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別墅就座落在城北的豐都國際別墅群里,是一座兩層的歐式洋房,乳黃色的外牆,紅色的瓦,看起來簡單樸實,像周劍的為人,溫暖低調。
童瀚輝的車子駛進豐都時,天已暗了下來,夜色伴著細雨,讓若大的園子顯的格外沉寂,周圍點點燈光,路面泛著慘白的光,童瀚輝覺的寒意頓時向他襲來,他伸手把車里開著的空調又向大調了調。
車子停在了周劍家門口,熄了火,下車,他整了整西裝,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整七點,向屋內餐廳方向看去,此時燈亮著,看來是要用餐了。意識到雨還在下著,讓他加快了腳步,沒等按門鈴,門已開了,「童哥哥,你來了,快進來。」周錦實的笑顏出現在眼前,讓他一愣,轉之微笑。
「錦實,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父親說你出國一陣子了。」童瀚輝邁了進來,門口換了鞋跟著周錦實向餐廳走去。
周錦實的出現是讓童瀚輝沒想到的。平常很少在這里能踫到她,因為此時並不是逢年過節,多少讓人疑惑,今天是個什麼狀況。
「昨天才回來。童哥哥,快些吧,大伯在等你了。」
「哦,好」童瀚輝跟了上來。
餐廳的燈全開著,亮的讓人有些睜不開眼,他看見周劍已經坐在了餐桌旁,不等他開口,看見他進來周劍笑著說︰「瀚輝,路上堵車很厲害吧」他抬手示意他在身邊坐下。
「對不起,董事長,讓您久等了」說著坐了下來。
「你有多久沒回家了啊!小子,天天公司見面,董事長沒叫夠啊」周劍那爽朗的笑聲讓童瀚輝心中一暖。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沒有再接話,從他進公司後便一直這樣叫他,他不想像以前那樣再叫他伯伯,不知為什麼,那樣讓他心里不舒服,似是有很多顧慮,到底還是怕別人說攀高枝,更怕自已的努力在別人眼中成了輕踐的東西。
周劍今天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抬頭看向周錦實說「錦實呀,快去叫牧牧下來吃飯了。」
錦實撅了一下嘴嘟囔著「姐,她剛說不要下來吃了。」
「說什麼呢,越來越沒規距了,真是把她寵壞了,去叫她下來,告訴她如果不下來,一個月都不要想出門」周劍有些不悅。
「噢,知道了。」周錦實沒敢再說,向樓上走去。
童瀚輝抬眼環顧著四周,一點都沒變,仍是他搬走時的樣子,都記不得自已有多久沒來過了,上次是什麼時候,是周牧溪住院他回來替她拿生活用品時嗎,那是多久的事了,看來真是很久沒來過了。
雖然是貼身的助理,可是近兩年來周劍給他的工作重心卻全然在公司的業務上了,周劍的很多私事已換他人接手,並未在麻煩他,可是想必他還是那個最讓他放心又貼身的助手,家中一些不願向外透漏的事,仍由他一手料理。
可是既便這里他並不留戀,也是曾經住了許久的地方。多少有種不一樣的心情,他仍記得第一次來時的情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房子,以為自已走進了畫里,不敢想這房子是真的,幾次想去觸模牆壁,卻還是克制住了,屋子里的一切與自已身上破舊的衣服有著那麼強烈的沖擊力,年少的他想著,自已真的是幸運的,過去的痛苦會不會一去不返了呢。
「瀚輝回來了」思緒被溫暖的聲音打斷了。
回頭望見端著盤子進來的吳媽,心里暖了起來,「女乃娘」他有些激動,這是他喜歡親近的人,像媽媽。他永遠記得他剛來時吳媽對他的疼惜,直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他接過吳媽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轉身握住了吳媽的手「女乃娘,你身體好嗎?」平時的陰冷在他身上頓時化為無有。
「好,可你怎麼樣,也不記得回來看看女乃娘。」吳媽嘴里盡是寵溺。撫著他的手,眼前這個孩子都長成真正的男人了,這是經過了多少年啊,永遠忘不了他剛進家里孤單不知所措的樣子,讓天生母性的吳媽對他關愛有加,知道他剛剛沒了媽媽,便更加疼惜,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讓他隨著牧溪叫著她「女乃娘」他也就這樣一直叫著,從未改過嘴。
「我想著您的,女乃娘,一直很忙,以後一定常看您來」童瀚輝似是找到了溫暖,不舍的放開手。
「好了,就別在拉著了,吳媽你也坐下來,今天沒外人,大家一起吃吧」周劍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童瀚輝,心里有些不悅,他一直不曾改口的叫著「女乃娘」,卻再也不叫他「伯伯」了。可他明白,這是為什麼。
「先生,不要了,我還是下去吃好了」吳媽笑著說。
「坐下吧,讓你坐下,自然有坐下的道理」周劍繼續道。
「哦,好」吳媽看著周劍沒了表情的臉,不在推辭。
待他們坐好,听見下樓的聲音,童瀚輝應聲望去。
周牧溪就那樣又出現在了樓梯拐角處,不屑一顧的表情常年這麼掛在臉上,滿臉的色彩花的耀眼,低胸露背的緊身裙透出她玲瓏的美好曲線,修長又白暫的腿沒有任何遮擋暴露在外面,腳上竟然沒有穿鞋,這是她一貫作風,就不想讓人舒服,從什麼時候起她成了這樣的,讓人胸悶。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樣子,13歲的她,亦如現在這樣驕傲,她也是站在樓梯的拐角處,他想那肯定是商店里的洋女圭女圭,怎麼會有這樣的小人兒呢,長這麼大他是從沒有見過的,白色的吊帶裙襯著她粉色的面頰,剎時好看。眼楮眨著,一雙長睫毛就那樣撲扇著,嗖的一下,似有什麼跳進了他的心里,她就那麼站著,用眼角的余光掃著他,像是看一件不知如何處理的物件,周劍走上前拉著他笑說︰「這是我們家牧溪」又望向她喊道「快下來,牧牧,見見你童哥哥,他以後就和你做伴了」
「我才不要,他好髒,我不要和他一起吃飯」她喊叫著轉身跑上樓去。童瀚輝立刻明白他並不是個受歡迎的人,只少她不喜歡他。
此時的周牧溪已走了下來,眼楮並不看他們,旁若無人。
當周劍看到她時,怒意十足喊道「周牧溪,看你像個什麼鬼樣子,去把你的臉洗干淨,衣服換掉,要是不想穿鞋以後就不許買」
周牧溪仍舊沒听到似的坐在了周劍的對面,就這樣正正的對著他,一臉的得意。
童瀚輝想這就是周牧溪想要的結果,讓周劍吼,讓他氣的不用吃飯,讓所有人不得安寧。看來她已經做到了。他們父女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先生,別生氣」吳媽趕忙起身說著,轉臉看向牧溪「牧牧,听話,快去換衣服啊,別惹爸爸生氣」
「為什麼要換,我又不是沒穿衣服」她仍舊盯著對面的周劍氣的發紫的臉。
「你,混蛋」周劍指著她的手在半空中發抖。
「董事長,別生氣了,牧牧年紀小,家里人吃飯,沒有外人,不要緊的」童瀚輝看不下去了,起身拉住了周劍顫抖的手,把那手按在了桌上。
此時童瀚輝能感受到周牧溪那厭惡的目光,可他不以為意,仍舊笑著。
听到童瀚輝這樣講,周劍呼出了口氣,不在說話,他想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宣布,不要在為這樣的事繼續不快的氣氛。
桌上的菜已經上全了。
「吃飯吧」周劍聲音低了下來。
此刻沒了聲音,童瀚輝望著這一桌的美味,已全無食欲,
看了一眼對面的周錦實,只是低頭吃著,沒有任何聲音,吳媽也小心的低頭不語,不遠處的牧溪也沒了聲響,仍舊那麼抬著頭,不可一世的樣子。
在剛剛的風暴過後,這樣的一頓飯,怎能讓人舒服,周牧溪這就是你要的嗎?可是她又瘦了,臉上沒有血絲,半年前,酒吧和朋友談事情的他,在听到那歡愉的笑聲時,不由的向吧台望去,嫵媚嬌艷的她被一群男人圍著,大聲的說笑著,性感的唇瓣上酒漬點點,男人們不時伸手過來搭上她的美肩,都被她笑罵著打掉了……腦子里的畫面頻頻更換著。
飯吃的差不多時,周劍抬頭,清了清嗓子說「我有件事要宣布一下…….」
大家抬頭望向他,只有周牧溪仍舊吃著,不曾理睬,沒听見一般,周劍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沉了沉看向童瀚輝繼續說「瀚輝啊,自從你來家里,從沒違背過我的意願,希望你真的明白我的苦心」
他呆了一下,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他看向女兒,那麼乖巧的她,什麼時候就變了呢,他已不想回憶那不快的往事,希望以後的日子,她可以快樂「牧溪啊,你不小了,不可以在這麼胡鬧下去了,爸爸老了,是真的老了,你不能在這樣了…….」聲音有些哽咽,停住了,周牧溪拿筷子的手也頓了一下,可她並沒有抬頭。
周劍聲音里盡是心疼「牧牧啊,你大了,爸爸老了,不能讓你永遠的靠著了…….所以,你該是嫁人的時候了」周牧溪像是被什麼擊中一樣,呆在了那里,對上周劍的眼楮,死死的盯著父親,半晌平靜著問「那個男人是誰啊?」
隱隱的,童瀚輝心里一沉,同時周牧溪也狠狠地望向了自已。
「不會是他吧」她瞪著他,不屑的表情。
「呃……是的,就是瀚輝,我要把你嫁給瀚輝,這樣我才能放心。」周劍的話一出口,周圍剎時間沒了聲音,童瀚輝看向他不知該怎樣才好,下一秒,周牧溪站了起來嘶聲大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嫁人」接著哭聲響徹房間。
「我已決定,沒人能改變。不信周牧溪你就試試看,下個月初你們舉行婚禮」周劍的話一字一句敲進了童瀚輝的心里,這是怎麼的混亂局面,一向處事不驚的他,皺了皺眉「董事長…….」
「什麼都先別說」他打斷了他的話,讓他尷尬至極。
「我不要,不要,不要嫁給你身邊的走狗」周牧溪撕心裂肺的哭叫聲,讓他听著心痛。心里卻「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她心里是這樣給他定位的,他父親的走狗。
她哭叫著,拿起桌子上的盤子,一股腦的摔向了地上,盤子落地時,清脆的聲音顯的格外刺耳。
「周牧溪收回你的話,向瀚輝道歉」周劍聲音在顫抖。
「我不道歉,我不嫁任何人,不要,媽媽…….救我」她的身體抖的像片樹葉,隨即用手捂了胸口,攤坐了下來,哭聲隨著她的身體震顫,變成了抽泣。
「你鬧夠了沒有,再鬧也無濟于事,我已經決定了。」听見牧溪叫媽媽,周劍堅硬的心軟了下來,他沒有完成好妻子臨終前的囑托,他沒能保護,照顧好女兒,讓她這般痛苦。周劍捂住了胸口,臉色蒼白了起來。
童瀚輝看到他的樣子,想起他心髒供血不足的毛病,急忙起身扶他說「董事長,你哪不舒服啊,女乃娘快扶董事長回房間」轉頭厲聲喊道「周牧溪,你夠了,不要鬧了,你爸爸不舒服,有什麼話回頭慢慢說,錦實帶你姐姐回房間」
「啊,好的」半晌,听話的錦實才回應著,想必是被這樣的場面嚇到了。
就這樣在把周劍扶上床,吃過藥,看他平靜的睡著,他才松了口氣,安頓好一切,他重新走回了餐廳,看著這里一片狼籍,心中說不出的悶。
去和廚房里忙著的吳媽告別後,他走出了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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