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一被祁音歿的教眾帶走,而現在祁音歿是錦朝新的星官,所以自然藤一就被帶到了墮星台,祁音歿沒有穿著他那套孔雀毛極為華貴的衣衫,反而是一身的白衣,寬袍緩袖。他站在墮星台上,看上去就是仙風道骨、九天神祗。
墮星台是錦朝的開國皇帝建立起來的,本不是用來給星官居住佔卜所用的,而是一個舞台——開國皇帝縱橫千里,于亂世建國、平四方、定天下,封了自己的結發妻子為皇後,建立了這個墮星台。他的妻子善于跳舞,美艷動人的舞步,最是適合墮星台,偏偏那個皇後,在冊封的大典上,從墮星台上一躍而下,慘死在樓中。那以後,整個墮星台下,就開滿了火紅色的鳶尾花,看上去就是大片大片的詭異。
後來不知道是哪一位皇帝,請來了佔卜師,看出來了墮星台上的怨氣很重,開壇做法,後來,也就慢慢演變成為歷代皇帝信任的星官所居住的地方。
墮星台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群攬整個皇城的情況,接近月光,整個台子乃是用漢白玉堆砌了表面的一層,下面乃是用磚石牢固的建立起來,在台子的後面,是一個建築群,也是類似的木質高樓,供星官和他的弟子們居住,那里也是用了碧瓦,和皇城算是相得益彰。
藤一就被放在墮星台的台子上,他不過是被點了穴,所以,祁音歿在看了很久的月色之後,終于是回頭,彈指之間,就解開了藤一的睡穴。
藤一睜開眼楮,第一個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個渾身雪白的長發男子。那個人背對著他,卻是迎著皎潔的月光,像是渾身都在發光,而且,看上去竟然是那麼的讓人驚艷,外面的雪已經停下了,雪光迎著月光,好像全部都沒有那個站在前面的男子燦爛。
藤一回神,終于明白是那個星官︰
「你……」
「藤一大人。」祁音歿回頭,帶著淺淺的笑容看著藤一,他沒有可以偽裝自己的神態,在他和暉原的那場被暉原逃婚的婚禮上,他相信藤一是對他有印象的,就算是他現在沒有穿教主的衣服,就算當時他們相隔十多丈的距離。
「你!」藤一倏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他就說為什麼他和凌子墨都覺得這個星官很是眼熟。
祁音歿見他認得了自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很是輕松的走了過來︰
「看來,藤一公子是知道我是誰了?」
「你!你這個惡賊!」藤一右手立刻拔刀,紫電彎月出手,速度很是迅速。
——卻最終沒有傷到祁音歿分毫。
祁音歿甚至連手都沒有動,紫電彎月就停在了他的面前,像是他的面前有什麼阻擋了紫電彎月的前進。藤一頹然,他知道那是術法,他見過術法的威力,他頹然後退了兩步,雖然知道自己無力勝過祁音歿,但是他還是很是憤怒的看著祁音歿︰
「你到底有什麼陰謀?!先是在塞北附身到我的身上來,你逼著我犯下大錯,現在你又來到中原做什麼?!」
祁音歿看著藤一,笑了︰
「二十多年前,你母親也這麼問過我。或者說,很多很多人,你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這麼問過我。喔,對了,蝶姬你一定是認識的。」
「什麼?!」
「蝶姬,辛娘,都是我派來中原的人。你已經听你父親講了,不過,她們始終是女子,為情所困,竟然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她們所愛之人。你說,她們是不是很傻。」祁音歿很是惋惜說著,一邊說,他一邊憐惜地看了看自己修長而美麗的手。
「你在中原到底安插了多少人?!」
祁音歿略帶魔魅的笑︰
「你認為,我會告訴你麼,藤一公子?」
藤一咬牙,若不是面前這個男人的計劃,他不會誤會自己的父親那麼多年,他不會經歷那麼多的事情,甚至,更加不會遇到暉原跟著暉原回到西域,見識到了一個和他所認識的另外的、不同的世界。
「其實,你是辛娘的兒子,我相信,你應該和她有一樣的能力……」祁音歿略微沉吟著看了一眼藤一,忽然他就是長袖一揚,一道光就向著藤一飛了過去,藤一看著有東西向自己攻擊過來,下意識的就是抬刀一擋。
沒想到,竟然能夠將那無形的光芒給阻擋回去。
「這……」藤一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手,看著紫電彎月,接著又看著祁音歿。
「你母親本來,就是我教中弟子……」祁音歿看著藤一笑,笑得魔魅,「她雖然不是我祁音、舞月、銀月、葬月家族的人,卻也竟然有極高的天賦,所以你也算是能夠操縱術法的人。如果我所料不錯——」
祁音歿忽然眉頭一挑,翻手就是一枚鐵片直接擦著藤一的脈門劃了過去,藤一吃痛的同時,他自己的血已經順著手腕流了出來,滴落到墮星台的地面上。這個時候,藤一再一次看到了一個讓他覺得很是奇詭的場面——
他的血,滴落在地面上,竟然是形成了一個蓮花的形狀。
「果然,」祁音歿揮手,藤一手腕上的血就止住了,他走近藤一身邊,看著藤一驚訝的臉,「很奇怪麼?擁有術法能力的人,和神有契約關系,這朵蓮花就是契約的象征。用個招神令,就可以看出來你懂不懂術法。」
藤一終于明白祁音歿的可怕,他真的像是神一樣,所有的人,都被他牢牢的掌握在了手心里面,幾乎是每一個人,凌修彥也好,他藤一也好,他們,不過是他祁音歿棋盤上的棋子,祁音歿才是擁有落子權利的那只手。
祁音歿微微眯了眯眼楮,然後他笑︰
「看來,暉原在找你。」
「什麼?」
「凌修彥終于是沉不住氣了,呵呵,他和你父親都是一樣的,以為他們和那兩個背叛我的女人,能夠瞞得過我,那麼多年,苦心的經營,就可以讓我的計劃滿盤皆輸。他們也真是自不量力!」祁音歿的聲音中逐見鏗鏘之聲,听了藤一也是一陣氣血翻涌。,
「那你為什麼那麼多年都沒有殺人滅口?」藤一現在算是明白了,龔逸忠之所以幫助凌修彥,正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同病相憐,都是知道了祁音歿陰謀的人。也終于明白,為什麼龔逸忠要隱忍多年,忍了自己對他的誤會。
「那是因為,我的這盤棋,關鍵之處,不在他們。所以,他們是死是活,是知道我的目的也好,不知道也罷。都是蜉蝣撼樹,不足為慮。」
藤一听了這話,瞬間怒從中來︰
「你還真是狂妄!」
「是我有自知之明。」祁音歿莞爾,然後走到墮星台的邊上,看著東方既白,似乎不想要理會藤一了。
藤一看著祁音歿的背影,卻忽然听見了哀樂之聲,藤一皺眉,接著就傳來了皇家寺院的鐘聲,而後遠處就是很凌亂的馬蹄聲四起,藤一知道發生了大事了,皇家寺院的鐘聲一共鳴響了九下,敲鐘九下,證明是有大事發生、發生在皇家的大事,這種大事,只有兩種可能——或喜或悲。
如今,看來是皇家有人死了吧。藤一正在疑惑,耳邊又是祁音歿略帶著戲謔的聲音響起︰
「藤一公子還不快些去換套喪服,晚了,怕是趕不上參加六皇子妃的葬禮。」
說畢,祁音歿就整個人從那個高台之上跳了下去,藤一整個人愣在那里,他說什麼?!六皇子妃?那個胡人公主?!那麼錦朝真的是出大事了!藤一毫不猶豫的就往墮星台下面跑。黛蘭的身份特殊,胡人若是以此作難,錦朝會有危難的。
藤一這邊十萬火急,倒是暉原那里閑庭信步,黛蘭的葬禮暉原一點都不想要參加,那個女子對于她來說,沒有太多的交情,不恨也不喜歡的感覺,加上那種悲傷的場面,免不得又有些人要多說些話,暉原想了想,知道皇家死人藤一必然會去參加,而且街上肯定會沒有了一切的娛樂活動,干脆也就隨便找了一家客棧,要了一碗面吃起來。
遠處,凌羽臣扶靈而出,他一聲雪白,徹夜未眠。
他臉上的表情不能說沒有悲傷,但是,暉原在遠遠的看過去,覺得更加像是悲憫,身後哭靈的人哭得昏天黑地,黛蘭可以葬入皇家的陵墓,而凌羽臣可以為她守靈三年,也可以不守。七皇子和七皇子妃都是在其後跟隨,兩個人誦佛問道,算是盡了人事。五皇子凌修彥真的沒有出現,倒是凌子墨這個最為關心六皇子的八公主,這次也沒有出現,想必是對自己的六皇嫂頗有微詞的關系。朝廷百官很早就出來迎接,一路上都是被迫跟著服喪的人。
卻看那祁音歿在前面悠然而行,也是一身白衣,竟然比凌羽臣還有些搶眼,但是,他臉上,仿佛,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