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已的公寓,已經是夜里11點了,疲憊襲了上來,可是全然沒有睡意,童瀚輝想這樣好吃的一桌飯竟然弄的他消化不良,堵在胸口,讓自已不能喘氣。
為自已倒了杯葡萄酒,呆坐在了沙發里。
結婚,他重復著這兩個字眼,他不知道這兩個字對他有什麼樣的意義,說真話,他心里從沒想過婚姻,他內心深處,婚姻是完整的另一個含意,可是他不知道一個家的完整是個什麼樣子。
夜里雨已經停了,有點起風,可以听到窗外樹葉被風刮起飛舞的聲音,盯著手中暗紅色液體發著呆,那些被自已壓在心底塵封了的往事,像電影的慢鏡頭般閃進腦中,一幕幕揮不去,他以為不去想,那些便可以忘記,可是今天才知道好像不行,任何與過往有關的狀況,都會牽出他心底深藏的痛,既便人前他掩飾的再好,也無濟于事,終究躲不過自已的心。
在他心里那些暗無天日的時光,就又不經意的跳了出來。從記事起,眼中只有母親的笑臉,沒有任何與父親有關的概念,因為他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在懂事後,他和母親的生活里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人,所以他早早的便懂得了堅強,懂得如何對抗周圍同學的恥笑,懂得只有他變的強大,才可以保護母親。
印象中他從沒問起過父親,因為寂靜的夜里總能听到母親抽泣的聲音,想他定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幼小的心里從來不該有恨的,可是他就是恨,恨這個給他生命,跟他有一樣血液的男人,恨與父親有關的任何字眼,心中「父親」二字被仇恨替代了本意。
頓時他沒了信心,婚姻,那不是工作,不是一件只要努力就可以做好的事情,家是需要投入愛的,可是他有愛嗎?連他自已都不知道,又怎麼可以撐起一個女人,一個家啊,更別說像丈夫,甚至做父親。這一切對他是前所未有的壓力和空白,竟有絲恐懼,他心底在抗拒。
還有就是周牧溪這樣的女人,準確說是個女孩,想到她眼前那抖著的身體浮了出來,在出門前和吳媽告別時,看著她拍了拍自已的肩膀,似是有什麼話要說,卻被他的笑擋了過去,他不想也能猜到,只是他還不能對任何人承若這樣的事情,他還辦不到。
可是這會兒,怎麼想也覺的今天的晚飯像個笑話,突然間的,就要他娶一個女孩,而這個人又不是別人,正是他周劍的掌上明珠,寵的不像樣的女子,這是個人啊,又不是平時丟給他的那些麻煩的計劃案,他要全然接受,怎麼可以繼續言听計從。可是周劍說要他真可以明白他的苦心才好,這又是怎樣的苦心啊,如果真娶了周牧溪,他肯定會萬劫不復的。不知為什麼,就是讓他有這樣的想法,他竟隱隱的感到了痛,可是為了什麼痛呢?他沒想過。
其實他與周牧溪真的是兩個世界里的人,雖然在周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是那並不代表他們在一起有過什麼交集,他從進周家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她並不是那個,他可以踫觸的妹妹,那種距離有著一光年的長度,永遠也消磨不掉的。
那是母親去世後,他絕望至極的時刻,手里握著的大學通知書讓他無助,不大的房子里已經快空無一物了,在母親走後,為了上學不停的便賣著,他的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離開,離開他心底最痛苦的記憶,正在他絕望的時候,周劍的出現讓他變成了幸運兒,他的一切,開始都變的那麼的美好,這個詞在童瀚輝年少的心里曾是那麼遙不可及,卻在一瞬間得到了,他清楚的記得,周劍看到他時的情景,仿佛是昨天,他笑的那麼溫暖,輕聲問著「孩子,害怕了嗎?」
雖然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問一個18歲的男孩,但他還是禮貌的點點頭,其實那也正是他內心的感受。
他仍笑著「我認識你母親,在你上初中時,我見過你們申請救助的表格。」
「哦,您是那個曾替我出錢上學的伯伯嗎?」童瀚輝驚喜,眼楮里透著喜悅。
「對啊,是我。孩子,走吧,我帶你去城里,上你喜歡的大學,有我在,以後什麼都不要怕。」周劍的這句話,他想他會記一輩子的,從沒有一個男人對他說這樣的話,這樣的話,是不是就是所謂「父親」該說的話呢。溫暖一時間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這是童瀚輝從未有過的經歷,這一刻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也就因為這個,他對周劍永遠懷著一顆感恩的心,他想既使有一天需要付出生命,也可以在所不辭。
他和周劍進了城,在那個炎熱的夏日走進了周家,周劍為他安排好了一切,再不用他每天殫精竭慮的想生活要怎樣繼續,這里美好的一切,仍讓他緊張、拘束。他想他仍是不屬于這里的,永遠都沒有辦法和這里融為一體,記得那時周劍很忙,不怎麼回家吃飯,現在想來那是公司正要進入正軌的時候吧,他無暇分心。生活起居都由女乃娘照顧著,缺什麼,不用說,心思細密的女乃娘便會知道。
周牧溪再撂下那句「我不要和他一起吃飯的話後」便真的沒有在吃飯時出現過。只是偶爾在吃飯時女乃娘會笑罵道︰「壞丫頭,都被先生給寵的。天天要在床上吃,樓都不下了。」他便不吭聲,也知道她為了什麼?
那年九月一日開學,他便搬去了學校,偶爾回一次周家,也挑沒人在的時間,踫不到誰,只為看看女乃娘。
大學的生活讓他真的改變很多,不用再顧慮那麼多,他肆意的體驗著美好大學時光,大一上學期便當上了學生會長,以往的堅強和自力在這樣的生活和學習中,讓他變的更加自信,記憶里那是愉快的時光,他有了關天誠等一群很好的朋友,可以在一起交心的那種,以往的痛被他死死的壓在了心底,上了封條。
每年的暑假,他都向周劍提出要體驗生活,找一些適當的工作來作,不想待在那個家里。周劍每次也都欣然答應了,同時這些工作里也包括了給周錦實做家教,她是周劍宇的女兒,周劍的佷女,那個可愛的女孩,見他時總是先笑才會出聲叫著「童哥哥」他會笑著回應她,同時用手模模她的頭。可是那個也該叫他一聲哥哥的人,卻視他為一物而已,是不是心底也曾有過期待,她可以也喊他哥哥,又覺得不該有這樣想法,那本來就是不同世界里的兩個人。他不想在那個家里多待,心里總有什麼東西想避開著。
這樣的狀況持續到他大學畢業進了公司,他不得不回周家住了,剛好此時的周牧溪已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學,遠遠的離開了家,每年的寒暑假她都會去各處旅游,他想她真的是個幸福的人,從出生到現在,不用付出任何,便可以得到,他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不過他已經特別感激上蒼了,他不但沒有流落街頭,衣不裹月復,他還有著自已的夢想,舒適的生活。這對他已經是恩賜了。他不在奢望更多,他知道他不能太貪心了。
進公司的三年後,從底層做起的他,有了不小的成績,已晉升為了業務主管。他喜悅著,他想他終要獨立的。再三和周劍談過後,才答應他搬出了周家,住進了自已的小公寓,這里才是他的天地,可以讓心和身都舒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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