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藤一也沒能從六扇門給他舉行的洗塵的宴席中月兌離出來,他並不知道暉原現在正在很費力的將一艘船劃著靠岸。
羽臣昏過去已經很久了,他後背的血一直在流,都是先是紅色,然後轉變為深深的黑。他的臉色越來越差,呼吸也越發微弱,一看便是中毒的跡象。不知是怎麼中毒,又是何種毒,只道是要快些將船靠岸,然後尋了一名大夫看過,才能明白到底是否嚴重。
暉原一臉的焦急,手忙腳輪的劃著船,她駕船的技術雖然不差,可是也不見得好,在這種普通的小河上,還是在搖搖晃晃之中,到達了酒樓,慌忙抓緊了小二︰
「小二哥,快些幫我去請個大夫來!」
小二也看見了羽臣那般狀態,心中也著急,知道來到這里的客人都不是一般人,出了事情誰也擔待不起,連忙跑過去,依照羽臣的狀態來看,斷是來不及去那聖醫館了,只得就近尋一個懂醫理的人,先將病情穩定了,一條街以後就是一家醫館。京城最好的醫館,是在南大街那個片區之中的一家名為「聖」的醫館,醫館的老板似乎是權貴人家,藥材的來路很便宜,可是因為這麼多年來,在京城駐守的幾位皇子都找這家醫館看病,無形之中將這診費給提高了幾倍,這麼些年來,也算是頗有一番規模、更是賺了不少錢財。
醫稱國手的,錦朝那麼三百年來,有杏林家、洛陽洛家和江湖上突然興起的這個玲瓏先生。只是,可惜杏林家最後毀于大火、洛家被皇帝滿門抄斬,沒有多少大夫能比得過御醫院。所謂的皇家總是佔盡了天下紅利。
那個聖醫館,恐怕也是和皇家有了關系,否則怎麼可以在京城如此哄抬物價,還沒有任何管理部門出面干涉。
暉原將羽臣安置在床上,不多時,小二就領著一個大夫來了。大夫一看羽臣那個樣子,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連忙拉出羽臣的一只手,切脈來看。
羽臣的腕骨很系,透著晶瑩的皮膚,青色的血管能清晰的看見。
大夫皺著眉,號脈良久,才抬頭神色復雜的看著暉原︰
「此人……可是你的丈夫?」
暉原一愣,然後她心中跳慢了一拍,沉默了稍時,才搖頭︰
「一個好朋友。」
「年紀輕輕的,可憐了。」大夫嘆氣,收回了自己的手。
「大夫?」
「你趕快通知他的家人來吧,這種毒蔓延如此之快,若不是這個年輕人身強體壯,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大夫,這是何毒?」暉原的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不由得走上前一步,拉住了大夫的手。
「木樨……」大夫輕輕的說,說完嘆氣,拂去了暉原的手,「節哀順變吧……」
暉原听了,也是怔忡了很長時間,若不是小二及時的扶住了她,她才沒有坐到了地上,顫抖著,雙手握緊了拳頭,幾乎要將指甲掐進了手掌之中。
這木樨,本是一種調香用的草料,卻不知是誰人無意之中的發現,這個東西只要加上一些其他的香料、再合著人血,就會產生巨大的毒性,快速流轉到你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無法拔除,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殺死一個人。
「不,不對!她可以救你的。」暉原突然想起來一個人,一個藤一每次在找那一串紅、二腳鞭、三色堇、四葉靈芝、五角燈、六月雪、七葉蓮、八角金盤、九翅豆蔻、十里香這十位藥材的時候總是提起來的人。
一個神醫。
只是,她此刻定然不在,不久前她出診去了,暉原咬牙,正準備吹口哨將舞月叫下來的時候,羽臣卻緩緩的睜開了眼楮︰
「暉原……」
他的口氣很微弱,聲音是說不出的虛,整個人是瀕死的死氣,暉原都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在慢慢下降。
「將這個……」羽臣顫抖的從懷里拿出了一個信號彈,「放出去……」
「這是?」
「要快……」羽臣說完,竟然再一次昏了過去,他來不及多解釋什麼,暉原趕快跑了出去,然後將那信號彈放了出去,天空中多了一片藍色的霧氣,還沒有等暉原轉身走回屋子里面,就已經有幾個人從天而降,落在了暉原面前。
「你、你們?」暉原被他們的速度嚇得不輕,那幾個人也是早就在附近,看見了信號彈,立刻就來到了放出的地方。
「不知姑娘找我們所為何事?」四個人看著暉原也不認識,他們也不蒙面,但是暉原看得出來他們的武功卓絕,而且他們心里的顏色是黃色,是一種忠誠和敬畏的顏色。
「是他讓我放信號彈找你們的,」暉原指了指里屋躺著的羽臣,「他中毒了……」
四個人回頭一看,立刻大驚失色,連忙跑了進去,抬得抬、扶的扶,其中一人很快給羽臣喂下了一粒藥丸,然後背上羽臣,披上一個巨大的可以將他們二人都擋住的黑色披風正好,外面太陽剛剛落山,夜色正在降臨。
後面兩人緊緊的跟著那個人,護在羽臣左右,剩下一人對暉原恭敬的鞠躬︰
「公子願將生命托付于小姐,小姐定是信得過的人,小人背您過去。」
暉原呆了呆,最後還是爬上了那個人的背,四個人、背著兩個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面,店小二自然是不會過問這些事情,開門做生意的人,要懂得的道理就是不去多管客人的閑事,沒有在店里死人,已經是最大的慶幸。
六個人背著暉原和羽臣在京城上空飛快的穿梭著,時而快時而慢,一會兒是直線一會兒是彎曲的,最後降落在一處小門旁邊,為首的人敲了敲門,敲門幾聲似乎還是有暗號,開門的人和那個為首的交流了幾句,暉原听不懂,似乎是外鄉人的話,然後很快就將六個人迎了進去。
暉原這才被放下地來,那個背她的小伙子對著她咧嘴一笑︰
「小姐今天也累了,今晚就住在這里吧,公子那邊,小姐不用擔心,我們會照顧。」
「他中的可是木樨,你們……」
「小姐放心,我們自有分寸。」還是簡短的回答,他的身後很快就來了幾名婢女,乍然看上去是溫柔淑德的婢女,可是仔細一看就知道是練過武功的高手。
「我不能去看看他嗎?」
「不必勞煩小姐,公子醒來,我自會來請小姐。這幾位是給小姐安排的婢女,小姐有什麼需要盡管對她們說,天色不早了,小姐沐浴更衣之後就歇了吧。」那個人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說話的內容也是安靜而沒有波瀾,做了一個恭敬的「請」的手勢。
暉原有些不舒服,這種莫名而來的壓迫力,羽臣似乎真的是一個看不透的人,怎麼看起來都是神神秘秘,那幾個婢女中有一個走在前面引著暉原,後面幾個跟著,旁邊都是人圍著,可謂是萬眾簇擁、眾星捧月,可是,暉原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那小門進去之後的院子,似乎很寬敞,但是暉原看不清楚,因為在夜色之下,除了婢女手上有一盞很微弱的燈籠以外,整個空間都是沒有光的,還好路面不錯,不然暉原早就不知道要跌倒多少次了。
跟著那唯一的光走了不知多久,暉原對著前面的女婢子問到︰
「這里是哪里啊?」
「京城。」那女婢回答的十分簡練。
「京城哪里?」
「城中。」
「……」暉原一時間沒有話說,似乎對方是個不善于說話的人。
「小姐還是不要多問了,公子想要告訴小姐的時候,自然會告知。」正在暉原認為這個女子是個不然言辭的人的時候,前面那個女婢卻開口說了一句很長的話。
「他會沒事吧?」
「公子吉人天相。」
「呵呵,好吧。」暉原見對方既然不想說,她干脆不問了,雙手交叉抱在腦後,然後臉上浮起了微笑,看來羽臣確實比藤一有趣得多。
卻說藤一才吃完了六扇門接風洗塵的那餐飯,他起身對送走了各位兄弟,踏浪似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之後才走,蘇木只是微笑著不說什麼,益陽本來想說什麼也被征雁強行拖走,剩下了他和老頭子,兩個人坐在酒桌旁邊,老頭子看著藤一,欲言又止。
「師傅,你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呵呵,藤一啊,為師也知道你不容易,本想在你這次查案歸來後,就給你放假,讓你有那麼幾日的閑暇。」老頭子說著,口氣有些憂傷。
藤一心中本來是一喜,可是听了這話,他明白,自己這個請假的願望,算是泡湯了。
「為師也知道你不喜歡參加皇室典禮的原因,可是,明天你是必須得來,否則為師恐怕要被治罪了。倒不是為師怕了刑部的那幾個老狐狸,確實是六皇子指名要你去,說是久仰你的名字,想要和你交個朋友。」
「六皇子?」
「是,耽誤你的假期一天,不打緊吧?」老頭子笑眯眯的看著藤一,他心里知道,自己這個弟子,是絕對不會讓師傅難堪的,畢竟,藤一是個懂事的孩子,情願自己難過,也不會為難他人。
只是,藤一不得已點了點頭,暉原,我怕,這樣一耽誤,後面還會有其他事情,接著耽誤,最後,我就永遠也無法赴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