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原 第二卷 第十五章 凌風閣中殤風景

作者 ︰ 埃熵

陵風閣上,翼月教的女子已經密密麻麻的落在上面。她們身後,站著那個白發的老婦人,她們一致仔細的看著樓下的房間。

「老夫人,我們這樣,真的好麼。」

「按我說的去做。準備好就行動。」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教主會理解的。」那個女人轉身,負手而立,「當然,我也該給爹知會一聲。」

手下的女子點頭,然後,她們等老夫人離開以後,慢慢的把身體蜷縮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白團,就好像是在作繭的蝶,然而,就在那些白團形成的同時,她們在屋檐上,憑空消失了。這恐怕是翼月教真正神秘的陣法。

而屋子里面的付煙淼,因為長期的奔波已經就這樣靠著北宮逆睡著了,北宮逆抱起她,把她安放在床榻上,然而剛準備出門的時候,他覺得眩暈。然而,真氣還沒有提到胸口,就已經郁結,他跌坐在地面上,很快,被從天而降的翼月教殺手被包圍。

「北宮逆,中了我們教主的‘月缺花殘’還能支撐到這個時候,你果然是深藏不露呵。」

「你們……」北宮逆吃痛,她們哪里來的機會下手。

「呵呵,北宮逆,這次你死定了。」

北宮逆勉強支撐著站了起來,然而,他現在一身的武功,幾乎都廢了。客棧里面都是北宮家的人,沒有人會對他下手,能靠近他的人,除了付煙淼就是雲瀟。而雲瀟,是唯一有機會下毒的人。

因為只有他,曾經在一個時辰以前,出手用金針動過他的血脈。

「喲,北宮公子,你果然是個有福的人,尊夫人果然長得是美艷動人。」

「你們要對煙淼怎樣?」

「呵呵,我們教主看上了她這張臉,所以想借她的皮囊一用。」女殺手嬌笑著說,然而她剛剛出手點向付煙淼的時候,她的虎口就已經濺落了鮮血點點,她吃痛,回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北宮逆。

北宮逆身側,此時卻已經是那個白衣白帽的青年,冷然站立。雲瀟的手中,緊緊的握著一把金針,他出手的很快很準。

可是,翼月教這些殺手來的時候沒有一點動靜,他是怎麼知道付煙淼和北宮逆有難的。

「我看你們教主蒙著臉都很漂亮,她何必有這等惡嗜好?」

可是那些女殺手看見了雲瀟,卻是像見到了九天神祇,那個女殺手微笑︰「公子說得是。」

雲瀟沒有回答,北宮逆仔細的看著他,可是,他那張臉,竟然是面無表情。

「可是,教主不會讓任何一個比她漂亮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雲瀟抽手,一把金針灑出之後,竟然直接抓起地上的北宮逆,然後就把動彈不得的他從窗戶口直接丟了出去,而他在那些女殺手疲于應付他的金針的同時,一個伶俐的翻身到床邊拉起付煙淼,接著從窗口跳了出去。

而門外,一個黑衣蒙面的男子已經微笑著接住了北宮逆,他什麼時候來的,沒有人知道,然而輕功好到這樣地步的,天下沒有幾人。

「公子縱然今天救得了他們的性命,但是卻是怎麼也解不了我翼月教的毒了」出奇的,那些女殺手沒有追出來,而是遠遠的傳音來,「付小姐已經中了我翼月神教的‘傾城絕代’,至于北宮公子嘛,他身上的奇毒‘月殘花缺’只有我們教主有解藥。他們的尸體,我們三日後來取。」

傾城絕代!北宮逆咬牙,竟然那麼快!雖然他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可是,這些都發生在一瞬間。就這麼一瞬間,一切都改變了。自己丟了性命也就算了,可是,付煙淼,她是無辜的。何況,她不遠萬里要到江南去,他怎麼可以把她拖進了這樣的深淵之中。

雲瀟急急走過去,拉起付煙淼的手,然而,果然如同殺手所說,已經中毒。他抽針,準備封住付煙淼的心脈,「傾城絕代」雖然是絕世毒藥,可是畢竟毒發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他還來得及找到辦法。

「住手!」北宮逆的聲音,冰冷得就好像是從天山冰冷的湖底撈出來的堅冰一樣。

「?」雲瀟奇怪的看著北宮逆。

「你滿意了?」

「北宮兄,你怎麼了?」

「翼月教主。」

「什麼?」雲瀟驚訝,同時發出這個聲音的,還有剛才救接了北宮逆的黑衣人。他氣急,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黑色面巾,原來是上官末塵。

「你、你竟然懷疑他?!」上官末塵的語氣里面是憤怒到極致以後的顫抖。

雲瀟卻沒有理會上官末塵的憤怒,他沉默,定定的看著北宮逆。

「北宮逆,你怎麼可以懷疑他?!」一把抓過了北宮逆的衣領,「你這個人沒有良心嗎?」

「末塵,你放開他。他的心脈受阻,又中了毒,我要幫他渡最後一次穴。」

「你這個瘋子!你沒有听見他說——」

「放開!」雲瀟的聲音加大,上官末塵驚訝的看著他,同時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的,還有整個客棧北宮府的人、剛剛醒來的付煙淼,以及,北宮逆。

時間,好像靜止了。陵風樓里面,沒有一個人阻止,也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他們手中,有的是兵刃,有的是火藥,還有的是不知名的毒藥和暗器。然而,雲瀟像是沒有看到那些一樣,他甚至沒有听到北宮逆口中「翼月教主」那四個字,他心中,現在只有病人。

他要救他,就是這樣而矣。

最後一枚金針落入血脈之中,雲瀟沒有抬頭。他回身,把藥箱放下,打開了最底一層,從里面拿出了一支藍色的膽瓶。他微笑著看著那支瓶子,這個時候他抬頭,眼楮里面是深不見底的顏色,他笑︰

「北宮逆,你猜,這個里面是什麼。」

北宮逆驚訝的看著雲瀟,他第一次這麼近的看他的眼楮,他的眼楮是純黑色不帶一點雜質的,別人的眼楮里面或許會有些許琥珀的顏色,雲瀟的眼楮卻是純黑色的,黑的讓人覺得一眼過去,凝眸,就是一種潛伏的悲傷,看不到底,可是撲面而來,讓人無處躲逃。

「這個,是我的血」雲瀟自顧自地說,「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他的血——」

「雲瀟!你!」上官末塵卻沒有讓雲瀟說完,他直接放下了北宮逆,一把抓起了那個麻木沒有表情的大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他的血,抵抗百毒。比任何靈丹妙藥都來得有效得多。」

「雲瀟,你當真為了他,連清寧的死活都不顧了?」上官末塵狠狠的搖晃雲瀟,「清寧待你那麼好,她如今中了蠱毒幾乎不能活命,而你好不容易湊齊了的藥水,你切膚為了救她的藥水,你就這樣用來救一個道貌岸然、陰險卑鄙,懷疑你好心的家伙?他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藥,還是你已經狗屎蒙了心,什麼都分不清了?」

面對上官末塵的質問,雲瀟只是微笑,他俯身把藥水灌進北宮逆的嘴里。然後,出手,封住了付煙淼的心脈。沒有多說什麼,一個人,慢慢的往外面走。

「雲瀟!」上官末塵叫他。

然而,雲瀟沒有理會他,只是看著客棧外快要落山的太陽。身後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

「北宮逆。」雲瀟突然開口。

北宮逆抬頭,看著那個冷寂的身影。

「請你在此地等一日,明日酉時,令夫人的毒,我會想到方法解。」

上官末塵聞言跺腳,你個豬頭,「傾城絕代」天下無解。你當真以為你是神醫嗎。

「北宮大少爺。你的心脈,外力已穩。金針渡穴已經結束,日後,請另請高明為你醫治,我無力再治。」雲瀟說罷,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上官末塵很久沒有說話,最後,他回頭看了看北宮逆,淡淡的說︰

「其實你從沒有相信過他,他是知道的。每次渡穴的時候,你都會有意無意的把手放在他太淵穴附近。」

北宮逆驚訝的抬頭。

上官末塵卻沒有再解釋,他腳尖點地,悄然離開。

付煙淼看著雲瀟離開的背影,眼楮里面有一絲驚奇,然而很快就被憐惜代替,她走過去,慢慢的扶起了北宮逆︰「逆。」

「你教我,如何相信他?」

付煙淼安靜的看著北宮逆。

十八年來,日日夜夜活在恐懼之中,死亡、謀殺、懷疑和背叛,來自家庭最隱秘的悲痛,母親的隱忍,父親的無奈,血色的殘陽,悲傷的絡月,江南頹敗的氣息,每一次樂曲奏響都可能是陰謀,是殺機。同時,月下無人共飲,突然出現的人卻一語道破心事。

此人,來歷未知、出師未知、家境未知。

他看不透他,他一直是笑著,可是那笑容,如何能知道是真心還是在掩飾。

他看不透他,他不懂武功,可是他的臉上有冷寂的神情,如何得知他的不會武功,是不是裝的。

他看不透他,他明明懂得琴棋書畫、明明有良好的教養,卻說自己沒有出身。

他看不透他,他唯一的房子被燒毀,他的悲痛卻那麼有限。

可是,他卻能說出他的心事,他們可以彼此理解。他好像有兩面,就好像是水晶,在陽光的照射下,能反射出不同的,刺眼的光芒。

教他如何,去信他。

在他遇見他之前,他們之間,隔著十八年,十八年。

「我很想信。」北宮逆最後慢慢的說。

可是,我不敢信。翼月教的女殺手說了,「月殘花缺」,只有她們的教主才解得開,他雲瀟,如果不是教主,那麼,他怎麼可以解得開。

「怎麼辦?」在遠離陵風樓的一條小巷,有幾個挑夫在討論。仔細看,能看出,他們身材嬌小,完全不像是在干重活的挑夫。

「老夫人給我們的任務好像完成的不是很好。」

「為了不被老夫人罵,不如,我們再告訴北宮逆一個‘好消息’,怎麼樣?」

「可是,這樣好嗎?這樣是明顯的節外生枝。」

「那又怎樣,只要我們最後能殺得了北宮逆,並且接回教主。省的她在那里受氣。」

「呵呵,陰山付家被滅門的消息,一定可以讓北宮逆吃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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