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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即便是謀反,也不可能做到外族入侵一般,毫無顧忌地砍殺與利用,更何況他自認為他這是在勤王,而不是謀反。
因此雖然利用流民入城的機會大舉攻城,或許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江彬還是猶豫了,並不敢下手。而只是派了個奸細混于其間,或打探一下情況,或制造一點混亂。
………
圍城的第三天。
「米多少錢一斤?」
「五貫…」
「多少?五貫?這麼貴?昨天不是還是五文錢嗎?怎麼今天翻了這麼多?你們掌櫃的是不是弄錯了?」問話的人唾沫橫飛,一臉的激憤,好似一言不合便會打起來似的。
「沒錯,明碼標價。」店二淡淡道,一臉的慵懶。
「不可能,我在城外賣了十幾年的米,也從來沒听過這麼離譜的價錢…」
「去去去,買不起就別洛里嗦耽誤我們做生意。」店二不解釋,直接下逐客令,照顧其他客人去了。
「哎…」
一個個都遺憾地出門,窮人買不起,富者也不願吃這個虧。且這是在京城,正是戰爭關鍵時刻,皇上不可能不理會,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出來控制物價,暫且忍耐兩天就是了。
圍城後的第四天。
所有的米糧店都大門緊閉,掛出了已售罄的牌子。
「怎麼可能?昨天下午我還看到有好多的,怎麼可能一下子能賣那麼多?一定是這些奸商想囤積貨品,期待高價…」
「我們現在沒飯吃了,又不賣米,又不能出城,難道想餓死我們不成?」
「對對對,這是朝廷不能不管,走去太原府問個明白,大家都去…」
「問完了黃瓜菜都涼了,還不如將這門撞開了,揭露那些奸商的假面具。」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服誰。
隨著爭吵,人數越聚越多,漸漸將前面的人都擠到了門口。
也不知誰撞了第一下,接著第二個裝上了門板,外面接著也吆喝起來,所有人的情緒漸漸被挑動起來,一下子高漲,變得十分激動。
四五個人三下五除二,便將米店的門撞得稀巴爛,眾人歡呼一聲沖了進去。
然而看到眼前的情景,又皆心內一涼,因為屋內一塵不染,卻是如牌子上所言,所有的米糧都賣完了,就是一顆也不曾剩下。
「沒米了」一人大呼,接著千萬人大呼。
「沒米了」其他地方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幾處呼叫匯合到了一起,聲勢浩大。而且隨著移動,人數越來越多。
………
突然從天空中飛下幾只無矢之箭,上面各綁了一張紙條。
好的人展開念道︰「權臣當道,太子無德,置百姓于水火,吾永州刺史,今冒天下之大不韙,率兵勤王,願陛下另擇賢能,以安社稷。」
其他的紙條話語中或有些差異,但大概的意思都相同。
本來劉堪在民間的形象就不好,這下新帳老底一下被挖了個干淨,便是沒有受過他欺負的人,也絞盡腦汁將原來听書听來的一些故事安插到了太子身上。如今太子的形象在這些人眼里,可以是一無是處,窮凶極惡,簡直是敗類中的敗類。
一邊怒罵,人群很快移動到了城門前,卻見城門大開,旁邊的守衛都撤走了,就連城樓上也看不到一個人影。原本憤怒的人一下子找不到發泄的對象,反而一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
其實這個時候李彥正躲在城樓的一角,含笑地看著下面。
「大人,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萬一江彬趁機打過來…」杜孝衛對眼下的百姓倒是不屑一顧,只要他的御林軍幾個沖刺,便可以全部搞定,只是害怕江彬趁虛而入,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將軍放心,江彬既然要勤王,就不會亂來。」回答他的並不是李彥,而是肥胖的辛文,他正忍耐著這酷暑,卻又不敢扇扇子,正想找個話題來轉移注意力。
「大人的意思是?」杜孝衛對于這種內憂外患的局面一籌莫展,眼見李彥既不懷柔安慰,又不強硬鎮壓,不知道他此舉何意,是以問道。
辛文誨人不倦,笑道︰「唐太宗李世民曾言,百姓如水,既然風起浪涌,迎上去自然不是好辦法,那就只有疏導,將他們引到我們想要的地方去。」
「什麼地方?」杜孝衛此時覺得自己打腦子不夠用了,看眼前的兩個人都覺得高深莫測。
辛文正要解釋,李彥突然輕聲道︰「要走了…」
杜孝衛往下看時,人群正在漸漸後退,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他們這是要去哪?」杜孝衛入同一個剛入私塾的新生,對一切都感到十分的好,忍不住發問。
李彥笑著搖搖頭,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道︰「看來江彬這次倒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辛員外,下面就看你的了…」
杜孝衛這時候不開口了,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問,該從何問起。
辛文肅然道︰「是!」便轉身下了城樓。
………
「大人…」原本話都不肯多一句的杜孝衛,此時像個好寶寶一般,屁顛屁顛地跟在李彥身後,發誓一定要弄個明白。
兩人凡經過之處,伏在地上的士兵一個個都站了起來。杜孝衛這才發現一路上,將全都是大鍋的滾燙冒泡的油,另有裝有機括的弩矢,和一柄柄帶血的刀劍,隨意堆放,怪不得那些百姓不敢上來,敢情是被這些東西給鎮住了。
但李彥他們又為什麼要躲?一個個全副武裝的軍隊,難道他們就敢上前來了?
「統領,保護好御林軍的糧草,江彬今晚肯定會有所行動。」李彥臉上早已沒有了剛才的笑容,似乎還有些擔憂。
「是!」杜孝衛隱隱覺得李彥並不想自己知道得太多,因此放棄了原先的疑問,打算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就可以了。
………
「皇上,朝門外聚集了大批的百姓,請求罷免太子…」
所有的人一時看向皇上,一時看向劉堪,不過此時的劉謹卻出的冷靜。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話,這雖然是國事,但到底又是皇上的家事。好時,倒可以錦上添花,若是壞事,就如今天,只能裝聾作啞,侍衛上前,誰找死。
最為緊張的倒是數劉堪了,左右求援,卻踫到的都是冷漠的眼光。
「皇上,兒臣冤枉…」劉堪兩腿一軟,跪倒在地。
孝仁帝此時終于睜開了眼楮,卻拋出了一句極其不負責任的話︰「各位愛卿有何意見,不妨都出來,就從吏部侍郎沈愛卿開始吧!」完便又閉上了眼楮。
「皇上,臣以為,此時該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那門外邊的百姓該如何處置?」孝仁帝突然目露精光,喝道。
「臣該死…」沈文匍匐在地,不話了。
其他大官員看著,不是同情,反倒十分羨慕,有機會第一次出這樣的話。
「戶部侍郎…」孝仁帝叫出了第二個名字。
「臣…臣以為此乃皇上家事,請皇上獨斷乾坤,微臣不敢妄言。」
「朕的家事就不是國事了?強詞奪理…」孝仁帝反唇相譏,大聲道。
「是是是,臣知錯…」又一個跟在沈文背後趴在了地上。
「下一個…」孝仁帝都懶得叫名字了。
「臣以為該先穩定民心,再做打算。」
「臣附議,百姓動亂,為的不過是糧草而已…」
「皇上,臣以為可以開倉放糧…」
「放糧?各位愛卿可知道如今國庫中有多少糧草?」孝仁帝話時臉上的笑容不減,卻誰都听得出來話中的陰狠。
「微臣愚昧…」又跪倒一大片,那些剛才沒有發言的也趁勢跪了下去,省得站著受罪。
如今剩下的只有幾個泰山級別的人物,何常在其實也想跪,但不敢,別人可以該死,可以愚昧,但他必須堅持站在皇上這邊,否則他的一切就到頭了。
「皇上…」何常在剛準備開口,孝仁帝突然揮了揮手,制止住他的話頭,這讓何常在如釋重負。
「各位愛卿都言之有理,今天朝會就到此為止吧,朕乏了…」孝仁帝丟下話便真的就離開了,留下一幫大官員莫名其妙。
………
「睿親王,這該如何是好?」
「皇上怎麼一聲不響地就走了,是什麼意思?」
「皇上想讓我們怎麼做?」
………
一個個的人都圍上了劉謹,七嘴八舌地問著,失魂落魄的劉堪反倒無人問津。
現在大家都知道形勢在急轉,巴結誰都有可能站錯對,所以都不約而同地將目標指向了劉謹。
「聖意不可測,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听命行事就可以了,知道的太多,對我們沒什麼好處。既然散朝了,各位就先回去吧。」劉謹一甩手,也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好像劉堪不是他兒子似的。眾人正疑慮之時,何常在也從旁邊飄了過去,偷偷地從後門走了。
其他人算是看明白了,原來他們是皇上不急太監急。既然上面的人都不擔心,他們這些蝦米擔心個屁。
「散了,散了…」也不知誰了一句,便都一哄而散了。
可憐的劉堪,孤零零地跪在大殿上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