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藍色的閃電劃過漆黑的夜空,宛如宙斯手中的權杖一般帶來自然的憤怒,隆隆的雷聲則向人們昭示天地的威能。
狂風席卷,驚濤駭浪。四千噸的帆船好似落葉一般,隨波飄蕩,時而被卷上天空,時而被拋落海面,砸出一片漣漪,然後再被高大的海浪所吞沒。
「嘔!」「嘔!」的聲音在船上此起彼伏,不時看見有人趴在地上嘔吐。直到將腸胃中能吐的全給吐了出來,最後身體無力抽搐著干嘔。甲板上充斥著混合胃酸還有其他分泌液的嘔吐物。若不是吹來的海風足夠大,恐怕整艘船都彌散著讓人作嘔的酸腐味。
「媽的!英國佬的生存環境還真他娘的惡劣。」無力的用手緊了緊身上固定的繩索,身處桅盤的馬甲忍不住罵娘。
自打艦隊進入這該死的北海海域那天起,海上的天氣就沒好過。浪高3米,風力40節是基本配置,浪高6米,風力95節的惡劣天氣也不是啥稀罕事。但像今天這般浪高7米,風力達到駭人听聞的110節的狀況倒還真是第一次。
「都他媽趕上大米三級颶風的標準了。還執個鳥的勤啊!擦了!打死老子也不信有人會在這鬼天氣里偷襲。」抹了抹被豆大的雨點打得生疼的臉,馬甲對艦長南海的怨念又升了個等級。
「嘔!」一旁陪同執勤的曹相蛟仿佛詐尸一般吭了一聲,然後接著四肢伏地做死老虎狀挺尸。若不是丫偶爾還抽搐一番,馬甲還以為這位翻著白眼口吐泡泡的仁兄已經往生極樂了。
背靠著桅桿,馬甲用腳踢了踢這具準尸體,換來其又一次抽搐後,馬甲徹底絕望了。得!這種鬼天氣下,不僅要忍受狂風暴雨還沒個人插科打諢。唉!寂寥啊!
事實上,對比起船艙里的慘狀,馬甲童鞋的這點惆悵根本算不上啥。因為,那里面已經快演變成地獄了。
隨處可見的嘔吐物自是不談的,其屬于基本配置。某些固定的不太牢靠的物什更是早已月兌離了掣肘,在地心引力和海浪的雙重作用下,鬧得那叫一個歡騰呀!左右擺鐘運動、前後擺鐘運動,順時針弧形運動,逆時針弧形運動。多的能讓羅納爾迪尼奧羞愧致死。
可憐勝利級戰艦的一個個船艙就那麼大點地方,丫門一歡騰起來,里面的乘員就得遭殃。輕點的被砸得鼻青臉腫,重點的頭破血流。至于那些艙內有活動大部件的算是倒了血霉。四肢骨折啥的算是輕傷,肋骨被奔襲而來的大件砸斷,而躺在地上往外吐血泡泡的也不是沒有。
最倒霉的是某位叫謝庭秋的水手,先是被裝著大米的重達200公斤的巨大橡木桶給撞到,然後被其像壓路機軋馬路一般的碾過,順帶將先前砸斷的幾根肋骨再往里捅了幾分。等到這哥們忍住劇痛,一邊吐著血沫,一邊四肢並用的挪到艙室邊緣,直挺起身子背靠著艙壁躲避時,悲劇再次發生,另一個橡木桶攜著巨大的動能奔襲而來,重復了它那位同胞的動作。不過這次好在那哥們姿勢正確,所以木桶只是從其腳開始一直碾壓到月復部,最後狠狠的撞擊在謝庭秋直立的胸口上,將其斷裂的肋骨再次往內髒中捅了幾分後就在海浪的作用下調頭,向對面的艙壁沖去。
「嗷!」謝庭秋仿佛被搖晃後砰然打開的香檳一般,噴出一口鮮血,順帶發出一聲高亢的哀嚎。那叫聲真真是慘絕人寰,又嘹亮的恍如杜鵑啼血,足足持續了幾秒鐘直到被又一次襲來木桶所打斷,再重復方才噴血和慘叫的流程。
重物撞擊在**上那沉悶的砰砰聲、木質船體在海浪壓力下的咯吱聲、再配上淒厲的慘叫聲,構成了一曲多重奏的樂章。整個艙室已淪為柴油機的燃燒室,木桶是那根不斷往復運動的活塞,而可憐的謝庭秋則不幸成為了人型噴油嘴,只不過他噴出的不是霧化的柴油,而是一團團血霧。撞擊、噴血、嚎叫、木桶轉向做功;四個沖程一次次重復,直到謝庭秋氣若游絲,發不出任何聲音為止。總而言之,場面看上去很慘,很暴力。
當然了,船上倒霉如謝童鞋這般的雖不多,卻也不少。例如本艦的艦長大人南海童鞋。這位剛當上船長,卻兢兢業業,以圖大展一番拳腳的可憐人,現在就遇見麻煩了。
原本還想爬上主甲板,檢查一下帆索是否固定牢靠的艦長大人甫一走出艙門,就一腳踩到了某個滑到腳下的罐頭上,以向後平沙落雁式,摔了個四仰八叉。還沒等到其緩過氣來跳腳罵娘,一個黑影就在其眼前飛速放大。接著就「砰!」的一響砸在這位恪盡職守的艦長大人的腦袋上。
「我日!是番茄醬。」憑著良好的視力,在最後0.2秒的時間內,艦長大人終于看清楚偷襲自己的是啥凶器——那是一罐白鐵皮包裝,標準重量為5公斤的番茄醬。接著他眼楮里便是一片黑暗。嗯!其實也不全是黑暗,至少黑暗中還不時閃爍著一片金星,顏色和共和國國旗上的那五顆類似。
耳朵里則是一陣亂七八糟的嘈雜響聲來伴奏——有些像梵唱,又有些像道士的申吟,可一旦他細細听來卻又听不清楚。感覺就好像個超度亡魂的水陸道場一般,你能听到和尚道士在念經,但你根本听不清楚他們念的啥,很悠遠,很飄渺。
而艦長大人就是在這片伴奏中,一邊听著小曲,一邊仰望這黑色天空中不時閃現的金色星辰,倒是頗有些浪漫主義的色彩。只可惜這種浪漫無法和他人分享,唯有其自己獨自品味。
當然了,如果艦長大人此刻能睜開眼,看清楚處境,他就能明白為啥自己會進入這種玄妙的境界了——厚實的重達10公斤的橡木艙門正在海浪的起伏作用下一開一合。除了被撞擊到的艙壁外,它的另一個運動止點就是艦長大人的腦袋。
也就是說,很不湊巧的,艦長大人的腦袋正卡在了最外側門框的邊緣上,因此,艙門只能在艦長頭部與艙壁間的距離內以0.2赫茲的頻率,做80°往復式扇面運動,並一次次將引力和自身質量形成的機械能轉化為動能再狠狠的擊打在艦長的腦袋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艦長大人頭上正帶著鋼盔。而鋼盔的質量還不算太壞,雖然已有些輕微的變形,但囫圇樣還在。所以還能保護艦長頭骨的完整,使其不會像重錘下的核桃一般,四分五裂。至于里面大腦會受到怎樣的震蕩,會不會充血,會不會積水,那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如果說發生在艦長身上那腦袋被門夾的悲劇屬于**的話,那某個正做著惠更斯童鞋很熟悉的鐘擺運動的倒霉蛋則純屬于天災了。
這位名叫王翰的車工本是在後桅桿的橫桿上綁縛索具的,結果船身一陣劇烈的顛簸外加瓢潑大雨引發的濕滑使得他失足落下。原本這也沒啥,頂多就是在急速下落後給綁在腰部的安全繩索勒一下而已。只可惜這位兄弟的安全繩稍稍長了那麼一點;固定的位置也稍稍差了那麼一點;最後由于一只腳被繩索纏繞,落下的姿態稍稍不正規了點。結果就引發了悲劇性的慘案。——在船身左右的劇烈搖晃下,這位仁兄以繩索固定在橫桿上的另一頭為端點,以繩子的長度為擺臂,頭下腳上,呈倒立姿勢來回做著擺鐘運動。
「哇!哇!」的慘叫聲淒厲的連風雷聲都蓋不住,回蕩在昏暗的北海海域。
「噢!上帝保佑!希望丫不會腦充血!」透過風雨,瞟了一眼某正在做往復運動的倒霉蛋後,馬甲打了個寒戰開始在胸口畫起十字。這位到了歐洲才臨時轉職的偽基督教徒,一面閉著眼楮,一面虔誠的向這片地盤的老大耶穌基督禱告著。至于說救人?別開玩笑了。這種鬼天氣下,誰還顧得了誰啊!
狂風中,戰艦頂端的旗幟獵獵作響,‘團結號’三個大字正迎風飄揚,清晰可見,卻又格外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