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 一三八節 六分儀

作者 ︰ 石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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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城在北港東南面,直線距離只有一百公里。但陸:能夠通行的道路,從北港去大員必須通過海路。七月初的台灣海峽,東南風很勁,逆著風走「之」字開了兩天,龐寧的艦隊還沒有到達大員港。

第三天清晨的霧很大,八點鐘的時候,上午班的鐘聲響了起來。輪班的水手們罵咧咧地從吊床上跳了下來,走上各自的崗位。倉庫員睡眼蒙蒙地檢查著老鼠籠,看看有沒有捕獲一些竊賊。

炊事班端出了幾大桶皮蛋粥,作為今天的早餐。甲板水手開始用浮石磨光甲板,然後用拖把拖干淨——海上木頭很容易腐蝕,必須保養妥當,才能讓船只在戰斗中發揮作用。

帆纜長敲了敲一捆捆掛在桅桿上的纜繩,走到在+樓上擺弄什麼的龐寧身邊,道,「殿下,完全是逆風,開不動,這樣過去怕是要吃下風了。」

龐寧抬頭看了看帆纜長的苦瓜臉,又看了看無力的風帆,點了點頭了聲「我知道了」,便繼續瞄起手上的六分儀。

帆纜長等了半天,沒等到龐寧再話,悻悻地退了下去。走了幾步看到舉著望遠鏡的趙如,帆纜長拉住大公子道,「大公子,這樣逆風過去,怕是要吃下風!萬一紅毛順風沖過來接舷戰就麻煩了!」

接舷戰幾個字一,就讓整個甲板的運轉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知道紅毛人數是這邊的兩倍,而且那些紅毛個子高大,肉搏起來猛的很。水兵們都湊了過來,想知道是否要和敵人肉搏。帆手們爬在纜梯上,互相看了幾眼也停了腳步,豎著耳朵朝這邊看過來。

見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趙如茫然地睜了睜眼楮,他也不知道龐寧打得什麼主意。趙如只裝作沒听到這個問題,大聲朝船+問道,「水深?」

船+下層甲板傳來一聲回答,「二十四米!」半晌,測量員又補了一句,「船速四節半!」

趙如聞言皺了皺眉頭,大聲吼道,「太慢了,帆纜手都在干什麼?手快點!」

提問地帆纜長被趙如喝了一頓。拉了拉頭巾。快步走到主桅桿下面調整帆向。帆纜手們听到了命令。又在桅桿間爬動起來。趙如看了看還在等待答案地水兵。大聲吼道。「水兵們上刺刀!練習接舷戰!」

大公子地意思。是要接舷戰了。水兵們倒吸了一口涼氣。無奈地把刺刀別了起來。趙如看了看還在?樓耍新玩意地師父。搖了搖頭。繼續拿起望遠鏡觀察水面——這里離大員城不遠了。隨時可能遇上紅毛地艦隊。

清晨地海面上霧氣很重。趙如什麼都沒看到。但年輕地三副突然從船~跑過來了聲什麼。拉住大副往左舷張望著。趙如好地走了過去。問道。「看什麼呢?」

大副看了看三副。指著上風地海面道。「大公子。楊寶貴好像看到了些什麼。在那邊…」

龐寧扣下信使已經超過九天。這等于已經宣戰。霧氣彌漫地海面上視距不超過一公里。一旦有敵船在這里距離出現。艦隊很可能會遭到炮擊。趙如心里一個咯 。舉起了望遠鏡。但大副所指地地方除了一團霧氣。什麼也看不清。趙如皺了皺眉。問年輕地三副。

「你確定看到了嗎?是船帆嗎?」

年輕人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點了點頭。趙如疑惑地再次舉起了望遠鏡,在最遠處反復檢查,直到看到霧氣里突然冒出了幾道紅光。

那是火炮開火的火焰。

趙如只愣了半秒鐘,就大聲地嘶吼起來,「趴下~」

全船人猛地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動作,詫異地看著趙如,然後都以最快速度朝附近的隱蔽處沖了過去。一聲巨大的響聲從龐寧的旗艦上響起,一發炮彈擊中了怒獅號地左舷甲板。炮彈沒有對船舶形成大的傷害,但卻足以造成幾起人員傷亡——濺起的木塊碎片像殺人的電鋸在甲板上亂竄,扎進了三副的肚子。

「紅毛船!船首八磅炮十二門!九條船!」

了望手很快把結果報了出來,看來撞上了荷蘭人的主力艦隊。敵人順風開炮,無論是射程和準頭都遠好于逆風條件。趙如心里一凜,朝?樓看去,卻看到龐寧從身邊一劃而過。

龐寧抓著六分儀跳進了火炮甲板,撐著天花板大聲嘶吼著,「還擊!來得正好!給我打!」

龐寧希望在外海遇到荷蘭人的主力船隊,他正在發愁怎麼攻進大員港里—大員港的要塞炮都是二十四磅的重加農炮,架在高地碉堡上,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都非常可觀。如果荷蘭艦隊也在港里,同時面對艦炮和要塞炮,龐寧幾乎沒有任何辦法沖進港里,獲得勝利。

但是如果在港外單獨遇上荷蘭艦隊,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龐寧有些興奮,以最大聲音吼叫著,

「測距兵!測距兵呢!給我量準了!」

甲板上傳來了回答聲音,付賽斯操著不標準

答道,「我們在測!殿下!」

三艘走之字形的巡航艦不需要調準方向,剛好處在側舷射擊位置上。測距兵的角度很快傳了下來,三艘巡航艦左舷六十門八磅炮裝上了炮彈,開始向濃霧里的紅毛船帆開炮。隆隆的炮聲取代了起伏的海浪聲,撕開了清晨的薄霧,成為了戰場上的主旋律。

紅毛人試圖利用上風優勢沖過來接舷戰,一邊快速靠近一邊使用艦首炮射擊。但三艘巡航艦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火力平台,自信地橫在了海面上,朝奮勇沖過來的紅毛船隊傾瀉著炮彈,試圖在敵人靠近前擊沉他們。

火藥味開始在火炮甲板上蔓延,龐寧揣了一腳打得慢地一個炮手,罵道,

「吊子日的,乘著浪打!了多少…」

龐寧話音未落,一發炮彈砸在了龐寧不遠處地左舷外板上,巨大的震動把龐寧撞在了右舷的甲板上。兩個炮位的炮手也倒在了地上。

一塊木片在左臉下頰割了個口子,龐寧模了模臉上的血,呸了一口,朝甲板上大聲吼道,「趙如!什麼情況?」

趙如把臉從艙口伸了下來,大聲答道,「紅毛靠過來了,速度起碼有十一節!」

龐寧愣了愣,把火炮甲板地指揮交給了火炮長,爬上甲板看了看望遠鏡。紅毛似乎知道掛著藍色瓖金大旗地是旗艦,火力重點照顧著怒獅號,龐寧正舉著望遠鏡,又有一發炮彈砸在了左舷外板上。

全船猛地一震,龐寧把身子砸在了桅桿上才沒摔倒。龐寧皺起了眉頭,望遠鏡里,兩輪齊射只打掉一艘二桅地荷蘭船。其余八艘荷蘭船正全帆快速靠近。最多再打三輪炮,就要接舷戰了。

李似乎也明白了戰場上的形勢,已經把水兵集結在了上層甲板,大聲嘶吼著接舷戰地命令,

「上刺刀!吊子日的,待會齊射一輪,就給我沖…」

趙如看了看船上地兩百水兵,皺了皺眉頭。這些火槍手們長于射擊,並不擅長接舷作戰。對手是強壯的尼德蘭水兵,人數更是這邊的兩倍。趙如頭上流下了幾道汗水,沖到龐寧身邊,大聲問道,

「師父,怎麼辦?」

龐寧看了看一臉焦急的趙如,癟了癟嘴。大副也從下層甲板跑了上來,找到了龐寧,大聲吼道,「殿下,到?樓上去吧,要接舷了!」

龐寧看了看單薄的水兵線,握拳下定了決心,大聲命令道,「轉舵,方向西北。」

大副滿以為听到地命令會是「準備接舷」,不假思索地大聲把這個命令大聲重復著,「轉舵!方向西北!」

但直到他吼完,他才明白自己想錯了——這是轉舵逃跑的命令。命令出乎大家的意料,水手們甚至已經下底艙搬手榴彈了,抄著刺刀的水兵們詫異地看著大副,懷他是不是傳錯了命令。大副愣了愣,無辜地看著龐寧。

水兵們看向了李,李咳嗽了一聲,悻悻地提醒道,「殿下!敵人在東南!」

龐寧見手下們反應不過來,大聲吼了出來,

「轉舵,西北方向!順風離開戰場!」

趙如第一個明白過來,跳到了高處大聲吼道,「帆纜長!發什麼楞!主桅帆轉七十度!舵手轉舵!」

「支翼帆掛起來!」

「水兵們站到上風面,做人帆!全速離開戰場!」

在趙如的嘶吼下,各個條線總算轉動起來,水兵們扔下了火槍,沖到下層甲板轉動桅桿。三艘全帆的巡航艦開始慢慢的在海面上調頭。

但巡航艦太大了,復雜的帆具讓轉向非常不靈活。順風而來的紅毛速度非常快,兩枚炮彈砸在甲板上,直接卸掉了一個水兵地大腿,撞著他的身體沖碎了右舷欄桿,掉進了海里。

龐寧看了看越來越近的敵艦,自己爬上了纜梯,朝瘋狂收放帆具的帆纜手大聲吼叫著,

「快些!快些!帆纜手每人賞十兩銀子!最快速度轉過去!」他又朝甲板上的水兵喊道,「水兵!老水兵練過操帆的!都給我上來!」

近百名水兵爬上了桅桿,三艘華麗的巡航艦在海面劃了個圈,總算在敵靠到三百米的時候,完成了掉頭。荷蘭人並不準備就此放棄,也張滿了帆叼在後面,緊追不舍。

荷蘭人人的船首炮也沒有停,時不時打幾發,仿佛在炫耀他們的上風優勢。但怒獅號順風開得很快,荷蘭人地命中率很低。龐寧貓著身子站在船+,看著後面幽靈一樣跟著的八艘紅毛船,罵道,「吊子日地,他們有多少節?」

趙如皺了皺眉頭,答道,「十一節!我們快有十二節了,一個時辰就能甩掉他們。」

龐寧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不甩掉他們!降低船速!確保天黑時候的距離是一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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