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一坐在大帳里面,靜靜的在看著那個沙盤。他手邊的葡萄酒,一點都沒有動。雖然是在看沙盤,可是,藤一似乎沒有關注江南,他關注的方位似乎偏北。
看到黃河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了馬蹄聲,軍中似乎有些混亂。藤一轉身,有士兵跑進來報告他︰
「大人,京城有信給你。」
「京城?」藤一不解,不過他接過信封,那是一封家信,藤一明白,雖然他沒有接受家族姓氏,但是他還是認得那個家族的信封和徽章,打開來看,只見信封上寫著︰
「京城有變,墮星樓焚毀,皇後重病,皇帝已不臨朝數日,皇子欲動,各方勢力相互傾軋,速歸。」
藤一冷笑,然後不屑的將那封信燒毀,那個家他從來沒有回去過,他在他們的眼里畢竟只是一個外人,所以現在他們有難,他也不會想要幫助他們什麼。
「大人?」看見一向溫和的藤一露出那種表情,送信的小吏有些驚訝,不知道信上說了什麼,他有些擔心。
「沒什麼,謝謝你。你可以下去了。」藤一在那個小兵走開以後,他皺緊了眉頭,現在,胡人的兵馬有三分之一都進入了中原,雖然是幫助圍剿,還有三分之二在北方隨時威脅著錦朝,他們可以兩面夾擊,那麼滅亡錦朝也不是什麼難事。
諸位皇子當中,除了太子,還有恭王、睿王、誠王、敏王、毅王等等皇子,他們背後有不同的勢力在斗爭。皇子之中,論才德韜略,非睿王、敏王莫屬;若是提及武功兵法,則是毅王為佳;至于仁德慈和之大行,莫過于誠王;太子本人則尚無為,這麼多年不過是討得皇帝的信任,做個好大哥,然而他是否韜光養晦善弄權術也未可知;恭王與各國使節交涉頗多,也對政事熟悉,只是他的醉心于佛法是否是為了保全自己的計策。以上諸位皇子,各有各的母妃,乃是皇帝為登極之前的子嗣,年齡也大些,而但惠王,年齡最小,今年不過十五歲的年紀,可是深的皇帝的寵愛,更是皇後唯一的孩子,此子也是生來聰慧,有帝王相,皇帝幾欲立為太子,都被滿朝文武拒絕。
個中因由交錯,也不是藤一能理清的,他只是知道,此番皇後病重,皇帝不朝,是胡人的機會,也是各位皇子的機會。
北宮府,似乎也就沒有什麼攻擊的必要。藤一是如此想的,可是,藤一感覺到身後有人,他抽出紫電彎月,直接向身後劈去,而他只听見「叮」的一聲,他感覺手中的刀都有震動。能傷到紫電彎月的兵刃這個天下並不多,藤一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
「你似乎很閑。」
北宮逆的白玉簫駕著藤一的刀,他收手,沒有說什麼,只是將桌上的葡萄酒一飲而盡。然後喝得有些急,他輕輕的咳嗽,然後坐在了藤一的對面。藤一看他喝酒,嘆氣。要知道北宮逆是不會喝酒也從來不喝酒的,想到這里,藤一坐在了北宮逆的對面,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然後抬起杯子,全部喝下去,再次給北宮逆和自己斟滿。
「黃沙漫,卷玉關,關關是征途。城關明月戈壁,只垂重重迷霧。葡萄美酒把盞,何消陳倉暗度。晨鐘暮鼓,誰羨英雄歸路?」北宮逆慢慢的吟了這首詞。
「‘葡萄美酒把盞,何消陳倉暗度’?呵呵,好詞,好詞。」藤一笑,然後喝盡手中的酒,他起身,看著北宮逆︰
「北宮公子你果然深藏不露,藤一我服了。」
北宮逆只是自顧自的喝著那葡萄美酒。
「好,我明日退兵。」藤一突然說,他的口氣毫不猶豫。
反而是北宮逆有了些許的驚訝,他看著藤一,不明白為什麼他還沒有開口,藤一就做出了讓他始料未及的決定,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來找藤一,只是在離開書房以後,他不知道可以去什麼地方,可以在那個家里待著做什麼。上官末塵不是朋友,藤一至少不是敵人,于是北宮逆就來了。北宮逆沒有想到,他第一次喝酒,竟然是和藤一。
「公子博聞強識,自然知道朝中、江湖中不乏為了天下太平而仗劍策馬的人。然而,他們個個不得善終,犧牲自我求得天下安康,然而不過數載,斗轉星移,又是亂世。胸懷天下,兼濟世人,本是藤一的理想,也是如此努力去做的。近日,突然覺得累了,不知如此,到底是為什麼。」
北宮逆聞言,笑,他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不必回答。藤一只是想要敘述,若是要問,自然會問。
「皇帝始終情深,何奈天下,當日姬宮涅為搏褒姒一笑,不惜亡國。我朝諸皇,也不過是如此,自先帝創建錦朝而來,那城頭的一躍,可謂給錦朝開了個不好的頭呵。如此,又何來公子手上的白玉簫,以及多年前,聞名天下的‘玉簫公子’。」
「情深不壽。」北宮逆說得很輕,他撫模著那支白玉簫。
「那麼公子又是為了什麼堅持至今?」藤一看著北宮逆,「既然情深不壽,公子何苦和胡人、錦朝作對?」
北宮逆自嘲的笑了︰
「因為私心。」
「私心?」藤一不明白,他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在父母亡故之後,在家族受到翼月神教攻擊之後,在和上官末塵斗爭之後,就要帶著舉家和錦朝作對和胡人的大軍作對,他這樣無疑以卵擊石。
「再者,我本就一個不會長壽的人。」北宮逆沒有解釋,他只是淡淡的補充。
藤一不明白,但是他也不想明白了,他只是覺得身心疲憊,不知道那麼多年來,他到底在追求什麼,錦朝的太平,還是天下的安康。
「既然藤一公子要退兵,那麼我也便告辭了,叨擾了。」北宮逆起身,他身形極快的消失在了藤一眼前,藤一沒有看他,而是定定的看向了那個沙盤,然後他自言自語︰
「私心?」
那麼,他的私心,又是什麼呢。
北宮逆回家的時候,他看見了上官末塵站在門口等著他。
「北宮逆,我已經命君家的人明日在外圍與他們開戰。」
「我會出兵配合你。」
「藤一怎麼說?」
「他說他明天會退兵,很多事情在發生以後,他覺得很累,」北宮逆淡淡的解釋,他看著上官末塵,「你不去看看她麼?」
「我相信碧蕺,」上官末塵有些奇怪的看了北宮逆一眼,「我發現你和我真的很像。」
北宮逆不置可否︰
「碧蕺救的是傷,卻治不了病。」
「能治好她的病的人,不是我,」上官末塵深深的嘆氣,他看著北宮逆的眼神里面有很深的落寞,還有其他很復雜的神色,「北宮逆,你應當比我清楚得多,她今天變成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你。若不是你,她是不能參加到這場江湖的混戰之中的,那個時候,你我注定的一戰,也不會讓她為難。」
北宮逆搖頭︰
「公子不覺得這麼說,有些偏激麼。」
「偏激?呵呵,北宮逆,我們不談這個,再談下去,我覺得我會忍不住和你打架。」上官末塵自顧自的說。
北宮逆點頭,他知道上官末塵和他在這個話題上是永遠打不成共識的。北宮逆不再說話,他只是看著月色,慢慢拿出白玉簫,開始吹一首曲子。
「對了,你的家里一定是有內奸的。具體是誰,你自己查吧。」上官末塵很不客氣的打斷了北宮逆的簫聲。
北宮逆沒有停止,只是用簫聲送著上官末塵離開。月色皎潔,而在月色下,狡黠的不僅僅是人心吧。
就在這個時候,北宮逆突然覺得身後有肅殺之氣,他迅速回身,才躲開了那突如其來的暗器。北宮逆看著一片漆黑的庭院,他沒有出聲,可是握緊了手中的白玉簫。或許是聞得他的簫聲突然停頓,艮山這個時候現身了,他是在八個精英之中排行老六的人,善于用腿法,他經常穿著一雙鐵靴。
艮山歉意的看了一眼北宮逆,似乎讓他的少爺涉險是一件很不對的,他抬頭看向對面攻擊少爺的人的時候,他驚訝,不禁月兌口而出︰
「是你?!」
北宮逆笑著拍了拍艮山的肩︰
「你沒有想到吧?」
對面的人,一身的白衣,背著弓。他是巽風。他左眼的傷疤,清晰的展現。艮山似乎不相信自己的七弟竟然會對少爺動手,他不解的看著巽風︰
「你真的是我七弟麼?」
巽風不說話,他握緊手中的長弓,他的眼楮不知道為什麼渾濁,他沒有看著北宮逆和艮山,他看著地面。
「艮山,你不用驚訝,巽風其實是很早就想對我動手了,」北宮逆看著對面的巽風,「從我讓兌沼澤修煉那門功夫開始,你就是恨我的吧?」
巽風什麼話都沒有說,艮山聞言卻是一驚,少爺怎麼這件事情都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北宮逆突然出手,他的手法很快,巽風都沒有來得及反映,艮山看見少爺出手,心中一驚,少爺是要殺了這個叛徒麼。然而,北宮逆只是點中了巽風的穴道。他看著巽風︰
「好了,艮山,你帶你七弟下去好好休息,不要逼問他什麼。他也是無奈之舉。」
「少爺?」艮山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這個年輕人了,他凌厲的手段誰不知道,這個時候竟然放棄了殺死對自己不利的人,他到底是怎麼了,記憶里面的少爺,從來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北宮逆卻沒有回答艮山的話,他只是深深的吸了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的後背有些涼,
如果不是發現的早,那麼,他現在已經死了。
沒有想到,最後差點殺了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心月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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