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末塵沒有理會坤地和他的八個手下的驚訝,他抱著雲小淺慢慢的來到了北宮逆的身邊,此時已經因為听到了巨大的響動來到的北宮家的守衛,雖然就在周圍,可是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就這樣看著上官末塵來到了北宮逆的身邊。
北宮逆抬眼,眼中沒有一絲驚訝,眼中的光芒像是靜靜的流水。
上官末塵扯動嘴角,對北宮逆露出了一個笑容︰
「謝謝你遵守我們的承諾。」
北宮逆不置可否。
上官末塵將手中的雲小淺交給北宮逆抱著,上官末塵無奈的說︰
「好好看著這個家伙吧,不要再讓她尋死覓活的了,你胸口的傷,恐怕除了她這個天下沒人能治。」
北宮逆抱著昏睡過去的雲小淺,他無言,一年之前,南宮琴音病重,北宮沐簫出門尋找玲瓏先生前來醫治,沒有想到那個少年卻順手醫治了他的心疾,一年以後,他竟然再次需要醫治心口的傷?
「她很愛你。」上官末塵還是淡淡的說,他知道,這個是他最後一次和北宮逆見面,也是最後一次和雲小淺見面了,他要囑咐完,他才能安心離去。
「我知道。」北宮逆終于開口說話,可是他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你……知道?」上官末塵看著他。
北宮逆眼中終于有了波瀾,他苦笑。
「呵呵,北宮逆,你要和她相處,還真是不容易,」上官末塵嘲笑,不過他還是拍了拍北宮逆的肩膀,「好好活下去,然後,找個機會給她解釋清楚吧。」
北宮逆搖頭,你們如此陷害,我怎麼解釋得清楚。
「好啦,不要一臉苦相,慢慢解釋,她還是很信你的。」
「就算解釋清楚,又有何用?」北宮逆淡淡的開口問,「這件事情,始終只是在她心上的傷,解釋,不過是揭開傷口的痂,讓鮮血再次橫流而已。」
上官末塵一怔,然後只能嘆氣。
「兄長,我們,或許該上路了。」惠王遠遠的對上官末塵說。
北宮逆和上官末塵都同時抬頭,他們彼此看著對方,然後,又同時低頭看向了雲小淺——他們此生最愛的女子。
此時,他們兩個人都相視一笑。
「好了,我要走了,記得對我說︰‘慢走不送’。」
上官末塵依舊吊兒郎當的調侃,全然不顧這是生離死別,真正的生離死別,而且,他這是去赴自己的生死。
「保重。」北宮逆卻說出了這個詞。
「好好照顧她。」上官末塵頭也不回。
「好。」北宮逆鄭重的承諾。
這次,是他們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情,他們努力的,在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去保護那個他們此生最愛的女人,無論他們自己,是否遍體鱗傷、是否身首異處。
這就是他們男人愛人的方式,不需要過多的花飾,也不要解釋,他們就是用自己認為是對的方式,讓那個女人過的幸福,就已經夠了。
雲小淺,你恐怕不知道,你現在,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目送著惠王的大軍和上官末塵的慢慢離開,北宮逆終于再也站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就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看著他昏倒,坤地嘆氣,現在的情況,恐怕越來越麻煩了。
在北宮逆的房間外,有一個穿著深藍色衣衫的男子,靜靜的立著,他手中握著一只長槍。他的鞋面上沾著灰塵,應該是趕路而來,坤地端著裝滿了血水的盆子出來的時候,抬頭看見了這個男子,他手上的盆「撲通」一聲就掉落在了地上。
「坤地。」
端得那男子應該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他喊出了坤地的名字,神色憔悴,但是一雙眼楮,卻光澤依舊。
「大哥,你……終于回來了。」
那個立在院子里面的人,自然是乾天,北宮府的八個精英中,排行第一的乾天。他們八個人的長兄,和八妹對沼澤一樣,他一直都在外帶兵打仗,乾天精通兵法,他此時回來,畢竟北宮家出事了。
北宮逆受了重傷幾乎不治,山下的大夫早就不敢接受北宮逆的病,少夫人已經瘋了,小姐雲小淺現在也處于昏迷中,就算她醒來恐怕也不願意給北宮逆看病。
此時,若是一直被北宮府壓抑的江南一脈勢力,若是聯合落井下石,北宮府也撐不得多久。乾天這個時候回來,真真是必不可少。
「沒想到,這次回來,竟然就剩下我們四人。」乾天感慨,他三年前出去的時候,八個人還好好的,怎麼這次回來,就已經死去了一半。
「是八妹叫你回來的?」坤地拾起那個盆子,絡月那個丫頭自然已經去照顧雲小淺,少夫人那邊沒有大的動靜,北宮逆不會讓乾天回來,通知乾天,只有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八妹兌沼澤做得到。
乾天沒有回答︰
「我只是帶這個小子回來。」
乾天的話音剛落,他的手下就抬著一個睡得昏昏沉沉的白衣青年上來,見到了這個人,坤地看著乾天。
「大哥……」
「我記得見過這個小孩總是跟著小姐跑老跑去,看見他昏倒在路邊我就把他帶回來了。」
「他怎麼會昏倒?」
「放心,」乾天似乎也猜到了這個孩子的重要性,「他應該是只是喝醉了酒,睡醒就好了。」
坤地這個時候才松了一口氣,那個白衣的小青年,自然是雲小淺唯一的弟子——輕塵。惠王果然遵守自己的承諾,只要帶走了上官末塵,他就會送回輕塵,而輕塵,雖然只有十四歲,他也是師承玲瓏先生的唯一弟子,他現在回來了,少爺和雲小淺就有救了。
「少爺怎麼回事?」乾天皺著眉頭突然問。
「嗯?」坤地被乾天問得莫名其妙,「八妹沒有告訴你?」
乾天搖頭︰
「八妹只是告訴我,府里出事了,我最好回來看看。」
坤地點頭,也是了,北宮逆一直不允許乾天回來,每次乾天回來,也不會停留太久,畢竟北宮家在外地需要有人來控制局勢,不過此番北宮逆重傷,恐怕乾天不會來也不行。兌沼澤這樣告訴乾天,是因為她不想她的大哥得罪少爺。
「少爺他被小姐打傷的。」
乾天沒有吃驚,他點頭︰
「傷成這樣,也只有雲小姐做得到。」
坤地听著乾天說這話,心里也不是滋味。
「好了,就當我沒有來過,外面的局勢我和八妹回去穩定,府里就留給你和管家了。」
坤地點頭。
「只是——」乾天臨走的時候,他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坤地一眼,「這天下遲早要發生大變,你自己要小心,我不想再失去你們了。」
坤地看著乾天離開,他突然覺得,天地茫茫,人,是多麼的渺小和無力。
抱起輕塵,坤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北宮逆,他想要先去看看雲小淺怎麼樣了。然而,還沒有走到雲小淺所在的院子,就已經听見了絡月的驚呼︰
「呀!雲小姐,你在干什麼,你快點住手,你這樣會傷到自己的。」
坤地二話不說就已經掠了進屋,然而,他竟然看見雲小淺在用銀針扎向自己傷痕累累的雙腿。
坤地來不及多想,直接把輕塵往地上一扔,飛身過去拉住了雲小淺的手︰
「雲小姐!你瘋了?!快點住手!」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上官末塵,你快點放開我!」雲小淺毫不猶豫的翻手,她手法凌厲的幾乎讓坤地躲不開,坤地松手的同時,雲小淺已經扎向了自己的腿。
她到底是在對自己發什麼瘋。坤地都被雲小淺那種駭人的神情嚇到,他拉住雲小淺的手不禁一滯,難道,雲小淺和北宮逆都是瘋子,喜歡自殘的瘋子?
雲小淺的針沒有扎進她的腿,因為她的針被另外一排銀針打飛,雲小淺驚訝的回頭,她看見了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驚恐的看著她的輕塵。
這個時候,絡月和雲小淺一樣,都很驚訝的看著這個失蹤了很久的人。
輕塵沒有理會這兩個人的驚訝,他努力的一邊平息了自己剛才從地上爬起來的頭疼,一邊射出了那排銀針。懂得醫理的他,自然知道,師傅是要扎那個在腿上的那幾個穴,她要用那種詭異的刺激的方法,讓她腿部的血液「暫時」流動,然後她就可以站起來三到四個時辰,但是因為這種方法根本就是傷上加傷,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在那個時間過去以後,就會永遠的殘疾。
「師傅!你瘋了?」
「你小子……」雲小淺眼楮里面有些光亮,不過她還是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還知道回來啊?」
「師傅!」輕塵跑了過來,一把按住了雲小淺的手,「師傅,你不要這麼做,北宮公子不是已經回來了,他有沒有帶回血蟬?有沒有?」
雲小淺不答話,輕塵看見了桌上的盒子,他一把抓起來︰
「師傅,你已經用過了,你現在要慢慢的養傷啊。」
「可是!上官末塵沒有時間慢慢的等,你知不知道!」與小年輕突然抓緊了輕塵的手,她眼角都已經有血,「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當著我的面,把他推入死亡之中,他怎麼可以?!」
「師傅,他沒有,他……」
「我……恨他!」雲小淺沒有听輕塵說,她咬牙,慢慢的說出了幾個字,「我恨他,我很恨他,我恨他,我恨為什麼是他?!為什麼……」
輕塵第一次見到師傅這個樣子,她從來都是一個強悍的女子,無論怎麼樣的情況她都不會退讓一步,現在,輕塵見到她哭,他從來沒有見過師傅哭的那麼傷心,那麼的無助,她的左眼皮上,其實有一個淡淡的淚痣,在這個時候,似乎顯得更加的明顯,給雲小淺整個人都添加了一抹淒婉。
「師傅,師傅,你听我說,北宮公子他……」
「不要!我不要听見他的名字,不要不要!」雲小淺瘋了一樣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輕塵不知所措的看著雲小淺,有一種可怕的想法從他心中閃出,師傅、師傅、師傅不會和付煙淼一樣,受不了這個刺激,瘋了吧……
然而,輕塵的這個想法,在下一秒酒杯雲小淺給否定了,因為就在輕塵出神的這個瞬間,雲小淺出手十分迅速,好像剛才瘋了一般在哭喊的人不是她,雲小淺手中的三根銀針,分別射向了絡月、輕塵和坤地。
雲小淺就在這個時候,輕而易舉的定住了三個人。
她當著那三個人的面,自己刺入了自己的傷口,然後接著毒藥的力度,雲小淺竟然慢慢的站了起來,似乎看見了輕塵幾乎要把她燙出個洞來的目光,雲小淺回頭對著自己唯一的弟子說︰
「輕塵,師傅以後就是一個殘廢了,你不要嫌棄師傅。」
輕塵不能點頭也不能搖頭,他只能在心中大喊,攔住師傅,攔住師傅,一定要攔住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