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原坐在馬車里面,听見了外面女子的聲音,知道了來人是舞月夢瑤。她一時間有一種沖動就是掀開馬車的簾子,跳出去和這個女人對峙。她殺死了千里,她曾經對藤一做出過不可以原諒的事情,同時,她、也是暉原的家人,是她母親和父親的妹妹。
但是,小夕說過,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她都不能出來。暉原也就暗暗握緊了拳頭,靠近了馬車的車壁,坐了下來。
小夕沒有回答舞月夢瑤,他只是冷笑一聲︰
「還請舞月姑娘讓開,我們還要趕路,我們也不想要耽誤姑娘。」
舞月夢瑤跺腳,她想了想,心里是一千一百個不願意,不過她還是低頭對著小夕說︰
「前輩不要和我一個小女子計較,我只是想要對馬車上的小姐說幾句話而已。」
小夕皺眉,沒有開口。
「暉原,我知道你對我誤會很多,不過你難道不想要見見你父親嗎?十九年了,你這次來到西域不就是要找到你的身世之謎麼,我是你父母的妹妹,我想要帶你去看看舞月家族,還有你本來應該生存的地方。」舞月夢瑤見小夕沒有阻止她的意思,也就繼續說了下去。
可是,還是沒有等暉原回答,小夕已經不耐煩的拉起了韁繩,直接一揚馬鞭,就讓馬兒撒腿兒奔去,馬車擦著舞月夢瑤的衣衫過去,舞月夢瑤看著馬車飛奔離開的樣子,她咬牙,眼中幾乎要留出淚水來︰
「到底是哪里跑出來的丑八怪!!」
「小夕——」暉原在馬車狂奔了那麼幾里路以後,終于她伸出手來,按在了小夕的肩膀上。
小夕拉了韁繩,讓馬車停了下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他灰白的頭發在月色下顯得尤為漂亮。或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暉原發現︰如果不是小夕那中土黃色的皮膚、因為失去了一只眼楮而讓面部變形的厲害,或許這個人會是一個不錯的相貌,或者不應該用不錯來形容,倒是可以用一個特殊來形容。
小夕沒有名字,這個名字都是暉原給小夕取的,他自己有著很深的自卑,同時,看得出來,他的術法造詣很高,足夠讓西域很多人臣服。
而且,他似乎對西域聖教很清楚,他一定知道舞月家族的事情,那麼,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才不讓暉原見到舞月夢瑤,也不讓暉原去接受舞月家族的邀請。想到這里,暉原問出了口︰
「為什麼不讓我出來?」
小夕沉默,沒有回答暉原的話。
「是因為舞月家族里面有什麼嗎?還是我會遇到什麼危險?」
小夕這個時候才回頭,看著暉原,他剩下的眼楮,眨了眨︰
「你自己被放在中原,受到保護十九年之久。你覺得為什麼不能回到西域來?」
听到了小夕的反問,暉原也清楚,如果不是當年舞月家族出了什麼事情,她也不會被自己的母親送到松江外面的小島上,讓婆婆保護著她,讓她不到島外的世界和任何人有聯系。甚至,最後,婆婆還是因為海盜的案子,死去了。
等等,海盜?
暉原突然明白過來,那個時候舞月夢瑤也在松江出現,還有那些突然出現的海盜。那些海盜可能不是海盜,是來自于西域聖教的人扮演的,他們的目的也不是五皇子,而是她暉原。當初藤一調查下去,結果被皇帝和刑部的人組織,老頭子也無力一個人對抗整個朝廷,也就讓藤一收手不要再調查下去,因為牽扯到了五皇子的寵妃陳雪蝶,皇室也沒有辦法再讓五皇子凌修彥丟人了。所以,那個江南的「海盜案」和南嶺的「蝶釵案」都不了了之,最後藤一還一直罵罵咧咧的對皇室和朝廷不滿。至于暉原,她當時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夢瑤那個女人很奇怪,她心里的顏色是混沌的,不知道自己的心的方向的女人很恐怖。沒有想到,她沒有想到,可能舞月夢瑤是帶著人來找暉原的,然後在途中遇到了藤一和千里,怕藤一和千里的礙事,也就將千里殺死,下一個目標還差點是殺死的藤一,若不是後來藤一蒙人相救,現在恐怕藤一也不能活到現在。
「到底要讓我躲過去什麼?」暉原慢慢的問出來。
小夕看著暉原,想了想,他最後只得輕輕的嘆氣,說道︰
「陸馳洋給你講過銀月紀夢的故事,你還記得嗎?」
暉原點頭。
「那樣的命運,你難道覺得不只得去逃避麼……」小夕看著夜空,他的聲音嘶啞,這個時候他的聲音像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沒有絲毫的生機,眼眸似乎都要被黑夜的黑色給吞噬,他看了一會兒天空,才慢慢的說︰
「若不是當年教主的苦苦相逼,或許不會有二十年前的那場血案。銀月紀夢其實對教主或許曾經有情,但是那種為了血緣關系而去追求的愛情,根本就是不是愛情,教主看到的不過是她的術法能力和天賦,不是她這個人,至于後來,她因為左眼繼承了銀弋之瞳,就在教主的追殺之時,將眼楮挖了下來還給了教主。讓教主一生都活在那個噩夢之中,即使到最後他們死去,也是至死不渝的愛情。教主至始至終都是扮演了一個壞人的角色。加上他只是想要一個接近于神的孩子,你難道真的想要去完成他那個不可能完成的夢想?」
「近乎神的孩子……」暉原想了想,「那孩子將來一定很不幸福。擁有高貴的血統和高強的天賦,看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小夕听了暉原的話,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如此看來,暉原應該是要放棄去西域和舞月家族弄清楚事情的起因經過了,她是不是就要回到中原去了呢。
「可是,就算是危險重重,那麼多的人都為了我賠上了性命,其中還牽扯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如果不弄清楚,你就不知道到底他們的犧牲有沒有意義。而且,夜間亡靈走過的時候,我都會回憶起來他們曾經鮮活的活在我身邊的樣子,比如婆婆,還有蝶姬、宜蘭,和我只有一面之緣的千里、步菲,她們都是那麼努力的想要保護我,如果我就這樣欣然接受她們的保護,卻不知道她們是因為什麼而離開我的。那麼我多麼的不值得。」暉原一口氣說完了這麼一大段話,在月色下照射著她的臉,打上了薄薄的一層白光。
小夕听了暉原的話,他沉默了很久,回答暉原的只有大漠上的風,以及在嚎叫的狼。
「好吧。」
在沉默了很久以後,小夕終于吐出了這兩個字。
「謝謝你,小夕。」
小夕笑了笑,可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死在了臉上,他很快的念動咒語,才勉強張開了一個護罩,擋住了突然飛過來的一串火球。
「那是什麼?」
「你駕車快點走,不要輕易回頭。」小夕卻是將韁繩遞到了暉原的手里,讓暉原很快的往前走去。他念動了咒語,在大漠上很快就起來了一陣濃霧,在霧氣之中,出現了兩輛馬車,暉原駕著馬車往前走了,而小夕則是跳上了另外一輛由他變幻出來的馬車,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駛了出去。
小夕和那輛若隱若現的馬車,突然就是一團烈火從戈壁灘上升起來,幾乎將整個馬車包圍在其中,火圈圍住了馬車和小夕,小夕看了看,直接破指而出了一道水光,手指上鮮血點點,鮮血點住的地方,就是升起了一灘黑色的印記,然後有烈火灼燒。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紅黑色的圖騰在黃沙上升起,重新覆蓋在了那個火圈之上,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小夕的手指上的血液也一直在流動,而他的臉在火光和詭異的召喚圈子上顯得更加詭異,他口中念動咒語,像是從地獄里面爬出來的一個詛咒冤魂。不一會兒,就有一只冰藍色的龍,從天而降,口中吐出雪花和冰凌,射向了火圈之外的戈壁灘。
只听見外面是聲聲慘叫,還有一些人驚恐到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本來是靜默的戈壁灘,就在這個時候,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
小夕在看到了這個場面之後,他絲毫沒有停手的想法,還是在繼續念動咒語。他如此搏命的原因是,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一般都是存在于術法高手的身上,而這個人,卻不能僅僅用術法高手來形容,而是一種絕頂高手。
「汝用如此強大的召喚術,不怕反噬之力,毀了自己?」在火圈之外,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听見了這個聲音,小夕只是冷冷的笑了一笑,唇邊吐出了一抹鮮紅的血液之後。什麼也沒有回答,還是繼續在念著咒語。
然而,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一個巨大的結界從天空中展開,幾乎要包裹住整個天地,慢慢的一點一點下降,在觸及到那條巨龍的時候,巨龍發出了很大的悲鳴聲,在天空中慢慢的散開,成為了一灘雪。
小夕,只是最後看了一眼熄滅的火圈外,那個白袍金邊的身影,口中大口大口的血流了出來,成為一朵在戈壁綻放得很美麗的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