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不覺的,這些事情都還沒有結束,而且,其中和錦朝皇室、西域那個教派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年,三年前,就是在南嶺,暉原說出這句話以後,藤一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突然起身︰
「你不用等我,我有事要去問他!」
然後就飛奔出去,再也沒有回來,暉原至今沒有問過藤一去了哪里,只是知道,在他奔出去以後的三天,她將步菲和宜蘭的尸體,葬在了絕戀城的遺址上,然後就听到了一個讓她驚訝的消息
五皇子賜死了自己的妾、陳雪蝶,也就是蝶姬。
暉原並不知道是不是藤一給五皇子說了什麼,讓那個對蝶姬近乎寵溺的男子能對他所愛的女人下那樣一道命令
「白綾三尺、鴆酒一杯,卿自決之。」
他們之間,皇子、名妓的傳說很快在江湖上傳開來,他們始亂終棄的故事給江湖人多少嗟嘆,又給了七皇子一黨多少把柄用來彈劾現在掌握著部分政權的五皇子。
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蝶姬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所有的秘密都已經隨著她的死,變成了永遠都解不開的迷。
看著藤一已經消失的那扇門,暉原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就此坐在這里,站起來她就掠了出去,跟著藤一的腳步,在大漠之中,黃沙很快就可以掩埋一個人的腳印,可是,卻無法攔住暉原,畢竟,她或許來自這里。
還沒有趕出去多遠,她已經看到了策馬在慢慢走的藤一。
在前面的藤一突然停下來,然後回頭,看著騎馬在瘋狂往這邊追過來的暉原。
「就知道你不會好好在客棧等我。」
「你走了我去那里找人請我吃飯?」暉原氣喘吁吁的說。
藤一听了「噗嗤」笑了出來,他本來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來,這麼三年多來,暉原總是分文不出,看慣了她喜歡吃糖葫蘆、喜歡鬼神、喜歡在日上三竿的時候才起床,看慣了她胡鬧的臉。
「你要到哪里去?」暉原看著藤一。
「自然是要去那口古井看看,下面死去的可能是六皇子的百萬大軍,如果是這樣,就可能又有一位皇子罹難。」藤一想起來,當年二皇子死了時候,皇上大發雷霆,將一直和二皇子相爭的三皇子軟禁,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見過三皇子,如今若是六皇子再出事,不知道那個脾氣古怪的皇上又會做出什麼事情。
「我們一起去。」
「好。」藤一回答的很爽快。
不知道為什麼,在听到身後有馬蹄聲的時候,他覺得心里有說不出的快樂,並非嘴上說的,不希望暉原來,甚至在回頭看見是暉原的時候,他很開心,幾乎就要對著暉原發出邀請,然而,想起來上官末顏的凶殘、他忍住了沒有說,只是用微笑來看著暉原。
想要挽留,可是卻不敢挽留,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留住她。
「藤一。」暉原坐在馬上,靜靜的看著遠處飛揚的黃沙和幾乎隱沒在其中的座座高山,高山上面有白雪。
「什麼?」
「這件事以後,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西域,我想要去看看,那個我來自的地方。」
「可是……」藤一不斷的想起來,這麼三年來,無論是婆婆、步菲還是宜蘭,都要暉原不要回到西域去,也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來自西域。雖然至今不知道為什麼,可是藤一相信她們三個人終其一生,想要守護住的,一定是不一樣的東西值得用生命去交換的東西。
「所以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去,」暉原看著遠處的高山,「我不想一輩子,連故鄉都不知道,父母是誰都沒有見過,就算要一生流浪,也要知道,最後有一個溫暖的地方,我曾經在那里誕生。」
聞言,藤一笑了笑,他的經歷和暉原大不相同,只是都因為了那不相同的原因來到了這江湖︰
「好,我答應你。」
暉原看著藤一的眼楮︰
「我其實從來不相信承諾,藤一,我希望,你這一次不要食言。就算你不陪我,我也是要去的,不過,同時,我會不再相信你。」
藤一未想暉原為何如此說出這般一個嚴肅的句子,他呆了呆,很久才點頭︰
「若是如此,我願意為我的食言付出代價。」
然後藤一和暉原策馬向那口古井走去,兩個人心中都是各有心事,藤一知道,雖然他是答應了暉原,可是他皇命在身,自己的時間並不是自己的,如果這一次無法赴約,是不是就要失去暉原這個朋友。
而藤一不知道的是,暉原從來,沒有真正的信任過誰,她從不相信承諾,所以,她一旦相信,就不能被辜負,若是辜負了,機會只有一次,失去便不再回來。
像是一個賭局,又像是孩子固執的游戲。
相隔千里,是否能夠回到重新開始的那個地方。
就在藤一和暉原要走到古井旁邊的時候,突然身後揚起了馬蹄聲,而且快速混亂,一听就是騎著千里的駿馬向這邊風馳電掣的沖了過來。
「藤一大人!」馬上的人,隔著十丈就扯開嗓子叫開了。
藤一和暉原同時勒馬停了下來,藤一認出來那個人的衣著是來自朝廷的千里加急的官員,不知道皇帝又有什麼急事,藤一靜靜的等待著。
「藤一大人,皇上要您速回京城,這個是皇上給您的親筆書函。」官員恭敬的下馬,跪在地上給藤一呈上那封書信。
藤一有些莫名奇妙的從馬上下來,接過了那封書信,打開看過︰
速回京城,古井一案,涉及皇室、其中不便,卿不必過問。
藤一冷笑,好一句「涉及皇室、其中不便」,說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皇家的裝點,藤一看著那封信,心里不是滋味,他嘆氣,奈何皇命在身,心中千百個不願意,最後也要听從皇上的命令。
「是了,我立刻起程,這就回京。」
「卑職謝過大人體恤。」那個官吏早就听說了藤一的古怪脾氣,連六扇門的諸位大人都對他是敬畏三分,何況是他一個送信的。來前,他的長官就一再對他強調,藤一不好說話,若是他不會回來,一定要想盡了辦法讓他回來。
「你真要回去啊?」
「皇命難違啊,小姐,我還要賺銀子給你買糖葫蘆呢。」藤一苦笑,半開玩笑的對暉原說。
「好,我和你一起回去。」暉原笑嘻嘻的掏出隨身的一個水袋,丟給了藤一,然後自己一提馬韁,竟然就向前走了過去。
藤一看了看手中的水袋,明顯暉原是不會那麼好心給自己喝的,藤一順手就把那個水袋特遞給了那個嘴唇都已經開裂了的信使,她暉原會讀心術,自然明白人的內心,不過藤一不會拆穿暉原,他笑了笑,一提馬韁、馬兒撒開腿就向著玉門關內跑了過去。
「皇帝還真是慘啊,兒子之間相互爭奪,為了一個皇位你說他們何必如此爭奪。」
「那可是天下之主,而太子被廢以後,太子之位空缺,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離那個位置,只有咫尺,誰人不爭,誰人不搶。」
「當皇帝要管那麼多事,很累的,還不如做個草寇。」暉原滿不在乎的說。
藤一笑笑,果然是暉原的個性︰
「若是每個皇子都是你這樣的性格,天下就太平了。」
「你為什麼總想著要天下太平呢?」
「天下太平,人民就會安康幸福,人民安樂,這個國家才有希望。」
「呵呵。」暉原听了藤一的話,輕輕的笑,她知道那是藤一心底最深處的夢想。
然而,藤一可知道,這個天下太平,並不容易,且不說僅憑一人之力,難如登天,就算天下人齊心,只要有一個人造反,天下依舊不能太平。就好像這天下是一潭水,隨便丟一塊石頭、吹起一陣清風,都是會起波瀾的。
人若想要幸福,卻是取決于人心。心中有了念想、有了願望,才會有生活的期盼。幸福,就是發生在願望實現的那一天。
「那你可是要努力多抓幾個壞人呢。」暉原笑著加上了這一句祝福,心中所想,卻沒有告訴藤一,畢竟,有些道理,說出來是沒有什麼作用的,只有真正經歷過,由時間打磨過,才會明白和懂得。
「藤一大人,您且等等我。」那個送信的小吏追了上來,他看了看特詭異身側的暉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稱呼,只好賠笑,然後跟在了藤一身後。
「最近,京城可有發生什麼大事?」
「呵呵,大人這次算是趕著了,皇上給六皇子舉辦的洗塵大典,本是明天舉行,可是六皇子說什麼也要推遲到大後天,六皇子本就深的皇上的喜愛,這些年在外作戰又有功,雖然……」小吏搖了搖頭,「可惜了將軍和那百萬大軍。」
「六皇子還在人世?」藤一反而驚訝。
「是,六皇子幸免于難,而且他一直拒絕皇上給他辦慶功宴,他說未能保住將軍和兄弟們性命,是他的過錯,待罪之身如何又敢勞民傷財。若不是皇帝堅持,也想讓皇後能開心一會兒,這慶功宴最後是定在了大後天,藤一公子您還可以趕上。」
藤一微笑,這種場合,他恐怕是不會出席的,不過,如此听來,那個六皇子,也是一個知民心的人,能知皇家宴會對百姓的傷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