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原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紅塵一念生死

作者 ︰ 埃熵

那淚水也是越低越多,幾乎在毯子上暈成了一片新花。

「咳咳……」凌羽臣深深的吸氣,臉上並無懼色,「這些話,想必是唐小姐教你說的吧。」

「對,我是教的!」蓮香承認,「公主對你愛得太深,奈何你從來都不看她一眼,她自認無法留住你。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只要自己想要而且又得不到的,只有親手毀滅,痛苦,也是一種最大的美麗,不是麼。」

陀羅听了不寒而栗︰

「快些放開公子!」

「放開了他,讓他繼續對公主視而不見嗎?你們快點退遠一點,不然,我可不保證我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蓮香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匕首,直接架在了凌羽臣的脖子上。

「公子!」毗琉喊了一聲,「你怎麼……」

凌羽臣很快出聲打斷了毗琉的話︰

「你們退下。」

那四個人雖然臉上有些不甘,但是還是很听凌羽臣的話的,在凌羽臣這麼說了以後,也就自己退下了,退到根本就沒有人影。蓮香看了凌羽臣一眼,她眼中盡是驕傲,凌羽臣眼中一番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多余的色彩,蓮香狠狠的出手,一指點了凌羽臣的睡穴,哪里見得這樣的人,明明是處于劣勢和下風,還是這樣一種神態怡然?

「你、你做了什麼?」

「讓他睡過去而已!公主你也太柔弱了,這樣的男人,你還不加緊看好一點。被別人搶去了,你沒有第二次機會得手!」蓮香口氣不容置疑。

黛蘭只顧著點頭,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蓮香,過了一會兒,才蒼白著一張臉,回過神來︰

「那、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我們把他藏起來,藏到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地方去。」

「那是哪里?」

「就在西跨院,公主你忘記了我們找到的那個密道和密室了麼?」

「可是,難道他們不知道嗎?」黛蘭這才想起來,她們那天在西跨院她自己的臥房里面找到了一個密道,而且還有一個密室,布置得很好,只是很久都沒有人在用,只需稍微收拾就可以用了。

「他在我們手上,他們如何輕舉妄動?」蓮香是江湖兒女,不過她這種性格,若真是到了江湖上,可能很快會成為一方女魔頭。

「那,暉原呢?」

「不用理她!」蓮香拖著黛蘭還有凌羽臣,兩個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西跨院里面。而暉原,這個時候,也才慢慢的爬起來。看了看外面,從桌上抄起幾塊桂花糕放在懷里,然後嘴里吃了一塊,隨口倒了茶喝起來。

「暉原小姐!」陀羅從天而降。

「啊?」暉原應著,但是明顯心不在焉。

「王爺出事了!」

「啊?!」

「公主劫持了他,現在不知道去了哪里……」陀羅著急得很,沒有想到這個公主做事還真是出格起來不要命,平日里面溫順的像是什麼一樣,若是跟人犯急,就還能讓人措手不及。

暉原起身,呆了好久好久,然後她才「哈哈哈」的笑出了口︰

「他還真是有菩薩心腸啊,看來七皇子送給他那個什麼化佛茶,還真是讓他立地成佛了。」

陀羅、毗琉、沙門和博叉,怎麼听都听不出暉原有一絲一毫的擔心,他們面面相覷,簡直懷疑自己的表達能力。

「好啦,他們夫妻兩個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不好插手。我要出去,而且是出遠門,你們手上有沒有什麼銀子什麼的,給我吧。」

他們四人,一向跟著凌羽臣,知道公子為人是一個安靜穩重的人,沒有相見暉原這種行徑,一時間除了交錢,竟然不知道要做什麼。

「還有,既然,他有心入佛道,我便是地上修羅也阻不了他。緣份本來深淺,我此來是探望一個故人,現在也是叨擾數日,若有緣再見,到時再還幾位錢。」暉原笑著說,她笑顏明媚,轉瞬就在那四個漢子面前消失了去。

「有心入佛道?」他們心中同時浮現的是這個句子,陀羅長嘆,也沒有追暉原。

「公子這是何必?」毗琉並不是很懂得。

「公子自有打算,我們迎合便是。」陀羅說著,身形已經消失,四個人也是漸漸散去,不著一絲痕跡。

自然,從此,就傳出了六皇子病臥在家,不方便見客,也不便外出、上朝的消息。

暉原出門就騎上了六皇子家里的一匹駿馬,六扇門,她才不想去,看見藤一和凌子墨混在一起其實挺好的,只是,現在暉原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錦朝其實和她本是不想關的世界,她是西域人,就算是在錦朝長大,她也不會忘記那些西域的古文字,也不會忘記自己在看到大漠荒蕪的時候的那種親切感。

京城繁華,自然與她無關。她是舞月暉原,一個擁有著長生能力,一個有著半神血統的人,注定了要孤獨一生的命運。懂得讀心術又能如何,能夠將人性看透又能如何,術法能力高強最後又是如何,游戲人間,孤獨終老,如是而已?

所以,暉原沒有肩負天下的俠心。她也是在一個半神血統的婆婆身邊長大的,婆婆對人世沒有悲憫,她有的只是一時的情動,喜歡救人就救了,不喜歡就偏偏不救。不為狹義,不是大俠,只願求本心。頗有些邪氣,但是就不會偏離正道的邪氣,暉原自小就這麼長大的,也就這麼精彩著。

看的懂人心,所以她善于偽裝,善于從人的心中學到東西,不過,她的心大抵沒有人能夠看透、看明白,她最終是逃不過的,命運、血統,以及千萬年的孤獨。就算是要哭,也要笑著,也不讓任何人知道。

——這,就是暉原的驕傲。

「如果有一天,真的想要做個惡人,那麼我可是等著你的。不過,我連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都敢殺,你敢不敢來,就是一個問題了。」

——忽然想起了那個狐裘卷發的女子的話,那個天下第一殺手的話,她們相識也是緣分,現在,不如就大了膽子去找她。因為,必然不能去找那個只知道賺錢,就跑去江南帝富世家北宮家出診、現在還惹上了更加大的殺手集團——「翼月神教」的家伙。

想到這里,暉原打馬而去,就向北要去找一個人,現在應當是端鶴門的主人,天下第一殺手——雪小血。

這個時候,詔書也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之中︰

「貴妃尹氏,欺下犯上,罪不容誅。結黨營私、暗中陰萌、外戚干政,勾結外夷魯,賣主求榮,賜死。尹家相關人等,革爵去官貶為庶民,生養眾位皇子、公主留守原地,尹家所有宅院,盡數充公,以此為戒。」

尹貴妃本來也是雲端權貴,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毫不留情,真是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本來在尹家的幫扶下平步青雲的幾位官員,現在也是人人自危,和尹家徹底的斷絕了關系,尹貴妃自己聊得自己的結局,乃是毫不猶豫的往生去了。五皇子忙于戰事,不會再理會自己母親的鬧劇。剩下的幾個女兒,嫁的人,多數都是休妻。尹家一時間上下慘淡,讓人覺得也是一片淒涼,人心薄涼。

倒是尹貴妃一直不待見的八公主,在這個時候,還是長跪在了金殿之下,希望父親放尹家老小一條生路,罪不責眾,她盡力以後,父皇絲毫不念舊情,八公主凌子墨最後是陪在尹貴妃身邊唯一的人了。

「子墨,沒想到,是你、竟然是你!」尹貴妃穿著一襲白衣,粗布白衣,她本來是最為驕傲,喜歡華美的衣衫,這時竟然是一片淒涼。

「母妃,何苦?」凌子墨不明白,到底權勢是什麼,為什麼一家人會暗斗如此。

「記得,你出生的時候,是個眼神明亮的孩子,瞳孔中,黑白分明。像極了你父皇送我的那方杭州墨寶,本想你會是個男兒,沒想,你竟然是個女兒,母妃便是喜歡,給你取名字‘子墨’,你可喜歡?」尹貴妃卻是痴痴的說著,沒有回答凌子墨。

「母妃……」凌子墨一愣,沒有想到尹貴妃提起了自己的出生。

「其實……你的個性,像極了你父皇年輕的時候,不拘一格,冷眼冷眉,自命不凡。一旦認定了的東西,就會瘋狂的去追逐,不顧一切。對感情如是,對權勢也是如是。」尹貴妃自顧自的說著,凌子墨甚至以為自己的母妃瘋了。

「我喜歡你這個孩子,所有孩子里面,很喜歡你……」尹貴妃的手,冰涼的拂上了凌子墨的臉龐,她淒慘的笑︰

「可是,看見你,我就想起她,想起那個贏了我一輩子的女人,縱使不爭,已經得了我的一切……」

「母妃……」忽然明白了母親多年來對自己冷漠的眼神,一種冷漠的恨意,讓她不知所措。原來,原來竟是如此,愛的最深,所以才會刻骨恨,恨到死,方能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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