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可算是醒了。」絡月看見北宮逆慢慢睜開了眼楮,終于笑了。北宮逆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還沒有說出口,就已經被另外一個聲音打斷︰「醒了好,快點來喝藥」只見雲瀟端著碧色的藥碗進來,「天,你再不醒,我救人時間的最慢記錄就快要被你打破了,再被打破,我以後怎麼在江湖上混啊。」「少爺,就是這位雲瀟、雲公子救了你,喔,對了,他就是江湖上極具盛名的……」「謝過玲瓏先生。」然而,不等絡月嘰嘰喳喳的說完,那個病弱的公子已經是自己起來,對著雲瀟微微的點頭,伸手接過了那只藥碗。「哎呀,少爺,你怎麼可以起來,雲公子說過你不能動,你要靜養,你的病還很嚴重,藥我來拿,你小心燙啊,少爺你慢點,還有,你怎麼知道雲公子就是玲瓏先生啊,我都還沒有說,難道——你們先前見過,還是你……」「噓——」雲瀟微笑著拍了拍絡月的肩,「我說絡月,你再這樣說下去,你的少爺就真的不能靜養了。」絡月臉紅,迅速的跑了出去。然而,雲瀟的一席話,入了北宮逆的耳,他竟然是重新抬頭,牢牢的看了這個白衣的青年兩眼,然後,低低微笑︰「雲兄,可是第一個能說出我心里所想的人。」「少爺也是我見過第一個病重如此還能彈琴練武的人。雲瀟很是佩服。」他自顧的坐在了北宮逆的琴前,靜靜的看著北宮逆喝藥,沒有再說話,是的,他第一眼見他,就知道他是極安靜的人,不喜歡多說話,冷峻孤傲。很像那個家伙,然而又不盡然。「雲兄是來給家母看診的吧。」「嗯。」「那母親的病如何。」北宮逆喝畢,將藥碗放下,隨手抽過掛著的長衫,一揮披在了身上。坐在了雲瀟對面的桌子前。「令堂的病,雖然現在不再致命,但也是極其熬人的。」「喔。」「少爺不問我能不能治好麼?」雲瀟好奇,這個人果然是個不多言的人啊。「呵,雲兄能有閑情來給我煮藥,說明你有把握治好。」雲瀟呵呵的笑了,果然,這個人是極其能洞悉世事的,雖然說話做事看起來極其的冷漠和不近人情,可是,卻是理智到了極限的一種必然表現。這樣也不失是一種風采吧。想著,突然有了興致,伸手輕輕的撥弦,便是一曲《高山流水》。北宮逆心下一驚,這個少年,自是從小在江湖中顛沛流離,盡然能撫琴。而且,是這曲《高山流水》。雲瀟不知道,他只是覺得順手應景的曲子,卻是正好彈出了北宮逆想要的旋律。他沒有看見北宮逆臉上忽明忽暗的表情,他只是覺得,應該彈這個曲子,以謝知音。「沒想到,雲公子會彈琴。」一曲終了,有個俏麗微弱的女聲輕輕的揚聲。「娘?」北宮逆驚訝得看著那個從來不曾出有琴苑的娘,此刻她竟然圍著一頂大氅,立在北宮逆的府院門口,烏發青絲,微笑的眼眸光彩照人。「夫人」雲瀟起身,「雲瀟獻丑了。」「雲公子讓為娘的多出來走走,不要總是悶在屋子里,娘也想來看看你。」北宮夫人解釋,然後走進了房間。北宮夫人當年的傾國色雲瀟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從她的一舉一動之中,他能依稀猜得到。他微笑︰「夫人,少爺,雲瀟先走一步。」「雲公子請留步」北宮夫人挽留,「我有事情問你。」「夫人請說。」「我的病,是否也要用那碧蕺。」北宮夫人不似北宮沐簫存在許多顧慮,她說話一向是很直的,北宮逆心下一怔,原來,原來爹那日那些悲傷的表情,並不只是難過,還有面對抉擇的無奈啊——畢竟,碧蕺這個世界上,只有那麼十株。雲瀟沉默,他答應了北宮沐簫不能說出來。「雲公子,你回答我。」北宮夫人眼楮里面竟然有了淚水。「是,夫人的病需要用碧蕺磨成粉末,做成藥丸,分六次吃完,便是根除。」北宮夫人和北宮逆皆是沉默,各自有了心事。「昨天北宮前輩接到了來自陰山付家的信,信上說,付老先生幾年前曾經得到過一株碧蕺,今日把它作為女兒的嫁妝讓中原鏢局送了來。」「這……」北宮夫人臉上不知道悲喜。「娘。」北宮逆卻是突然有了一瞬間的光明。「然而,」雲瀟實在不忍心再說,畢竟那樣打擊的消息,昨天北宮沐簫听了都直接跌進椅子,這兩個病弱的人,當如何承受,雲瀟臉色也是瞬間慘白,「鏢在路上,不幸丟失。至今下落不明,鏢局的賀青于幾日前到京城六扇門尋找名捕藤一來查獲此事,可是不久前賀青的尸體被送到了中原鏢局。只剩……一付皮囊。」聞言,北宮逆只是狠狠的怔住,北宮夫人卻一口氣上不來,瞬間站立不穩,即將倒地。還好身後的侍婢及時的扶住了她。「是翼月神教。」北宮逆輕聲說。「逆兒,你知道?」北宮夫人奇怪,兒子足不出戶,不聞天下,他是怎麼知道的。北宮逆微笑,指了指他書桌上的一杳紙︰「娘,你忘了,我訂了這份《江湖日報》。」雲瀟眼楮里閃了閃,但是他沒有說話,很久他突然明白了什麼,他跺腳︰「天哪,難道,他是……哎呀,他這個大白痴。」「怎麼了,雲公子?」管家進來,請他去用晚餐。然而雲瀟已經很快的消失在了幾個人眼前,他一身白衣,飛快的消失在了北宮府。他沒有注意,有一個人,在黑暗里面,盯著他看了很久。雲瀟運用自己的輕功,轉眼已經離開了北宮府所在的那座山,然而,太著急導致氣息不暢,他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路旁。碧蕺,原來是這樣,他早該猜到的。那天和烏老大打賭的時候就應該猜到,怎麼竟然只想著怎麼把茶錢賺回來,就忘記了這件事情。果然,雲瀟突然覺得一陣無力,自己難道真的是如江湖人所說的,為了錢,就什麼都不要了?突然陣痛又一次傳來,雲瀟只覺得一陣反胃,「哇」的噴出一口血來。血中夾雜著淡淡的黃,雲瀟怔了怔,原來自己的病也是到了這樣的地步。恐怕,是難得回去找到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家伙了吧。「這麼快,就倒下了?」突然一個明麗的女聲從身後傳來,雲瀟捂住胃,慢慢的站起來,回身,看見的是一個帶著淺藍色面具的女子,一身淺淡顏色的裝束,「不過,你的輕功很好,害我追了你那麼久。」雲瀟疼得臉色慘白,他沒有說話。「說罷,俊朗年輕的大夫,你想要我怎麼殺你。」「我……」雲瀟扶住了樹干才沒有讓自己倒在地上,「我,可以……問你,你,一個問題嗎?」冷汗順著他的脖子,流下來。不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疼痛。「好啊,大夫想知道什麼?」「你……是翼月神教的人嗎?」「玲瓏先生果然是玲瓏先生啊,醫術玲瓏,人也玲瓏。沒錯,我是翼月神教的,我們教主讓我們來完成任務,本來很容易的事情,就是因為大夫你,現在搞得我們教主要親自出手,大夫,沒有辦法,我們只能殺了你。誰讓你本事太高強,竟然能讓死人復活。」說罷,手中寒光一閃,已經刺向雲瀟的胸口。雲瀟根本躲閃不及,所有的金針都放在北宮家,銀針只有一套然而他已經沒有力氣發出。他現在只能等死,可是,雲瀟不想死。本能的,他放開了握住樹干的手,那柄軟劍側著他的肩頭劃過,傷口立馬血流如注。雲瀟跌坐在地面上,大口喘著氣。「大夫,你不要掙扎了,你……」然而,那個美艷的女子話還沒有說完,她就已經住了手。因為她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無聲無息的站了一個人,那個來人用一柄彎刀,抵住了她的頸項。「按照刑律」來人腳上踏的是一雙虎符靴,「在官道之上,蓄意謀殺我錦朝子民,罪當問斬。」「藤……一。」雲瀟幾乎要沒有力氣。「說,你到底是什麼人?」藤一只是微笑的看了一眼雲瀟,這個家伙,為什麼總是給人惹禍,如果不是他和他那個朋友,三年以前,他早就已經抓住了大盜上官末塵。而不是遺憾了三年,看著上官末塵繼續逍遙法外。那個女子只是冷笑,然後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便倒地死了。「你……」藤一驚訝。「服、服毒,自盡了。」雲瀟慢慢的解釋,然而肩頭的血已經染紅了他半邊的衣衫。「雲瀟,我帶你去療傷吧。」雲瀟搖頭,強力用銀針封住了自己的血脈︰「藤一,你此番是去調查中原鏢局賀青的死亡原因吧?」藤一點頭,突然明白什麼,他指著雲瀟提高了聲調︰「你不會又要阻止我吧?」「放、放心,暉原又不在,我阻止不了你」雲瀟終于站直,「我是想要借你的馬騎。」「你還要趕路啊?」藤一驚訝,這個人怎麼什麼時候都是不要命的。三年以前能在皇家的箭陣里面救下那個大盜,然後不顧自身安危的引開所有的箭雨,他真的是不懂得生命很重要嗎。他現在的身體,恐怕再走,就要一命嗚呼了。「你借還是不借吧?」雲瀟恢復了一些神采,口氣開始橫。「我借。只是,你要是這麼死在我的馬上,以後暉原……」「謝了。」雲瀟不等藤一說完,已經跳上馬,飛快的離開。藤一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微笑,暉原,我懂了,或許你是對的。正是因為他的這種精神,才讓你覺得,這樣是值得的吧。雲瀟策馬,飛快的在往玲瓏醫館奔去。然而才跑出去沒有幾里,就听見了一個很慵懶的聲音︰「這麼快,就想要找我吃魚啦?」雲瀟回頭,看見了那個穿著斗笠、背著魚簍,赤腳的少年。他悠閑的坐在溪水邊,頭也不回的看著狼狽的雲瀟。「上官末塵!你個大豬頭!」雲瀟顧不得什麼風度翩翩、氣質高貴的形象了,他直接從馬上跳下來,順手就是一把銀針灑了過去。「喂喂,你受了傷又不會武功,干嘛」上官末塵閃開,「那麼快就想要謀殺親夫啦?」「親你個頭!我們兩個大男人,你怎麼可能是我親夫。」雲瀟走過來,可是肩上的傷口還是隱隱作痛。「哈哈哈」上官末塵笑了,「接著。」一個膽瓶入手,打開,竟是幾粒碧色的藥丸。「你的胃病早就不能好好的控制,偏生你這個人又貪吃又不習慣帶藥。下次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上官末塵收桿,竟然是一條鯉魚。雲瀟沒有說什麼,吃藥,然後閉目,等著藥力化解。然而上官末塵卻是突然出手,抵住他後心靈台穴,緩緩的替他輸入內力,療傷。「找我什麼事?」「我想請你給我一樣東西。」雲瀟睜眼,定定的看著上官末塵。「什麼啊?干嘛那麼嚴肅。」「我知道你三年前到皇宮拿到了八株碧蕺,我也知道你劫了中原鏢局護送的那朵碧蕺,你可以給我一朵嗎?」雲瀟慢慢的說,他看見上官末塵的瞳孔在慢慢的縮緊。「你要干什麼?」「救人。」「對不起。我不可以給你。」上官末塵回頭,不再看雲瀟漆黑的眼楮。雲瀟閉目,他知道他不會給。他有他重要的事情,那種重要到連他這個唯一的朋友他都不願意告訴的事情。可是,如今,雲瀟心下難過,不想看見那家人那麼悲傷的堅持。不知道為什麼,他第一眼見到那些人,就覺得很親切。可能不可理喻,但是,他想要救他們。不僅僅是為了診金。「你,跑那麼遠的路,還被人追殺,就是要為了給北宮家的人治病,來要一朵碧蕺?」「是不是很傻?」雲瀟嘆氣。「為了什麼?那八百萬兩黃金麼?你並不缺錢啊。」「我不想看見生離死別」雲瀟淡淡的出聲,「我不該來的。」「雲瀟,你……」「我知道你要那碧蕺有你重要的事情,雖然你沒有告訴我是什麼,但是我知道那對你很重要。可是,我還是在想,你會不會願意給我,哪怕是只有一點點的機會,我都想要試一試。雖然了解你,可是,我還是希望有奇跡。」「雲瀟,如果我給你碧蕺,你可以答應我,三年以前我問你的話嗎?」上官末塵輕輕嘆氣,「你這麼多年,一直都在躲避這個問題,我知道你不想要回答。可是,我今天再次問你,你說我趁人之危也好,落井下石也罷,我還是想要知道你的答案。」雲瀟愣住,那個問題……如果,這樣這樣的話,就可以換取碧蕺?雲瀟突然笑了,他站起來︰「末塵,你就當我沒有來過。我會回去想辦法。」「……」上官末塵沉默。「你在我心里永遠是好朋友。」雲瀟回頭,然後再次上馬,飛快的跑開去。北宮府現在已經混亂稱為一團,雲瀟的飛快離去,簡直不可理喻。北宮沐簫在大廳已經著急的沒有辦法,北宮夫人身體虛弱禁不住這樣的打擊昏迷被送回了有琴苑。北宮逆坐在大廳里面,看著一言不發的父親,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江湖上,都知道玲瓏先生一向是神出鬼沒。他這樣來去匆匆,要再找到是多麼的困難。「老爺,雲公子回來了。」北宮逆起身,看著那個走進來的人。「雲公子,你受傷了?」北宮沐簫看清楚了那個白衣公子憔悴的臉,和他白衣上半身的血。雲瀟只是點頭,然後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走過來,看了看北宮逆,只是嘆氣︰「前輩,雲瀟本來以為可以找到兩全的方法。所以,不告而別。」「雲公子,你受傷了?」絡月從外面端著茶進來,「天哪,好嚴重的傷口。」「我沒事,夫人如何?」雲瀟眉頭急蹙。「內子經過公子的調養,暫時沒有大礙。」北宮沐簫笑笑。「只是,前輩,我給你帶來一個壞消息,」雲瀟站起來,直視北宮逆的眼楮,「翼月神教的教主,已經要親自出馬,來殺北宮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