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絡月已經睡下了,她突然從夢中驚醒,冷汗順著脖子涼濕了後心。她看著外面月涼如水,披了一件衣服就起來。在庭院里面,隱約可以看見幾處燈火,還有北宮家夜間的明崗,幾處暗哨的人很警醒,雲小淺看得出來北宮府在防守上面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房間里面的燈突然亮了,雲小淺有些驚訝的回頭,才看見點燃了蠟燭坐在書桌旁邊的北宮逆。北宮逆看見她回頭,也是自己拉了拉已經掉落的披風︰
「你醒了?」
「你」雲小淺有些奇怪,北宮逆怎麼會在這里。
北宮逆有些困,他方才一直趴在書桌上,也沒有睡多久,因為听見了響動聲醒來,看見雲小淺醒了,他就點燃了燈。
「這里是我的書房,我自然在這里。」
雲小淺有些不解,她指了指北宮逆︰
「你不是有房間的麼,怎麼不回房去睡?」
「還有很多事情啊。」
雲小淺走了過來,坐在了書桌旁︰
「現在情況如何,還是很難麼?」
北宮逆搖頭,藤一明天撤軍,應該是很好的形勢了。他只是隱約覺得,這場戰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京城已然有變,那麼藤一應該很快會回京。睿王和敏王之間的爭斗也該出個結果了,自從太子被廢、二皇子故去、三皇子戰死以後,二王之爭早就讓朝野動蕩不堪了,此番京城出事,應該也和這個有關。龔家始終是堅持支持敏王的吧,若不是先時對睿王做出那等事情,敏王早就已經立為皇儲了。干系到龔家的利益,何況此時八公主也舉足輕重,藤一不回去也是不行的。」雲小淺緩緩道出,朝廷里面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她那麼了如指掌。
北宮逆暗自驚訝,他雖然一直在關注皇朝,「二王之爭」也是人盡皆知,可是以後的這些事情,恐怕沒有什麼了解的人是說不出來的吧。他沉默,最後點頭︰
「是了,藤一明天起程回京。他承諾他會退兵。」
「那也就是只有胡人的軍隊了?加上你和上官末塵的人馬,君家和你的人,里外夾擊,勝利應當之日可待吧。」雲小淺雖然口上是這麼說的,可是她明白,北宮逆的表情並非是輕松的。
「巽風今天下午想要殺我。」
「什麼?!」雲小淺聞言驚訝的站了起來,巽風?那個溫和如斯的男人,對北宮逆的話都言听計從的人,北宮逆在他的眼楮里不是一個神一般的存在嗎。
北宮逆只是搖頭嘆氣︰
「那並不是他的本意。」
「怎麼講?」
北宮逆卻沒有說話,他起身,拉著雲小淺就從窗戶跳了出去,然後他飛快的拉著雲小淺往北宮府的深處走了過去。雲小淺跟著他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北宮逆的輕功其實很不錯,甚至和她相差無幾,才幾個月沒見,他的輕功就精進到這個地步麼。
北宮逆拉著雲小淺去到的是北宮府深處一處很簡單的小閣樓,閣樓的門口有一個很老很老的老太太掌燈,她竟然在微弱的燈光下,在繡花。她感覺有人來,抬頭看了一眼︰
「少爺,這麼晚來啊?」
北宮逆點頭,拉緊了雲小淺的手︰
「這位是……」
「我知道,」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她起身上下大量了一下雲小淺,她竟然是對著雲小淺施禮,「老身見過雲小姐。」
雲小淺有些奇怪︰
「你認識我?」
老太太卻不再答話,她重新拿起了針線活,讓開了一步,她讓開那一步的時候,雲小淺就感覺到了這個老婦人有深厚的內功,她的內力修為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及的,她讓開的時候,她身後出現了一條小道,很狹窄的小路,一直通向了地底下。
北宮逆拉著雲小淺從那條道路走了下去,一邊走他慢慢的說︰
「她是祖父在的時候就已經居住在這里了,一直負責守衛這里。」
「這里是……」
「是北宮家培養自己最精銳部隊的地方。」
雲小淺心中咯 了一下,她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小時候從事殺手行業的一切所見,原來不僅僅是殺手,連一般的人家,都是有這樣的機構來讓小孩殺人和服從管教的麼。
閣樓雖然已經荒廢,但是在閣樓下面是燈火通明的,而且是個很寬敞的地方。子啊進口處的一間大房子,很像是監獄,有無數的人穿著黑色的衣服,關押在那里,他們被蒙著眼楮,每個人都握著自己的兵器,神色緊張,似乎時刻都有危險一般。听到有了響動,他們竟然一致的向右響動的地方攻擊而來。北宮逆下意識的拉近了他和雲小淺的距離,那些兵刃在砍到了鐵柵欄的時候,發出了叮叮的聲音。
北宮逆慢慢的和雲小淺一起走過這段路,他在走到了一處狹小的走廊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雲小淺︰
「我知道,或許給你看了這個地方以後,你會很討厭我。」
雲小淺一驚,她看著黑暗里面的北宮逆,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北宮逆沒有在說什麼,拉著雲小淺繼續往前走,走出去沒有幾步,就有了很強的光亮,雲小淺突然在這個時候開口說︰
「我不會。」
北宮逆深深的吸氣,拉著雲小淺出去,在出去以後,路面竟然消失了,雲小淺一時平衡不好,還好北宮逆及時拉住了她,將她拉到了離出口有五里的一處鐵鏈上。這個時候,雲小淺才看清,從她剛才出來的地方以下有一個很深的坑。在地下的一個很深很深的坑,一般人再好的輕功也是上不來的。而在這個五十丈高的地方,有很多的鐵鏈連接到中心的一根石柱上,石柱頂端有一個台子,可以站人。北宮逆拉著她,慢慢的走過去。
走的時候,雲小淺就听見了很多打斗的聲音,有兵刃相擊的聲音,也有臨死時候的慘叫。她忍不住往下看,看到的卻是一片黑壓壓的人,他們沒命的在互相廝殺,而坑底的地面,已經都完全變成了黑色。那種黑色泛著紅,是人的血水染過,干後又一次被染紅的顏色。整個地區,都彌漫著濃厚的血型味。雖然雲小淺也見過了不少刃血場面,可是還是受不了這樣的視覺沖擊,她覺得月復部有了一陣又一陣的絞痛。
終于走到了台上,北宮逆看著雲小淺蒼白的臉色,他只是拍了拍雲小淺的頭︰
「好了,我們到了。」
雲小淺看著他︰
「為什麼帶我來這里。」
「乾天、坤地、艮山、坎水、離火、震雷、巽風和兌沼澤,就是從這里出來的。」
「巽風?」雲小淺看著下面的血型,想起了巽風的一身白衣,「他們都是這里的生還者?」
「嗯,」北宮逆點頭,他看著下面還在廝殺的人,他臉上是很悲傷的神色,本來拉著雲小淺的手,在這個時候他松開了雲小淺的手,「兌沼澤也就是因為要活下來,所以她練了一門邪功,她的身體也從此不再長大。」
雲小淺知道,她听聞巽風和離火說過,兌沼澤,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神秘的女子,她到底是在堅持什麼,或許是因為巽風?
「巽風是因此恨你的嗎?」
「巽風?」北宮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不恨我,他沒有恨過我,他們八人中的確有人恨我,可是不是巽風。」
「那是誰?兌沼澤?」
北宮逆搖頭︰
「你一定認為巽風是愛著兌沼澤的吧,所以才會想要殺我。」
雲小淺有些莫名的點頭,難道不是麼,離火還有坤地都是這樣告訴她的。
「無論乾天,無論坤地、離火、震雷,每個人都以為巽風是愛著兌沼澤的,其實不然。巽風深愛的人,是坎水。而兌沼澤,才是是深愛巽風的人。若不是巽風,她不會想要練就那樣的一門功夫,為的,不過是可以繼續和巽風走下去。」
「坎水?!」雲小淺突然明白了。
「而恨我的人,是坎水。」
「她為什麼要恨你啊,她喜歡你?」雲小淺一時間又不明白了。
北宮逆聞言,一直神色憂傷的他突然笑了笑,他伸出她蒼白而修長的食指,點了點雲小淺的額頭︰
「你以為所有人都是你啊。」
雲小淺一下子懵了。
北宮逆看著雲小淺懵了,他在心里笑了,但是他搖頭︰
「他們八人,雖然以兄妹相稱,其實不過是因為最後一起活了下來的緣故。他們本來沒有什麼血緣關系,都是孤兒或者是我選入的人。坎水恰好是我選進來的人,她本來是我的侍女。在我小時候學劍的時候,我看她天賦極高,我學劍術,她在旁邊看一遍就能基本領會,于是我覺得她很適合,就把她送了過來。」
「她就因為這樣,所以就恨你麼?」雲小淺看著下面的血水,若有所思。
「不是,因為她還有一個親人在府里。」
「誰?」
「絡月。」
「什麼?!」雲小淺驚訝,絡月?那個?嗦又咋咋呼呼的丫頭,竟然有個北宮府精英的親人?
「是,坎水是絡月的姐姐,她不平于我為什麼將她送到這里來。她此生染血,而她的妹妹卻可以那麼幸福的生活在寧世。而且,由于絡月當時年紀還小,我也沒有告訴她,她還有這麼一個姐姐。坎水認為是我故意為之,所以,無論後來巽風和我怎麼給她解釋,她都認定是我算計的結果。」
「若我是你,我也不會告訴絡月。告訴她不過讓她徒增煩惱。」雲小淺慢慢的說。
「坎水善于用毒,那塊藍色的石岩,就是她當年毒術的見證。」
雲小淺順著北宮逆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她驚訝于那個女子的毒術,然而,就在那個瞬間,她明白了北宮逆要對自己說什麼。坎水善于用毒,也就是說,她懂得怎樣的植物混合在一起會產生毒素。而她,正好在湘江上游,她最有可能給煙淼下毒。
而她,巽風是深愛她的,因為她的關系,巽風不得不對北宮逆動手。
坎水,原來是坎水。那麼,也就是說,現在包圍北宮府的,是兩對人馬,而不是里外夾擊的問題。是北宮府要怎麼突圍,而關鍵的問題在于,反叛的坎水,對北宮府很熟悉,她很了解北宮逆,也了解北宮府的明崗暗哨。
看見雲小淺臉色變了,北宮逆只是笑了笑︰
「放心,若是北宮府破了,我會送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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