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宮逆,你在干什麼?!」上官末塵听到了響動,他趕過來的時候,竟然看見了一個渾身是血、頭發披散、衣衫襤褸的人,在對著一個斷壁殘垣發瘋。他看清楚了那個人是北宮逆的時候,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然而仔細一看,他就知道北宮逆現在已經身負重傷,他可能還中了毒,然而,他竟然毫不顧忌自己,一直在挖著什麼。
上官末塵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他快步跑了過去,可是沒有幾步,他就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竟然是北宮家的白玉簫,他震驚,北宮家向來把白玉簫視為至寶,雖然北宮逆一向是個驕傲的人,可是,他竟然都把白玉簫隨意丟棄在地上,他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北宮逆!」上官末塵一把拉住那個已經滿手是血的人,北宮逆的雙手已經慢慢都是傷痕、血和泥土。
北宮逆木然的看了上官末塵一眼,他掙開了上官末塵,繼續挖著,像是沒有听見上官末塵的話。
「北宮逆,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快點給我住手,雲小淺呢?」
听見了雲小淺的名字,一直沒有表情的北宮逆,突然有了笑容,他給了上官末塵一個微笑,然後他在笑的時候,竟然有一串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雲小淺?呵呵……」
「對,小淺,她在哪里,北宮逆你」上官末塵看出來北宮逆傷的不輕,他一把拉住他,給他輸入真氣,在這麼下去,北宮逆恐怕命不久矣。
「她在下面。」北宮逆突然收攏了笑容,「哇」的噴出了一口血來。
聞言,上官末塵怔住了,他看著那個廢墟,他不敢相信的看著北宮逆,北宮逆卻再也沒有看他,繼續開始挖。上官末塵呆住了,他在很久很久的靜默以後,突然暴怒了,抓起北宮逆的衣領︰
「我不是要你好好照顧她,你怎麼回事你!」
北宮逆笑了︰
「上官末塵,你何苦推卸責任。你若大膽,不如直接告訴她你到底是什麼人,然後說不定你現在已經有了半壁江山,她也至少落得了一方之王的寵愛,將來說不定也是天下的女主。你明明有能力照顧她,你又有什麼必要把她推給我。」
上官末塵被北宮逆問的懵了,他咬牙︰
「可是她愛的是你,是你這個明明對她有情,可是還要考慮種種、算計種種,不敢直接面對自己感情的懦弱的男人,北宮逆,你敢說你不自私嗎,你又敢在她面前承認你早就知道你不是北宮沐簫和南宮琴音的兒子的事情嗎?你不敢!」
北宮逆淒然的笑︰
「我是不敢,我不想她難堪。」
「所以,現在她死了,你也解月兌了。」上官末塵看著北宮逆,他知道他們此生都是得不到的,沒有幸福的人。
北宮逆搖頭︰
「無論她又沒有死,我都要見到她的尸體。」
上官末塵看著北宮逆那樣,他突然含著眼淚笑了︰
「北宮逆,我終于知道為什麼我比你先認識她、對她比你好,而最後她會愛上你了。好,我幫你。」
說畢,上官末塵一指封住了北宮逆的穴道,替他療傷,然後從北宮逆懷里掏出了那只裝著碧蕺的小袋子,喂給北宮逆了一支碧蕺以後,上官末塵才緩緩的開口︰
「你傷的太重,我可不想你太早的去陪她。我還要你活著,陪我一起受苦受煎熬呢。」
北宮逆看著他。
上官末塵給了北宮逆一個淺淺的笑容︰
「放心,我會找到她。」
上官末塵點了北宮逆的睡穴,上官末塵在北宮逆沉沉睡去以後,才終于跪在了地面上,他終于流出了淚水。
雲小淺,你若是就這樣死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你死的時候,竟然還是為了這個混蛋嗎。你還是為了他就真的不管我了嗎,我們八年的交情,竟然就不及他和你八個月的糾葛嗎?
上官末塵狠狠的錘向了地面,然而,就是這樣的一錘,他覺得廢墟里面又有了一些塌方。上官末塵抬眼看著那個已經快要出現的出口,他不禁看了一眼昏迷的北宮逆,他看見了他那雙手,他突然消弭了所有的恨意。
他當得起,若是換了他,他可能會傷心,然而,他不會去挖那個廢墟,因為他會告訴自己,她已經死了。
上官末塵一步一步朝廢墟走去,突然,他听見了微弱的申吟聲。一時間很激動,他快步跑了過去,然而,他看見的景象讓他再也激動不起來。
在廢墟之中,有一個因為巨大的石壁整體塌陷下來搭起來的三角區域,在那個區域下面傳來聲音,問題是在那個石壁下面,是更多的石屑和木屑,還有一根巨大的橫梁。橫梁很快就要斷了。
「雲小淺?」上官末塵試著喊雲小淺的名字。
然而沒有人答應。
「雲小淺?!雲小淺!」上官末塵走近,他心跳得很厲害。
「北、北、北宮、逆、逆,是、是你嗎?」廢墟下面,傳來了雲小淺的聲音,她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虛弱。
上官末塵知道,她一定受了重傷,他也不管雲小淺竟然是在找北宮逆這個令他難過的事實,他只是說︰
「是我,你還好嗎?我馬上救你出來。」
「不、不用了,咳咳咳,」雲小淺費力的說著,「我、我被那根、根橫梁壓死了,你、你自己、快點走吧。輕、輕塵會、會救……」
雲小淺沒有說,她就已經沒有了聲音,上官末塵急了,他用力搬開那塊石壁,看清楚了雲小淺壓在一個老婦人的上面,那根橫梁壓在她的後背上,正好壓在腰間。她的腰部已經血肉模糊,上官末塵都不敢想象那是怎樣一種劇烈的疼痛。
看著雲小淺那樣,上官末塵拔出了星墨,砍開了那根橫梁,小心的把雲小淺抱起來,然後抱到了地面上,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北宮逆的身邊。上官末塵看著外面夕陽如血,他知道,這場戰爭,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若不是他,雲小淺不會著力維護他,北宮逆不會因為雲小淺的關系就傾盡了力量來保護他和錦朝作對,也或許是因為坎水,胡人的軍隊很快就要攻進來了。而他,他能做什麼呢,他從小就在黑暗中長大,他和哥哥,都是在黑暗中磨礪的利刃,為的,不過是把那個魔鬼從高位上月兌下來,和他們一起墮落到最黑暗的深淵。
歸根結底還是那個魔鬼,上官末塵咬牙,若不是他,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和江湖有什麼糾葛,也不會和雲小淺認識,更加不會扯上碧蕺,也不會遇到北宮逆,更加不會有和翼月教的糾葛,他終于明白,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
哥哥已經死了,哥哥的死是必然。哥太想要復仇,為了復仇不惜一切代價,可是,復仇就一定對嗎。上官末塵看著夕陽,一邊給雲小淺喂下了一朵碧蕺。就算擁有了天下四大名劍又能怎樣,就算擁有了十株碧蕺又能怎樣,就算可以逆生死,就算一家人團圓又能怎樣。他們到最後,還是什麼都得不到,什麼都沒有,想要守住的守不住,想要愛的愛不了。
上官末塵想著君家的老人看他的眼神,那種眼神是憐愛,但是憐愛里面有其他的東西,帶著一種莫名的痛心。他知道那種痛心,雖然他從未為人父,但是上官末塵能明白那種痛苦,喪失愛子的痛苦,犧牲唯一孫兒的痛苦。
君家的老人是愛他的,更加忠誠于他的父親,所以才會放棄了錦衣玉食,放棄了自己的孫兒的性命,所以才會帶著他逃離,來到江湖,來到他們所不熟悉的世界,韜光養晦。
老人應該是比他還要恨得深,所以因為養育之恩,上官末塵不能回頭,他確實沒有什麼恨意,可是,他不能接受老人那樣的眼神。他會不安的,然而,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告訴雲小淺,雲小淺也不知道。北宮逆知道,但是他不會說,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
上官末塵嘆氣,夕陽消逝,天下只剩下了黑色和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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