城下看,卻見衛後軍正『亂』。

「嘩」的一聲,鐵門打開。衛軍一個個你推我搡,剛到門口,便被『射』了個透明窟窿。一列飛馳的戰馬,從他們的尸體上踐踏而過,殺入衛軍,左沖又突。衛軍攻城正酣,不知敵兵多少,自相擾『亂』,死傷不計其數。

「好樣的!」城上士兵見了,皆歡喜鼓舞,個個踴躍上前。

衛軍騎兵見步兵不利,只得折回救援。然趙秉的突然襲擊,將衛國後軍撕開了一個口子,直往軍中大旗而去,口中喊道︰「活捉年味!」眾人听言,皆一起發喊。遠水難就近火。

衛軍上下,大驚失『色』,又見中軍大旗正搖搖晃晃,正往後漸退,軍心渙散。李彥見機不可失,運功大喊一聲︰「殺出城去,活捉年味。」聲如洪鐘,竟將戰場千萬人之聲壓了下去。

城中士兵掘堤之水,奔涌而出,沖入衛軍,個個猶如狼入羊群,砍瓜切菜一般。衛軍大『亂』,皆無戀戰之心,拖刀曳旗而走。一時間,衛軍大敗,猶如『潮』水一般退走,趙秉勒令部隊只可搖旗吶喊,不可追趕。

戰戈已息!

曾冰鴻驚慌失措地跑上城樓,一路上打翻了四個水桶,撞到了八個傷病,了幾百句「對不起」,在城樓上前前後後找了十個來回,依舊沒有找打李彥。

「哈原來在這!」趙秉指著累得滿頭大汗,急得滿臉通紅,嚇得淚水盈眶的曾冰鴻,笑著對身邊紅得發紫的士兵道。

「彥」只是憑著那雙眼楮,曾冰鴻便一眼認出了李彥。剛要撲過去,卻聞到一股刺鼻的腥味,上下看時,李彥滿身滿臉的血,頓時花容失『色』。

「你受傷了?」

「沒事,都是別人的血!」李彥話之時,猶覺有一股寒冷,涼徹心扉,不禁聲音發抖。戰爭的殘酷,今夜方知。

「大哥正要帶賢弟去巡城,他卻要去跟你一聲。其實也用不了多久,馬上就可回轉,又何必多此一舉!」趙秉是過來人,關鍵的時候,給他們來了個「推波助瀾」。

曾冰鴻听了,臉上羞赧,心內溫暖,更多的卻是安心,甜甜地看了李彥一眼,轉首對趙秉道︰「我也去,可不可以?」到後面,卻又看著李彥的眼『色』。

趙秉與李彥皆點頭答應。

城下穿著破爛的士兵,將衛兵尸首上的鱗甲剝下來,自己穿上,又掏空他們口袋內所有的東西,金錢自己沒收,紙條什麼的上交。然後將搜刮一空的尸首,抬到一里之外,那兒有幾個一丈見方大坑,正熊熊燃燒著大火,往里面一扔。「 」的一聲,一股青煙冒起,猶如人的靈魂一樣,『迷』漫在空氣中,四處飄『蕩』。

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與之化矣!曾冰鴻和李彥已經開始習慣這空氣中的味道,城外四處巡檢,飛沙走石,西風皸服,竟不覺苦。

「衛軍將領年味,如今將軍隊分成了兩組,輪番對我夏州進攻。且每次來犯時機恰到好處,皆在我軍喘息未定之時。如此下去,我軍遲早會被拖垮的。」趙秉見城牆皆完好無損,放下心來,往後繞著,道。

李彥想了想,道︰「以弟愚見,衛軍恐醉翁之意不在酒,拖垮我們只怕還不是他們的本意。有可能是利用王爺來麻痹朝廷,一旦時機成熟,便可長驅直入。」

「賢弟目光如炬!只是實力懸殊,雖知其意,卻不得不被牽著鼻子走。唉」趙秉完,拍著馬鞍憤慨長嘆,虎落平陽被犬欺,其中滋味更與誰。

「大哥可曾想過放棄?」李彥試探問道。曾冰鴻听著,似懂非懂,抬眼之處風景蕭瑟,又是月光皎潔,玉兔如盤,更添一絲思鄉之情,是以默默無語。

「放棄?」趙秉不解。看著月光下盈盈發亮高可摘星的城牆,十多年含辛茹苦的打造,幾十年的誓死守衛,讓趙秉怎麼也下不了這個決心,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一定要奮戰到底。

趙秉搖搖頭道︰「衛國騎兵眾多,步兵又重鎧強弩陌刀,裝備精良,最適合野戰,若是我們棄險不守,豈不是去長求短,不妥」

李彥知道趙秉之言乃強詞奪理,夏州戈壁黃土,一目千里,在此作戰,是最不明智的,他豈能不知?只不過夏州乃毅王的門面,若是在他有生之年倒在衛國鐵騎之下,豈不是貽笑天下?是以只要是能守住夏州,即便是付出再大的犧牲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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