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北方的戈壁灘上。那是冬天最冷的一個夜晚,祁連山上的月亮都是冰冷的。
月光下有幾道黑影竄過,他們的身形矯健,在瞬間就已經從此地消失,那是茫茫的大戈壁,戈壁灘上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沒有樹也沒有風沙。
只有野狼突然傳來的叫吼,以及很遠很遠的烽煙。
陽關和玉門關,早就已經看不見蹤跡,只有快要被黃沙掩埋的道路,和一望無際的頑石。這些石頭都是在風刀霜劍的逼迫下,慢慢的結成了這般堅硬,任風吹,也不會有任何的變化。迎面而來的風是帶著遠處的黃沙的,砸在臉上,有一種細微的刺痛。
在月的陰影之中,坐著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他抱著一把已經用了很久、劍鞘上的所有鐵質花紋都已經磨損的劍。他的長發在風中飛舞,他的眼楮一直是緊閉的,眉宇之間有一種隱秘的霸氣,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可是,他還是長著一張英俊的臉。
冬天的寒氣是越來越重了,他只有一件單衣,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死了,還是他在睡覺。總之,在這樣的天氣里面睡著,無論是誰都會被凍死。
然而,就在下一個瞬間,那個白衣男子已經站了起來,右手輕輕的握在了劍柄上。
有腳步聲。
幾個狼狽不堪的黑衣人,正在沒命的往這邊跑。他的手一分一分握緊,就在第一個黑衣人進入月色的陰影中的那一個剎那,他的劍已經出鞘,在極其寒冷的冬天,那把劍一出鞘,就是一道寒光閃過,在寒光消失的同時,地上,又多了一具尸體。
「老三?」剩下的兩個黑衣人似乎有了警覺。
空曠的大戈壁里面,除了呼嘯的風,沒有人回答他們。
黑衣人的臉上慢慢的流淌下了汗水,他們兄弟七人,如今只剩下了三個,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惹到了那樣麻煩的事情,不然說什麼都不會接下這趟活計。
黑衣人拔出了他的兵器,是一雙銅錘,他們這次,雖然活計是做成了,可是現在恐怕也拿不了黃金了。既然都是死,那麼,還不如一拼。
他抬著銅錘就往前面繼續跑去,然而跑進陰影里面,他們就感覺到了巨大的壓抑,還沒有反應過來,頭頂就傳來了颯颯的劍風,勉強舉起銅錘擋開致命的攻擊,手心卻也被震麻。此時黑衣人心中已經有了驚訝,對方的內力是如此雄厚,灌注在劍上讓人幾乎沒有防御的余地。為了活命,他毫不猶豫的揮起銅錘往頭頂攻擊,可是他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他只是覺得听見銅錘往上一直在飛,他的後心一直很涼,這會兒更加的涼,而且還涼的透心。
有液體從他唇邊滑落,他隨手一抹下來嘗了嘗才覺得是那麼的腥甜。他一低頭,就看見了自己胸口貫穿出來的劍,劍身有淡淡的紅色,在血液的滋潤下,顯得更加嫣紅,那把劍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竟然閃著興奮的紅光。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心髒已經被那把詭異的紅劍撕碎,他想起來了,在這個天下,這個戈壁灘上,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劍,有這樣的內功,有這樣快的速度。
然而,他死了,也說不出那個人的名字了。
「老七?」黑夜之中,月光之下,又是那個男人的聲音。
還是只有風在怒吼,風沙飛揚,幾乎要掩埋所有。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兄弟遇害了,可是他沒有選擇,如果回頭,他也是死,前進,還有一線生機。如果是死了,至少他曾經那麼努力的想要活過。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往前走,地面上突然出現的一只白骨一般的利刃,已經削斷了他的雙腿,他慘叫著倒在了地上。
「看你還怎麼跑!」一個俏麗的女聲音突然揚起,可是茫茫戈壁,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看見那個被削斷了雙足的男人在痛苦的滾動。
「聖女饒命,聖女饒命。」
「饒命?你幾乎殺了我陸哥哥一家哎。」
「那是小的狗眼不識泰山,不知陸家與神教的淵源,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誤會啊?」那個女子拖了很長的音,「那我也誤會你好了。」
她的話音剛落,一致尖利的白骨,從天上忽然降落,直接把那個男人的右手釘在了地面上,那個男人發出了比野狼還有恐怖淒厲的叫聲。
「聖、聖女,求、求你,求你繞過、繞過小的性命,我的眾兄弟都已經喪命了。」
「喔,那要不要我送你去陪他們?」
「小的只求聖女給我個痛快的。」男人終于受不了那個女子這樣殺人的方法,他就是這樣看著自己的五弟六弟慘死在她的白骨之下。
「嗯?痛快的啊,可是我還沒有怎麼學會‘枯魄’哎,給不了你痛快的。」她一邊說,一邊又操縱一支白骨把男人的左手也釘在了地面上。
巨大的疼痛讓那個男人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此時,卻突然有一個白衣人竄了出來,一劍斬下了那個男人的頭顱。他在斬下頭顱以後,迅速後退,從頸項里面噴射的血,一滴也沒有濺到他白色的衣衫上。
可是,地面上卻突然有一支白骨飛出來,攻擊向他,他舉劍,輕而易舉的擋掉了那只白骨,白骨的骨尖被削得很尖利,就和劍一樣。
「討厭!」戈壁上傳來了那個女子的嬌叱。
那個男子沒有說話,轉身就要走。
他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裙,頭發一直長到腳踝的女子,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楮,可是她的右眼此刻卻是沒有瞳孔和眼白之分,整只眼楮都是淺淺的銀色,在她的眉心有一枚小小的月亮標記。她手中抱著一只黑白相間的小貓。
她很漂亮,不是中原女子那樣的漂亮,是一種靈異的、帶著一點點邪氣和調皮的美麗。
「哇,殺了我的人,你就這樣走了啊?」
「反正他已經死了。」
「可是,你殺的和我殺的就是不一樣,你賠我一個人來!」
「姑娘那樣殺人的方法實在太過殘忍。」
「呸,我才不稀罕什麼道義什麼武林什麼快意恩仇,我喜歡那樣殺人,你管得著嗎你。」
男子皺眉,沒有說什麼。
「總之你殺了我要殺的人,你現在要找一個人來給我殺。」
「無理取鬧。」男子轉身就準備走,可是那個女子卻是拿著一把白骨做成的劍,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賠我!」
「姑娘,請讓開!不然莫怪我劍下無情。」
「嘻,誰怕你!」
那個女子雖然武功路數奇怪,可是她的功夫也是不弱,男子在過招的時候招招雖然都是攻擊到了女子的身側,可是每次都被她化險為夷,而她的招式,他雖然不能破解,可是也不能攻擊到他分寸。她在心中暗暗驚訝,竟然有人能接下她那麼多招。他握劍的手也慢慢變緊,平日里他握劍,都是握得很松弛,因為即使是松弛到輕輕一踫劍就會月兌手出去,他都可以輕易的戰勝對方。從來沒有遇到一個讓他真正握劍的人,然而,今天,他遇到了她。
「好了,我不打了。」女子忽然丟劍,她的白骨劍,在丟到地面上的時候竟然就消失了。
他及時收劍,若不是他那麼多年來定力超群,此時那個女子已經命喪他的劍下。
「我不要你賠我一個人了,你記得請我吃飯吧。我好久都沒有吃到玉門關的燒餅了。」
「姑娘這是……」
「怎麼?這麼便宜你了,你還不滿意啊?」女子跺腳,「不願意請 ?」
「那不是。」男子搖頭,他在中原和戈壁之間游走,從來都沒有見過這般性格的姑娘,他略微有些驚異。
「好啦,三天以後的晚上,你在玉門關外唯一的那家酒樓等我。」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如果你不等著我,我可是會來追殺你的。」女子回頭對他微笑,就在那個瞬間,就消失在了男子的面前。男子驚訝的看著女子消失的方向,那是怎樣一種詭異的輕功。
女子在幾十里以外的一處沙丘後面,突然出現,她掩口笑的開心,此刻她的臉上竟然有些緋紅,她大口的喘著氣,看著懷里的小貓,她終于笑了出聲。
「姐姐什麼事情這麼開心?」一個穿著粉紅衣衫的小女孩開口問。
「呵呵,你不懂的。」
「姐姐告訴我嘛。」小女孩開始拉著那個女子的衣袖耍賴。
「好啦好啦,告訴你,你不可以告訴教主哥哥喔。」
「嗯,我保證。」
「那我們打鉤鉤,誰說出去誰就是小狗。」女子彎腰認真的看著小女孩。
小女孩點頭,認真的伸出手和女子拉鉤︰
「姐姐,你快點說。」
「嗯,姐姐哎,遇上了一個很有趣的人喔。」
「有趣的人?就因為一個人?」
「傻丫頭,」那個女子拍了拍小女孩的頭,「你不懂的。」
不遠處,有一隊白衣的人,正在慢慢的向這邊走來,他們都是來接這兩個人的。他們的背後是高大的天山。
女子拉著那個小女孩的手慢慢的往回走,一路上小女孩一直不明白她的姐姐到底在說些什麼,可是她明白,她想要和姐姐一樣,無論去到哪里都有那麼多的人陪著,都會有人擔心,而且會那麼多的法術。姐姐刁蠻,但是教主哥哥和陸哥哥都很喜歡她,她有的時候很殘忍,她有的時候又對流浪的小貓有特別的好感,她是唯一一個可以進到聖山里面和「神」對話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她身上。
小女孩看著她的姐姐,她知道,她在心里,是那麼深刻的渴望著,那種萬眾矚目。
「姐姐,我什麼時候才能和你一樣成為聖女呢?」
「你想要做聖女?」那個女子聞言也是開心的笑了,「可是,教里的聖女只有一個喔。」
「嗚,為什麼,我也想要做嘛。」
「呵呵,你可以去告訴你的教主哥哥啊,讓他再給你一個。」
「真的可以嗎?」
「呵呵,當然可以。」
她們的聲音一直遠遠的在戈壁上回蕩,那個時候的她們,都不知道,事情會怎樣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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