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一在給老頭子做完匯報以後,老頭子拍了拍藤一的肩膀︰
「孩子,那麼多年,你也不容易了。」
藤一能听見恩師和頂頭上司如此的對自己說話,他很感激的看了老頭子一眼,這麼多年的宦海沉浮,老頭子能在無論是哪個黨派得權的時候,都在保持了六扇門相對獨立的情況下,還沒有被任何人掀下台來,出了老頭子的老謀深算,也和他的個人魅力分不開。
「師傅,我去看看兄弟們。」
「是了,只是無影出去尋找八公主了。」
「八公主?」藤一有些奇怪了,那個算起來是皇帝的第二個女兒。
皇帝的七子十女,太子被廢為庶人,二皇子被毒死的案件至今沒有查明,三皇子被軟禁,四公主遠嫁胡人因為戰亂下落不明,五皇子掌握了一半政權、有權臣相幫,六皇子乃是皇帝寵愛、有部分軍權、也深得民心,七皇子這些年深信佛教沒有什麼作為。
八公主乃是皇帝的第二個女兒,加上她天生聰明伶俐,本來就深得皇帝的寵愛,還和錦朝建立之初的八大有功的功臣家族之一的龔家有姻親關系。這個女子自小習武,性格頗有些男孩子氣,可是還是深得幾位哥哥的寵愛和父親的寵溺。自小就有些任性和嬌蠻。沒想到這會兒,竟然離家出走了。
「是,胡人攻勢攻擊得緊,一時間錦朝拿不出應對的方法,所以就想要讓八公主完成當年四公主沒有完成的使命,這不,胡人首領的長子近年是二十又六,和五皇子一般年紀,長八公主八歲,也是相配,皇帝才是問了問她的意思,第二天就留書一封說是闖蕩江湖去了。」老頭子說起來也是連連搖頭,不怎麼贊成八公主的做法。
「哼,一班大將和朝臣,竟然要一個弱女子去換和平,也不是什麼好做法。」藤一卻對聯姻的事情嗤之以鼻。
老頭子一愣,然後他撫掌大笑︰
「藤一啊藤一,你不愧是我的好弟子,見解就是與眾不同。只是,你這番說,也把師傅罵了個狗血淋頭啊。」
「他那是舍不得他那未過門的妻。」一個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一個黑衣長發的年輕人,冷淡的走了進來,說話不怎麼客氣,一看就是那個專門和那些血肉模糊的案子混在一起的踏浪。
「踏浪,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蘇木在後面堆著笑走了進來,他才洗過手,因為是藤一來了,有些倉促,可以依稀見到他卷起的衣袖上面,有淡淡的血跡。
看來他們這些天也沒有閑著。
藤一早就習慣了踏浪說話的冷漠和直接,也不計較,只是那一句「未過門的妻」著實讓藤一打了一個寒顫,若不是踏浪提起,他早就要忘記了,這個八公主,和他曾經有過姻親關系,乃是皇帝和那個男人定下的契約。
他們沒有見過幾面,只知道,那是一個調皮的小姑娘,似乎永遠長不大,很多事情做出來都不考慮後果,也是她有很多的哥哥給她撐腰,年紀上也不差幾位哥哥,所以就和男子一起長大,喜歡江湖、向往江湖,依稀記得,她最喜歡的人,應該是三百年前月兌離了皇室去到了江湖的一位郡主望塵吧。
「藤一師兄,你可算回來了!」一個略帶著青澀的聲音響了起來,只見一個還穿著巡街的捕快服的十六歲左右小孩子跑了過來,笑嘻嘻的看著藤一。
那是益陽,師傅的關門弟子,雖然總是嘻嘻哈哈,可是也是六扇門的六位捕快之一,破獲案件起來,毫不含糊。
只是……
藤一有些無奈的看著益陽,到底要對他說多少次,他才能改口不要叫自己「藤一師兄」這麼累贅又繁瑣的名字。
「益陽,你個臭小子,叫你去巡街,怎麼在這里胡鬧!」一個俏麗的紅杉女子手里拿著一根鞭子,口氣嚴厲,說著,就好像要來擰益陽的耳朵。
不用說,這個就是六扇門唯一的女捕快,那個專門和胡人、西域人、番邦人溝通的家伙,那個被益陽叫成「征雁師姐」的女人。這個女人不知道怎麼樣去學了一套番邦話,在朝廷那些官員都被外來使臣難住的時候,能夠流利的和那些紅毛怪人交流,給老頭子爭足了面子。
看見征雁來了,益陽立刻哭喪著臉︰
「征雁師姐,你看藤一師兄都回來了,我今天可以不巡街了嗎?」
「不行!」
「征雁師姐……」益陽拿出小孩子的本錢,他開始對著征雁耍賴。
征雁自然不吃這一套︰
「不行!」
「師傅……」益陽開始可憐巴巴的給老頭子求助。
可是老頭子對自己的女弟子征雁也是沒轍,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拿得下那個紅衣的征雁,老頭子無奈的搖頭。
「快走!」
「師兄……」益陽看著那一群師兄,踏浪是永遠的沒有表情、一臉冷漠,蘇木的笑容就是一張面具掛在他的臉上、他無奈的對益陽聳了聳肩,藤一朝著益陽扮了一個鬼臉。
不用說他們都見死不救。
不是不救,是根本就不了,誰不知道征雁出了名的潑辣,他們都不想早死,眼看著征雁連拖帶拽將益陽趕出去巡街,藤一、踏浪和蘇木都在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氣,還好他們並沒有被師傅給分在和征雁同一組,不然恐怕是要折壽好幾年。
征雁在門口理了理自己的衣著打扮,這才給藤一抱拳︰
「藤一,別來無恙啊。」
「你也還好啊。」藤一微笑著說,可是怎麼看征雁一眼都是慎得慌。
「征雁,益陽又犯什麼錯了,你今天都叫他巡街十七次了。」果然還是老好人蘇木敢于和那個可怕的女人說話。
征雁白眼︰
「還不是他小子胡鬧,非要對我說城里的捕快巡街太累了,不如就讓他們休息幾天吧,反正六皇子的慶典上還有夠他們忙的。我想這小子說的對啊,我也沒有必要折磨我的下屬,所以我就讓我的下屬都去休息了,讓益陽代替他們巡街去了。」
征雁說的一點都不內疚,听得藤一他們目瞪口呆,正好現在負責城內一般治安的正好就是征雁,正所謂寧惹閻王,都不要惹六扇門的征雁,看來這次益陽有得受了。
「皇上對那個臭丫頭怎麼說?」征雁說話帶著一股子**氣,也怪不得她,從小就跟著一群男人長大,學不了什麼大家閨秀的語氣,雖然師父已經很努力想要給她請一些懂得《女則》的師傅,可是還是改不過來,沒辦法,只好由著她。
「皇上派無影去查,慶典照常舉行,你們可要小心,特別是六皇子的府里、周圍,加派人手,他這次九死一生,那些殺手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他。」老頭子想了想,交代下去。
征雁點頭,然後看了看藤一,就直接出門安排這些事情了。
「我去看看……」藤一的話說了一半,他自己就已經咽下了下一句,不過就算他不說,身旁的人都知道他在說什麼。
搖了搖頭,老頭子揮了揮手︰
「也罷,你去看看他吧。」
藤一本來以為,過了三年,當他再提起那個名字的時候,自己已經不會哽咽,也不會再那麼難以釋懷,可是當他想起那個家伙的笑臉的時候,就不由自主的產生愧疚。
千里,已經三年了,你,是否還好。
千里死去已經三年了,在六扇門,千里的腰牌一直懸掛在他空著的房間里面,雖然吏部多次要求老頭子再培養一個捕快來填補千里的空缺,最後都被老頭子婉言拒絕了,千里的位置空著,一切就和他三年前活著的時候一樣,在六扇門的後院里面,大家給他立了一個衣冠冢,每年都要祭拜過。
就好像是自己的一個親人,一個已經過世的親人。
畢竟,是老頭子收養了他們,將他們一手養大,他們情同手足、勝似兄弟,那麼年輕陰陽相隔,就是讓人痛心的事情,何況,千里,是那樣的慘死。
三年了,藤一看著千里的墳墓,上面的香火未斷,六扇門的兄弟們敬重千里,常常給他帶些東西來。
三年了,元凶還在逍遙法外,案子不了了之,千里拜拜犧牲。
藤一自覺愧疚,在千里的墳前未駐足太久,就忍住了眼中打晃的眼淚,然後轉身準備離開,他還有事情要對老頭子說,也就是他,想要讓老頭子給他放一個長假,因為他答應了暉原,要陪她去西域,如果食言,暉原就不會再相信他,他不想讓自己成為一個連承諾都無法遵守的人。
這是藤一第一次,想要這麼努力的去完成和遵守一個承諾。
「你已經盡力了,無需自責,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我們都是不能左右的。」身後,傳來了蘇木輕緩的步伐,還有他那個永遠都是溫和的聲音。
在他身後是踏浪冷漠的臉,踏浪永遠是安靜的,因為一旦他說話的時候,就是擊中要害的時候,而且他甚少說不中用的話。
他們兩個不知道在藤一身後立了多久,看著藤一對著千里的墳發呆,兩個人都對那個案子多少比藤一知情一些,因為他們知道在京城,五皇子和蝶姬的韻事,也知道為什麼最後那個案子要不了了之,師傅也無奈,畢竟,涉及了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