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雲小淺驚訝的看著靠在床榻上的北宮逆。
「我們之間的戰斗,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他說的很輕,「在你被翼月教綁走的那時候開始,我們就已經兵戎相見了。他要秦淮以南的所有勢力都為他所用,而我,需要的正是這些勢力。」
「他為什麼要秦淮以南?」雲小淺不明白,北宮逆的話還能解釋,因為雲小淺早就覺得他是不會滿足于一個富甲天下的。然而上官末塵那個從來都沒有任何欲求的人,他到底在做什麼。還有他哪里來的兵馬,可以和北宮家的精銳部隊抗衡。
「我不知道,我曾經問過他,他說那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北宮逆說著,輕輕的咳嗽。
「可是,這……怎麼會像這樣,你們家……他……」雲小淺說起話來都斷斷續續了,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北宮家現在遭到重創元氣大傷,北宮逆現在生死未卜,南宮弦音隨時還會回來,加上什麼西域聖教,這個時候上官末塵來進攻,這樣不是北宮家佔下風。
「你不必為難……」北宮逆淡淡的說,「我與他之間,必有一戰,此戰不可避免,生死由命。」
「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雲小淺說著就要起身走。
「你……咳咳……」北宮逆看她要走,波瀾不驚的語氣終于有了變化,「你此時去找他,可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
雲小淺站住了,她不知道北宮逆要說什麼。
「你此去,他就可以毫無顧忌,揮軍南下,徹底收服秦淮以南的所有勢力,包括我們江南四大家族,到時候,我性命堪憂,無論是神水宮還是唐門,都會見風使舵,落井下石,那時候,北宮家就會徹底經不起打擊。」
「他……」
「早在十日以前,他就已經聚集了人馬在此,他按兵不動那麼多天,就是因為有所顧忌。我想他在顧及什麼你是明白的。」北宮逆看著雲小淺。
雲小淺沉默。
「當然,我也有辦法留住你,」北宮逆低頭,「可我不想那樣。」
雲小淺看著北宮逆,他這輩子恐怕都沒有一次說過那麼多的話。雲小淺心中閃過千萬種滋味,她回身,重新走到了北宮逆的窗前︰
「放心,我不會走的。」
北宮逆有些驚訝的抬頭看著她。
「我說過我不會放著自己的病人不管的。」
聞言,北宮逆微笑,他和她都知道,彼此在想著什麼。然而,雲小淺看著北宮逆微笑的臉,她心中有的,只是擔憂和焦急。上官末塵,你到底是要如何。
把北宮逆安排睡下以後,雲小淺走出了宅院,她看見了付煙淼站在宅院的門口,一個人披著披風,一席淡藍色的長袍,她的長發披在肩上,發髻中插著的簪子發出藍色的光芒,她在看著灰塵的天空。
「煙淼?」雲小淺喊她。
付煙淼回頭看著雲小淺,臉上是從來沒有的恬淡和沉靜,她笑得安靜︰
「很快就要下雨了。」
「煙淼,我……」
「小淺,謝謝你能來。」付煙淼打斷了雲小淺的話,她收回了看著天空的目光,走到了雲小淺面前。
「小淺,你知道嗎,在認識你以前,我以為我的生活就會永遠那個樣子,灰暗陰沉,永遠沒有盡頭。」
「北宮逆,他待你不好嗎?」
付煙淼搖頭︰
「逆,他待我很好。」
「那為何你要說你的日子灰暗陰沉呢?」
「呵呵,小淺,你是不會懂的,」付煙淼自嘲得勾了勾嘴角,「我自小就沒有朋友,不像你,有那麼多的朋友,無論多遠,都會記得你。」
「那有什麼好羨慕的,我才要羨慕你,你有待你好的丈夫,有疼愛你的父母,你有好的家教,出身名門,舉手投足之間大家淑女的風範,溫文爾雅。而且你是那麼的漂亮,出塵的美麗,出塵的精彩。這些,都是我所不能企及的。」
「這些,又是怎樣,不過是世人俗不可耐的評價,我卻羨慕你的自由。」
「煙淼,你要身在福中能知福啊。」
「嗯,所以我很開心,能認識你,是多麼好的事情。你給了我不一樣的世界,讓我開始懷疑,我曾經的生活狀態到底是不是對的。」
「煙淼,」雲小淺拍了拍付煙淼的肩頭,「不用去否認自己,能認識你,我也很開心。」
付煙淼看著雲小淺的眼楮,鄭重其事的點頭。
與付煙淼分別後雲小淺來到了北宮府的大廳之中,現在北宮府混亂做一團,管家已經焦頭爛額,老爺和夫人的垮掉和北宮逆的中毒,北宮府元氣大傷的消息,可以說很快會在江湖上傳開,何況,還有翼月神教的名頭,沒有人想要招惹它。
那麼曾經和北宮家結盟的神水宮、唐門還有南方的幾支勢力,現在應該會有所動向。還有巫山的君家,世代與唐門有仇的他們此刻有會有什麼動向還未可知。加上上官末塵此刻又對北宮家施壓,江湖上這樣突然成為眾矢之的是很殘酷的,因為立刻會有很多人來踩踏。
沈家和樂家,雖然不能保證他們會來幫助北宮家,但是雲小淺至少可以保證他們不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雲小淺沉吟,還有輕塵很奇怪,為什麼到現在他還沒有回來,無論他孩子天性怎麼玩都應該已經到了,現在都還沒有出現說不定他遇到了不測。
雲小淺想著,她吹口哨,不久以後天空中出現了一只獵鷹,那只獵鷹有和其他所有的獵鷹都不一樣的毛色,它的毛色是少有的藍色,它在圍繞著雲小淺飛了幾圈以後,急速落下來,停在了雲小淺的手臂上。
它很溫順,在雲小淺養的九只獵鷹里面,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只玄塵。因為它的與眾不同,雲小淺幾乎不會讓它飛去送信,而且這只獵鷹只有她和上官末塵知道,是他們一起救下的。雲小淺看著玄塵溫順的眼楮,她微笑著撫模著玄塵的毛︰
「玄塵,沒有想到有一天你也要飛向天空去給我送信了。」
玄塵似懂非懂的看著雲小淺。
雲小淺找到了大廳里面北宮逆平日在用的紙筆,她開始給上官末塵寫信,她想要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八年的朋友,雖然彼此之間都有隱瞞,但是她覺得那是江湖人必要的隱藏,她不想過問,畢竟如果不告訴你,是不想你擔心。或者,只是因為告訴你以後,會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在放走玄塵以後,雲小淺坐在大廳里面,她知道南宮弦音還回來,那個女人不達目的是絕對不會罷休的,雪小血的幫忙讓她受到重傷,而且她還有所顧忌,現在,上官末塵發難,她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雲小姐。」管家已經第四聲叫她了,可是她似乎在這次才听見。
「啊?」雲小淺回過神來。
「有小姐的一封信。」管家恭敬的遞上了一個牛皮的信封。
雲小淺一邊接一邊在心里奇怪,為什麼會有信呢,她打開信,信上寫著︰
玲瓏先生,久聞閣下醫術卓絕,希望有幸得見。先生的弟子輕塵公子已在我處多時,不知先生在三日內是否有意來君家一敘。
落款是巫山老人。
雲小淺暗中握緊了拳頭,那個半死不活的老頭現在又出來蹦?什麼,明明已經雙腿殘疾,借助輪椅活動,還總要參加江湖紛爭。現在又囂張的來信,其實就是綁架了輕塵要她去談條件。看來讓輕塵一個人走是個錯誤的選擇,雲小淺坐回椅子里面去,她不知道可以求助于誰。她此刻如果離開北宮家,那一定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腥風血雨。
「雲小姐,還有,藤一公子在前院等你很久叻。」管家看著雲小淺瞬息萬變的表情,他也知道不能問什麼。
「藤一?!」雲小淺愕然,那個家伙不是說京城有事被召回了嗎,現在他又來這里做什麼。沒有想,雲小淺就已經身形閃動離開了大廳往前院去了。
藤一在前院看著院子里面的花草,他還是悠然的樣子,官府捕快的打扮,挎著他的紫電彎月。看見雲小淺來,藤一拱手︰
「見過玲瓏先生。」
「去死吧你!」雲小淺無奈,她不就是換了一身行頭,何必這樣。
藤一微笑︰
「你現在住在這里了?」
「沒有,我……」
「好了,請我吃飯吧。」
「我都還沒有吃,你吃什麼。」雲小淺真的很想和藤一打架,沒事來添亂的嗎。
「好了,好了,我來是要告訴你一個消息,就是錦朝內部可能要發生一場大戰。朝綱混亂,朝野動蕩。或許會改朝換代。」
「我說,」雲小淺有點郁悶,「我的藤一大捕快,為什麼你的這句話听著很像是一個方士說的。」
「走吧,我們邊走邊說。」藤一很自來熟了一把摟過雲小淺的肩,勾肩搭背的往前廳走去。雲小淺尷尬的對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的管家抱歉的笑了笑。
「沒有,陛下已經把靜婉皇後軟禁了,佔星台被封鎖,關將軍也被調回來。我不久也要去秦淮查案。據說關將軍回來,就被皇上認命要來江南做鎮江大將軍,將軍府就設立在巫山附近。」
「靜婉皇後?皇帝不是一直對她很好嗎?」
「我不相信你竟然會沒有听說過陛下登基的時候的那些流言。」
「也是,本來靜婉皇後是先皇的皇後。若不是,當今皇帝的殺兄娶嫂……」雲小淺自顧自的說著,卻被藤一立刻捂住了嘴。
「你小心一點,這個是否是流言,你我知道就可以了,你這樣說仔細被滅了九族。」
「我本來就沒有九族。」雲小淺無可無不可的說著。
「可是,你知道,當年皇帝殺死中宗皇帝的時候,他也殺死了所有的皇子公主還有中宗皇帝的大臣,可以說是真正的改朝換代。」
「嗯,我知道的是他還滅了當時醫稱國手的洛家滿門。」雲小淺說話的聲音禁不住的顫抖,洛家都是名醫,而且懸壺濟世,對朝廷忠心耿耿,對百姓心存感激。那樣的一個家族都要被滅絕,那個皇帝到底是有多麼的心狠手辣。不過,他連自己的哥哥都要殺死,本來就沒有什麼人性可言。雖然,他在位的將近二十年來,的確也做了很多利民的事情。
「他賜死了兩個公主三個皇子,其中有最小的不過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那些都曾經是他自己的親人。他擔心有人會給他的哥哥報仇。」
「那為什麼要給我講這些?」雲小淺奇怪了。
「可是,你可知道,很可能靜婉皇後和中宗皇帝還有後人,而這些後人正在謀劃著要推翻錦朝的天下,給他們的父親報仇。」
「可是,所有的後人不是都在那一次的血腥屠殺之中死去了嗎?」
「是的,我懷疑是舊部,」藤一無奈的搖頭,「陛下說,無論我在三日內查到什麼,查出什麼,他都會要關將軍揮兵南下,把所有可疑的家族或者門派都鏟平。」
「他已經瘋了嗎?」雲小淺不可思議的看著藤一,那個皇帝怎麼突然要挑起戰爭,而且沒有任何理由的戰爭,這樣會給一直在北方窺伺著錦朝天下的胡人可乘之機。
藤一搖頭︰
「他沒有瘋,他愛那個女人,他很愛她,愛到任何阻止他們在一起的人,包括他的親人,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除去。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愛。」
「近乎瘋狂嗎……」雲小淺喃喃的重復了一遍,她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人,無論是江湖上的,還是她認識的,她突然明白了那些血腥後面的無奈,瘋狂的無奈,瘋狂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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