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月在端著藥碗出去的以後,雲小淺回身坐在了床邊。她沒有理會自己是不是需要什麼藥,傷口已經讓絡月處理過。沒有性命之憂,可是現在的北宮府,外憂內患,哪里有時間來考慮她自己的傷勢。
她怎可能忘記,自己的身世。她自從第一眼看見北宮沐簫的時候,她就知道眼前的中年男子到底是誰,她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于是,就裝作是忘記了,無論對誰都說是忘記了,然後,久而久之就真的以為自己是忘記了。
第一眼看見北宮逆的時候,她以為這個人是她的哥哥,同父異母的親生哥哥,所以她用盡了力氣要去保護他。雖然不能分清楚這種保護是出于親情,還是出于在那一次相遇時候的感動。琴瑟和諧,這種事情是多少人可與而不可求的。
可是,當真相被揭穿,他們之間什麼關系都沒有。雲小淺現在的心情,恐怕這個江湖上沒有人懂。
北宮逆的呼吸早就已經停止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體溫還是保持著那麼溫熱。脈搏沒有任何的反應,他保持著那樣的一張寧靜的臉死去,應該是很幸福的吧。不然,要他怎樣去面對付煙淼和雲小淺的事情。
雲小淺忍不住伸手,她輕輕的拂過北宮逆的臉頰,恐怕這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那麼近的相處了,不久以後,北宮府如果會留存下來,他會被埋入黃土之中,隨著紫檀的棺木一起腐爛。而她,不知會歸往何方,會在江湖上流浪,然後埋骨他鄉。
「雲小姐。」是巽風的聲音。
「有消息了麼?」雲小淺直接竄了起來,沒有顧及到自己的傷口,她咬牙,有些吃痛。
「輕塵公子現在很好,」巽風恭敬的立在門口,他的白袍垂地,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上官末塵和君家的人沒有為難他,只是……」
「只是什麼?」雲小淺已經走到了門口。
「只是,我見到輕塵公子的時候,被上官末塵發現了。」
「什麼?!」雲小淺猛的推開了門,竟然沒有穩住直接撲了出去。
巽風即使的接住了這個女子,看清了她身後可怕的傷口以後,巽風也不由得為之一震,她是為了保護少爺才受這樣重的傷,巽風突然覺得少爺是很幸福的人。
「小姐放心,上官末塵沒有為難屬下,他只是讓我給小姐帶幾句話。」巽風放開了雲小淺,雖然已經放開,可是他的手指有些不由自主的穿過了她的頭發,那是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什麼話?」
「他說,他只是想要見小姐一面,今夜在北宮府的某一個地方。如果小姐願意的話,那麼請吹響笛曲,他會出現相見。」
「然後呢?」雲小淺明白了,但是又似乎不明白。
「他說,如果小姐不願意見他的話,那麼他就明白了小姐的選擇。他會放手做最後一搏。」巽風慢慢的說,他細致的注意著雲小淺的瞳孔慢慢收緊了,他的心也緊了。
雲小淺沉默,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北宮逆的房間,然後點頭,沒有說什麼。
「小姐,我會寸步不離的跟著你,少爺要我保護你,我會做到。」
「謝謝你,巽風。」
「小姐,北宮府還有很多事情要麻煩你,所以,現在請你好好休息吧。」巽風繼續說,他說話很和氣,不像是藤一那樣的,不是上官末塵那般?嗦的,不是北宮逆那種不喜歡說話的。而是一種溫和的語調,說出他想要你做的事情。
雲小淺沒有拒絕,她也覺得她很累了,需要休息。
「老大,我們這樣一直一直等,已經延誤了戰機。你到底在想什麼?」在山下駐扎的營地里,最大的軍帳里面有一個士兵不理解的向上官末塵抱怨。
「是啊,孩子,你在猶豫什麼?」一個白發斷腿的老者,坐在年輕人身邊,他捋著胡子皺眉問道。
上官末塵坐在中央,他身著黑色的戰袍,他沒有一身漁夫打扮,長發也規矩的束起,儼然有貴冑和將門之風。他沉默的看著面前的沙盤,看著北宮府的所在,半晌都沒有說話。
「因為一個女人,就值得如此嗎?」有個早就已經等不及的男人,終于月兌口而出。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愕然的看著上官末塵,又看著那個男子。他們其實心中都明白這個意向果斷老辣的首領是絕對不會有任何拖拉的,要斬斷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會猶豫。然而,這一次,他竟然猶豫了,這種猶豫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大家都明白,只是不曾挑明。
上官末塵抬頭,有些木訥的看著他。
「老大,你要知道,我們兄弟跟著你出生入死,東躲西藏,最後都不是為了看到你能大仇得血,我們沉冤平反麼?你要搞清楚,這個時候,已經不僅僅是你的私人恩怨了,有我們眾家兄弟的性命,有那些平白無故為了你犧牲的人,比如君老爺子的外孫。那個一出生就代替你死去的孩子!你怎麼可以為了這點兒女情長,就如此拖泥帶水!」
上官末塵沒有說話,他的眼楮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是這樣,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們的老大。」男人雖然說著激進的話語,可是他死死的盯著上官末塵的眼楮,他想要激起這個人的斗志,因為一天天看著他憔悴,看著他這般消沉,他做手下的也很擔心。
「孩子,我知道那個丫頭對你有很重要的意義,可是,眼前的現實不得不催你做出選擇,末顏不幸已經死了,你已經沒有後路選擇和犧牲。錦朝的軍隊正在聚集,就算你不想要報仇,你也為我們大家想一想。」君家的老人,苦口婆心,他看著眼前的孩子,他一直將他當做自己的親孫子撫養,他為了保住他,放棄了多少東西,背了多少罵名,如今,他不能讓上官末塵放棄。
然而,再場所有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上官末塵心里在想什麼。他雖然臉上是死一般的寂靜和木訥,可是他在心底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打算。如今的苦相,只是做出來給大家看了,讓大家覺得他是為了一個女人就情願放棄一切的為情所困的人,這樣軍心就會散,錦朝的軍隊就會輕敵。這個時候,他再重新收拾河山,一定是可以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的。至于等待,他是在等一個和他合作的人,一個叫做葬月伐的西域女子,他在等她去北宮府確認,北宮逆是不是已經死了。如果北宮逆已經死了,那麼他就可以直接攻入,然後將那座山作為自己的根據地,向錦朝發難。如果沒有死,那麼,他只能選擇他最不想選擇的道路。他要打垮北宮逆,他要用最最殘忍和決絕的方法去打垮他。
葬月伐是西域聖教的聖女,她來到中原的目的就是殺死北宮逆,那朵浣花也是她拿出來的。雖然南宮弦音和翼月神教提前退出了他們的行動計劃,可是也沒有影響到大局,總體的趨勢還是很好的。
葬月伐喜歡穿粉紅色的綢衫,她落地的時候,腳下會有幾多花長出,然後又瞬間枯萎。她喜歡這樣的小把戲。
「我的上官公子,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說吧。」
「你猜我會不會問你想要先听哪個?」葬月伐微笑,手中的花鋤點地。
上官末塵皺眉。
「好吧,好消息是,北宮逆已經死了。」
聞言,再場的所有人都暗自放心,臉上露出了很高興的表情。然而,上官末塵臉色根本就沒有改變,示意葬月伐繼續說。
「壞消息是,那朵碧蕺我沒有能拿回來,雲小淺把它喂給了已經死去的北宮逆。」
在座的人都不明白葬月伐是什麼意思,但是上官末塵明白了,他是永遠不會有十株碧蕺了,因為世界上剩下的九株都在他身上,唯一少的一株被雲小淺喂給了北宮逆。那麼,看來他不得不逼自己選擇那條他最不想要選擇的路了。
「公子今晚是會上山麼?」葬月伐微笑著問。
官末塵起身,他要好好去準備一番。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你的事情不是已經做完了麼,你可以回去了。」
「呵呵,公子何必說的那麼不近人情,雖然我們只是合作關系啊,我想要去哪里,公子並管不著啊。」
「隨便你。」上官末塵沒有理會別人的驚訝,挑起帳簾就回到了自己的大帳里面。他討厭葬月伐這樣的女人,她心計很深,而且她很狠毒。女人有點心計也就罷了,恐怖的是她的狠毒,狠毒到沒有任何的同情心。她眼里只有利益,她現在還不走說明她還有事情要做。至于是什麼事情,上官末塵是不想要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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