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弦音僵直在當場,她不可思議的看著雲小淺︰
「你怎麼可以這樣要求我?!你知不知道他們當年是怎樣對待我的,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知道我就是為了今天我才要來的,不然,不然,我是為什麼要放棄我的嗓音,我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親生女兒拋棄,我是為什麼要自己黑發變白頭,然後傷痕累累呢?小淺,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雲小淺笑了︰
「你不、不答應我,沒、沒有關系,反正我也、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們,就這麼,這麼耗著吧。」
「小淺,你不要胡鬧!」北宮沐簫終于開口說話了,他看著雲小淺的時候眼中流露出來的慈愛是絕對裝不出來的,他心中有千般滋味,但是都換做了一種,他只是知道,他有開心,那種終于找到了自己孩子的開心。
雲小淺抬頭看了他一眼,微笑,但是她卻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碧蕺!」南宮弦音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手上有碧蕺,你快點服下去。」
雲小淺搖頭︰
「這是北宮逆的藥,我不、不能用。」
「你不要命了?!在這麼耗下去你會死的。」南宮琴音驚呼。
「我說過,我會救他,無論是賠上什麼。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現在救他。」
「我不會救他的。」
「那麼我也不會服下碧蕺,」雲小淺冷冷的說,「你只能選擇救或者不救,沒有其他選擇,如果你不救他,那麼我也不會接受你的治療。」
南宮弦音淚水涌出來,她看著雲小淺,用她及其難听的聲音說道︰
「傻孩子,你究竟是不明白還是不明白?他是你的親生哥哥,你怎麼可以如此執迷不悟?!就算我救了他,你們也不可能在一起!你何必要拿自己的性命來做賭注開玩笑,你……」
北宮沐簫听著輕輕的一怔,南宮弦音她到底在說什麼。
雲小淺臉色慘白,她看了看身後的北宮逆,她微笑︰
「我明白,我明白他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親人,我明白如果我今天讓你殺了他我會一輩子都難過,我明白我自己的內心里,無論他是不是我的親哥哥,我都會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他活著。」
「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即使被救活了也活不過二十歲?!」
「我當然知道,他的病就是我看的。你怎麼知道他不能活下去?」雲小淺往後退,她走到了北宮逆的身邊,慢慢的蹲身下去,「如果你不救,那麼我會用我的方法救他。」
北宮逆被雲小淺封住了睡穴,一直都在昏迷,這個時候雲小淺一手緊握著金針,一手握著碧蕺,她看著南宮弦音,什麼都沒有說。
南宮弦音頹然的退後了兩步,跌坐在了地上,她不可思議的看著雲小淺,自己的女兒,從她出生到她長大,南宮弦音幾乎都沒有了解過自己的這個女兒,因為她喜歡沉默不說話。雲小淺寧願不要性命也要守護的人,南宮弦音看著昏迷的北宮逆,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雲小淺這個時候才放下她握著金針的手,搭上了北宮逆的脈門,然而,她的這一搭,卻怎麼也模不到北宮逆的脈搏。雲小淺心中「咯 」的在響,她又探了探北宮逆的鼻息,竟然也是沒有。
雲小淺嚇得一下子委頓在地,看見她那般驚訝,南宮琴音和北宮沐簫連忙趕了過來,兩個人都看著雲小淺臉色一分一分白下去,她不相信的搖頭︰
「怎麼可能」
看過北宮逆泛白的眼皮,南宮琴音也坐在了地上︰
「逆兒,終究,還是守不住啊」
說畢,她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北宮逆的身體還是溫熱的,但是他已經停止了呼吸,心跳也已經沒有了,脈搏完全模不到。雲小淺看的出來,他的頸項上有淡淡的綠藍色,那種是浣花特有的顏色,應該是毒氣上涌,要了他的性命。他的臉此刻是如此的英俊,還有一些詭異的漂亮,應該是傾城絕代的功勞。
如此死法,應當是中了傾城絕代里面死得最好的了,在還沒有化為一具皮囊的時候就已經斷氣,不用看著自己的內髒和骨頭一天一天化為血水。
然而,他怎麼可以就這樣死了?!
雲小淺握著碧蕺的手在微微的顫抖,她另外一只手緊緊的握住了北宮逆的肩頭,你不是曾經說過我們兄弟,彼此之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你不是答應過我,要讓我看到你統一了江南的一天。你不是答應我只要有我在,你就會活的好好的嗎。
怎麼,你偏偏就是不等我。
雲小淺竟然流不出淚水來,她慢慢的轉頭,對著南宮弦音,她看著南宮弦音滿頭的白發和一身的傷痕,她竟然是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
「他死了,你總算滿意了吧。」
南宮弦音聞言先是一驚,然後她近乎瘋狂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天助我也,他竟然死了,他竟然死了!」
雲小淺看著南宮弦音,又看看南宮琴音,突然覺得很悲哀,這樣的兩姐妹,本來是可以很幸福的日子,到底是因為在糾葛些什麼呢。
「那麼,姐姐,下面輪到你了。」南宮弦音站了起來,手指直指她的姐姐。
「他已經死了,我本來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南宮琴音站起來,「你要殺就殺吧,一切的孽果都是我釀成的,那麼我會來承擔。」
北宮沐簫看著她們兩個姐妹,他突然嘆了一口氣,口中念念有詞,然後他割開了手指,在鮮血流出來的那個瞬間,一個白色的結界落了下來,罩住了南宮弦音、南宮琴音、雲小淺、北宮逆和他五個人。
「淨化之界?你怎麼會西域聖教的法術?」南宮弦音這麼多年在江湖上也是見識很廣。
北宮沐簫自嘲的笑︰
「這個,自然是很多年以前一個故人在臨死之前教我的。她知道我命中注定會有此一劫,她說如果無法躲過,那麼就用這個結界,告訴我想要告訴的人,真相。」
「沐簫,你」南宮琴音想要阻止什麼,卻被北宮沐簫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琴音,十八年前,我們做了這個決定,本來打算是要把這個真相爛死在我們彼此的心里,然而,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們釀下了如此惡果。我們把弦音逼到了如此境界,我們的孩子們,也是這般苦不堪言。現在逆兒已經死了,我們再也不用擔心什麼了,既然沒有後顧之憂,他托付我們辦的事情,雖然我們沒有辦的完美,但是我們至少守了十八年。現在,是該告訴弦音真相了。淨化之境外面的人也不會听到,我們可以說出真相了。」
南宮琴音听了,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別過頭去,不再看北宮逆的尸體,她每次看見那個孩子,她就會莫名絕得憂傷,因為他讓她不得不去回想一個故人,一個她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
可是那個人確實那麼深刻的留在了她的記憶里面,讓她在每個夜晚,都禁不住要想起他,想起他蒼白的臉色,看見他渾身是血的樣子,看見他對她微笑,然後尸體掩埋在黃沙之中。每夜都在這樣的夢中驚醒,汗涼濕了脖子,讓人心里很疼痛。
北宮沐簫干咳了一聲,他邁步擋在了南宮琴音和南宮弦音之間,他抬頭看著那個已經是滿頭白發嗓音盡毀的女子,她曾經傾國的容顏其實一直都在他心中,他何曾忘記她的美麗,她的體貼她的可愛,可是他要怎麼去彌補這麼多年來他對她的虧欠。最苦的相愛,不是相愛不能在一起。而是我明明那麼深的愛著你,可是我還是要傷害你,而且不能對你解釋,任你恨我任你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
「弦音……其實,我想要告訴你,北宮逆,他……」
「你是想要解釋十八年前你對我始亂終棄的事情麼,我想不用了,我不會再听你的任何解釋,我現在只是想要殺了那個女人,殺了你,然後帶著我的女兒離開這里。」
「弦音,我」北宮沐簫想要解釋,可是南宮弦音已經出手,他只好拿出他的木簫來抵擋。
「弦音你快點住手!」南宮琴音看著焦急,可是她已經無力在幫忙了。
南宮弦音這個時候哪里听得進去,她右手飄飛的鐵袖是用的一招「千翼」,袖子凜冽的變化,就好像是白色的羽翼在飄飛。那般美麗的招數,確實配合了她變得猙獰恐怖的臉,南宮弦音已經殺紅了眼,她怎麼可以忘記眼前這個男人,她那麼愛他,以為此生非他不嫁,也的確等到了他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八抬大轎來娶她的日子,可是,她怎麼又可以忘記,當她一位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的時候,這個她最愛的男人帶著她的姐姐私奔了。
因為太愛,所以恨起來,才會那麼奮不顧身,想要愛到要他死。
南宮弦音的左手如鉤,在口中淺淺吟唱的同時,一招「殘月如鉤」就已經成型,北宮沐簫怎麼抵擋得住翼月教白翼和月輪的同時攻擊,白色的月光順著他的右臂劃過,鮮血飛濺。北宮沐簫持簫不穩,木簫應聲落地。
南宮弦音此時突然抽劍,她腰間有一把紫青色的軟劍,直接指著北宮沐簫的頸項︰
「說,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南宮琴音看見北宮沐簫手上,她從後面跑了上來,捂住了北宮沐簫在汩汩流血的手臂。
「弦音,我想要告訴你的是」
南宮琴音此時卻一把拉開了北宮沐簫,挺身站在了北宮沐簫前面︰
「弦音,沐簫要告訴你的是,他這麼十八年來,一直都在心里記掛著你。」
「噢?」南宮弦音饒有興味的看著他們兩個,她就像是抓到了老鼠的貓,玩味地看著即將要死的老鼠,無論老鼠怎麼掙扎,最後都只有死路一條。
那是絕美的殺人藝術。
「他的書房里面一直都有你的畫像,你送給他的東西他一件都沒有丟棄,他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真正快樂過,他一直在托人到處打听你的下落,家里專門有一間屋子,他一直要人按照你最喜歡的樣式布置著,他……」
「呵呵,是嗎?如果真是那樣,那為什麼他要在婚禮上,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離開我呢?」
「那是因為」
「夠了!」南宮弦音的劍握緊了,「我想我不想再听你們的花言巧語了,你們以為說點這樣煽情的假話,我就會放過你們嗎,我告訴你們,你們想也不要想。」
「琴音,你不用幫我辯解了。」北宮沐簫嘆氣。
「呵呵,你們倒是夫妻同心啊。要不要我發慈悲,一劍了結了你們兩個?」
「弦音,你不要殺他,若不是我,他是不會離開你的。」南宮琴音急了,她不要再有人因為她死去了,她明白自己當年是有多麼的過分和自私,害死了那麼多的人。
「是麼?姐姐也就是說我南宮弦音的魅力不如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你說的話太多了!我早就知道你們兩個有染!」南宮弦音冷冷的說,她不稀罕她的解釋,她討厭這個從小什麼都要和她搶的姐姐。若不是姐姐的存在,母親怎麼會那麼對自己。
想到這里,她竟然舉劍往前一刺。
看見她真的動手,北宮沐簫想要拉開南宮琴音,可是南宮琴音卻是一笑,一把拉緊了妹妹手中的劍,自己握著劍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你」南宮弦音有些驚訝。
「琴音!」北宮沐簫一下子接住了南宮琴音倒下的身體。
「沐簫……告、告訴弦音,是、是欠你們的,不、不是你……」
「你怎麼那麼傻啊你,我們不是都約定好了,隱瞞這個秘密的後果要我們一起承擔的嗎?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你在做什麼啊?!」
「弦、弦音……」南宮琴音對著自己的妹妹伸出了手。
南宮弦音卻是不想再看自己的姐姐一眼,可是心里卻是有別樣的滋味翻過。
「弦音……答應我,听、听著沐簫把一切都說、說完,是、是姐姐、姐姐對、對不起你……」南宮琴音沒有說完,她就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永遠的閉上了眼楮。
北宮沐簫終于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他知道,這個女子,是那麼的堅強,可是,她最終還是走了這樣的路,他和她都有無奈。
人在江湖,誰能拋棄那個「義」字。
「她是你的親姐姐。」北宮沐簫慢慢的摟著正在慢慢變涼的南宮琴音的尸體,慢慢的說。
「沒有親姐姐搶自己妹妹丈夫的。」
「她從來就沒有搶。」
「騙人。」
「我沒有騙你。」
「如果她沒有搶我的丈夫,那麼,地上死去的那個小子是怎麼回事?如果她是因為有苦衷,怎麼會帶著妹妹的丈夫在妹妹的婚禮上拋棄妹妹,還和這個男子生下一個孩子?」
「呵呵,」北宮沐簫眼中又一次流出了淚水,「逆兒,呵呵,你說逆兒嗎?呵呵呵。」
「你笑什麼?」
北宮沐簫摟緊了南宮琴音的尸體︰
「因為,整件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就是一個被我們隱瞞了的事情。」
「錯誤?隱瞞?」
「因為,逆兒根本不是我和琴音的兒子。」
「什麼?!你說什麼?!」南宮弦音驚訝的退後了一步,撞在了淨化之境的牆面上,她跌坐在地。意思是,她恨了十八年,竟然,是恨錯了?
「他的父親是多年以前縱橫西域的一個孤膽劍客池喬木,他的母親是西域聖教繼承了銀弋之瞳的銀月家族的銀月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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