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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著腰退回到甲板上,攤開航海圖在上面點了點,「天黑以後我們調個頭,在這里繞到紅毛後面去!搶到上風轟爛他們!」
听到這話,周圍的水兵們眼里頓時冒出光來,呼啦啦興奮地湊了過來,圍著南王的航海圖看個不停。這張地圖是從《海南地圖冊》上的「中國南方沿海圖」上臨摹下來的,精度遠遠超過這個時代的水準。上面用鵝毛筆標著些這個時代的暗礁、島嶼標志,是龐寧根據漁民水手的口述,在地圖上添加的。
水兵們對航海技術並不了解,听龐寧得中氣十足,興奮地揮舞著拳頭嚎叫起來,
「轟爛他們!」
「殿下得對,我們繞回去搶上風!」
「在上風口,我們打二十輪炮,他們也沖不上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不同于水兵們的興奮,趙如和大副互相看了一眼,卻不出話來。按這個時代的航海水平,這種耗時一個夜晚的長距離的轉向包抄,技術上是不可能實現的。
不沒有雷達知道對手的位置,在茫茫大海上,自己的位置也沒法得知。
付賽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湊近看了看那張航海圖,問道,「殿下,我們現在在哪?」
龐寧看了看這個西班牙測量員,淡淡道,「現在不知道,中午就知道了。」
趙如站在旁邊。聞言一頓無語。心里好不失望。對這場戰斗徹底失去了信心——來大員打荷蘭人。還沒模到敵人就逃跑。然後現在又異想天開在晚上包抄搶上風。自己地位置不知道。天一暗以後。敵人地相對距離也不知道。怎麼做包抄?雖師父打仗贏得多。輸得少。但這次地結果。似乎屬于較少數地那種情況。
但付賽斯卻較沉得住氣。臉上卻還是一副崇敬不過表情。雞啄米般地點了點頭。表示了解。龐寧看了看副官們。命令道。「行動開始!現在把航行方向轉到正北。進入戰場!」
大副是個經年地老水手。性子較耿直。他清了清嗓子咽了口口水。掛著一副不相信地表情轉身傳達命令去了。水兵們看著大副地態度。也慢慢有些懷疑起來。圍著地圖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龐寧沒有搭理滿月復懷地手下們。拿出放大鏡在地圖上檢查起即將進入地區域。趙如看著那張海圖。有些煩躁。海獅號挨了好幾炮。掛了七個水手。大家準備了一個多禮拜。卻是白跑了一趟。而師父卻還有空閑在這里紙上談兵。趙如嘆了口氣。準備離開甲板。下底艙去看看傷員地情況了。
戰爭是殘酷地。不光有人會榮耀地勝利。不光有人會光榮地犧牲。也有人會恥辱地失敗。有人會殘酷地受傷、殘疾。底艙地傷員室是另外一個世界。十幾個受傷地男人在吊床上痛苦地申吟著——有人失去了胳臂。有人地肚子上破了大洞。有人被碎木片擊中了腦袋。血肉模糊生死不明。
「我們雖為死亡地定律而悲傷。卻因永生地許諾而獲得安慰。主為信仰你人。生命只是改變。並非毀滅。我們結束了塵世地旅程。便獲登永遠地天鄉……求主垂憐。」
老人穿著一件寬大的海布長衫,正在為死者做祈禱。佝僂的老人將聖水灑在了死去地信徒身上。幾個信教的幫手沉默語,表示著對死者的尊敬,然後用白布把死者地臉蓋上。
老人對著死者的尸體祈禱道,「…以父之名,願你的靈魂在天堂安息,阿門。」旁邊信教的幫手們也喃喃地念著,「阿門。」
趙如靜靜地看著老人結束祈禱,才從木梯上跳了下來。趙如掀開白布一角看了看死者地臉,對旁邊的隨從道,「羅安瓊,追認為中等民戶,撫恤金五十兩。」
隨從點了點頭,用鵝毛筆在冊子上飛快地記著。
趙如呼了口氣,轉身朝老人問道,「岡薩雷斯神父,我們都是殺過人放過火的強盜,死去後還能進天堂嗎?」
老人答道,「每個人都有罪,跟隨主的正道走,就可以得救。」
趙如沒听明白,跟隨主的正道,「得救」算不算進天堂。他默念著神父的話,半晌沒有話。岡薩雷斯看了看不停申吟地其他傷員,道,「殿下應該同意舉行海葬,否則會出現瘟疫,現在太熱了。」
趙如癟了癟嘴,走到病床邊看了看,點頭道,「我們漢人習慣入土為安,死者會先安置在臨時的棺材里。」趙如看到一個失去胳臂地傷員醒了過來,笑著和他道,「你的血止住了!以後做我地隨從罷!」
傷員的眼楮里泛出了眼淚,喃喃地道,「大公子抬舉人,人…咳!咳!人活不成了,傷口已經化膿了,咳!大公子…我就問一句,這次…能打贏嗎?」
趙如愣了愣,半天答不出來。咬了咬牙,趙如換上一副自信表情,拍了拍傷者地腦袋道,「能贏,有殿下在,我們一定能贏!不要緊,我們
這次勝利的功臣,名字可以刻在石碑上,就刻在北港雄石碑上!」
傷員听了這話,猙獰痛苦的臉上映出一片笑容出來。這個漢子使勁點著頭,止不住的眼淚刷刷地留了下來,卻不知道什麼,嘴巴巴巴地一張一合著,渾濁的眼淚流過臉上傷痕的血痂,帶出一片淺紅色模糊的映子。
趙如重重地呼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身,趙如朝神父問道,「您認識醫生嗎,如西班牙王城里安多尼亞先生那樣的。」
神父想了一會,搖了搖頭道,「在遠東,能夠稱為醫生的歐洲人太少了。」
趙如突然想起了趙益,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一天很快過去了,戰場的形勢沒有太大的變化—船上的水手們很好地執行了龐寧的命令,控制著和紅毛追兵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三、四百米,直到太陽落下了海面。紅毛人既沒有失去追擊目標,也沒能追上前面的肥羊。
在帆船戰艦上面,需要有海軍軍官二十四時值星,作為突發事件地負責人。今天值星的是二副,但是他運氣好,有人主動替他值星——趙如在木床上翻了一個多時,覺得自己有些煩躁,估計是睡不著了。趙如爬上了甲板,見黑漆漆地夜空下二副筆直地站在甲板上,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今晚我代你。」
二副見是趙如,笑笑地敬了個禮,便要離開。龐寧從船~走了過來,笑道,「今天我來值星,趙如你睡覺去!」
值星這種倒霉事情還有人搶,二副癟了癟嘴道,「今天伸手不見五指,真是個值星的好日子!」趙如也笑了笑,道,「睡不著!我陪師父值星吧。」
龐寧聳了聳肩不置可否,讓親衛把自己的辦公桌和煤油燈搬了上來——?樓挨了荷蘭人幾炮,船長室被兩枚炮彈砸得亂成一團,龐寧干脆到甲板上辦公。
龐寧用史班送他的圓規在地圖上點了點,肯定地道,「我們在這!現在我們甩掉紅毛,去這!」
趙如一臉詫異地看著他的師父,正要問些什麼,就听到龐寧命令道,「現在,你去通知三條船,熄掉所有燈火。以旗艦燈火熄滅時間為準,兩百秒後全體左滿舵轉正西方向,離開這條去倭國的航道。甩開紅毛後速度保持在七節。」
這一帶航道兩側地暗沙暗礁很多,偏離航道很有可能會撞在礁石上。趙如咽了口口水,看了看龐寧。龐寧卻懶得再廢話,拍了拍桌上的六分儀,又朝趙如揮了揮手,示意他快去辦。
趙如咬了咬牙,轉頭指揮著船上值班水手。又派出了劃槳,通知其他兩條船的船把子,約定了統一的步驟。黑咕隆咚的海面上,三條巡航加快了速度,悄然熄掉了所有燈火。兩百秒時間一到,艦隊一起轉身,消失在了黑漆漆地洋面上。
趙如完成了轉船的協調,疲憊地回到了龐寧的桌子邊。龐寧重新點起了煤油燈,笑了笑遞給趙如一杯茶,繼續研究著地圖和沙漏。趙如喝了口茶,打起了些精神,湊到龐寧身邊也看起來。地圖上那些虛虛實實地線,趙如看了一個多時總算看明白了,想了想問道,
「師父,要是紅毛從這邊穿出去,轉到去登州的航線上,我們不是撲空了?」
龐寧啐了聲,攤手道,「那也沒辦法!」龐寧用圓規敲了敲海圖,道,「那就要看天後娘娘喜不喜歡我這個胖子了。」
趙如笑了笑,正要喝茶,又听到龐寧道,「是時候了!你去,通知艦隊轉為正北方向,全速!我們殺回去!」
看了看師父,見師父一臉的自信,趙如興奮地跳了起來,大聲朝帆手和舵手們喊道,「看我這邊三個火把,三個火把一亮,十秒鐘開始轉舵北上!」
……
一夜無眠,整個艦隊在黑暗里劈開波浪,已經開到了台灣島西北遠處的外海。直到黑色地海平線上泛起了第一線魚肚白,龐寧親自爬上了桅桿最高處的望塔,用望遠鏡搜索著前面的海面。
清晨的風有些涼意,趙如裹了裹綢緞短衣,看了看焦急搜索海面的師父。搜索了半個多時,龐寧依舊沒在望遠鏡里找到目標。趙如不禁打了個哈欠,看了看逐漸爬上甲板的水手,癟了癟嘴。趙如轉身過來,突然看見師父地身子僵住了,龐寧的嘴巴張得越來越大,似乎遇上了最不可思議地事情!
趙如愣了愣,猛地舉起了自己的望遠鏡看向前面,然後他地身子也僵住了。趙如放下了望遠鏡,用力地朝師父的肩膀揮了一拳,然後朝下面地王八蛋們大聲吼道!
「船隊!前面是紅毛的船隊!我們贏了,我們在上風!」
「吊子日的!我們在上風!上風!上風!」
「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