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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彥解釋道︰「夏州經衛國兩路兵馬輪番攻擊,已疲憊不堪,搖搖欲墜,然而年味依舊按部就班,見好就收,從不激進。可見其為人心謹慎,領兵顧慮周全。是以下官以為非大『亂』不能動其心,故斷糧『亂』軍,行此苦肉計。只有真情實景才能瞞得過文寇,沒有提前通知各位將軍,還請海涵!」
想起易人相食的慘狀,人人心里發悸,卻讓李彥得稀疏平常,即便都是殺人如麻的將軍,看著李彥,也覺得寒冷。
「無妨!」稀稀落落的幾個聲音輕輕響起,繼而又都靜若寒蟬,低頭垂手而已。
李彥繼續道︰「年味依舊謹慎,前路三萬兵馬,全是快馬輕騎,若是一旦不利,便可即刻退兵。待竇將軍打開城門,又有一陣燒殺,被我軍頑強抵抗,差點趕出門外,還派一萬兵馬來試探,見王爺披傷掛彩,年味才肯親自帶兵入城。」
到此處,竇江嘆息道︰「末將與年味糾纏爭斗十余年,竟不如大人幾日之見,慚愧!末將本意詐降衛軍,以為內應,擇日里應外合,將之一舉殲滅。若行此計,憑年味之能,恐將客死他鄉,好險!是以李大人建議末將,設法取得了年味的信物,待兩軍膠著之際,偷偷帶兵出城,帶著大批糧草,賺開衛軍城門,方才突襲成功。」
竇江直言不諱,趙秉听了猶覺後怕,道︰「本王智慮不足,不是太倉大人提醒,恐九泉之下無臉面對梁戎與蘇遠。」
李彥離席而拜,連稱不敢,兩廂謙虛一陣,又入正題。
「竇將軍燒毀衛軍糧草,『亂』敵之心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安年味之心。城牆之上,三萬人馬埋伏,兵殺敵尚在其次,還是安年味之心。城內餓殍五萬,戰馬千匹,守城御敵尚在其次,依舊是安年味之心。將乃一軍之魂,一旦年味松弛,王爺和竇將軍方有可乘之機。」
李彥計策雖然精妙,但眾人听了都低首默默不言。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以幾萬人『性』命為餌,其中悲慘,即便此時,也沒人敢想。
李彥卻以扇擊案,笑道︰「年味以為夏州在手,不慌不忙一面分兵防守,一面派兵增援,下官便給他來個甕中捉鱉。待年味出城,便放下千斤閘,將他們截成兩半。王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殲衛軍,卻故意放走年味。因為只有年味在,衛軍才不會放棄,我軍才能將之一打盡,以免後患。」
若是決戰沙場,即便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最終勝利,也是可喜可賀。此次衛明摩擦,夏州雖然大勝,死傷不過衛軍半數,又殺了衛國幾員大將,但誰也高興不起來。
「下官自知手段卑鄙殘忍,不求各位將軍接受諒解,更不敢居功。但夏州乃大明之戶,不容半點有失,衛國如狼似虎,一旦闖入,將生靈涂炭,百姓無辜,望各位三思。」
眾人听了,都暗自點頭,皆道︰「為國為民,我等萬死不辭!」
當晚,大擺筵席,歡喜慶功,李彥自然逃月兌不掉,喝得大醉,留宿王府。
次日李彥醒來,見曾冰鴻守于床榻之側,已俯首酣睡,鼻翼均勻,睫『毛』修長,臉『色』白皙,雙唇紅女敕。李彥安靜看著,不忍打擾。
「哈哈賢弟,都日上三竿了」趙秉人未到聲先聞。
曾冰鴻驚醒,躲藏不及,待見趙秉,嬌羞立于一旁,瞥眼李彥,卻見李彥早已醒來,更是低頭臉紅,手腳無措。
「喲,妹也在,抱歉,打攪了!」趙秉裝腔作勢,弄得曾冰鴻更是坐立不安,「啐」了一口,跑出門去。
李彥早已看出,趙秉是故意支開曾冰鴻,是以沒有挽留,坐于床上,示意趙秉上座。
「大哥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有何見教?」李彥道。
趙秉笑道︰「見教不敢,不過有一事相告。」到後面,聲輕『色』嚴,目視李彥。
李彥納罕,試問道︰「莫非京城來旨?」
趙秉不置可否,道︰「是關于李安夫『婦』之死」
時過境遷,李彥心口傷疤剛剛愈合,此刻卻被趙秉突然撕開,鮮血淋灕,痛不可當,口不能言,只是瞪著趙秉,咬牙切齒,強自鎮定。
「京城之事,大哥已盡知,當日賢弟利用科舉風波,『逼』迫皇上。然而皇上不僅沒有殺你,反而流放夏州,托大哥盡心指導照顧,賢弟可知其中緣故?賢弟進京,皇上牽線做媒,讓賢弟娶何丞相孫女何琦,又在朝會上設局,封賢弟為主考官,賢弟又知其中原因?然而當日賢弟救君敗楚,建不世之功,皇上卻密壓不賞,反殺爾父母,低調嚴密,賢弟可曾想過其中理由?」
趙秉一連三個問題,由近及遠,問得李彥啞口無言。
「聖心難測,李彥不曾想也不敢想,然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即便皇上有千萬個理由,李彥不敢原諒,但父子君臣,李彥縱有才智,也絕不會做出不忠之事,請王爺放心。」李彥道。
趙秉听言,嘆息道︰「賢弟誤會,大哥並不是來為皇上做客,而是想澄清一個事實。」
李彥見趙秉得嚴重,心道︰「皇上當日已經親口承認,莫非其中另有曲折。」事關父母及皇上,李彥不敢造次,下床對趙秉長揖到地。
「李安夫『婦』之死,不僅與皇上有關,也與賢弟有關,與大哥有關,若得大了,與天下蒼生都息息相關。」趙秉太息道。
李彥心有所動,第一次想起父母之死的前因後果,又將趙秉「三問」結合現在的所,得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結果,驚訝地看著趙秉,目不轉楮,期望印證答案。
只見趙秉點點頭,嘴角微笑,道︰「世子聰慧,本王一點就通。」
李彥雖然猜到,但听到「世子」二字依舊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舊一瞬不瞬地盯著趙秉,半晌不出話來。
趙秉又道︰「百姓無辜,為國為民,當不計節,世子自知。士卒守城御敵,保家衛國,不避生死,皆分內之事。世子將為萬民之君,身世若被人利用,國家動『亂』,于心何忍?」
李彥頹然無力,坐于床弦,消息來得太過突然,令他久久不能平靜,眼中淚水已干,心中傷口鮮血卻汩汩外流。
「身世不可選擇,只能接受,各司其職,方能利國利民,請世子三思!」趙秉起身,懇切道。
李彥苦笑道︰「大哥嚴重了,弟不過滄海之一粟,多則無所益,少則無所損」
趙秉見李彥心生退意,忙道︰「皇上早已無育,後裔不過世子一人而已。世子若不面,京城兩位王爺一旦紛爭,天下將大『亂』矣!」
李彥這才明白劉天賜為何從貼身呵護,又知江州一路,為何人人敬畏,不禁苦惱,道︰「大哥之言,弟何嘗不知。只是弟此時即便從中斡旋,然名不正言不順,反成眾矢之的,天下將更『亂』。」
趙秉倒沒想到此節,笑道︰「事在人為!」
李彥心結新解,又遇難題,終究悶悶不樂,听趙秉之言,不以為然,皇位歷朝歷代都是最為敏感的話題,豈容一個突如其來的外人『插』手?到時候一場腥風血雨在所難免。
「夏州之事已解,皇上不日定會來旨,世子還是早作準備。」
李彥听言,心想︰「皇上流放自己,定然是讓趙秉來為自己解開心結,既然心結已解,趙秉自然放人,畢竟京城才是權力中心,若要快速打開局面,自然回京最好。」如此看來,李彥是怎麼也躲不過去了。
「多謝大哥!」李彥拱手道。
趙秉哈哈大笑,道︰「好!好!」
正著,曾冰鴻氣喘吁吁地跑來,看了李彥一眼,卻向著趙秉,哀求道︰「趙大哥,衛國俘虜中有妹一個相識,可否通融」
趙秉自然驚訝,曾冰鴻深處閨閣,初來夏州,怎麼會認識衛國之人,目視李彥,卻見他也是一臉『迷』茫,道︰「不知妹的是哪位?」趙秉也不敢貿然答應。
曾冰鴻忙道︰「就在門外,妹讓人帶了來,大哥一看便知」李彥一夜之間名聲大噪,曾冰鴻自然與有榮焉,話做事夏州將士也都給她幾分面子。
趙秉只好點頭。
那人剛一進門,李彥便恍然大悟,無論相貌還是身形,皆與周瑤一模一樣,定然是其弟周昱無疑,國破家亡,堂堂楚國世子,不想淪落至斯。
趙秉察言觀『色』,見李彥一時恍然,一時悲憫,心中已有計較,道︰「這妹,不是大哥無情,只是此人關系重大,實在是無能為力」
周昱進門之時,已將李彥顏『色』看在眼里,又听趙秉如此,心知已有七分把握,然事關生死,不禁心急,忙跪倒磕頭,聲淚俱下,求道︰「王爺開恩,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望王爺饒的一命!」
趙秉听言,反現躊躇,周昱心知弄巧成拙,又哭向李彥,道︰「求公子大發慈悲,的感激不禁!」又咚咚地磕頭。
曾冰鴻也拿眼看著李彥,見李彥含笑點頭,又看趙秉。
趙秉心內嘆息,卻只有笑道︰「賢弟既然答應,大哥自然無話可」卻不知此話听著讓人別扭。
曾冰鴻沒有注意這些,謝過趙秉,便帶著周昱下去梳洗。
趙秉眼見兩人遠去,提醒李彥道︰「此人心術不正,世子救他,未必感恩!」
李彥笑道︰「多謝大哥,不過弟留他自有用處」
趙秉點頭,卻不再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