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淺沒有笨到從絡月和坤地把守的門跑出去,她是從屋檐上直接飛了出去,然而,才剛剛落地,就看見了一個她永遠也不可能想到的人,來到了她的面前。
付煙淼!
雲小淺倒抽了一口冷氣,她不知道這個時候的付煙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可是,付煙淼的頭發梳理得很整齊,全然不像是一個已經瘋了的女人,或許也可以解釋為北宮府的丫鬟很上心的再照顧她。可是,雲小淺清清楚楚的記得,付煙淼是從來不會走出自己的宅子的。
付煙淼沒有看雲小淺,她的眼楮沒有焦點,她一身藍衣,淺藍色的裙子,一雙淺白色的鞋子,還有她披著一件淺綠色的外衫。
「煙淼?」雲小淺試著叫她。
可是付煙淼沒有任何反應,她徑直向一個方向走去。這條路是很僻靜的,北宮府的家丁沒有多少人在,付煙淼竟然走著輕功的步子,輕易的躲開了家丁的巡邏,而,平日里,就算付煙淼听雲小淺的話,到外面來走走,也會陪著她的幾個丫頭也沒有在旁邊。
雲小淺心下好奇,可是沒有多想,她知道她還記著去找上官末塵。想到這里,雲小淺提氣,她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腰部是連接上身和下盤最重要的部位,如果腰部受傷,那麼可能這一身的武功都廢掉了。
付煙淼沒有注意雲小淺的離開,她徑直向一個方向走去。
而,那個方向,雲小淺並沒有注意,就是她剛才逃出來的,北宮逆的院落。
雲小淺或許忘記了一件事,現在的付煙淼,並非陰山付家那個只懂得琴棋書畫的大家閨秀,她的真名叫做「南宮思遷」,是前翼月神教的教主,她的武功並非一般人能敵。
付煙淼若沒有發瘋,她就是付煙淼,此去,只是去看看自己的丈夫。可是,若是她已經瘋了,她就是南宮思遷,而南宮思遷的腦子里面,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殺了北宮逆。
「北宮公子,你現在不能起來,你要靜養!」輕塵看見北宮逆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掀開被子就要下床來。
「靜養?」北宮逆煞白著一張臉,「看著你師傅去送死嗎?」
「坤地公子不是已經去追了嗎,您要靜養,再說,坤地公子帶著我給他的藥,師傅的傷勢應該會有所控制,你不用擔心,你快點躺下。」
「坤地攔不住她。」北宮逆只是淡淡的說,說著,已經把自己的外衫披上,抬腳就要往外走。輕塵急了,身為醫者,他當然知道北宮逆現在的狀況,而且,師傅讓他靜養,就一定要靜養,出不得任何差池。
然而,輕塵這一拉,北宮逆卻幾乎站不住,若不是及時扶住了桌子,他恐怕就要跌倒。只覺得才是一站起來,渾身就沒有力氣,氣血翻騰,胸口的劇痛就好像是心疾的再次發作。
北宮逆忍不住,輕輕的咳嗽起來。
「北宮公子,你不要再逞強了,你現在莫說師傅,就算是我,你也攔不住。」
北宮逆抬眼看了輕塵一眼,他緩緩的坐在了桌邊,在輕聲的咳嗽了幾聲以後,他才開口說︰
「輕塵,我想和你打個賭。」
「嗯?北宮公子,你在說什麼啊?」輕塵被北宮逆突然說出來的話問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北宮逆到底要說什麼。
「輕塵,你覺得——」北宮逆似乎突然有了興趣,他的眼楮里面有光彩一閃而過,他笑著看著輕塵,「你師傅,會不會真的眼睜睜的看著我死呢?」
輕塵剛想要說什麼,一聲巨大的響聲傳來,屋門已經飛起來砸在了地上,簌簌的飛起了塵埃,外面的陽光很刺眼的照了進來,門口有一個人的影子,那個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很長很長,一直能打到房間里面巨大的屏風上。
來人一步一步慢慢的走進來,這個人的臉一直在陰影里面,隨著此人的步子一步一步邁進屋子,臉也從陰影里面一點一點的露出來。
輕塵在那張臉完全展露的時候,他不大不小的叫了一聲︰
「呀!」
北宮逆卻是早就知道一般,他拄在桌邊,淡淡的抬眼看著門口的人︰
「煙淼。」
來人自然是付煙淼,只是,或許現在,應該叫她南宮思遷。
因為輕塵清楚的听見,門口的付煙淼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
「北宮逆,我要殺了你。」
輕塵知道,付煙淼又一次發瘋了,付煙淼只有在發瘋的時候,才能清楚的說出人的名字,而且,只能清楚的說出一個人的名字,那個人名就是——「北宮逆」。
「北宮公子,你還不快走?!」輕塵看著北宮逆並沒有要逃的意思,輕塵沒有雲小淺的武功,他雖然已經銀針在手,可是他怎麼射得中堂堂「翼月神教教主」?
北宮逆卻沒有要逃的意思,他不是不逃,而是他知道自己根本逃不掉,他本來內傷就重,被雲小淺那樣一掌,根本就已經沒有力氣再使用輕功,要他破窗而出,還要逃出去,談何容易?再說,對手是翼月神教的教主——南宮思遷。
「北宮公子!」輕塵見北宮逆不逃,不得已,已經一把銀針對準付煙淼的穴道就射了過去,自然,付煙淼的很輕易的就閃了開去。
或許是听到了巨大的響動,北宮府的家丁已經圍了進來,他們有的人知道少夫人會發瘋,一發瘋起來就要殺少爺,有的人不知道,但是他們知道自己的職責是拼了性命保護北宮家的任何一個人不受到傷害。
付煙淼哪里會把那些家丁放在眼里,抬手,手袖揚起之間,已經是冰柱橫飛,冰凌的碎片順著割裂了沖在前面的幾個家丁的頸項,看著那幾個家丁直直的倒下去,後面沖上來的家丁,步子都有一點點的緩慢。
「煙淼,你鬧夠了吧。」北宮逆慢慢的站起來,握緊了手中的白玉簫。
「北宮逆,我要殺了你。」付煙淼依舊只有這一句話,然而,話音剛落,她的長袖就已經揚了起來,直卷北宮逆的胸口,北宮逆抬起白玉簫,勉強擋住。
付煙淼出手狠毒,這一擊不成,立刻抽出了隨身的羽扇,直接劈向北宮逆的頸項,北宮逆的白玉簫被她的衣袖纏住,一時間無法月兌身,輕塵看在眼里,心中著急,也顧不得自己是不是沒有練過武功,一把銀針抄起來就射向付煙淼。
銀針根本攔不住付煙淼的攻擊,好在白玉簫中暗藏了一把劍,北宮逆抽劍,及時的砍斷了付煙淼的衣袖,可是,同時,付煙淼的羽扇已經刺破了他頸側的肌膚,鮮血順著他蒼白的頸項流了出來,染得白色的外衫一片暈紅。
輕塵這個時候還想要再出手,可是手一抬就被付煙淼的冰柱凍住,付煙淼看見輕塵動彈不得以後,繼續揚扇,想北宮逆追打過去。
北宮逆看著付煙淼過來,而門口始終沒有那個可以攔住付煙淼的人出現,北宮逆在心里默默的笑了,看來,她還是要去選擇上官末塵了罷,終于,雲小淺,我也可以看到你不再在乎我的生死的一天。
北宮逆記得,雲小淺那個時候還是一個白衣少年——「雲瀟」,那個時候,他為了救他不惜自己重傷,不惜和翼月神教、端鶴門的人作對,他的醫館被焚毀,他甚至為了救他情願去死。
他告訴雲小淺不要這麼執著,讓她好好活著,不要再救他,可是,雲小淺笑著對他說她會救他,她不要他死。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去了吧。想到這里,北宮逆突然笑了,看著付煙淼凌烈的攻擊笑了,他想,如果能就這麼死掉,恐怕也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付煙淼的羽扇劃破了北宮逆胸口的衣衫,露出了雲小淺綁好的繃帶,然而,付煙淼的劍氣很強,下一個瞬間,繃帶就已經斷裂開來,順著散落了一地,胸口的傷經不起付煙淼這般攻擊,北宮逆只覺得更加劇烈的疼痛傳來,喉頭一緊,就噴出了一口血來。
一口血噴出來以後,北宮逆只覺得頭暈眼花,正好自己已經退到了牆上,北宮逆順著牆壁就滑坐在了地上,白色的牆壁竟然留下了一道鮮紅的血跡。
「北宮公子!」輕塵急了,他知道北宮逆現在是凶多吉少了。坤地已經去追雲小淺去了,偏偏八精英中輕功最好的巽風已經死了,師傅的輕功又是那麼的好,想要追上她,然後再趕回來,恐怕已經是不可能了。
然而,要是師傅回來,看見北宮逆已經死了,恐怕師傅會殺了自己的吧,輕塵一時間大腦飛快的思索,可是竟也想不出任何可以在這種時候另北宮逆活命的方法。
「北宮逆,我要殺了你。」付煙淼最後說了一遍,抬手,一掌就是要對著北宮逆的天靈穴劈下去。
「北宮公子,小心!」輕塵顧不得那麼多,他用盡了力氣,撞向付煙淼,勉勉強強的讓那一掌偏了一點點的位置,打在了牆壁上,牆壁都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縫。
輕塵也重心不穩,跌倒在了付煙淼身邊。
付煙淼這個時候才低頭看見了輕塵,她眼中的殺氣是北宮逆再熟悉不過的,以往這種眼神只有看著他的時候才會出現,北宮逆心叫「不好」,他強自支撐著從地上爬起來︰
「輕塵,你快點跑,別管我。」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你要是死了,你師傅就更加恨我了!」北宮逆說著,竟然揚手就是一劍刺向付煙淼,他知道自己是活不了的,可是他希望輕塵活的好好的,很大部分的原因是輕塵是雲小淺唯一的弟子,另外一小部分原因是,北宮逆知道,有一個小孩子,對著輕塵的時候,會笑得很開心很開心。
那一劍刺來,付煙淼也感覺到了身後的劍氣,她回身用羽扇接住了北宮逆那一招,輕塵連滾帶爬的起身,他後退了幾步,撞到了桌子,這個時候他撇頭看見了桌上的藥箱。
師傅曾經用毒,不知道藥箱里面有沒有什麼毒藥可以讓付煙淼暫時不要動的?輕塵顫抖的走過去,他從來沒有用過毒,一是雲小淺並不允許他用,二是他對毒草沒有多少辨別能力,這個也是雲小淺總是罵他笨的原因之一。
北宮逆一邊擋著付煙淼的進攻,一邊看著輕塵在翻箱倒櫃的找東西,北宮逆知道輕塵還是想要救他,可是,北宮逆知道,回天乏術,他現在的身體不僅大不如從前,而且,他根本無力抵抗來自付煙淼的力量。
「咳咳……」唇邊有血流了出來,北宮逆架住付煙淼的扇子,「輕塵,你快走!」
輕塵拼命的搖頭,他幾乎翻遍了自己的藥箱,竟然也找不到一株可以救人的藥草,他幾乎快要哭出來。
然而,付煙淼沒有給輕塵多思考的機會,她已經一掌出手,毫不猶豫的打在了北宮逆的胸口。
輕塵眼睜睜的看著北宮逆重重的跌了下去,他的臉色本來就慘,這一掌下去,輕塵甚至都不敢去看,他只听見北宮逆那種幾乎要把心髒咳出來的咳嗽、白玉簫中的劍「錚」的一聲被彈開的聲音,還有付煙淼一步一步走近北宮逆的腳步聲。
難道,北宮逆竟然要被付煙淼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