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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西下,天穹都被抹上了一層濃濃的血雲。
鐵騎沖殺,一個個戰士身穿皮甲,手中彎刀寒光灼灼,森冷如殺神,每每瞬息穿梭而過,一顆顆頭顱沖天而起,滾燙的鮮血,成了最廉價的液體,噴灑在這片褐色的土地上。
聲聲怪叫,無數精鐵長箭如雨,片刻之間,就有成百上千的戰士,死在鋒利的箭簇之下,臨死之前,絕望的嚎叫,震動天地,慘烈而狂野。
這是一片戰場,雙方人馬無數,在方圓幾十里的土地上,沖殺不停,一場戰爭,從旭日初升,到此殘陽西下,已經整整進行了一天。
「刷!」
漆黑的馬蹄如催人性命的戰鼓,馬上的騎士,雙目通紅,散發著駭人的殺氣,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士兵,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周梵臉色一變,望著那抹雪亮的刀鋒,瞳孔縮成針尖大,手中卷刃的戰刀,緊緊地握著,竭力之下,一根根指骨,都清晰可見。
「喝!」一聲爆喝,生死就在頃刻,他瘦弱的身體,猛然之間爆發出無窮的力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瞬息從戰馬的兩只前蹄之間,鑽入了馬月復之下,同時,戰刀攜帶萬鈞之勢,狠狠地從馬月復劃過。
「噗!」滾燙的鮮血,腥臭的內髒,灑落一地,黑色戰馬在慣性之下,再次向前沖出五米之外,接著雙膝一軟,馬上的騎士,滿臉驚愕地甩了下來。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眼中就出現一道燦爛的刀光,原本破舊的戰刀,現在看起來卻是如此鋒利。
刺啦!刀鋒如拉牛皮,這個騎士的頭顱,被斬了下來。
此處已經算是戰場邊緣,周梵殺死這個騎士之後,倒是不會馬上就有敵人殺來。
「呼!這是第幾個了,胡庭勢大,看來此次燕國必敗無疑,如此我也有機會成為自由之身,再不受這鳥氣!不過這前提是要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
周梵是一個瘦弱的少年,蓬頭垢面,身上的灰色麻布衣衫已經破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到處都是暗褐色的血跡,只有一雙眼楮,明亮有神,而且身處戰場多時,現在卻流露出野獸一般的凶光。
「陳二狗,你給我死開!」
喘息連連的周梵,感受著身體中的力量一點點恢復,忽然听到一聲粗暴的怒吼,轉身一看,幾個和他一樣裝束的燕國兵士,正在狼狽逃竄,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滿臉猙獰,粗大的手掌,抓起一個瘦的少年,就扔到了身後,胡庭一個精銳的騎士手中彎刀高舉,那個陳二狗的少年,剛剛摔倒在地上,就被一刀砍下了半邊身子,暗淡的眸子,仰天而看,流露出無的眷戀和永不瞑目的悲憤。
這一幕看在眼里,周梵的心中沒有半點波動,亂世人命如草芥,如此情形,在這處殘忍的戰場之上,一個剎那就不知道發生多少。
此時他的,宛如一頭受傷的孤狼,肋下的衣衫上的血水,已經徹底凝固,在他的皮膚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不時還有鮮血滲出,這是幾個時辰之前,一個胡庭騎士留在他身上的印記,錐心的疼痛,更加激起了他的凶性,為了活命,什麼代價都不能成其為代價。
幾個呼吸之後,干瘦的身軀,邁著沉重的步伐,再次朝著前方的高山密林走去,只有逃到其中,在復雜的地形之內,他這樣的散兵游勇,才有可能活命。
寬闊的平原之上,燕軍潰敗之勢已成,到處都是四散而逃的甲士,有的為了逃命,月兌去盔甲,扔掉兵器,亡命奔走,但胡庭大軍,多為騎兵,兩只腳的人,怎麼可能跑得過膘肥壯馬,怪叫連綿,一個個胡騎兵士,手中彎刀亂舞,馬脖子上,腰間,到處都懸掛著一顆顆血糊糊的人頭,這些都是他們的戰功。
「大帥,胡賊勢大,我軍已經毫無勝算,只有中軍三千鐵騎可堪一用,其余都被殺散了,還請將軍撤退!末將等人,誓死斷後!」
燕國中軍大帳,五六個將,渾身甲冑滴血淋灕,斑駁的碎肉粘在上面,時間一久,散發著陣陣惡臭,但現在已經無人在意這些了,獸皮所制的大將座椅上,一個面目威嚴的中年大漢,神色疲憊地看著自己帳下的將,嘴唇蠕動,握著寬闊大劍的手掌,虎口都要迸裂了。
「撤退?你們是在讓我堂堂一軍之統帥,燕門武閥的燕啟撤退?我還有三千精騎,是我燕國此次出征最為精銳的力量,怎麼可能敗給胡賊!」
此人正是此次燕國大軍統帥,燕啟,出自燕國的武閥,武道如神,洗髓換血,戰力蓋世的大帥,雖然幾方軍隊由于出師不利,沒有想到胡庭竟然派出五萬天狼騎,被殺的丟盔棄甲,一泄如山河崩,但他仍然沒有想過要撤退,誰都明白,這個時候,是撤退,其實就是敗逃。
燕啟發怒,雄壯的怒吼,掀起狂暴的氣浪,洶涌的鐵血殺氣,幾乎凝如實質,整座中軍大帳,都搖搖欲墜,顫抖連連,躬身而立的幾個將,更是感覺到一座大山壓在心頭,脊椎都在嘎嘎作響,下一刻都有可能崩潰斷裂。
「大帥……」艱澀的聲音,在大帳中響起,一個將古銅色的臉龐越發慘白。
「住口,金猛匹夫,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擋住本大帥的襲殺!」
燕啟粗暴的打斷了將的勸,一步跨出,大帳的獸皮簾子瞬間被撕碎,而他的身影,兩三步之內,就消失在了雜亂的軍陣之中,再也看不出絲毫端倪。
幾個將面面相覷,相視點頭。
「諸位,大帥不听我等勸解,卻是無法,但這三千燕雲精騎,絕對不能損失在我等之手,否則王上的怒火,不是我們能承受的,撤吧!」
「沒錯,有道是法不責眾,此次大敗,我等完全是沒有想到,胡庭竟然孤注一擲,拿出五萬天狼騎來襲,更有金猛這個凶神帶領,此非戰之罪也!」
五六個軍中將,面對狂暴的燕啟,無可奈何,不過轉眼之間,就定下計策,于是相繼離去。
片刻之後,雄渾的牛角號灑遍了戰場,留在最後,作為預備隊的三千燕雲騎,在一干將的率領之下,風馳電掣而去,漫天煙塵四起。
「那是燕雲精騎,他們月兌離戰場了!」
「撤軍號角!快撤!」
撤軍的號角,在戰場上蔓延,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燕國大軍,這下徹底崩潰,只有一聲憤怒的咆哮,在亂軍之中響起。
周梵的背部,被胡騎劈中,殷紅的血液,不斷流出,讓他的身體,更加虛弱。
「燕國無能,燕主昏聵,毫無識人之能,關鍵時刻,他們竟然吹響了撤軍號角,這是把停留在戰場之上的甲士全都作為棄卒了啊,該死!」
憤怒之下,周梵怒罵連連,卻沒有絲毫辦法,很明顯,到了現在,想要從凶殘的胡騎手中活命,只能靠自己了。
「鏗鏘!」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偌大的戰場之上,都清晰可聞。
豁然轉身,周梵發現,就在自己後方不遠處,兩道土龍以雷霆萬鈞之勢,席卷而來。
整個血腥的戰場,都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無數雙目光,死死地盯著一場驚世大戰。
「金猛!我燕國甲士,英勇善戰,今日卻被爾等胡賊肆意殺戮,此罪,不可赦!」
現在的燕啟,哪里還有在中軍大帳的疲憊,反而是龍精虎猛,氣血如龍,手中一桿精鐵長槍,黑漆漆的光影,呼嘯尖刺,宛若深淵黑龍,張牙舞爪,籠罩住一個金色的身影。
「哈哈,燕啟,你人稱燕國第一帥,五年前就是換髓階的修為,但我金猛又豈會落于人後,也罷,今日我就先殺了你,在直搗燕國王都,把那燕昭王鞭笞三日,受盡無數苦楚而亡!」
煙塵忽隱忽現間,把金猛的身軀展露出來,戰場之上,一片吸氣聲。
周梵眼神一厲,心中也是一驚,這金猛,他向來是只聞其名,沒有想到,這次見到真人,給他的感覺更加可怕。
高大的身軀,足有九尺,光頭油亮,**的上身,肌肉虯結,散發出暗金色的光輝,一條皮褲,更加彰顯出他的粗獷野蠻。
兩手空空,沒有任何兵器,缽大的拳頭,沉重如山,一拳砸下,空氣都翻出漣漪,拳槍相交,竟然發出金鐵之聲。
「換髓!這是何等的修為,我卻仍然是一介奴隸,朝不保夕,如果能有他二人的修為,到哪里不能有一番作為!」
燕啟,金猛兩人的大戰,讓周梵心中火熱而又惆悵,一團灼灼的火焰,從他心間升起。
「總有一天,我也能成為高高在上的換髓階的武者,甚至觸模到那遙遠的傳!」
這兩人大戰,方圓百米之內,空無一人,胡燕雙方的戰士,一個個噤若寒蟬,遠遠地躲避開去,生怕被兩大殺神的狂暴力場給撕成碎片。
一雙熾熱的眸子,緊緊地注視著兩人的大戰,片刻都不敢放松。
「這兩人的拳腳槍式,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一派天然,卻威力絕強,起我這奴隸修煉的破軍拳法,不知道要強盛多少。」
一句感嘆還沒完,周梵就臉色大變,不知不覺中,兩大統帥的戰場,已經距離他不足幾百米,熾烈殺伐的氣息,切割著他的皮膚,帶來一陣陣生疼,心中大叫不好,拔腿就朝遠方逃去。
兵敗如山倒,燕國大軍士氣低迷,加上燕雲鐵騎離去,所有將之上的軍官全都棄陣而逃,更是雪上加霜,吶喊聲,嚎叫聲,血肉飛濺,每一個剎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頭落地,多少白骨盈野。
胡庭統帥金猛一人之力,牽制住了燕軍大帥燕啟,群龍無首之下,燕國兵士丟盔棄甲,一瀉千里。
周梵已經沒有精力去管戰場上的事情了,原本經過苦戰而疲憊不堪的身軀,在生死危機的刺激之下,完全爆發出來,渾身血氣沸騰,如一只受驚的大馬猴一般,在崎嶇的山林間瘋狂逃竄。
身後古木崩碎,山石炸裂,兩道血氣璀璨的人影,拳來槍往,已經是不死不休。
半個時辰之後,周梵慌不擇路之下,終于在一片嶙峋山石間,找到一處較安全之所在,半蹲著身子,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一雙漆黑的眼眸,靈動而深邃地望著遠處。
金猛如一尊力大無的蠻神,一拳一腳連綿無盡,看似笨重,卻仿佛無懈可擊,以燕啟的神槍,都無法給他帶來真正的危機。
戰場殺伐之聲,漸漸低沉下來,燕啟臉色一變,以他多年帶兵的經驗,怎麼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手中的神槍都有點遲緩下來。
「哈哈,燕啟,燕國已經大敗,我胡庭兒郎驍勇無敵,拿下薊城之日,就在眼前,識時務者為俊杰,我看你還是棄械投降,我可以向汗王一力保舉,他日你必將更上一層樓!」
金猛震聲長笑,得意無,大局已定,區區一個燕啟,已經無法翻起什麼大浪了。
「金猛,世俗權勢富貴,對我來,又算得了什麼,只有你的血,才能讓我突破桎梏,回歸武閥之後,自然會有無邊機緣,你現在這些,都宛若天際浮雲,沒有任何用處!受死吧!」
燕啟眼中精芒閃爍,手中神槍流光溢彩,仿佛神龍復蘇,濃郁的血殺之氣,升騰而起,瞬間化為一條凶惡的黑龍,直撲金猛健碩的身軀。
幾乎是在同時,金猛看似憨厚粗獷的臉龐,劃過一絲陰森森的笑容,抖手拿出一枚金燦燦的玉牌,上面布滿了復雜的紋路,攝人心魄,玄妙無。
「困龍神符,天降甲兵!燕啟,我師尊賜我困龍神符,你就成為第一個犧牲品吧!」
這一枚神符,威力大的不可思議,瞬息之間就爆發出璀璨的光華,四尊巨大的金剛遮天蔽日,一下子包圍了燕啟。
這是真正的殺招,如此神符,根本不是凡境的人物能夠做得出來的,即使燕啟是一尊換髓武者,這一刻也臉色大變。
遠處的周梵,已經無法看清楚那個金色的國度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只听得一聲聲劇烈的爆炸,空間震蕩,大地顫抖,最終一聲慘叫,這片山林靜止了下來。
周梵的腦海里,只剩下那一片金光和巨大的金剛天神,許久之後,他才回過神來,極目望去,卻沒有一個站立的人影。
「怎麼可能?難道這兩人同歸于盡了?」在他想來,金猛其人,外表粗獷,心機卻深沉如海,剛才一直忍而不發,在最後時刻,才拿出困龍神符,以絕對強勢的金剛巨人,把燕啟碾成了粉碎,他自己應該是最後的贏家才是,現在卻不見蹤影。
心翼翼地踱步過去,地上一片血紅,隱約可以看到殘肢碎肉,還有半截精鐵長槍斜斜地插在地上,孤風寂寂,一派淒然。
「呃……救……我!」
一聲斷斷續續的呼喊,差點讓周梵腿腳一軟,摔倒在地。霍然轉身,就見一個雄壯的身體,艱難地靠在一棵古樹上,古銅色的肌膚已經完全成了血紅,胸口一個拳頭大的空洞,里面的肋骨,髒器,都可以清楚地看到。
戰場之上,這樣的情景,周梵不知道看了多少,心中倒是沒什麼不適,不過仍然有點膽寒,眼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胡庭大帥金猛,只是現在的金猛已經沒多少猛勁了,看上去是身受重傷了。
雖然不知最後時刻,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讓勝券在握的金猛受到致命的創傷,但周梵還是不敢掉以輕心,這樣級別的人物,生命力強大,血氣旺盛達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起普通人要強上一百倍,就算是快要死了,隨手一擊也夠他受了。
正要前行,忽然他心中一涼,金猛暗淡的眸子深處,一抹血紅色的光華一閃而過,周梵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但只覺得那一瞬間,渾身汗毛倒豎,仿佛置身死地。
「原來這金猛竟是想要殺我,果然亂世沒有一個是好人,也罷,無毒不丈夫,我就先下手為強,賭一把,殺死這個金猛。」
下定決心的周梵,又是激動,又是害怕,擊殺一位換髓強者,這對于他這樣的奴隸兵,修為堪堪達到練力境界的人物,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袖口一抖,一柄暗黑色的匕首出現在他的手中,隱藏在背後,一步步向金猛走去。
同時臉上一臉的戰戰兢兢,惶恐無,兩腿都在不斷顫抖,看上去就是一個被嚇破膽的人物。
金猛暗舒一口氣,神色更加疲憊,眼眸似閉非閉。
五丈,三丈,兩丈,距離越來越近,周梵渾身的力氣都凝結在那柄匕首之上,一步跨入一丈之內,他身形暴漲,凌厲的眸光中盡是瘋狂之色。
「咻!」刺耳的爆鳴聲,一抹黑色的幽光從空中劃過,噗嗤一聲,一柄短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金猛的頸項之間,汩汩的鮮血再次流出。
「啊!賊子,安敢如此,給我死來!」金猛全身受到兩處創傷,仍然不死,一掌拍出,一股浩瀚的勁氣砸向了周梵。
噗!扔出匕首,他就已經飛快逃遁,最後還是被金猛的掌力擦了一下,當場吐出一口鮮血,五髒六腑都仿佛碎裂一般。
金猛一掌打出之後,頹然倒下,再也沒有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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